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笑道:“那奴家就在家里给你烧香,念经拜佛,祈祷老爷平安顺利。”
张林心说你不用吃斋念佛,只要安安分分做事不给老子头上张青草就算烧高香了。
对于潘金莲,他有一种先入为主的那方面印象。
小憩一会,傍晚睡醒的时候,宅上新招的小厮来宝儿说狮子楼的高员外请他吃酒。
张林随即收拾一番,前去约会。到了狮子楼,掌柜把他引向三楼包间,高员外已是备下一桌好酒好菜等着呢。
“二郎,有些天没见了啊。”
“是呢。”张林朝他拱拱手,客气一番落座,问道:“员外这些天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高员外有点不自然地道:“嘿,还不就是清河县里那点破事么,也没什么大事。”
说话见,丫头给二人倒满酒,被挥手叫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俩个私聊了。
高员外抬杯敬酒道:“今日找二郎来也没别的,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员外请说。”
“二郎是爽快人,也仗义,高某沾了你好些个个菜谱便宜,你还不跟我竞争酒楼买卖,这点恩情记在我心里呢。”
张林摇摇头,笑道:“员外说哪里话,实在是小弟分身乏术,一个人哪管得过来那么多行当?”
高员外又敬他一杯酒,叹气道:“不瞒二郎,高某是打算把阳谷县的酒楼卖掉,准备全力在清河县里操办买卖,不知道二郎有没有兴趣接收这个狮子楼?”
“员外这是为什么?狮子楼每月好歹有五六百两银子的纯利,关掉岂不可惜?”
“唉,是可惜了,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让高某不得不做此决断啊。”高员外叹一声,放下酒杯,望着窗外,感慨道:“咱们买卖人,图的就是个和气生财,能花点钱解决的都不会去得罪人。只是啊,某些人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还美名其曰地说是在给庄稼施肥。”
张林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过话头。
高员外见他沉默,自嘲般地笑一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高某反正受不得这个欺负,只好断尾求生,另起炉灶了。二郎还没给个准话呢?”
“员外想卖什么价?”
“哎,都这时候了,二郎说多少那就多少。”
张林考虑了下,摇头笑:“还是员外开吧,如果价格合适,小弟就考虑开率。”
高员外想了想,才道:“这样吧,一千两,除了掌柜我带走,其余都给你留着。包管二郎接手后,隔天就能继续经营。”
张林颇感意外:“员外不是说笑吧,这么便宜?”
西门庆在廊桥街上的布铺也就八百两市值,要知道其中还带个染坊的。而高员外的狮子楼可是地处阳谷县最繁华的狮子街上,对着南城门。正常来说,卖个二千两不费事。
高员外郁闷地一仰头,喝干杯中酒,重重按在桌面上:“就当高某贱卖了,便宜其他人,倒不如便宜了二郎兄弟。”
张林放下酒杯,低声道:“员外这般贱卖,可是因为张主薄?”
“二郎,这话就不方便说了。高某有一句肺腑之言要告诉你,当官的啊,都靠不住。扒皮喝血还不算,非得抽你两根骨头才放心。以后的官吏债要是落在你头上,千万千万别接手,否则嘿。”
从狮子楼出来,已是天色昏暗。
马车上,张林回忆着高员外的酒后之言,愈发地对张主薄有些担心。这官吏债看上去是个下蛋公鸡,实则是个烫手山芋啊。
放官吏债把钱借与未得实职的京官以资路费,一旦他们得官到职,就加倍偿还,还有不少其他报答。其实在阳谷县,大部分的钱都以张主薄的口头承诺放给行商了,而亲自打理的人则承受着极大的风险。
张主薄不问不管,只是一个要求,那就是每月按照一定的利息给他。到一定时间就必须偿还本金,把衙门里的亏空补上。而官吏债虽然回报高,但收效期比较长,期间经常会形成一些坏账死账,这个风险就落在前任西门庆和现任高员外的头上。
简单点说,这是一个幕后操控者纯收益的买卖,而顶在前头亲自打理的人其实收益并不高,还得占用相当的现金流。
西门庆和高员外能前后接手这个勾当,一方面张主薄是衙门里人,不方便亲自操作。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自身就有万贯家财,有足够的资金来维持运营并且承担死脏坏账的风险。
按照后世说法,这就是高利贷的另一种存在形态,只不过本金是官方衙门里的钱,借钱对象都属于“蓝筹股”。
同时,张林从高员外嘴里第一次打听到了张主薄跟黄阳山一股贼匪的利益关系。
若是官吏债收不回来,幕后操控人张主薄等人,便会唆使贼匪强行回收损失的钱,把借债人家里地产房屋给搜刮光,甚至老婆闺女都能卖去勾栏里赚钱还账。
这种买卖有伤天和,而且弊大于利,得不偿失,绝对不能去碰!
