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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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5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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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张飞亦不多嘴,自顾正坐不提。

    却听徐晃低声言道:“所谓智者千虑,颇费神机。我等武夫,只管一心杀敌便是。”

    周泰亦笑:“公明之言,甚合我意。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且看右丞,司空等人。我等只管冲锋在前,破敌于先。”

    典韦咧嘴一笑:“是极,是极。”

    “这洛阳城,纵有百般好,亦不如临乡之万一。”张飞粗声道:“俺想念大哥,恨不能早回。”

    “为兄又何尝不是。”关羽劝道:“洛阳乃京师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守备此城,亦是为大哥效力。三弟稍安勿躁。”

    “唉。”张飞重重点头。

    洛阳风传:太皇董太后,诏命司隶校尉袁绍,抓捕欺君罔上,妖言惑众之徒,五日一会。

    情势如火,逼不得已。袁绍亲登二崤城求教右丞贾诩。下山后,即刻入宫禀报太皇董太后。得太皇亲授“尚方斩马剑”,并虎贲中郎将王越,黄门令左丰,兵戈入宫,大肆搜捕嫌犯。

    尚方,亦作上方。乃掌造御用器物之官署,隶属少府。秦已有之,汉负盛名。所制剑,锐可斩马,故号尚方斩马剑。为帝王御用。持赐此剑者,如陛下亲临,可先斩后奏。

    羽林虎贲,如狼似虎。南北二宫,鸡飞狗跳。那夜当值宫人,悉数捕入黄门北寺狱。为防串供,分别关押,严加审讯。

    赵忠一日数惊。眼看东窗事发,顾不得许多,这便急急忙赶来南宫玉堂偏殿,与张让相见。

    “大事不少,大事不好。”赵忠心急如焚。

    “赵常侍,何故如此失态。”张让明知故问。

    “行事不密,行事不密。”赵忠捶胸顿足:“书朱雀阙之事,竟被袁绍小儿窥破。领禁中鹰犬,海捕黄门,严加拷问。不出三日,必牵连你我。眼看全家老小,性命不保。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张让仍后知后觉,反问道:“既如此,赵常侍理应避嫌,为何着急见我。”

    “今日乃是上巳节。三宫帝后与少帝,此时正泛舟濯龙园上。四处无人,故来寻你。”赵忠答曰。

    “原是上巳节已至。”如此佳节,张让竟全然不知。

    见他垂垂老矣,不复先前一腔抱负。赵忠不由得,心生凉意:“也罢,你我同生共死,黄泉作伴。”

    目视赵忠颓然坐地。张让眸中精光一闪:“赵常侍切莫泄气。有道是‘事在人为’。究竟后事如何,何不拭目以待。”

    “此话怎讲?”赵忠忙问。

    “背水一战。是生是死,且看你我造化。”张让语透深意。

    “究竟有何关窍,事到如今,何不明言。”生死关头,赵忠如何能忍。

    张让正欲开口,忽听殿外金戈大作。

    这便话锋一转:“赵常侍且暗自思量:普天之下,究竟何人能置我等于死地。”

    “何人能置我等于死地。”赵忠来不及细想,司隶校尉袁绍,已杀奔入殿。

    目视赵忠、张让。袁绍按剑直立,徐徐抱拳:“二位老大人,且随某走一趟。”

    “敢问袁校尉,不知我二人究竟牵扯何事。”张让谈笑如常。

    “哼哼!”袁绍龇牙一笑:“夷三族之大罪。”

    “本初当知。我等垂垂将死之人,侥幸活命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求权倾朝野,只为一日三餐,人活到老。”张让目光深邃,袁绍竟不敢对视:“不知,可否?”

    “二位老大人,切莫难为在下。”见二人淫威犹存,袁绍遂收拢傲气:“袁某,亦是奉命行事。”

    “如此,也罢。”张让目视赵忠,含笑发问:“你我二人,便随本初走一趟,如何?”

    “有何不可?”赵忠傲然一笑,颐指气使:“前方带路!”

    目送二人,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袁绍等人,一时竟惊疑不定。

    上巳节这天,蓟王携妃嫔百官,前往紫渊王子馆。

    祓除畔浴,驱除邪疾乃其一。送嫡长子刘封等八王子入学,乃其二。八王子皆以足岁,宜当蒙学。有四少师言传身教。必一日千里。

    蓟王三百子嗣,男女各半。年前王妃、七妃、安氏四妃,先后产子。年后昭阳贵人、兰林贵人,亦将临盆。蓟王长居宫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有多少宫妃,珠胎暗结,断不可妄下定论。宜当“且复重申,以观后效”。

    待诸王子,拜师礼成。史涣遂将右丞六百石手书,呈至蓟王当面。

    细看后,蓟王一声长叹:“背水一战,向死而生。内宦不除,天下难安。”

    

1。127 万法归宗() 
“夫君因何叹息。”身侧王妃公孙氏,柔声问道。

    刘备笑答:“非是不舍封儿,只因洛阳来函,心生感慨。”

