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满饮杯中酒,再由丫鬟斟满,微微熏醉地大笑道:“众位请坐,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希望来年再接再厉。这第二杯酒,我要敬那些任劳任怨、起早贪黑的帮工们。没有他们,也没有大王乡的今日。”
大王乡的帮工大多是周围附近乡镇的人,在座的许多领头都是从这批人中提拔起来的,俱都起身附和道:“二爷言重了,是您赏我们一口饭吃,往年大伙儿可过的没这般富裕。”
张林压压手,示意他们坐下,感慨地道:“文人有句老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对大王乡来说,咱们的根基就是在各行当里做事的工人,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就能回报咱们两分。众位切不可因小失大,贪图蝇头小利而亏待了工人们。你们都是从底层脱颖而出的人才,需要牢记这点,万事以人为本!”
大伙儿哄声道:“小人们记住了!”
“这第三杯酒!”张林稍稍转了下身子,目光对着一个方向道:“却要单独敬几个人,大王乡的今日由我们主导,而大王乡的未来却要仰仗于他们。”
目光所向之处,袁涛和陆余两位打理学塾事宜的穷书生忙是举杯起身,惭愧道:“保正言重了,学生愧不敢当这杯酒。”
张林摇摇头,对着众人宽声道:“俗话说的好,一年之计在于春。于一国而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于一乡而言,却也需要远远不断的人才作出贡献。”
“大王乡中有四十一个不识数的孩童者,来年要多辛苦二位先生教导。咱们这些人辛苦操劳是为甚?还不是为了能够给下一代创造出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惜咱们劳命有穷,以后终究还是要这些孩童们把香火传承下去,不至于让我们这些人的努力付诸于流水。”
如今大王乡里拖家带口来投奔的不算少,或多或少都有亲戚孩童在此间,小的八九岁,大的十五六岁都有。
老爷如此一说,众人不管有无子嗣的俱都起身端酒道:“我等同敬二位先生!”
陆余和袁涛穷苦学生出身,哪里受到过如此的追捧抬举,顿生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满足感,心中激动难以言表,手中酒杯都颤颤地洒出酒水了。
读书明智,黄金美女俱是追求,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痕迹。
第130章 造反总得有个理由()
莘县。
鹅絮纷飞,城中积雪,街上行人稀少,蓑白一片的城外却是热闹十分,人声鼎沸。
“别挤别挤,都站好队来领,每人两个白面馍,一大块东坡肉少不了。”
“你这厮作甚前挤,不想领救济了是不是?张二爷说了,凡是乱插队不守秩序的一概不给,喝西北风去。”
城门外搭着几个简易的棚子,几个身穿皂色棉服的公人正在维持治安,难民们排成数条长龙在棚前排队,领取张大善人发放的年节救济。
这年头,朝廷有救济那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国库下来的银子大多落入官吏腰包中,能落到实处的少之又少。
张林是年前从大名府返回的路上看到不少流民灾民而心生怜悯,出资了两三千两用来在莘县附近救济流民,可谓功德无量。
他深知自己一人行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这样的流民景象在河北东西二路以及河东路和永兴军路随处可见,不是他目前的财力可以支撑的。
马车上,车厢里,他望着排成长龙的衣衫褴褛人群默不作声,心中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他曾百般为自己造反想理由找借口,他曾自问自己会是一个合适的统治者吗?
答案是模棱两可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个民族的首领,但却由衷地想为这片大地带来新的篇章,一个跟后世完全不同的发展格局。
最起码,他有着一颗让民族富强,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就会有贪腐现象,这是避之不了的,任何民族和国家都是如此。
他能做的,想做的,也只是想把资本萌芽保护好,让这片处于农耕文明的大地可以免受游牧文明的摧毁而顺利发展。
北方的游牧民族,可以说是打断了中华文明两次进程,一次是宋,一次是明。
他罕见地陷入到民族文明的思考中去,任由思绪纷飞。当个土豪安身立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就太安逸了,总是少了点味道。
王总管在旁轻声问道:“老爷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张林回过神,目光对着领取救济食物的流民,感叹道:“你说,这些人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无非是能有一口吃的,一块地种,一个房子挡风挡雨罢了,还能希望什么?”
“说的是,那你的希望又是什么?”
