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宗点点头,却皱眉道:“日前金国女真人刚与朕定了海上盟约,商榷南北夹击辽人,北地军费耗资颇巨,国库不堪负重啊。户部尚书?”
群臣中一人出列,手持笏板恭声道:“臣在!”
“剿灭梁山耗费,你自去与太尉商议,呈个札子上来。”
户部尚书郑旦苦巴着脸,道:“陛下,凡各地剿匪事宜当摊派到地方府衙,臣遵旨!”
他没办法再哭穷下去了,因为眼角余光已经瞅到鸾座上渐渐铁青暗沉的脸。高俅也侧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对他使眼色。
殿上一些等着看好戏的官员见郑旦哑火了,不禁有些失望。
但凡皇帝用度,虽有自己的皇室金库,却大多数假公济私地从国库中支取,国库还承担着军费。历任皇帝和在任户部尚书亦或者是三司使(已取消)都是冤家,为了钱吵来吵去的,经常闹个没完没了。
宋朝对待文人是出了名地好,皇帝和文人大臣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常事。
皇帝稍微大动肝火,文人大臣就撒泼耍野地撂挑子炒老板鱿鱼,嚷嚷着让皇帝斩头算了,就算挨了训骂丢官,也能博得一个直言进谏的好名声,过不了几年就跳着往上升官。
对于金銮殿里的人来说,不论是梁山还是张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帝发一顿火就足以,还用不着放心里惦记着。朝廷眼前的敌人只有辽国和西夏,几千个贼寇和流匪算什么?
大名府。
城西,山清水秀之中藏着一处幽僻的别院,虽是立秋季节,但花花草草点缀下让这所宅子颇具盎然春意。
穿过正门大厅,过廊道后的里院一间闺房中,琴声舒缓而韵长,音色中仿佛带着一股浓浓的惆怅。
一个长相清甜的丫鬟从院门进来后,揭开偏厅外面的珠帘,来到内房隔着一道紫纱帘子对里面道:“夫人,该用膳了呢。”
琴声戛然而止,沉寂许久才传出一道声音淡雅的女人问话:“可有他的消息?”
丫鬟恭声道:“奴婢在城里打探,只知道他率军去了东边,听说已是进了京东两路。”
“唉,他终究还是反了。”
丫鬟又道:“夫人,该用膳了,大夫说您需要滋补和静养,不宜多思伤神。”
“知道了,端进来罢。”
丫鬟随即退回房门处对外招了招手,跟着的低级丫鬟们缓步而入,手中托着摆放着色样繁多的瓷色碗盏的木盘,一一搁在偏厅饭桌上后,退到门外。
青衣丫鬟随即揭开纱帘,谨慎小心地搀扶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美貌夫人,岁月在她的脸上虽有雕饰,却掩盖不住她容颜中的富贵典雅。
只是她平淡的神色中,却有着一丝消之不去的愁容,明眸中似乎映着难以言说的情思。
第254章 闹民生事()
张林在睡梦中被惊醒,扈三娘穿着一声白色内衬睡服使劲儿地把男人推醒,脸上带着焦急神色。
“怎,怎么了?”
“夫君,外头出事了。”扈三娘长话短说:“栾廷玉麾下的兵去醉红楼宿吃酒,也不知怎地闹起来,伤了不少人。”
张林猛坐起身,肃声道:“抢伎院的钱了?”
“不是。”
“嫖宿没给钱?”
“也不是。”
“那是怎么闹起来的?”
“奴,奴家也不知具体,你快去看看吧,反正是打伤了好些个读书人。”
张林唉地一声爬下床,嘴里抱怨道:“没个消停,觉都睡不好。”
扈三娘帮他穿衣盘发,嗔怪道:“还不是你纵容的,下个令不让士兵们去那里吃酒不就好了?忍一忍,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林在女人高耸的胸脯上摸了一把,惹得扈三娘一阵白眼地拿手打他胳膊,他贱笑道:“男人女人一样,都有房事需求,弟兄们又不是干的伤天害理勾当,睡了给钱,一个铜板儿不少,上哪儿说也不理亏。再说,这种事忍着会憋出火的,难得休整三天。”
“便你嘴皮子利索,歪的也能说成对的。”
张林把她拥入怀里,在女人耳边低声柔柔地道:“爷我也憋半个多月了,刚才做梦还梦见你了呢,三娘勿要早睡,等我回来一起。”
“坏死了,成天到晚想这个。”扈三娘脸色霎时红透,娇嗔地唾了一口,却是微微点了下头。
醉红楼,算是蓬莱县档次不错的红楼了,里面莺莺燕燕,花红柳翠,不但有汉家女子,还有十多个美貌丰腴的胡人女子。
大厅中,七八个年纪二三十岁的读书人皮青脸肿地互相偎依在一处,直愣愣地盯着对面倚在墙柱或者仰躺酒桌椅子上的兵大爷们,眼里几欲喷火。
而伎女们则楼上楼下地半漏着身子围观,噤若寒蝉地不敢卖笑出声。
刚才的闹将中,读书人明显吃了体质上的大亏,要不是有人劝说拦着,只怕要被揍得回家爹妈都不认得。
一个士兵仰头灌进一壶酒,砰地一声将白瓷酒瓶在地上惯个粉碎,伸手指着喝道:“瞪什么眼,不服再来较量一下?就你们这样的软草包,老子一个收拾你们八个。”
“你”
“我什么我,来啊?你们读书人就这一张嘴皮子顶事,除了酸几句臭诗烂词还会什么?你们不明事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住口!”