    “哦。”王妃这便不问。长姐与七位小姐姐,为刘备所生八王子,皆在王宫婴儿大潮前。年长百子数岁。已到开蒙之年。去年,嫡长子刘封,便已足岁。刘备恐他一人就学,太过孤单,便又等了一年。今八兄弟同日拜师,生活起居,皆可作伴。刘备与其母,皆可安心。

    王子馆所传,乃郑玄与国中鸿儒,并太学博士,集诸子百家之大成,新晋修订的“大儒学”,又称“鸿学”。此,亦是蓟王所悟,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真谛。非为摒弃百家杂学,而是求同存异,海纳百川。万法归宗,百家皆融入儒学正宗。

    遥想先秦时,百家争鸣。诸子坐而论道。本门学说,凡有漏洞,必被群起而攻,乃至破绽百出。于是勤学苦思,知耻后勇,不断去伪存菁,将本门学说,发扬光大。各派理论,随之大成。

    一言蔽之,道理缜密,少有漏洞。

    在历代前人之基础上。再得儒宗郑玄,鸿儒陈寔,通儒崔寔,硕儒蔡邕、刘宠,大儒陈纪、孙嵩、赵岐等人,秉承蓟国包罗万象,集蓟太学坛博论之精要,及百官治政心得,融会贯通乃成。先成格局框架,再举国之力,代代填充。使之有血有肉,与时俱进。

    不出数代,蓟国鸿学,当大行天下。

    王子馆与太学坛、白湖女校,同时试行。且看成效如何。

    待七位小姐姐,先后步入寝室,刘备这便安寝不提。

    “金鸭暖消沈水。笑比梅花鸾鉴里。嗅香还嚼蕊。琼户倚来重倚。又见夕阳西坠。”

    洛阳,北宫,黄门北寺狱。

    张让、赵忠,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披头散发,面如枯槁。

    行刑狱卒虽手下留情。然一顿皮鞭吃下来,亦险要了老命。尤其赵忠,身娇体贵。被先帝唤做“阿母”,只因少时,得赵忠开蒙,先帝才通晓床榻之私。鞭笞时,受痛不住,显咬舌自尽。若非张让苦劝,此时已追先帝而去。

    所幸有亲随小黄门,重资贿赂狱吏,哭泣为二人涂抹伤药,终捡回一条老命。

    “先前,阿阁举事,你独闯永乐宫,却不杀董太后。乃至功亏一篑。我问为何,你却不答。”赵忠抽气出声:“书朱雀阙,又如此这般。你我同生共死,何故隐瞒。”

    张让惨笑:“先前问你,可有答案?”

    赵忠焉能不知:“先前你问,普天之下,何人能置我等于死地。我等,皆汉室家奴。自是一国之主,大汉帝君,能断我等生死。黄门孺子皆知。又何必问我。”

    张让咧嘴惨笑:“自阿阁兵乱,宫中黄门,死伤过半。今三宫鼎立,中小黄门,各有归属。然,独有一人例外。”

    “何人例外?”赵忠忙问。

    “少帝。”张让答曰。

    “少帝?”赵忠似有所悟。

    张让这才将“书朱雀阙”之谋,和盘托出:“书曰:民不聊生,长乐、永乐卖官贩爵,蜺墯鸡化,乃妇人干政,所致也。此句,虚虚实实,一明一暗。永乐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宫人皆知。蜺墯鸡化,乃先帝年间旧事,亦有据可查。若有心,此二事,一问便知。试想,若阙书前半句之言,皆考证为真。后半句‘妇人干政’,可当真否?”

    赵忠幡然醒悟:“阙书,乃欲为少帝得见!”

    “然也。”张让阴沉一笑:“少帝,自幼长于宫外史道人家中,故号‘史侯’。宫中一无玩伴,二无食母。更无我等服侍身侧。实属孤家寡人,孤立无援。少帝看似顽劣,实则机敏过人,憨中透精。奈何初入禁中,无人可托付。你我此时阙书,乃学毛遂自荐,争愿自效也!”

    “原来如此!”赵忠终于释怀:“然少帝年幼,能知你苦心否?”

    张让惨笑:“五五之间。”

    话音未落,忽听监外兵戈大作。二人急忙收声。

    须臾,便有一人,独下牢内。

    大氅落下,正是少帝。

    张让、赵忠,如打鸡血,翻身跪地:“叩见陛下。”

    少帝隔栅俯看二人惨貌,似心生不忍。遂从袖中取酒壶、吃食,放在监前:“酒食乃朕从宴上顺来,二位请自便。”

    “老奴,谢陛下。”张让、赵忠伸手取来,狼吞虎咽。一人喂食,一人喂酒。吃饱喝足,再互换。如此反复,直到皆酒足饭饱。

    打了个酒嗝,张让伏地叩拜:“珍馐美馔,犹存陛下圣体之温。老奴感激不尽。”

    少帝轻轻点头:“阙书,出二位之手否?”