王总管诧异地沉思片刻,忽而自嘲般地笑笑:“小人从前在西门大官人府上做掌柜,无非是希望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自己可以多赚些钱。现如今跟了老爷您,小人经历颇多,从一个掌柜做到总管,只希望帮着老爷分忧解难。至于以后会希望什么,哪得看老爷您能带着我们走到哪一步了。”
张林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我能走到哪一步,还需要你们的帮衬。俗话说得好,独木难支,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他指着流民群道:“年后新作坊和镖行就从这些流民里面挑,尽量挑选些身体完好的健壮男人,至于失亲孤儿则收留下些来教书认字,指派些轻快的活给他们做。至于年老的,你也看着安排,重货干不动,养猪养鸡总能操劳的。”
王总管道:“老爷菩萨心肠,悲天悯人世所罕见。不过每年这样从北方流难来的百姓数以万计,我们行当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
“今年的目标是把河北东路的博州、大名府,沧州、滨州,以及京东东西两路的郓州、齐州、青州等地打开分铺。这般算下来,总是需要千儿八百人。你从流民里把十三到十八岁的孩童挑选出来,我会专门找人教导。其他人等,你自己分配出去。”
“是。”王总管道:“京东两路的官府方面我会亲自去打理,老爷放心。”
张林欣慰道:“你办事,我很放心。走吧,去西城救济点看看。”
历史上说,宋朝是最富裕的朝代,却也是最受北方游牧民族欺压的朝代。
诸如莘县这般聚集的数百流民还算是少的,再往北面到河间府、真定府、代州、析州一带流民无数,南下逃难的规模要大的多。
张林再是自负,也知道目前解决不了流民问题,只有让这个中华大地富裕强盛起来,才能让大部分人享受太平安生的日子。
昙花一现,浮游人生可不是他此刻的理想。
年后正月初,张林忙于莘县周边的流民工作,从其中挑选出一百来个十三岁至十六岁之间的孩童,八十多个体格健全的汉子,另有一百多名熟悉庄稼或者养殖的苦哈哈。
因为张林自发的举动,莘县官场受益良多,把安置流民一事汇报上去,受到大名府嘉奖。知县官升一级不说,县吏们也是沾了荣光。
张大户一家过完年后,到了初十,趁着天晴风好便收拾东西准备回返清河县。
临行前,张大户把张林叫到内厅,耳提面命地提点道:“二郎你这边的买卖已是步入正轨,我也没什么好建议的。大伯年岁已高,去日无多,身下也无子嗣传承香火,张家的未来唯有靠你了。”
张林恭敬地道:“大伯万不可这样说,您老当益壮,长命百岁。”
“呵,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张大户摇摇头,叹气道:“早些年,你爹与我因家产分歧,差些翻脸反目。这些年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缓缓起身,望向南方:“想必你爹爹也是如此心情,不然他也不会临终前叫你回来找我。”
张林附和着瞎编道:“我爹虽从未有提起这件事,却也是常望北而叹。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这黄白之物闹坏了兄弟情义,着实不该。”
“是啊,所以等大伯死后,我这些年积攒下的家当就由你接手吧。你七姐儿在梁府受得恩宠,手上倒也不缺钱花。”
张林心说哥才不贪你那点钱,嘴里道:“侄儿却是不合适,大伯还是另作安排吧。”
“安排个鸟。”张大户忽然语气加重地道:“大伯知你生财有道,莫非嫌弃我这点家当,看不入眼?”
张林忙说不敢不敢。
“不敢那就拿着,没人会说三道四。”顿了顿,张大户又道:“你去大名府过完正月上元节,便来清河县一趟。这件事趁我没死前,早点落实便好,省得你伯母那头的几个小子成天惦记着。”
张林不好推却,便勉为其难地应声道:“好,侄儿遵照大伯吩咐就是。”
第131章 建设团体得有口号和理念()
说话间,余氏由白玉莲搀扶着,从偏道转进内厅,笑道:“你俩谈完没?”
坐落间,她道:“你大伯那点心思,老身懂得,也从未想着把这家业交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去败。二郎你若有心,以后适当照顾他们一下就可,免得他们背地里咒骂我们。”
张大户怒道:“他们敢?”
“有何不敢,你当年不也是为钱跟兄弟翻了脸,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几个小子贼精呢。”
张林苦笑道:“大伯、伯母放心,侄儿接手便是,若他们敢来闹,我有的是手段收拾。若用心做事,侄儿便保他们衣食无忧。”
“说的是。”余氏忽然转开话题问道:“我看你这两个妾氏也都懂事能干,只是正室还空着,二郎到底作何思量?”