张林最终还是没有盘下狮子楼,高员外只能把狮子楼当成好处半卖半送给清河县里的一个大户了。
他之所以不买,最主要还是因为张主薄。
这两个月里,张林在往外扩张谷丰食行分铺和报喜鸟布行代理商的同时,也在暗中收拢资金,把银子通过药家镇的一个药商全部兑换成金子,以防不测。
现阶段的张主薄不是张林可以得罪的起的,若真有什么麻烦硬盖到头上,他也可以随时带着金子跑路。
当然,这是他最坏的打算。
第52章 想染指布行()
高员外的动作很快,在张林眼中就如壁虎断尾一般地自残保命。
在五六天内他就把狮子楼换了主人,连着狮子街上的一个三进出大宅院也贱卖脱手,卷着全部身家去了清河县。
粗略估计,至少损失了两千两固定资产方面的银子。
张林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些天,直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张主薄才叫小厮上门请他去吃酒。
尼玛,那摆明是火坑啊,他不去还不行。
自古民不与官斗,无奈之下,只好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前去赴约。
由于官吏债的事情只有张主薄一个人在把控着,所以这次宴请的宾客只张林一人,廖县尉和陈押司并未出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林原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开口提官吏债的接手事情,却鬼使神差地谈到了陶家竹铺陶三娘子的身上。
张主薄喝得满面红光,一手拿着张林的袖子,亲热地道:“二郎,哥哥一向对你怎样?”
张林听了这话便头皮发麻,强颜欢笑道:“主薄自然是很照顾小弟的,买卖能做这么顺,主薄出力甚多,小弟心里记得呢。”
“那好,现下哥哥有一件事要找你帮忙,不知二郎愿不愿意?”
“主薄但说无妨,能办到的,小弟一定办。办不到的,小弟想方设法地去办。”
张主薄哈哈大笑,从拉袖子改成握住他的手:“二郎这话说的妙!哥哥今年也四十有三了,好几年没有纳妾,最近啊,总想着再生个儿子。前些天我找人合计了下生辰八字,找人核对了咱们县里的年轻女子,你猜哪家小娘子跟我最般配?”
某人一头雾水地问:“哪家?”
“说来也巧,正是现在在你布行里做事的陶三娘子啊,哈哈哈,你说这巧不巧。”
张林心里莫名地突突跳,暗道这臭不要脸的居然想老牛啃嫩草,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正儿八经啊。
但回头一寻思,不对啊,对方纳妾关他什么事?陶红云又不是他什么人
卧槽!这老贼是惦记上了报喜鸟布行!
麻蛋的,陶红云目前已经逐步接手布行的财账管理,正在往他的核心管理层靠拢,地位作用比王掌柜差不多。
张主薄不是纳妾的意思,而是想要间接把控他最赚钱的布行买卖啊!
这尼玛叔叔能忍婶婶不可忍了,张林谦卑地低下头:“主薄既然想纳陶小娘子为妾,那小弟肯定支持的,这样吧,待会回去我就把她辞退,不耽误主薄您的好事。”
果然,张主薄摇头笑道:“千万不能,哥哥我中意那陶三娘子,除了她生辰八字的合配,还有就看重她做事的能力。若是二郎辞退她,倒教哥哥难做人了!”
“陶小娘子已经答应了?”
“那还没有,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违抗不了的。我下午使人去陶家竹铺上知会了一声,想必陶家不会,也不敢拒绝。”
张主薄得意之色洋溢在脸上,继续道:“所以啊,把二郎你叫来吃酒,就是告诉一声,不要因为哥哥的原因故意辞退了陶三娘子,否则要被人说闲话。”
x的,这特么是依仗权势强娶民女啊,你这老家伙的脊梁骨早被人戳断了,心里没点b数?
骂归骂,不过眼下该如何回复他呢,在线等,挺急的。
事出突然,张林只能一边脑筋脑汁,一边岔开话题道:“哥哥说的有道理,小弟正准备过段时间就把陶小娘子安排到染坊去帮孙掌柜管账呢。既然这样,那小弟就听哥哥的话,不辞退他了。”
张主薄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道:“陶小娘子现在不是在布行负责对外清账对内统账的事情吗,怎么又要调去染坊?”
