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林对门外道:“来人。”
唐楠儿立刻从楠儿身上下来坐正在位置上,门被推开,丫鬟作礼道:“张二爷。”
张林从桌面的花篮里拿出五根花枝,十来条彩缎,丢给丫鬟道:“赏她的。”
“多谢二爷。”丫鬟喜滋滋地捧起彩缎花枝们,匆匆下楼而去。
不多时,就听到老妈妈大嗓门喊道:“临仙楼张二爷赏彩缎十条,花枝五朵!”
戴玉英欠身作礼,目光望着二楼临窗的男子面孔,微微一笑,仿若烟花灿烂一般的美。
既然花魁争选出现了变故,那张林自然也要做出些改变,主捧苏巧巧不变,不过戴玉英的价码得稍稍增多些,不能太弱了。
戴玉英显然早已知晓了什么,富户门还不是主力军,打赏有多有少。但张林之后,大名府城的官吏们却是争相露脸,千贯万贯地出手了。
梁中书挨到最后,一次打赏了五十朵花,百条彩缎,让人从二楼抛下来,好似仙女散花一般壮观,出手大气啊。
六万贯眼都不眨一下就赏了。张林暗道梁中书家资丰厚,地窖内至少百万贯资财,羡慕嫉妒恨啊。
嘤嘤嘤,要是抢过来变成自己的该多好。
唐楠儿在身后小声道:“那时候,她还给过我果糖吃呢。”
张林好奇道:“她给你果糖吃?”
“嗯呢,那时候姐姐没甚人请,家里拮据度日,我也时常在教坊司里替人打扫赚个几十文钱花花。她跟我一般大,不过却在司里教养音律,偶尔碰着了,她见我可怜就塞我几个果糖打打牙祭。”
“后来呢?”
“后来她很少露面了啊,开始座唱跑场了,我也没去教坊司里打扫赚钱,就没怎么见到她面。”唐楠儿抽抽鼻子。
张林道:“那她还算不错。”
“本来就不错的。”
戴玉英一曲献毕,又是受了一轮打赏,在众人起哄中连番数次地作礼道歉,一时间气势鼎盛,花魁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她去后,气氛稍缓一阵,灯火明轩中,偏廊四个丫鬟如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一个曼妙女子往前走,渐渐转到台面上,盈盈一礼,顿时喧哗而起。
女子头戴花鬓,明珠璀璨,雕玉金丝地绣在衣裳上,配乐声中便是舞姿翩翩地扭摆起来,在群英荟萃中闪烁光辉,风姿卓越。
“比之戴玉英,此女显然更甚一筹,多一分媚少一分骄,多一分熟少一分嫩,娉婷舞姿,曼妙似仙,还未开口唱曲,已是勾人心里馋虫儿啊。”
听到男人嘴上抹蜜似的赞美,唐楠儿哼道:“那老爷还不快快赏她?”
张林回过神来,忙对外面喊道:“对对,看赏!”
等丫鬟推进门来,他指着桌上花篮里十余朵花枝和铺在篮边的彩缎道:“一齐拿去,全赏了!”
哇,又能赚点外快辛苦钱了,丫鬟喜不自禁地掩口笑色。
少时,台上女子舞姿未停,边听老妈妈叫道:“临仙楼张二爷赏,花枝十朵,彩缎五十条。”
苏巧巧对着二楼偏角盈盈一笑,舞姿当中还能欠身作礼,随后又接着动作继续曼舞,链接的恰到好处,毫无断隔。
张林接受道她望来的目光,点头报笑,随后意味索然地坐回座椅上,等着品听她一展歌喉。
唐楠儿柔声道:“爷,怎了?”
“没事,有点累。”
“那奴奴给你捶捶腿。”唐楠儿讨好地把男人腿架在自己腿上,小手揉捏敲打,又对旁边少女道:“你也来。”
刘倩儿这才施施然地到另一边,伺候老爷另一条腿。
“爷,刚才为何叹气?”
张林悠悠道:“似这般花魁女子再是风光,也只是显于人前,背后不知要吞多少辛酸泪,忽然有些感触罢了。”
唐楠儿嗯了一声,轻声道:“如此也算好了,倘若姐姐那般过活若不是遇到老爷,还不知得遭多少罪呢。苏大家想脱籍,虽有难处,但也不无可能,只需梁相公开口,教坊司可不敢拦着。”
“你道他想替人脱籍?”
