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逃亡生涯,陈楚心头的热血已经在不断的追杀与逃亡中变得麻木了,整个人也变得听天由命了。
特别是陈楚了解陈余,知道这个人的难缠与狠辣。同时他更加清楚自己与常山王张耳的处境有多尴尬。
常山国新建,并非一如秦赵这样的故国复兴。巨鹿,衡山三郡的国人百姓,对于常山国没有太大的认同。
自然而然,常山国人自不会面对家国兴亡时,能够慷慨赴战了。甚至也不会像楚国亡国之时那样,面对亡国大险,在楚地做最后的殊死一战。
国人百姓没有认同感,常山国想要长存,就必须要凭借手中的大军,击溃陈余的来犯之敌。
因为国人百姓,根本指望不上。能够不背后插刀子,就算是仁慈了。
一王立国,传承数世,几百年安享天下之灌输思想,这种特殊的国人情节,对于故国的归属感发自内心深处。
没有百年基业,没有庇护一方百姓国人安居乐业,没有让国人产生共同的信仰,根本无法形成这样的归属感与认同感。
这也是当时陈胜席卷天下,却在一夜之间崩塌的跟本原因。
……
按说,目下陈余大军踏破苦陉,守城大军全军覆没。在任何一百年故国国,都将会是人人自危民心浮动之际。
可在恒山郡不然,苦陉城破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除了郡守府震动,连续不断的下达军令布局之外。
不管是垂垂暮年的老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国人都安之若素。根本不会生疑生变,仿佛这件事压根儿与自己无关。
国人若此,能指望他们浴血护城么?说到底,还得靠自己来拼力周旋。
心中念头闪烁,这一次陈楚实在是心中无底,甚至连他自己都产生了城破家亡的恐惧。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走下城墙,陈楚登上青铜轺车刚刚穿过平整的青石板路街头,便打更人的号子连连不断传来,不是不觉已是三更天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轺车隆隆驶去。陈楚清楚,恒山郡的生死存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陈楚绝对没有滞留苦陉。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逼近了东垣,正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蛰伏。
就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在等待时机,只要时机成熟,必然会爆起发难,一击必中。
这也是陈楚不厌其烦的前往城墙上、一次又一次巡视的原因。东垣守军并不多,陈楚心头不安,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因为他清楚,任何一次的疏忽,都有可能是失败的罪魁祸首。
如今的他根本失败不起,过惯了舒适安逸的生活。更是手握大权左右一郡国人百姓的生死,这样的生活陈楚不想失去。
对于一个人而言,没有经历过失去,他永远不知道这一刻的拥有有多么弥足珍贵。陈楚曾经失去过,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这种重见天日的生活。
正因为如此,陈楚对于常山王张耳非常感激。但是他对于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更加的向往。
一个日日夜夜想念着躲藏追杀的罪犯,突然有了在白日里光明正大的生活,并且富足拥有权势。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对于自由的渴望。
这种渴望在一定的时候,特别是再一次面临选择,快要失去这种安逸的生活的时候,必然会爆出无尽的杀机。
为了自己,他们一定会铤而走险,甚至于不惜身死。
这一刻的陈楚就是如此,经过郡尉的一番言论,更让他坚定了决心。虽然明知道常山王张耳危急,却不断的找着借口,寻找理由不出兵增援。
这便是人性,人们永远不是最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失而复得的东西,有朝一日失去。
失而复得才知道多重要,没有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永远都不会明白拥有的珍贵。
特别是如今的陈楚,贵为一郡郡守。手下有兵有将,可以说是他曾经做梦也没有想过的日子。
当惯了一郡郡守,习惯了生杀予夺。陈楚自然是不愿意再一次成为任侠,奔走四方求生。
在这个乱世之中,陈楚更清楚一点,那便是乱世之中有兵者王。在他看来,只要他手握恒山郡,不管将来赵地谁为王都有他立足之地。
本章完
第213章 虖池水淹八百里,陈余的长策。()
打更人走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声隐隐约约。陈楚终于清醒了过来,跳下轺车大步走进了府邸。
对于陈楚而言,只要陈余不到东垣便屹立不倒。更何况就算陈余到了,他还可以投降。
