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山黑水里走出来的族人们将再一次迁徙他方,沿着匈奴人昔日衰落的足迹,去西域寻找一片可以繁衍生息的土地。
只要女人和孩子在,大金国永远不会灭亡,女真族亦将顽强地壮大起来。
打不过汉人没关系,凭着手中的八万大军,他可以轻轻松松在西域战领一块地盘,奴役和杀光他们的男人,用他们的女人为女真族生育勇士。
这次大迁徙中,完颜宗翰带了将近两千名能够制造各种火器的工匠,将来未必没有重返中原,拾起昔日辉煌的机会。
准备带走的百姓队伍中,大部分人的年龄都是处于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壮年期,能够在迁徙的困难中存活下来。至于老的小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女真族最后的希望,八万骑军,九万族人。
外头风雪交加,营帐中温暖如春,架在三角木杆上的铁锅中,木炭通红发亮。
完颜宗望揭开帐布大步踏入,沙哑着声音道:“大哥,探子回来了,于巳尼湖那边至少有汉人八万步骑军,咱们人马冲是能冲过去,但族人就不好保护了。”
“咱们不走于巳尼湖。”完颜宗翰轻轻地说了句,抬起头目光深邃地道:“若是我为汉人统帅,不光会在于巳尼湖驻守重兵,鄂毕河一带也必定派军堵截。咱们若是进入草原,无论如何都是躲不开蒙古人的视线。”
“那大哥想走哪条路?不沿着水草走,族人们也活不下去啊。”完颜宗干、宗弼也跟着进了大帐。
“往北先越过金阿林山(兴安岭),沿阿尔丹山脉到勒拿河中游的草原上,再往西去,绕开汉人的驻军。”
完颜宗望沉默少许,缓声道:“此时才是三月初,天寒地冻,勇士们或许能支持住,但族人们只怕吃不消啊。”
“那也比从草原上硬闯汉人的围剿好。”宗翰眉头都不眨一下地硬声道:“现在是三月份,咱们只要能抵达阿尔丹山脉的西边进入勒拿河草原,那时便是四五月份的春暖时节。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族(通古斯人)就生活在那边,咱们抢些粮草,足够横穿整个草原了。”
宗弼闷声道:“大哥,鄂温克族那边就算四五月份依旧是天寒地冻,要不咱们再等等?等天气转暖些再走,凭八万大军,跟汉人周旋两个月也不是难事。”
“不能再拖下去了,若被汉人步骑军咬住尾巴,咱们带着这么多族人迁徙很难甩开他们。一旦他们派兵堵在前路上,后果不堪设想。趁他们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咱们机会更大些。”
“好了,我意已决。你们下去准备吧,多让族人带些弹药、酒水、肉干、羊牛骡马和粮食,其他的金银瓷器全部找地方埋起来。这些财宝都是拖累,只要咱们活着进入西域那边,财宝再抢就是了。”
“好吧大哥,我们听你的。”完颜宗弼重重地叹口气,转身离开了营帐。
等宗干和宗弼离开后,宗望笑着坐下来,缓声道:“既然大哥决定了,那小弟就留下来吧。我这身子只怕受不得外头的风雪和长途跋涉,与其死在路上,倒不如留下来痛痛快快跟汉人干一场。咳咳。”
完颜宗翰望着这个明明比他年岁小,却面容苍老甚多的弟弟,目光柔和中泛着悲伤,道:“咱们四兄弟中,论勇猛数属宗弼,但说治政理财,二弟你才是上上之选。可惜啊,神不庇佑我大金。”
“大哥切莫如此说,咱们还有翻身的希望。”
“难啊,横穿冰原上万里路,缺衣少粮,也不知族人和勇士们也不知能有多少活下来。至少百年内,咱们是没有机会再回家乡看一看了。”
完颜宗翰顿了顿,对宗望道:“你既留下来,我便分你一万人马与汉人周旋,不要与他们硬拼,拖两三个月后就降了吧。汉人大军进东京道后,并未屠杀,很显然,他们还有一丝怜悯之心。让族人们多活下来一些总是好的。”
“是,那我便把图朵带走,今晚就出发去完达山脉的诺罗河那边,牵制汉人大军。”
宗翰点头道:“你眼光不错,那个地带尽是平原、河流、山林,的确是个腾挪大军的好地方。”
“大哥保重,替我跟宗干他们告别,我今晚就走。”完颜宗望猛咳几声,摇摇晃晃地起身,踱步离开。
完颜宗翰淡淡点了下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闭上了眼睛,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于巳尼湖东南岸,经过小半年的建设,这里已是初步修建起了营寨、土堡等犄角防御工事,即便金军再偷袭过来,大军也不会如前番那般折损严重了。
年前,朝廷从北线大军中抽调了三万步骑军加强他这里的兵力,目前总兵马达到了七万六千数,若金军敢硬闯,绝对叫贼子有来无回。
金国大势已去,契丹族和蒙古部族尽皆投降了中华国,折彦质统辖他们,将哨骑侦察范围布满了整个蒙古草原,并且向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东北方继续侦察。