醉红楼门口,大步踏进一个高大男子,身披盔甲,腰挂长剑,器宇轩昂,此时却是满脸怒容地瞪着这帮士兵们。
本来还各种姿势享受花酒的士兵们顿时如老鼠见了猫,闪电般立正敬礼,抬头挺胸地恭声道:“主公!”
张林缓步走到那先前骂话的士兵面前,喝道:“你是哪一营的?”
“报告主公,小人隶属栾教头麾下虎威骑军二营四都三组!”
由于兵马还少,张林并没有进行后世的军事编制划分,只按照北宋编制把三千军马分成六个营,每营五百人下辖五都,每都百人分为十组。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主公,小人唤作孙德胜。”
“名字不错,但是”张林猛然扭头,对门外喝道:“军纪队何在?”
“在!”冯海在门口大声应道,立正敬礼。
张林道:“滋扰民生,按罪何如?”
冯海肃声回道:“杖二十!”
“执行!”
“是!”
三个军纪队兵士上前把唤作孙德胜的士兵架住,告一声得罪了便卸下他腰间挂刀,就地按住后,脱下他裤子露出白花花的臀肉,一人手执水火棍劈头盖脸地打将下去。
孙德胜脸色煞白,忍不住叫道:“主公,冤枉啊,错不在小人,小人心中不服!”
执法士兵手中水火棍打了两记后停下,望向张林。
张林喝道:“执行军纪,有话打完再说!”
噼里啪啦声中,二十记杖刑很快打完,孙德胜已是皮开肉绽地爬不起来,恁是没发出一声喊痛。旁边几个士兵把他搀扶着趴在长凳上,后者剧烈喘息着,脸色跟纸一样白,只呢喃着不服。
“我曾说过,我们不是强盗,亦不是流寇,我们是为天下苍生而战的义勇之军。但有扰民败坏军纪者,杖刑。敢有私自杀人夺财、强抢民女者,杀无赦!”张林转过身,问道:“你心中有何不服,说吧。”
孙德胜手指颤颤地身处,指着那群面面相觑的书生道:“他们先辱骂我等,我们才动手的。”
“骂了什么?”
“他们,他们骂我们是贼配军!”
张林缓缓转过头,眼神如电般射过去,八个书生忙是躲开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不敢正视。
其中一个书生或许觉得受到了欺辱,强硬着转过头来道:“尔等俱为朝廷禁军士卒,不思报效圣恩,却叛君哗变,不是贼配军是什么?”
“贼配军,呵呵!”
张林道:“朝廷里多是奸佞小人,荒淫无道,花石纲弄得江南富裕之地民怨沸起,几多人家因此家破人亡。朝廷赋税层层盘剥,富人门前酒肉臭,道旁无数冻死骨,尔等难道不知?禁军废弛,军纪败坏,大军开拔路过如蝗虫席卷,黎民苦不堪言,尔等读书人看不见?对外战争连连失利,割地送钱求得一夕平安,幽云十六州的汉家人至今还在胡人马蹄下痛苦呻吟,尔等听不见?你说我等为贼配军,我虎威义军可曾抢了这蓬莱县城哪一位百姓的钱财,可曾欺辱过一个女子。若我等是贼配军,我麾下儿郎早已叫你身首分离,岂是区区皮肉伤?”
那书生仿佛抓到了空子,怒喝道:“安敢狡辩,你说你虎威义军不抢不夺,那我表兄一家缘何被你们掳上了海船?满门老小八口人,连孩童都不放过。你们义在何处?怎么不是贼配军?”
原来归根结底的问题是出在这里,张林恍然大悟。不过掳劫工匠上船乃是必要之事,确实是使了些强硬手段,说出来的确不光彩。
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张林绝不能认下这错,否则军心不稳。
他脑子一转,便强词夺理道:“你表兄在船坊工钱几何?”
第255章 护犊子的主儿()
“你问这个作甚?”