唐楠儿脸色一暗,叹气道:“也是,倒是奴奴多想了。”
七姐张巧云早早从梁中书嘴里探过口风了,那厮绝无替苏巧巧脱籍纳妾的意思,只不过玩弄一番,一偿宿愿罢了。
似苏巧巧这般做过花魁的女子,想从教坊司里脱籍,就算接客到三十余岁,没得万贯钱也拿不下来。
换做任何流连花丛的风月老手,都不会去做如此亏本的买卖。
第173章 二爷不是慈善家()
不出所料,是夜,花魁之位终究是落到了年方二八的戴玉英头上,让得此女一时声名大噪,把苏巧巧彻底地盖了下去。
随后梁中书就使人去教坊司里说价,最终谈定多少无人知晓,只知道梁中书只花了三四天时间,就一偿宿愿地在苏巧巧宅院里过了夜。
张林再次见到苏巧巧已是六七天后,对方如约地来到临仙楼里座唱,虽然带来的人气还是不错,但明显比先前少了许多。
女子脸画淡妆,青黛蛾眉下的神情似有恍惚,不复从前的自信和柔媚,像一朵绽放的鲜花正在渐渐地凋零,着实让人心疼。
不过对于张林而言,苏巧巧却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对方虽然人气开始跌落,却很有契约精神地在花魁之夜穿上他布行里设计的新式样衣裳,促进了销售量。
不像那戴玉英,只穿一半少两件,敷衍了事,让得张林大为不满。
“苏大家请留步。”
“二爷还有吩咐?”苏巧巧座唱曲毕,正要散场,却被某人叫住。她回身盈盈一拜,低着脸颊,神容平淡。
“些许小事,还请苏大家聊一聊。”
苏巧巧眼角余光打量到男人脸上笑意,忽地语气重重道:“二爷若有心意,可去教坊司和妈妈谈,奴家这里却是不方便说价。”
“以往不都是跟你直接谈的么?”张林见对方神色凄苦,恍然大悟地作揖道:“是小人言语不周,不是那方面的事,我是想和你谈谈后续布行买卖的事宜。”
苏巧巧被梁中书开了苞,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虽然依旧身价不菲,但却是可以面对官吏们接客了。头几回还值得万贯数千,等她年岁愈大,客人接的愈多愈不值钱。
当然,这般好事向来只私下里做,不会摆到明面上,毕竟朝廷律法在管束着。
适才她见男人脸上笑容,心情不好,只以为对方也想跟她做一回入幕之宾,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歉意地欠身:“奴家失礼了。”
“无妨无妨,请,请!”
把昔日花魁请进房间里,张林亲自斟茶一番,作足姿态:“请。”
苏巧巧点头道谢:“多谢二爷,不知何事要和奴家说?”
“咱们正月后签订的年契已是时限过半,苏大家可有什么不满之处?”
“契上说的明明白白,奴家并无半分不满。”
“那就好,那就好。”张林道:“原先五月时候请你替我布铺衣裳作了宣传,甚是感激,效果也不错。不知苏大家愿不愿意再接这方面的活,当然,工钱另算。”
苏巧巧这才抬起小脸,美目柔柔,神情犹豫地道:“奴家已是糟糠败柳之身,二爷为何不请那新花魁戴玉英?”
“小小年纪,心机甚重,我不喜她。倒是苏大家坦坦荡荡,行事大方不计较许多,我若不请你,岂非瞎了眼?”
苏巧巧听了这话,目不转睛地望着张林,呆滞片刻,忽而咬了咬银牙贝齿,问道:“二爷是要谈公还是谈私?”
张林不解道:“此话怎讲?”
“谈公,便是此契还是挂在教坊司名下,奴家依契做事,从其中拿该拿的部分。若是谈私,只二爷你我之间的工契,奴家必然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张林恍然大悟,暗道还有这操作,只是不放心地问道:“若是私下订契,教坊司不管?”
苏巧巧语速极快地提醒道:“只要二爷不声张,每次还是按照座唱规矩来,奴家换几件衣裳,期间说几句话也不打紧。若二爷同意私契,奴家私下也会回报与你。”
“回报不回报的无所谓,呃,怎么回报?”
“奴家私下跟姐妹们也去推荐二爷的衣裳。”苏巧巧低下头,声线似有泣音地又道:“二爷若有心想找奴家吃吃花酒,便只找个空儿趁夜里来,花前月下,奴家自不会与外人说,管教二爷尽兴而归。”
等等好吧,张林听懂了。
这类似于后世的潜规则啊,女公关以身体为代价,从合同暗操作里拿取实惠。
他看着苏巧巧羞愤悲伤的神情,也难以想象到前些日子还身如璞玉的女人在**之后,会这么快就变得如此激进,为了黄白之物不惜私下接客。
他只是不解其中缘由,问道:“你这般行事又是为何?”
苏巧巧猛然抬头,稍稍生气道:“二爷明知故问,奴家当然是想从教坊司里脱籍了。”
哦,原来如此,她自己想替自己赎身脱籍。
张林提醒道:“教坊司不是勾栏场,脱籍不是有钱就行的,没人担保,你可不能如愿吧?”
苏巧巧忽而起身,离开软垫后稍退一步,又屈膝跪下以头伏地,泣声道:“若二爷肯帮奴家一把,奴家做牛做马,来世衔环结草以报大恩大德。”
我靠,怎么又弄到我头上了。
张林心道某家又不是慈善机构,哪有功夫见一个帮一个,姑娘,你找错人了!
