自己拉的屎不对,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四天后,风餐露宿的张林带着一个护卫小队达到郓州后,便稍微轻松些地包船走水路,两天后直达任城,继续陆路快马到达兖州,再转泗水水运去往浚河。
上了浚河,不出两天终于是到达费县,一行人下船后赶紧将马匹安顿下来,喂吃上等草料,好生照顾。他们人累点无所谓,歇两天就能缓过来,但马匹可得养好,这关系到性命安全的。
张林这一批算是最慢到达的,把散在县里的其余人马聚集起来后,已是七月底八月初了。
蒙山中,简易搭的夜宿帐篷二十余顶,为避免惹人注意,都是东一处西一处地散开地方安置。好在山脉够大,安置点又偏离山道,这才能隐秘队伍。
这批人接受过林地训练,安营扎寨不是事儿,带的肉干米面和水足够藏在林子里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早先来费县打探消息的闲汉道:“早前小人依托王总管名义去跟费县上下打点关系,布铺也开了,只是买卖不大好,商税除外,每月还得出一笔税钱养活乡兵。费县上下大小行商、坐商无不叫屈,却是没处说理。”
“是县里明征的税钱?”
“那倒不是,是县尉强征的。那县尉姓祝,唤作祝文山,乃是祝家庄花钱捧上去的本家人,与祝家庄家主祝朝奉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祝氏三杰的二伯。”
祝氏三杰,便是水浒传里著名的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了。
张林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汉子道:“费县就属这祝家庄最为势大,知县都管不了,凡事睁一眼闭一样不做理会,只拿钱不办事。小人先前有和祝家庄的管家孙阶请过酒,却是没得下文,税钱还是一样地收。”
张林插嘴道:“说说独龙岗三个庄子的情况。”
“是。”闲汉吞了口唾沫,继续介绍道:“祝家庄六千多人,乡兵勇武有七百多人。扈家庄和李家庄各三千多口人,合计兵马五六百人。要是除去凑数的喽啰和老弱,各庄得减半数。”
那就是说,三庄加一起的合计战力只有六百来人。
“有多少马匹?”
“这个不太清楚,因为小人未曾进去庄里过,只从旁人嘴里打听。祝家庄少则小两百匹,多则三四百匹。扈家庄和李家庄,应有祝家庄的半数。”
张林心道三庄实力不弱啊,倒是不可小觑。
他回头对某人问道:“若是正面拼,有无把握?”
陈良淡淡地摇头道:“具体得看看他们的马匹操练情况,若是寻常乡兵的训法,便是千人骑队,我也能冲他一个来回。”
听得他如此大话,甭管是不是吹牛,但总归是鼓舞士气,张某人连声道好。
陈良是大王乡初建时从药家镇里招来的闲汉,一步步脱颖而出当上教头,平时不显山露水。虽然不知他报上来的平凡来历是真是假,但这一年的表现还是值得信任的。
第177章 祝氏三杰()
这年头的庄寨想做到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就算大王乡,都无法做到隔绝外部的探查。想窥探到祝家庄的乡兵训练不是难事,稍微费了点功夫就能办到。
三庄地处独龙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大队人马进庄子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
祝家庄的盘陀路对外声称进得来出不去,却是有些过于夸大了。其实不过是明面小道和偏道山路里设置了繁多陷阱,或是勾脚套,或是铁蒺藜和内嵌竹剑的松土坑。
陈良随意地走在前头,蹲下身揭开身前一块油布搭着的土坑,指着一米半深坑洞里的竹制茅剑道:“老爷请看,都是些猎户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这般陷阱对付贼匪可以,布置的并不高明,也不隐秘,只需靠着树走,保管中不了招。”
张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陈良叹口气,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树根攥土,若是有坑便会歪斜,这种猎户陷阱一般是长期设置固定地方,若是东一个西一个地乱挖,连他们自己人都记不住。”
“有道理。”张林朝后挥了挥手,喝道:“跟紧点,别瞎眼了去乱踩,踩到了也别乱叫。”
众人都谨慎小心,看着坑洞里竹剑的锋利刺头,心里七上八下。若真踩掉下去,谁痛谁知道啊,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可说不准。
祝家庄靠山营地里,尘土飞扬,呼喝之声喧闹吵杂,人马往来穿梭,练习着马术和马上劈砍的刀矛枪法。
一个身高一米七上下,年岁十八九,颇有些姿色的英武小娘子,站在操场边上,看着马匹奔来飞去,面上虽然沾灰带土,虽掩盖不了她一张神气小脸。
说是小脸,其实不小,有些类似于唐玉仙那般的清丽玉俏。
只是她下巴圆润,眼睛大,眉毛挑着剑锋形状往上飘,一身戎装把身材曲线勾勒的前凸后翘。看上去很是有一番女子气概,英姿勃勃。
在戎装小娘子的身旁,站着个一身束身武服的年轻男子,背负双手,自信俊朗,侃侃而谈着。
“三娘,等到咱俩的婚事,我便做主许你两百匹哦不,三百匹上等马,再把栾教头与你相助训得儿郎们骑术。其实咱俩成婚后,你家便是我家,我家便是你家,到时你领着三五百的骑队踏烟飞尘,这偌大蒙山任你驰骋,岂不快哉?”