他不是常山王张耳,与陈余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
一路走过来以后,陈楚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天无绝人之路,绝径之中只要努力寻找放下一些东西就会有通天大道。
在生存面前任何礼仪道德都薄弱的可笑,陈楚也没有为常山王张耳殉葬的想法。
想通了这一点,陈楚一直戒备的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这一刻心头火起,他只想要放松放松。
在乱世兵戈杀伐面前,极致的压抑下,鱼水之欢往往是最能够缓解一个人压力的。更何况生为男儿,对于阴阳和合无不充满了欲|望。
天下,美人,永远是强者追逐的东西,没有人会不渴望。
天下大变,陈楚清楚他不可能争霸天下,成就王霸大业。但是追逐美人,在床榻之上一展盖世雄风也是他的追求。
心头放松,一时间自是浴|火焚身,陈楚也不再强迫自己。大步走进府邸,直接走进了小妾的房间。
心急火燎之下,衣服三下五除二剥|光。一方提枪上阵,一方循序善诱,高喊着哼哼哈嘿,一夜落尽。
……
“南候,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虖池河堤失修,兄弟们连夜开挖,已经掘开——”
山头之上,陈余望着东垣方向。那里有他的霸业、更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此刻他距离东垣只有一步之遥。
他相信今夜过后,东垣将会是他陈余的。如今虖池河已经决堤,等待陈楚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传令大军,立即避开洪水,与相先生汇合。等到明日天明,大军进城——”
“唯!”
……
这便是野心家的冷漠,他们只追求利益,水淹之策带来的伤害提都未提,甚至于陈余从未想过。
在他的眼里只要东垣城攻破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与他无关。
……
“隆隆——”
决口的河水犹如脱缰的野马,气势磅礴,向着东垣城方向冲去。而此时又是黑夜,陈楚并没有防备。
“扑——”
大水如龙,席卷而来,威势赫赫。显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
一夜之后,奔腾不息的大水终于缓了下来。东垣城墙被冲毁,国人百姓的房屋全部毁于一旦。
过膝的水中,无数人哭成一片,正在搜救着自己失踪的亲人。
陈楚看到这一幕大急,立即紧急召见郡尉等人。只是众人商讨了一个时辰后,依旧没有结果。
无奈之下,郡尉只好下令残存的大军救民。
郡尉好不容易聚齐了四千多大军,却见陈楚一脸难看的走了出来。身后的众人更是一脸的哭丧,仿佛天塌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郡尉大惊失色。他清楚此刻陈楚就是东垣的骨心,只要下令救民就能够收复民心。
看到陈楚带着财物,大包小包一大堆。郡尉勃然大怒,一脚踢翻眼前地一个文吏,怒斥:“郡守大人,虖池河水决堤绝非偶然,一定是陈余决水。”
“此刻就算是逃亡,面对陈余的追杀以及常山王的追杀,敢问郡守能够逃到那里去?”
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陈楚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天下虽大,中原诸国虽多,却没有他的落脚之处。
“郡尉所言甚是,立即救民——”陈楚扔下了包裹。
……
三个时辰后,东垣的救民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陈余与相三千汇合,率领大军开到了。
“二位,从今日起恒山郡属于赵国了——”看到眼前一地破败,陈余叹息了一声,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决水。
陈楚黑着脸:“一夜决水,数万人流离失所,无数家庭破碎,南候于心何忍?”
与此同时,郡尉亦是淡漠非常:“纵然南候攻破了东垣,可这万千国人也不会认可你——”
闻言,陈余不禁默然了。自从他决定决水以来,就没有想过将恒山郡据为己有,因为他清楚有他在恒山郡便没有一日安宁。
就算是将来赵王歇封他于恒山郡,他也得不到恒山郡民心,这便是水淹之策带来的祸患。
只是大势之下,他陈余别无选择。在伤害自己与伤害恒山郡国人之间,他选择了恒山郡国人。
人性本自私!
思忖片刻,陈余摇了摇头,看着陈楚与郡尉一字一顿,道:“恒山郡属于赵地,与老夫无关。等迎回赵王,其怨自平。”
一时间,陈楚等人愣怔了。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陈余之策的可行性,只要赵王歇回赵地,任何怨恨都会自行消散,只要陈余不任恒山郡郡守,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等拜见南候。”陈楚第一个站了出来,陈余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兼并了恒山郡的文武大军。
陈余眼底掠过一抹满意,径直走到陈楚面前:“陈郡守,恒山郡中尚有多少大军?”