军部命令折彦质部加大侦察范围,后者也大概能猜出原因,这是朝廷防着女真族学匈奴那边西迁逃跑啊。不过这个季节可不是好时候,至少也得五六月份吧
但他也不敢保证女真族会不会铤而走险地顶着恶劣气候秘密迁徙,一旦在他手中漏掉了金国残部,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陛下和内阁大臣们不会放过他折彦质,甚至军部也不会再维护他,
好在蒙古和契丹投降了,这群人兵权被收缴,哨骑可以更广泛地撒出去,他就不信了,金国残部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西迁无非三条路,一条是从蒙古草原部族中间直接横穿过去,这条路上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用屁股想也知道女真人不会犯傻。
第二条路是从呼伦贝尔大草原进入外石勒碦河,沿勒拿河支流(维季姆河)和勒拿河中游绕过于巳尼湖东北部。不过这个方向是折彦质的重点侦察区域,绝不会打了眼。
第三条路也是最远最麻烦的,越过兴安岭(女真人称为金阿林山),进入勒拿河中上游进入一年时间里大部分都是酷寒的高原一带,那里生活着鄂伦春、鄂温克、赫哲族等几个民族,然后横穿通古斯高原北部(元武陛下的称呼)到西面去。
走第三条路的话,路途至少多了两千五百路。若是女真族迁徙带着几万名女人和孩子,一天最多走个三十里路。光绕道这一节路就得多花六七十天。
要知道,正常的步骑军长途行军,最多带一个月的粮草,步军最多带三个月就顶天了。好吧,考虑到女真族骡马多,多带两个月也不过五个月粮草。
五个月的粮草是绝对无法大部族群迁徙走完这万里之遥的冰原,那么就只有沿途“打草谷”了,北面能抢粮草的地方也就通古斯那边居住的民族。
折彦质决定,抽调出一万步骑军提前进入通古斯高原,防患于未然。若是这一万人无所收获,女真族选择第二条路,那他也自认倒霉了。
不过即便抽出一万人,他手里还有六万多兵马,哪怕拦不住金军,也可以从后面追击。再者,巴尔瑙尔那边还有栾廷玉大校、吴阶中校、王童中校七万步骑军等着呢。
怕个鸟啊!
第581章 堵截()
完颜宗翰的想法虽好,但严重低估了中华国的情报渗透力度以及契丹和蒙古族卖主求荣的积极性。
十五万人的大部迁徙,无论把计划制定的多完美,这么大的族群动向肯定是瞒不过有心人的,更别说张林对游牧民族“打不过就跑”的深刻了解。
从情感上说,后世的女真族两次打断了中原文明,造成了极大的罪孽,他无法放过他们。
从国家利益上说,这个时代的女真族已经掌握了制造黑火药、火绳枪、铁炮的技术,绝不能让他们把火器提前带到西域那边去。
一旦让他们在西域站稳脚跟,轻轻松松搞出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国,西面的整个欧亚大陆都要变天。
张林不懂得具体军事实战指挥,但却是从大局上洞彻通透,二月份发现金国不太对劲时候,他已让军部将驻守在海参崴半岛上的韩世忠一个混编旅带着三个月的粮草坐船沿海逆风北上,进入少海(鄂霍次克海)登陆。
虽然开春季节化了冰,但东北风依旧强劲,军部暂时还不知道韩世忠那边的登陆情况,有无伤亡,估摸着至少三月底才能有消息传回来。
至于海参崴半岛则暂时不用担心,已有一个混编营过去驻防,岛上目前还有两千工程兵驻守,拆一艘船的舰炮下来,足够防御了。
从三月初到月底,北地只传了两封军报回来,叙述之事大部分是又占领了哪一带,抓了多少女真人,收拢了多少辽人,耗费粮草军械弹药多少,在哪里跟多少女真人干了一张。
从两封军报内容来看,贵武和杨文广虽然还没有找到金军的大部分,但通过契丹和蒙古部族的刺探,已经确信女真残部在结雅河和乌第河一带活动。因为军报中提及抓到的十岁往上的女真族孩童和三十岁以下的女人不如想象中的多。
很明显,女真族已经将这部分族群火种带走了,按照女真族十一二万户的总人口,迁徙族群至少有十二三万人。这批残部说多不多,但若是放他们进入西域,绝对是一股强劲的流寇。
对方能跑的三条路非常明确,看情势,女真选择从外兴安岭绕北西逃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就看韩世忠的发挥了。
只不过其部才一万两千人左右,死守有余,进攻能力薄弱。
鄂霍次克海与大陆交接的后世名为丘米坎一带,为了找一个落脚点,韩世忠船队硬是花了好大的功夫。他手上只有一张草图,对这一带的地形完全不了解,连契丹人女真人都很少在这一带生活。
三月二十日开始登陆,他花了三天功夫才通过小船把军队和粮草弹药军械转移到岸上,倒霉的是在途中损失了两艘船,救回了一批人,但也有四百多士兵葬身寒冷刺骨的海水中。
心痛啊,那可是四百多个技战娴熟的火枪兵!
