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建路士大夫们惶惶不安的日子里,商人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在“有心人”的暗示下选出正副会长,前来拜见这片土地上的新主公。
张林热情地欢迎,设下家宴邀请这群人入席,让得商人们颇有些受宠若惊。
席间,酒过三巡。
张林趁酒兴笑道:“我本就是商人出身,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家。咱们商人啊,以诚信为本,图的是个利字。两田法虽然让你们有些损失,但你们毕竟不是靠着佃田过日子,是不是啊?”
福州商会会长金大礼,附和道:“主公所言甚是,我们多做的是酒楼、勾栏、布行、海船营生,谁家在乎佃田上那几个小钱呢。”
副会长梅润道:“我等几人来拜会主公,且有一份大礼奉上,聊表我等敬意。”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份小册,恭敬地起身递交。
旁边刘忠接过来交给张林,后者打开册子粗略扫了一眼,不由得脸上堆笑:“诸位好大手笔,这份礼有点重啊。”
“不多不多,权是我等拳拳孝敬之心,还请主公笑纳。”
尼玛,这册子上的各种礼物和金银加起来得有将近百万贯了吧,足够四万军队两年的军饷,这群闽商真特么有钱。
张林搁下册子,肃声道:“我请诸位来,也是有要事相商。”
“主公但有所令,我等不敢不从,遵照便是。”
“哎,话不可如此说,诸位先看看再说吧。刘忠。”
“是,主公!”刘忠转身,从后面丫鬟手上捧着木盘上取下几分书册,一一递给在座的四名商人代表。
四人阅后,神色不一,俱是一头雾水。
张林笑着解释道:“不瞒诸位,隆兴钱庄乃是我手下的产业之一,已在福建路各州设立了分铺钱庄,将来也会转为官营钱庄。诸位回去后可与众人商议商议,你们把钱放在地窖里也是放着,又不能下金蛋,放在钱庄里随取随存,还能得点利钱不是?我可以给诸位考虑的时间,不久后,朝廷大军剿灭两浙路的方腊,届时会跟我虎威军和神机营有一场大战。大战过后,诸位再给我答复不迟。我张临以信誉担保,没有人敢在钱庄里动你们的银子,诸位若是大力支持,以后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是,主公,此事容我等回去与大家商议,一定一定尽快给主公满意的答复。”
“不急,等我跟朝廷禁军较量一番再说,我放心,你们也得放心不是?”张临哈哈一笑:“来来来,吃酒吃酒。”
整治福建路的贪官污吏,控制各处官道衙门,乃是第一步计划。
其二,在招募新兵集训的同时,颁布两田法和商法草案来笼络工农商阶级,打压士大夫阶级,这是第二步计划。
其三,整合福建路的大户,利用隆兴钱庄控制金融商业市场,乃是第三步。
第四步,便是要跟朝廷大军干一场,以振军心民心,在福建路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这个计划乃是当初在夷州岛上就制定好的,现在只等大戏上台,就看虎威军和神机营能不能把这计划圆满画上一个句号了。
第299章 叫你退兵你就退()
这时代的钱庄,又称作票庄,是主营汇兑业务的金融机构。如唐代的“飞钱”,宋代的“便换”、“交子”都是这样性质。
古代钱庄存钱和后世的银行正好相反,储户在钱庄存钱时,钱庄会按储户储蓄的时间长短收取储户的利息,而后世银行会按储户储蓄的时间长短付给储户利息。
张林要统一财账管理,当然是要对辖地内的金融市场下手,把辖地内士农工商各个阶级的钱都给控制在手里,无形中就将自己的政权与他们的利益绑在一起。他若垮台,无数人亦要跟着破财。
当然,他可以用强制手段去实行这个政策,但毕竟脸上不好看,毕竟还是要以和为贵的。
眼下,他若能碾压式战胜朝廷大军,在福建路大肆宣传宣传,定然会让大户们稍稍放心存钱,间接促进金融政策顺利实施下去。
再者说,隆兴钱庄存钱业务是有利钱可拿的,虽然少,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在张林放开手脚处理福建路阶级利益的关系时,虎威军和神机营总计六千数大军已是压在胡陈镇和石城山一带十数天了。两浙路的军情战报每天都有人传达到中军大帐中,杭州城方腊军和朝廷大军的攻守战已是进展到你死我活的阶段。
中军大帐中,众军官聚在一起商议军情。
陈良铺开地图,指着杭州城西南方位的由拳山一带道:“此地距离我军六百多里路,就算急行军也要五天时间,现在杭州城危在旦夕,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破。而杭州到由拳山只八百十里路,一天路程,我军若不提早埋伏,只怕错失良机。”