张林苦笑摇头:“哥哥不知,陶红云毕竟年轻识浅,还需要两三年的磨练才能统管布行财账。小弟也要一碗水端平,总不能把布行老人撇开一边吧,总得顾全大局。”
“这样么?”
张林镇定神色,语气坚定地道:“正是这样,哥哥你专于县衙里的公事,安心等着小弟布行的分红就是,何必多操心呢?难道信不过小弟为人?”
张主薄忽然笑开来,拍拍他肩膀道:“那倒不是。好好,不聊这个了。”
这番话过后,二人再是喝酒聊天的气氛就明显不如之前了,张林很自觉地找了个借口脱身回家。
等他走后,张主薄的脸便沉了下来,在酒席上坐了好一会儿。
回到宅院,张林的心情也很低沉,阴郁着脸不说话,吓得潘金莲都没敢吱声打扰他清静。
还没过一会儿呢,小厮来宝儿就来通报盐水巷一个姓徐的大婶来找他。
他心说坏了,盐水巷里是郓哥儿的老爹家,徐婶是受他吩咐照看那卧床老头呢。
她一来,准没好事。
破事怎么都赶在一堆。
见了徐婶后,对方果然是来告诉他郓哥儿的老爹不行了,躺床上只进气不出气。
郓哥儿此刻跟着王掌柜正在河北东路的莘县里出差呢,一时半会联系不上人,张林只得带着石秀赶紧出门,叫人去通知王婆子也去帮衬。
刚出宅门还没上马车,迎面隔着二三十米跑来一个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着。
“张二爷!”
张林纳闷地道:“陶老叔,你来作甚?”
陶老叔就是陶小娘子陶红云的爹爹,紫石街竹铺的老板,他此番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张主薄纳妾他闺女的事情。
张林不想彻底得罪张主薄,此刻也赶时间,对他道:“郓哥儿老爹不行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你有事就等我回来说。不过今晚我可能回来晚点,你要么明天再说。”
陶老头抓着马车的杠栏,哭诉道:“二爷,二爷,你可得帮帮我家三娘啊,张主薄派人来逼着小老儿嫁女儿。三娘不肯,闹着要上吊,我没办法啊!”
“主薄好歹是个官身,年龄也也不是太大,家产也丰厚。她不想嫁,你这当爹的推了就是,来找我作甚?”
“小老儿不敢啊,二爷,求你了,求你想个办法救救我家三娘吧。她,她说要嫁就宁愿嫁你,不然就上吊寻短见。”
张林怔住了,眼前浮现出一张英气神色的瓜子脸,心里纠结万分。
老实说,他现在还不想跟张主薄撕破脸,若是在陶红云这件事上插一脚,那可就没回旋余地了。
但现在陶红云说出这样的话,明天指定要传到张主薄耳朵里。
这陶老头也是个怂货草包,这事就不能暗地里通知?非要在大庭广众下哭喊出来!这路上来来往往好些个纳凉的乡里人呢,明天指不定被人传成什么话。
不论张主薄最后能不能娶到陶红云,这面子是栽定了,他和张主薄的关系最会更加糟糕。
毕竟哪个男人要娶的女人在之前说过非别的男人不嫁宁愿上吊的话,都不会感觉爽的。
这尼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一时间张林心中矛盾万分,杂绪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53章 求救()
不过让张主薄丢面子总比立刻撕破脸要强。
张林正要下决心婉拒了陶老头,只见老家伙颤微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绢绣花的丝帕递给他。
接过来一看,里面包着一块被吃掉半边,剩下已经有些腐软的半块巧克力。
“我,靠”
这一瞬间,张林的心脏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耳边萦绕着那个女人自信神气的话声,委屈的泣声和调侃时的不服气反驳声。
陶老头哭道:“小女叫我把这个交给二爷,说二爷若明白她的心意,自然就会有法子帮她。若是不明白,就当她所托非人。”
这个精明的女人啊,算是把自己的性子琢磨透了!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啊。
张林收起丝帕,淡淡地道:“你先回家去吧,别让她做傻事。”
“二爷,小女她”
张林怒喝道:“叫你先回去!”说罢,也不理睬一脸苦逼的陶老头,自行上了马车,转眼消失在路口。
陶老头呆呆地望着车尾,蹲下哭了几腔,又站起来颓废地离开了。
马车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张林掏出白绢绣花丝帕,摊开来看着上面细笔勾勒的字迹,这是一首写上去没多久的宋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张林虽然不是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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