书生想了想,还是不明所以地答道:“一月两贯钱,做活多些能拿三四贯。”
“我给他们开了六贯月钱,六贯,还有额外赏钱!”张林叉开五指,又道:“三天一顿肉,就算我妻儿不吃,也得先保证他们能吃到肉。你可知为什么?”
书生莫名其妙又怀疑地反问道:“为何?”
“因为在我眼中,他们个个都是千百万汉家人的未来,有他们在,不论胡人还是西夏吐蕃人都将臣服在我们汉人脚下。他们,值得六贯月钱的最低工钱,更配得上顿顿酒肉。朝廷给不起他们的尊重,我张林给,在我手下做事,他们是人上人,不用再忍受别人的白眼和欺压。你身为读书人自认高人一等,花天酒地地享受朝廷恩宠,却不思进取,不肯脚踏实地地为民谋福,若在我麾下,你这样的读书人我一个铜板儿都舍不得给!”
书生面红耳赤地怒道:“你”
张林让开身子,指着刚受过杖刑却咬牙不吭声的军汉孙德胜道,正色道:“他,是我的兵,我打得骂得,你却没资格打骂。他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欺善民,志在苍生谋福,将来,他们将会高举虎威义军的大旗杀进北地,夺回我汉家的燕云十六州,保万世太平。你,和你们,会看到那一天的。”
张林蹲下身,不顾孙德胜的反抗,把他背在身上大步往外走。
孙德胜虎目含泪,闷声哽咽道:“主公,小人犯了军纪,我能走,放我下来罢。”
“闭嘴!”张林一巴掌拍在他皮开肉绽的臀肉上,后者痛哼一声,立时不再作甚,只豆大眼泪一颗颗地往下落。
“你这厮身为军兵,却与民争气斗殴,若再敢犯,莫怪我将你除了军籍。”
“小人再不敢犯。”七尺高的汉子哭的跟女人似的,其声戚戚,让得在场其余军汉尽皆红了眼。
围观人群的心中也浮起怪异感觉,只觉得这只叛乱的虎威军的确跟寻常的军队有极大的区别,他们还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此等稀奇事。
临门一脚踩过门槛,张林猛地回身对那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稀里糊涂地应道:“我,小生姓齐名禄,你,你想作甚?”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当我张林执掌天下,虎威义军大旗插在燕云十六州外的长城之上,你齐禄,还有你们几个,子孙三代不准入朝为官!今天,在场所有人可以作证,但有食言,叫我张林死无葬地。”
张林手指连点渐渐变色的几人,一字一字地道:“这便是尔等今天口出狂言,辱我义军的惩罚,等着吧。走!”
众多将士拥着张林撤离醉红楼,俱都恨恨地瞅了一眼那八个呆若木鸡脸色煞白的书生才摔门而去。
这一戏剧般的场景让得楼上楼下的伎女欢客们也都惊呆了,心思各异地望着那几个“仗义”出头的书生,一股难言的感觉在心头滋生。
张林将受了杖刑的孙德胜背回大营,亲手给他上了金疮药,耳边这七尺军汉虎目通红,死死攥着拳头,却压抑不住情绪,时而鼻子里重重地抽泣一声。
张林把毛毯盖在他背上后,回头对冯海喝道:“你可知罪?”
冯海惶恐跪下,高声道:“小人知罪,孙德胜错不在先,小人实在是不忍心。”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军纪岂可当成儿戏?你使眼色让执法队下轻手真当能蒙混过关?”
“不敢期满主公,小人愿意领罪!”
张林竖起食指,对他肃穆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第二次让我撞见,你这军纪官就别干了。”
“是,谢主公宏恩。”
张林道:“起来吧。你冯海也算是最早的老人,当知我的脾气,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军纪官若是讲人情讲情面,那便是渎职,终将害人害己。”
“是,小人领会的了。”
转过头来,张林在孙德胜肩膀上拍拍,笑道:“你这厮只有一天半时间用来养伤,好在打的不重,若是后天大军开拔你骑不上马,那便坐船南下吧。”
孙德胜急道:“小人要追随主公打到南地,死也不上船!”
“好,那就好生休养,养好伤来我护卫队里履职。别到时候骑马上屁股坐不稳,还要老子护你性命!”
账里账外的军汉们一阵哄笑,张林起身挥挥手:“散了散了,都去休息。女人耍了,花酒也吃了,都安生着点别惹是生非,否则军法无情!”
在军汉们盲目崇拜的目光中,张林信步出了大营,策马回到县衙府邸。回到内院之时,他心中压抑不住的得意才在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儿,笑得贼鸡儿贱。
这世道最难收买的便是人心,今晚上他自我感觉表现的棒棒哒,进退有据,铁面柔情,他为自己疯狂打call。
得意忘形之下,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看,只见廊道处扈三娘正侧身倚门神色怪异地望着他。
“你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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