闻言,陈楚立即清醒过来:“除各地县卒在外,郡兵只有四千余,其余士卒驻守各地关隘。”
“所余民众多少?”
陈楚沉默了一会儿,道:“东垣十万余,恒山一郡十二县,其余十一县有民十六万上下,共计人口不到三十万。”
这一刻,陈余没有任何表情:“立即传令各地县卒以及防守关隘的大军集合,随老夫一同北上代郡迎回赵王——”
陈余沉吟了片刻,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说出了他的打算。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借机收拢恒山郡大军。
而这一切没有比迎接赵王歇,更好的理由了。这便是陈余的老练之处,他清楚只有赵王歇才能凝聚赵地人心。
有时候无冕之王,远比一个真正的王者更有权势。迎回赵王歇,他陈余就是赵地的无冕之王。
这是一个有兵者王的时代。而他的手中有大军。这便是陈余的本钱,同样也是他立足赵地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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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14章 赵王歇问李左车答。()
十月初,一道惊人的军报传到了代郡——南候陈余亲率五万精锐大军向恒山郡开来!
新建的王城一片平静,没有惊慌议论,没有丝毫战争的气息。仿佛战争距离他们足够远,只要战争不波及到他们就足够了。
不管是代郡的赵王歇,还是赵国群臣国民,根本没有兵临城下的危机,颇有一种隔岸观火的从容。
代县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慢条斯理,南市的交易依然童叟无欺。由于正是岁首,城中街道之上更是热闹非凡。
甚至代县城头的士卒,也只对连番飞进城门的斥候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依然抱着闪烁着的斧钺矛戈在在瑟瑟冷风中发抖。
十月岁首的代县,太冷了。赵军士卒普遍都穿着大棉袄,将自己严实的裹了起来。北风肆虐,天寒地冻,隐隐约约有下大雪的迹象。
在这幅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画卷中,此际正有一辆青铜轺车辚辚碾过郊野向王城疾驰。
就像是一副平静的万民生息图,突然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将这副其乐融融的亡国气息一下子冲散。
赵国将军李左车本来正在家中休息,一闻惊讯立即赶了回来。他最担心的是,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赵国能否经得住这次风浪。
赵王歇但有闪失,赵国便将彻底被淹没在这个乱世洪流之中。十五年来,赵国王室在帝国的镇压下夹缝中求生存。
李左车清楚对于失而复得的赵地国人庶民,都格外珍惜眼前地故国,心里头不愿意介入他国之争。
只是身入乱世之中,早已经没有可能置身事外。
……
要知道,这些年来赵地百姓头上始终悬着不知多少口利剑,秦始皇帝的威逼,秦二世的残暴不仁,大秦帝国对于赵国遗民遗臣的迫害从来都没有断过。
只是借着称臣自贬为庶民,靠着赵国王室的公主女人,才能在浩荡万古的大秦帝国之中小心翼翼的周旋。
正是因为如此,王室才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
李左车家学渊源,见识更是非同一般,他清楚这次非同一般,南候陈余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大军进攻恒山郡。
对西楚霸王项羽予以对抗,陈余唯一的立足办法便是赵王。一想到楚霸王项羽的二十万精锐楚军,顿觉得王室立时有覆巢之危。
天下重回战国大势,赵王一脉再一次立国赵地,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将会后悔余生,这让李左车如何不心急如焚?
一路郊野疾行,青铜轺车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李左车悲哀地闭上了眼睛,他对于百姓国人的淡漠感到心疼。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了赵国,倘若赵国不立即组织应对措施,恐怕灾难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到来。
数百年下来,长期身为赵人的封固念头,已经在久远的历史中变得根深蒂固,大秦帝国这柄盖世利剑并没有劈开赵人观念的固化。
他们依旧如同故六国庶民那样,面对家国兴亡慷慨赴战。面对亡国大险,更能够如同商纣在朝歌做最后的殊死一战。
但是只要不是触及他们看得见的利益,就算是周边各国全部灭亡,也不会引起国人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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