他侧身婉拒道:“你起来说话,本是买卖事情,你情我愿,怎么搞得如此严重?”
苏巧巧听得男人语气不好,不敢再是做作,起身依旧双膝跪着道:“奴家不求别事,所需钱款奴家一人凑齐,只求借二爷官印一用,在教坊司里奴家的脱籍契书上画一次押。”
我靠,你这还不严重,官印能随便借用的么!梁中书对你有意思,我怎敢顶着他的风头替你脱籍。
张林最烦被人当枪使,不悦地道:“梁相公是我堂姐夫,你也知晓的很清楚。大名府里能签押的人多的是,缘何找到我头上?再说”
苏巧巧泪如雨下,再是磕头一拜倒地:“二爷”
“哎呀呀,你这是作甚,起来好好说话。你再如此,咱们私契的事情也就此作罢。”
听到这话威胁,苏巧巧这才抽泣着泣声回座,珠泪垂怜地道:“奴家若不能脱籍,真个生不如死,万求二爷祈谅。”
“此事再说罢。”张林摆摆手,不想再谈下去,道:“回头我使人把私契送你宅上,莫说我不仗义,咱们私契按照公契的价格来。多的钱就算我给你的好处,你多在布行新款衣裳上用用心,若是效果好,我会再给部分赏钱。”
说到这,他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你自己掏钱赎身脱籍,所费几何?”
“一年半载内,需要十多万贯。若是三五年后,奴家也只值得两三万贯罢了。等到年老色衰,或许千贯也不用费了。”
啧啧啧,教坊司不亏是宋国的赚钱大户啊。瞧瞧,瞧瞧,这钱捞的。
后世抢银行也没这般赚吧。
第174章 准乎?()
无情啊,无情。
张林心道不是鄙人无情,实乃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啊。再说,为了一个教坊司女子跟知府亲戚闹别扭,这不是脑袋撞墙的傻事么。
他送走苏巧巧,随即要来纸笔墨砚,依照年契格式写了一份新契书。这是他和苏巧巧之间的私契,不从教坊司里过,钱款他只支付给苏女。
按照对方的人气,少说能维持个三年左右,张林便把年限单方地定为三年,续上前面一份年契,合计费用三万余贯钱。首付一半,两年后再付另一半。
这份契约的条款是明显偏于张林一方的,他属于单方强势,而苏巧巧属于弱势。就算他一年半载后单方毁约,苏女也不敢对外声张,更不敢让教坊司里知道。
没办法,生意人嘛。他肯答应苏女签订私契的要求,已是担了名声上的风险,不能什么便宜都不占吧。
他打着哈欠起身之时,忽而眼角憋见了什么,越过矮桌蹲下看了看,用手指在软垫上轻轻一抹,忽然触电般收了回来。
血迹,哪里来的血迹?
锦布包着的软垫上,血迹只有不深不浅褐红色的一条斜印,手指黏滑,显然是新鲜的。
他想不出所以然来,心里猜测是苏巧巧留下来的,却是莫名有些烦闷。
回到宅院,唐玉仙迎他进房换衣道:“老爷今儿回的这般早。”
“嗯,怎就你一人在,她们呢?”
“在内院里蹴鞠玩耍呢。”
宋时娱乐活动不少,看戏、听曲、杂技、街头演武就不一一列举了,此外女子群体还会举办一些诗词聚会,蹴鞠、秋千、钓鱼、风筝、踢毽、踏歌如此种种。男子群体还有双陆、投壶、履射、斗蟋蟀、斗百草,花样百般。
张林身强体壮,自然也会玩几下蹴鞠,不过玩的不好,没有女子们轻灵巧妙的玩法,时常被楠儿嘲笑。
这年代的蹴鞠实在是非人类玩法,球小就罢了,那球门洞口也小,还跟篮球框似的举高高,想要射中是难上加难。
张林收拾心情,换了套短打衣衫,扎了裤脚来到内院,还未临近便听到丫鬟们的叫好助威声,还有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呀,老爷也来玩几脚?”唐楠儿见人喊道。
张林猛虎般地跳进场中,抢过球来打趣道:“今儿爷要发威,射得你们这群小妮子哇哇叫。”
他一语双关,这时代的女人们自然是听不懂的,纷纷不服气地掩口失笑,自家老爷的球技实在是烂的紧。
唐楠儿娇娇身躯伴着香风一飘而过,绣球已是落在她脚腕里勾着,作金鸡独立状地在男人面前伸腿晃晃,嘲笑意味十分明显。
“爷来抢啊,球在这里呢,快抢快抢。”
蹴鞠有规矩,不能随意冲撞,更何况是与少女玩耍呢。
张林前番吃了好几吃亏,被唐楠儿精妙脚法逗得脑袋都晕了,这番却不上当地站着不动,只道:“你且把球给我,不给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