女子皱眉不悦地道:“祝彪,你能别一天到晚地提婚事?我哥哥他是他,我是我,他要我嫁,我便要嫁?你若想娶,便能娶了?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祝彪听了也不生气,只哈哈大笑几声,让得女子更是不喜,也没甚心情看骑训了,转身便要离去。
祝彪忙是拉她,女子怒甩衣袖,挑眉喝道:“作甚动手动脚,你若嫌命长了,我便双刀结果了你。”
女子愈是凶巴巴,祝彪愈是喜欢,他对旁人是火怒彪横,却唯独对扈三娘是逆来顺受。倘若一天听不到扈三娘骂自己几句,便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安,心里烦躁。
此刻听到熟悉的女子喝骂声,他心里既舒坦,又跟挠痒痒似的有小虫子在爬,嬉皮笑脸地道:“三娘骂得好,倘若每天都骂我几句,便是死你双刀之下作亡魂,也是心甘情愿。”
扈三娘气得脸通红,咬牙吐出一句:“无耻!”说罢便快速离开。
“哎哎,三娘别走啊,且听我说”祝彪忙是跟屁虫似的追上去。
“他们训的怎样?”
“凑合吧,比乡兵强些。”陈良扭扭脖子,咔咔作响,又补充道:“不过还是不如我训的儿郎们,他们这般的骑队三五百人,咱们一百人也照样冲得他们七零八落。要是人手配一杆铁枪,千人也不在话下。”
张林强调道:“此番出门,我不想死伤太多。”
陈良悠悠叹口气,罕见地感慨道:“打仗么,哪有不死人的,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听得像是有故事的男人一般,张林恁是忍住没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还是别嘴贱的好。
水泊梁山。
在此时的宋代,梁山所处的八百里水泊属于荒郊山野地段,农家渔户形成的村落稀稀疏疏地沿着水泊边上过活,经济环境比之陆上县镇差之甚远。
不过这八百里水泊却是嫁接南北运河,西接唔丈河、广济河,东接大汾河,除此外,更与洙水、恒河、洸水等河域相连,水运四通八达,河流岔道如蛛网密布。
如此交通便利之处本该是富裕之地,却是因一伙强人在水泊里的梁山上成帮结伙,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行商打道借路,轻则破财消灾,重则人财两失、小命难保。
这伙强盗原先的头领乃是一个绰号“白衣秀士”的人,唤作王伦。只可惜这王伦眼睛不好使,招了被高球太尉迫害的豹子头林冲入伙后,却被一伙比他更狠辛辣的晁盖贼伙给做掉了。
梁山群贼易主,一改以往猥琐发育、厮混蹉跎的观念,而是招兵买马,时不时地下山跟周边势力摩擦摩擦,抢钱抢粮抢妹子,把江湖上名声不错的绿林汉子尽数邀约入伙,日渐壮大起来。
上半年,梁山贼伙为搭救宋江等人远赴江州,跟江州无为军火拼一场,获得大胜,所得粮草、金银、马匹、甲械整车整队地往回运,把头领晁盖的野心彻底养了起来。
北宋朝廷军备废弛的状态不是一天两天了,原先身居保正一职的晁盖自然是对乡勇禁军的战斗力再清楚不过,经过江州一战后,让他看清了朝廷虚弱本质,造反干大事业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水泊周边,一是东北郓州,二是西南济州,三是西北濮州,四是东南兖州。这四处近点州府,或多或少都被梁山贼伙摩擦了几次,占了老大便宜。
兔子不吃窝边草,晁盖不想把周边地带的城池逼迫太狠,只偶尔捞一把放一把的态度慢慢养着。
眼下,他把心思放在了兖州以西的蒙山一代,目光投向费县标注点
第178章 算计宋江()
“天王,林教头求见。”喽啰在门外叫道。
晁盖把地图用茶盏压着,怔了怔,道:“且说我在和军师谈事,请他去聚义厅里看座奉茶,稍歇一会。”
“是。”
喽啰离去,房间里另一个方帽长袍的读书秀才模样的三十余岁汉子,抚须笑道:“大概又是来说马的事。”
晁盖请秀才坐下,自己也落座后道:“我又没说不还,只是暂借些日子用用罢了,那张临富甲一方,于我梁山一向卖好,还会在乎这二十匹马?”