贵武咬声道:“据探子回报,除了永康、武义县城,婺州府、兰溪至浦江一带都有方腊驻守的兵马。我军想要过去,非得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一遭不可。”
“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得要得罪一回了。明日我就亲率两千骑军先行开道”
曹宝急道:“旅长,你且坐镇中军,属下愿率骑军连为大军开道。若方腊兵马不识抬举地不肯撤军,再行攻打不迟。”
陈良考虑几秒,道:“一连太少,我且再拨你一个连,六百骑军连足够你在前开道了。若遇抵抗,你速传中军,万不可贪功以骑军攻城。”
曹宝领命,敬礼道:“是,属下怎会不记得扬州城的教训呢。”
骑军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来去如风,用来开道和追敌、掩护侧翼的作用最大,若是攻城则是大材小用了。扬州城若不是有震天雷相助,虎威军只怕至少得死三分之一。
张林亦是专门强调过各个兵种的作用,但有贪功冒失而导致损兵折将的行为,他会毫不留情地以军法重惩。
石城山外的永康县,厉天佑百无聊奈地在城头上踱步,望着北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不知道杭州城此时战局如何,也不知道圣公有没有开始撤军。
反正,那个粮草即将消耗光的城池是肯定守不住的。
他又转头面向石城山方向,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从昨儿开始,对方就没有再演练震天雷了,虽然雷声消停,但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好感觉。
从对方拒绝了援助震天雷后,厉天佑已是让麾下做好了随时撤出永康县的准备,打是没法打的,只能尽量地保留马军战力。至于三千步卒,能带多少是多少吧,也管不了那么多。
时值七月,天气不似炎炎夏日那般酷热,还带着些山中的爽风清凉。
城头上的厉天佑忽而顿住脚步,眉心紧锁,目光射向石城山官道方向,似乎那边有阵阵马蹄声传来。他对这种马蹄声很是熟悉,从风中吹来的声音来分析,少说也有七八百匹马以上。
一骑从山中大道上飞快奔来,远远就喊道:“将军,有一支千数骑队正朝永康县城杀来。”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到底多少人?”
城下探子高声道:“约莫千数战马,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已是过了十里外的南城所岗口。”
“旗号可是虎威军?”
“正是。”
该来的还是要来,厉天佑攥紧了拳头,很想跟山对面的虎威军干一场,可惜悬殊太大,犹如以卵击石。
他咬牙喝道:“传令全军,撤至武义!”
“是。”
只是厉天佑麾下兵马尚未完全撤退,曹宝就领着两连六百骑兵奔至县城南门前,列阵在城门三百米外,派人传话。
“虎威军开拔过境,尔等若不想与我军为敌,烦请退兵至兰溪,否则便视尔等欲要截我军后路粮草,说不得要兵戈相见一番。”
厉天佑气得脑袋冒烟,骂道:“婺州乃是圣公率领我等打下来的,凭什么让我们退至兰溪,你们虎威军莫要欺人太甚。”
传令兵大声笑道:“某只负责传话,听不听由你,大军不日过道婺州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到时莫怪我军没有提前通报尔等。”说罢,仰起马鞭,呼啸而回。
傍晚时分,开道先锋的曹宝两连骑军已是进驻到了永康县城里,不由得大声嘲笑这群方腊军早已被神机营火炮吓破了胆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永康县。
是夜,陈良和贵武也领着虎威军、神机营落脚县城休整,次日清晨,曹宝继续领军奔赴武义县。
永康离着武义不过八百十里路,前晚入夜时候,厉天佑就领着五百马军先行扯到武义县城中,将虎威军进入婺州的消息告知了驻扎在此的成贵和高可立二人。
此二人得听了消息后也是默不作声,思量中,成贵道:“如今看来,这张临与我义军是敌非友,不可不防,当尽早将此间消息通禀圣公。”
厉天佑道:“他大军骑兵一日二百里路,只怕明日午时前就能到达武义,我等是退还是”
“如你所说他虎威军火器真有那般神威,我等三人一起总计两千精兵,五千步卒,当是抵挡不住。只是圣公有令我等驻守在东阳江和永康溪,若是贸然退兵,太丢士气不说,圣公也会责罚下来。”
“那该如何是好,还请两位兄弟拿个主意?”
高可立沉思一阵,问厉天佑道:“你哥哥是如何与你说的,事关我等身家性命,你如实告诉我俩!”