    “然也。”张让认领。

    “意欲何为。”少帝又问。

    “为陛下张目(助长声势)。”

    “如今事发,求死可乎。”

    “我等,刀锯余人,苟且偷生。天家老犬,百无一用。今为陛下,杀身自効,虽受斧钺汤鑊,诚甘乐之。”张让涕泗横流。

    “好一条天家老犬。”少帝微微一笑。

    “陛下谬赞。”张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少帝又道:“今日上巳节,太后设宴濯龙园。二位太皇与朕齐聚。本以为乃是寻常家宴,不足为奇。岂料席间,太后离席敬酒,被董太皇挥袖打翻。也不知太后说了什么,惹恼董太皇。故而忿恨大骂:‘汝今辀张,怙汝兄耶!吾敕骠骑断何进头,如反手耳(你今气焰嚣张,还不是依仗你兄何进。朕命骠骑将军砍下何进人头,易如反掌耳)!’”

    张让心中狂喜,却面露悲切:“虽是家宴失语,然,何太后必如实以告大将军。”

    少帝轻轻颔首:“今日之事,董太皇,亦当告知董骠骑。”

    “陛下圣明。”张让再拜。

    “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

    “太后与太皇,二宫之争。实乃何、董二氏,外戚之争。今,朝臣分立,各为其主。明日早朝,必互相攀咬。”偷看少帝表情,张让咬牙道:“二虎相争,必有死伤。然,依老奴之见,未尝不是幸事一桩。”

    “幸从何来。”少帝追问。

    “外戚坐大,必恃强凌主。今汉以来,多有幼主被废,被黜,乃至被害,正是因此。故,何、董二戚之争,于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完,张让以头触地。

    少帝趋步近前,俯身言道:“朕欲学‘桓帝除跋扈将军旧事’。与二常侍,歃血为盟。二位敢否?”

    张让、赵忠,四目相对,齐齐咬破手臂,歃血为盟:“愿为陛下效死!”

1。128 势不两立() 
不出三日。上巳节,二后濯龙园之争,已遍传洛阳。

    潜伏在三宫鼎立,一团和气之下。自少帝继位以来,便百废待兴的朝政时局,矛盾随之激化。

    大将军何进,并其弟车骑将军何苗等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蕃后故事不得留京师,舆服有章,膳羞有品。请永乐后迁宫本国。”

    意思是说:董太皇指使前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与州、郡官府相互勾结,垄断各地进贡珍宝财货,输往永乐宫。按照旧例,藩国王后,不能留居京城,奏请迁董氏回河间国旧宅。

    此疏奏上,不啻晴天霹雳。引轩然大波,可想而知。如前所说。太皇董太后,并无太后头衔,乃“孝仁皇后”自行升辈,故得尊“太皇董太后”。事实上,垂帘监国之太皇窦太后,才是如假包换的大汉太皇太后。

    董太皇虽未得策封,然依祖宗家法,亦无可指摘。且两汉多有先例。毕竟“家国天下”,家事即国事。奈何大将军何进,照本宣科,恪守汉礼,亦有凭有据,无可指摘。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大将军何进,乃一介匹夫,盛怒之下,冒然行事。可想而知,朝堂是何等震动。

    骠骑将军董重,亦称兵强马壮。麾下骁将张任,传言有千夫不当之勇。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纠结党羽,上疏反奏大将军“坐麾下武猛都尉丁原,火烧孟津,祸乱京师之罪”,理应撤职查办,交由三司会审。

    各式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

    朝堂之上,唇枪舌剑。朝堂之下,剑拔弩张。

    少帝何曾见过此等激烈场面。一时竟目瞪口呆。倒是帘内太皇窦太后,正襟危坐。冷眼旁观,全然无觉。

    待少帝忍不住回身询问。窦太皇这才柔声答曰:“结党营私,尸位素餐;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陛下且安坐。只需谨记,函园内有幕府锐士一万,无人敢擅自兴兵。”

    “敢问太皇,蓟王可信否?”少帝忽问。

    “自然可信。蓟王威信天下,从未食言。”窦太皇答曰。

    “敢问太皇,蓟王忠否?”少帝终于问出口。

    “若无蓟王,朕早已殒命。料想董太皇,亦难善终。至于陛下,唯自求多福。”窦太皇言道:“蓟王为人究竟如何,假以时日,陛下自有答案。”

    少帝轻轻颔首。遂与帘后窦太皇,相伴静坐。俯瞰群臣,面红耳赤,争论不休。

    垂首立于座下的黄门令左丰,暗自叹息。大汉朝堂,何时成了西园列肆。贤良远避,唯剩一群狗官。先帝在天有灵,必然“朕心甚慰”。

    永乐宫。

    董太皇恼羞成怒,怒而生恨。恨意绵绵,竟一病不起。太医令张奉刚出,董骠骑便怒气冲冲,赶来相见。

    “太皇切莫动怒。”董重伏地叩首,恨声言道:“何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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