秀才点头道:“话是这般说,只是教头担忧不无道理,咱们扣着他马货仆人不放,却也不美。天王不妨修书一封,使人送去说明原委,一去一回也够日子了。”
晁盖道:“连你也这般说?如今我梁山兵强马壮,甚鸟事还需和他知会?没得走漏咱们此去费县的风声。此事暂且搁下,等费县事了,补他四十匹马罢了。”
秀才心里暗暗摇头,嘴里却道:“也只好如此了。不知此番天王准备派多少人马下山?”
晁盖哼道:“早听说那费县独龙岗有三处富裕庄子,一祝二李三扈,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甚是嚣张跋扈。我等好汉聚义梁山,若不管一管,岂是天理?此番我欲点兵两千,踏平三庄为民除害。”
秀才忙道:“天王且慢,此举大为不妥。”
“有何不妥?”
“咱们梁山虽把周围州府镇住,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倘若天王点兵两千下山,山上尽然剩些老弱病残,岂非叫人趁虚而入?”
“谁敢来着!”晁盖虬须如针般突突地抖,反问道:“那依你说,点兵多少合适?”
秀才笑道:“五百兵马,再辅以百人运输粮草器械足以。而且,天王不宜亲自下山,得坐镇梁山,只需点将代劳。”
“何人代劳?”
“宋江,宋公明。”
晁盖猛然起身:“不行,谁都可去的,唯他不行。”
秀才伸手虚拉,笑脸忙道:“天王稍安勿躁,且听小弟细细道来。”
等晁天王坐回位置,猛呷几口茶后,秀才续道:“天王所忧,也是小弟所忧。那宋江初到梁山,便百般示好于众兄弟们,其心昭然若揭。现下寨里有不少兄弟都向着他,此番攻打费县独龙岗,正是一个解除哥哥烦忧的契机。”
晁盖好奇道:“你且详细说说。”
“是。那独龙岗三庄以祝家庄最为势大,经营数辈,兵马少说五六百。三庄合力,怎也凑得千数以上。若依天王所言,点兵两千当可破之,但若只派五百兵马下山,自保有余,得胜却如登天般难。天王不妨借此机会挫一挫宋江的锐气,再领兵去救,待得踏破独龙岗,好叫宋江明白天王的威风。这就叫作敲山震虎、拨草惊蛇。”
晁盖这才嘴角勾起,拇指在胡须上左右撇抹,道:“妙,妙,军师此计可行,那就依你所言。”
聚义厅上。
瘦脸长身的林冲左等右等,待得等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喝道:“天王怎还不来?”
喽啰刚要回话,却听厅后传来一阵粗犷笑声,转出一道高大虬发的汉子,不是晁盖是谁。
“教头怎地跟个喽啰撒气?”
林冲起身抱拳,恭敬地道:“哥哥,小弟却是粗莽了。”
“坐吧。”晁盖坐到主座上,丫鬟奉茶后,才道:“教头可是为马匹事而来?”
“正是。”林冲苦心劝道:“哥哥,不是小弟三番四次来烦你,只是咱们扣着那张临马货仆人着实不该。倘若借用,至少也需去封书信说明原委,没得失了道义。”
道义?
晁盖心里冷笑,嘴里宽声道:“教头勿要着急,此事却也怪我,正好,我刚和军师方才议定的事就说与你听罢。”
“何事?”
晁盖道:“我欲点将宋公明,领兵马五百前去攻打费县,大军开拔就在近日。少则五六天,多则十余天。”
林冲喜道:“当真?那小弟愿从先锋将。”
“不急,此事从长”
晁盖正要发话,却见喽啰在门外长声报道:“天王,蓟州有个唤作杨雄的来投奔上山,是朱主管荐来的。”
“快请!”
少时,一个面黄病样的汉子踏进厅里,进门就拜倒在地,高声呼道:“天王在上,小弟杨雄久闻哥哥威名,特来投奔,万祈收留则个。”
晁盖请他起来坐落,笑道:“既是朱主管荐来的,想必也有些本事,却不知杨兄弟原是哪里人?”
表面问什么地方,实则是问出身背景,杨雄久跟绿林道上的汉子打交道,熟知其中规矩。
他如实禀告道:“小弟是河南府人氏,后因叔伯哥哥在蓟州做官,便去蓟州谋生,被任为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道上朋友送了个诨号‘病关索’。说来惭愧,小人家妻与个和尚私通,后被小人朋友时迁兄弟发现,小人一刀结果了那妇人却也犯下人命官司,只得来求哥哥庇护,万祈收留。”
来梁山落草的汉子,十个里面九个是杀人犯案的,也不奇怪。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晁盖点点头,示意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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