“他只说万不得已,不与那张临敌对,且退且让,不伤两路义军的和气。”
“呵呵。”高可立阴笑几声,道:“你哥哥倒会做人,他这是在留退路啊。”
“此话怎讲?”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等当初跟随圣公起事,也不过是为了一场荣华富贵。前番已是回绝了朝廷的诏安,眼下朝廷大军高歌凯进,杭州城已是没了希望,圣公只能退守睦州。这两浙路虽大,恐无我等容身之地啊。”
厉天佑心头一凛,此番失了杭州,不但军心不稳,而且粮草军械也无力供应,情势一落千丈,只怕会一败再败。
第300章 战术和战略()
厉天佑见对方俩人闭口不提攻守的话,只明里暗里地点出圣公大势已去,哪里还不明白他俩心思。
只是他哥哥贵为圣公麾下四大元帅之一,他即便有心,也不敢擅自做主。
高可立叹声道:“我有一计,可保我等周全,不知天佑兄弟想不想听。”
厉天佑看向成贵,只见他微微低着头,一脸木讷神情,似乎是知道高可立想说什么。
他沉声道:“高将军莫不是要背弃圣公,转投那张临麾下?”
“非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去投张临,份量太轻,没得让人看低了。若天佑兄弟肯说服你哥哥”
厉天佑高声道:“不行!”
“是不行,还是不愿?”高可立追声道:“你与厉元帅情意深重,兄弟手足,你若肯投,他岂能独善其身?在下不说风凉话,只怕厉元帅早有另投明主之心。”
“胡说八道!”厉天佑猛然起身,把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只是一语不发的成贵比他更快,一柄短手尖刀已是顶在他肋下,刺着心窝方向只需轻轻一捅,便能立即要了他小命。
厉天佑浑身冒冷,后脑勺发凉:“你俩到底想要如何?”
“我俩不想如何,更不想害了天佑兄弟的性命,既然你听了我们的心里话,不管你同意与否,都已是与我们绑在了一起。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纳个投名状,也好替你哥哥厉元帅另投明主铺一铺路。”
“铺什么路?”
成贵冷冷地说道:“婺州府!”
厉天佑心里一阵拔凉,暗道这俩人着实疯了,居然想把整个婺州当做礼物送给虎威军。若是真成了事,只怕厉天闰也要受到他这个弟弟的牵累,只能叛出圣公麾下投奔张临了。
相比起武义和永康俩县的驻扎兵马,婺州府更是空虚,只崔彧、廉明、徐白、张韬四人领着八千步卒守城,根本谈不上精兵战力。
婺州一丢,圣公只怕夜不能寐了。
七月十一,当张林还在泉州船坊视察工作的时候,一封加急军报从两浙路传到了他手里。待他阅了军报后,也是一脸讶然之色。
杭州城尚在胶着,这婺州的方腊将领们既开始抱我大腿了,呵呵,还真是乌合之众啊。
难怪纵观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只要遭遇一次败仗,就兵败如山倒地翻不起身,盖因政权没有核心价值观,不能凝聚成一心啊。
方腊那些将领什么要不要无所谓,但他麾下招募来的十数万流民可是眼下急需的劳动力,年轻健壮的可以先安排进步军里训练,上了年纪的也可以去作坊或者矿山里做活。
这天上掉大饼的美事可不多见,张林亦是开心,他原本对两浙路尚无什么打算,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进一步谋划一番了。
“爷,可是陈将军他们打胜仗了吗?”刘倩儿端着一盏冰镇酸梅进房间,看到老爷面上奇异笑容,忍不住问道。
“啊,那倒不是。还有,要叫陈旅长,他还够不上将军的称呼呢。”张林品了一口酸梅汤,感受着酸酸凉凉的气息疏通肺腑,惬意十分。
他朝窗外喝道:“刘忠。”
“在!”
“把参谋部叫去议事厅!”
“是,主公。”
排兵布阵的事张林不懂,如何打仗的事他也基本放了手,他又不是神仙天才,哪里能管得了那许多。养了陈良、贵武一伙军官好几年,还有新式火器在手,若连几万朝廷禁军都搞不定,那特么还不如养群猪呢。
议事厅中。
当参谋部的年轻参谋们陆续到齐,张林走进厅中落座,开口道:“在商议婺州事之前,今儿我先给你们讲一讲何谓战术、战略。”
他在木板上用石墨做得炭笔写下大大的两个词汇。
“战术,顾名思义,乃是将理论和经验运用于战斗中。这是局部。”他画下一个个小圆,再画一个大圆包裹这四五个小圆道:“而战略,则是全局筹划,包括无数的战术安排,战术最终是为了战略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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