大军余下一万一千五百人左右,虽然炮兵满员,但只有不到五百人的骑兵,机动性实在太差了。倒不是中华国缺马,而是马匹用船运实在是麻烦。
他把手中骑兵全部打散成小队派出去侦察地形,面对一个陌生的地带,他只能依靠草图根据海岸所处位置大致地判断需要驻守的点位。希望哨骑能抓几个当地人回来,搞清楚这一带到底哪里是必经之路。
一天后,派出去的哨骑小队陆续返回,抓回来了一些土人,但尼玛的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既不是契丹通用的语言也不是女真语言,根本交流不了。
没办法,韩世忠只能按照距离把大军开拔到一百里的位置,找了个路况看似平坦的小山带驻扎下来,并且把骑兵分成二十个小队,不停地往南面和西面侦察,一定要抢在女真残部北上到这里之前确定防御地点。
十几万人迁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必须沿途要有水源,路况必须要平坦且有草苗。排除掉一些崎岖道理和山头密林,韩世忠再次急行军五十里路,于三月二十六日把军队扎在一个二三十米高的视野比较开阔的山头上,先行挖掘战壕………反正天寒地冻的,不能让士兵们闲着。
一直等到四月初三,哨骑才隐隐发现女真族的哨骑动向,在驻扎的这个五名山头的偏西南方。
哨骑侦察敌情,同时也将沿途的地形绘制成草图给统帅看。
韩世忠根据各个哨骑小队的带回来的绘制草图分析了一通,决定放弃此处,顶着寒风刺骨的夜色把大军开拔到偏北三十里路的一处平坦大道出。
说实话,这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防御地形,太开阔了。敌人以骑军为主,很容易就形成包围局势。万幸东面靠着一条水深超过两米的河流,宽度约莫二十多米,可以有效地挡住一面骑军。
韩世忠手上有一个炮营,合计中小口径火炮九十门,弹药足有五个基数,粮草可以支撑一个月,还能够就近取水。火枪兵有三千四百余人,盾枪兵三千余人,以及少量四十多辆战车。
不干一票大的,自己这大校何时能晋升到少将?
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能立军功的战争愈来愈少。
他当即下令哨骑继续侦察,除盾枪兵意外,其余全部士兵就地构筑防御工事,挖战壕,用麻袋装土垒土墙,拉铁丝网、将中间地带垫土增高给炮兵安放炮位以增加射程。
同时,他将混编旅分成左右后三部,形成扁三角形犄角防御阵地,增加防御安全系数,也防备敌人迂回绕后地包抄围攻。
但就在防御工事构筑到一半的时候,四月初五黄昏时分,阵地已经被金军哨骑探查到了。当天晚上,女真先锋大军一万八千余人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比起任何一起战斗都不同,这支女真骑军带来了至少六十门火炮,一字排开,跟韩世忠顶在前面的左右阵地对轰。
在与汉人作战的这四年里,女真人对火炮运用的愈发纯属了,这次族群迁徙事关民族生死。女真人炮火不停地跟汉人轰了两个多小时,双方互有折损,汉人依靠麻袋土包垒起来的防御墙和战壕仅仅损失了四门炮,不到六十人的伤亡。
北风猎猎作响,河水哗哗流淌,夜光下泛着清澈莹莹的幽亮月光。
硝烟在双方不到一里路的炮阵中弥漫,虽然火力比之黄昏时不如,但依旧在零零散散地炸响着。
完颜宗弼望着远处呈三角防御的汉人阵地,默然无语。老实说,他很不想跟汉人打这种阵地战,因为前些年的战斗中,他是没一次占到便宜,损伤远超汉人。
但构筑防御工事是不行的,族群还需要从这条有水草的宽敞大道上通行呢。眼下,只有强攻了,幸好对面这群汉人兵力不多。
他派哨骑紧急向后方求援,至少再调五十门火炮过来。这次族群迁徙,大军带了三百门各式火炮,还就不信对面这去去万余步军能吃得消。
宗干带着炮兵赶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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