说到这话题,白玉莲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林,她自认没有资格做正妻,但还是有浓浓的好奇八卦心思的。
张林道:“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小娘子罢了。”
余氏呵呵笑:“我这房一个远房表亲,是我祖父辈下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膝下有个小闺女,正该到了婚嫁年龄,唤作刘三娘。年方二八,姿容上佳,改日到了清河县,我叫她来与你见见。”
“啊?这个”
“虽然坏了规矩,但毕竟是自家人,没那多讲究。就这么说定了,二郎不许推辞。”
张林喏喏地应了,心道老子的女人已经够多了,为何总有刁女想害朕呐。
送走张大户和余氏,他颇感松了口气,在乡里随意走动,查看下给收拢来的流民置办的事情。
这些流民说白了,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比起本地人,他们的工钱要低上一大半,做满一年后才有资格落户和拿一样的待遇。
当然,张林所挑选出来的流民都是没有心思返乡的。但有想回乡的,都统统不在招工的要求里。
张林虽然缺人,缺的只是能管理的人,而不是底层工。像这些流民,北地随处可见,不给工钱只管饭的都有人抢着来。
“老爷好。”
“保正好”
流民们住的地方是原先给坊工建造的集体宿舍,因为坊工还没满员,所以暂时抽出来给他们住。等年后会专门在临近后山处开一片地造房屋,用来收拢后续的流民。
张林在贴身护卫吕成几人的陪同下,查看了一趟宿舍,享受着流民们的感恩戴德,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成就感。
人呐,不论做什么事,不是就靠成就感支撑下去么。
来到训练营地,看着流民闲汉们在老老实实地跟队训练的情景,张林把营地教头陈良喊来,问道:“这批人可有不听话的?”
陈良依旧一副板着水泥脸的模样,浑厚声音道:“没有,队列操练虽然还不习惯,但一个敢抱怨的也没有。”
流民就是如此的好满足,张林提醒道:“你作为教头,不但要抓他们的军事操练,更要不时地和他们谈话,让他们放下警惕和不安,把大王乡当成故乡。”
陈良立正,举拳敬礼:“是。”
这套敬礼动作推出来后,很快就被大伙儿有学有样地当成标准动作用来打招呼了。古人虽然不明白这样做的意思,但知道大概就类似于军礼那般的礼仪。
张林知道,但凡改朝换代或者成立团伙,都必须带有一个独特的政治性质。
这种性质可以是保家卫国的理念,也可以类似于白莲教那种宗教理念,诸如梁山的“替天行道”或者“杀富济贫”也是一种表现方式。
有的组织或者团伙成功地改天换地,就比如某党。也有的半途而废,比如太平天国的“均田均产”和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口号。
他目前还没有整理出来自己的组织理念,不是迷茫,而是选择太多一时难以决断,再者也没有人手来实施理念建设,所以只好拖着。
思量间,看到一板一眼做事的陈良,张林大有感慨,若身边人都如陈良这般踏实做事,何愁大业不成。
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赚钱,有了钱才有未来。至于招兵买马倒不急于一时,只需要把中低层的军事管理班底训练出来就行,有金山银山在还愁招不到人给自己卖命?
张林这般在大王乡里转悠,颇有些皇帝巡游的感觉,就像在自己领地里一般,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治下的作品。
回到宅上,正是傍晚时分。
翠梅急急地迎面禀告道:“老爷,曹大爷回来了。”
“哪个?曹宝?”
“嗯。”
曹宝被指派跟着刘唐去青州搭救宋江,后面又是派去了燕顺、郁保四等人,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事情该有个结果了。
大厅中,曹宝见得张林现身,忙是起身道:“二爷。”
“嗯,坐坐,一去月余,辛苦了,青州事情办得怎样?”
曹宝道:“小人长话短说好了,宋江被捉后,小人曾按照二爷吩咐唆使刘唐联系了清风寨的‘矮脚虎’王英。原先是打算劫狱,因为人手不够而作罢。后来燕顺、郁保四带人来支援,梁山那边也来了个豹子头林冲,所以改作半途劫囚车。如今宋江已是脱险去了梁山,不但如此,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和兵马都监黄信都被尽数活捉,被诓骗去了梁山。”
张林点头,问道:“燕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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