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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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5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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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京师武库,归执金吾王斌掌管。少府属考功室,所造禁中兵器,月月足量入库。

    此时,本已宵禁。然永安宫却借地利,大开方便之门。少顷,便有兵车从武库内鱼贯而出,列队驶入永安宫。

    待最后一辆兵车驶进永安宫,王斌这便转身入库。程璜长揖相送。从始至终,二人未出一语。

    明日,乃嫡母窦太后生辰。新帝已下口谕,一干人等,需先入永安宫进献寿礼。汉室宗亲,文武百官,便是四方藩国亦不例外。没鹿回单于,自然在列。不愧是漠北胡族。别无长物,唯有用“生口”充数。

    槛车内,挤满了远道而来的胡女与胡奴。众目睽睽之下,驶入永安宫。

    先帝好胡物,却不好胡女。还算忌口。然蓟王却百无禁忌。蓟国和风盛行。胡女身价,可谓“扶摇直上九万‘礼’”。换言之,聘娶胡女的通价,为九万大钱。虽说不过是蓟人半年所得。然对周围部落而言,却是一笔不菲的丰资。

    时下聘礼,为“六礼”中的第四礼,名曰”纳征”。亦称“纳成”。即男送聘礼。“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九万蓟钱,需足额兑换成马蹄金饼九枚。除此之外,还需一同奉上大雁、布匹、羊、米、酒、等各式礼品三十样。

    大汉娶妻,正当要下血本。

    日出三刻,永安宫门大开。

    献寿车队,已提前入城,列队上东门御道。

    百官自东向西,列队在左。藩国自西向东,列队在右。如此泾渭分明,各从临近侧门,鱼贯入宫。

    先呈礼单,由小黄门居阶上,高声唱报。入库前需清点无误。若是三公九卿,各地藩王亲临,还需长乐少府程璜,亲出相迎。车队走中门入宫。等同于后世贵宾通道。可不用排队。

    《礼记·曲礼上》:“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郑玄注曰:“中门谓枨闑(chéng  niè)之中央。”非贵客迎门,不可开也。

    今次不同往日。

    上呈寿礼后,无需入偏殿坐等开席。先往阿阁鞠城,观看击鞠大赛。待赛毕,再返永安宫赴宴。

    百善孝先。大乱初平,百废待兴。一切从轻从简。然嫡母太后上寿礼,自需隆重至极。否则,愧为人子也。

    蓟国稻作伊始,蓟王刘备无暇他顾。无法亲临洛阳,故命上计令陈逸代劳,由右丞贾诩将寿礼呈上。右丞虽食二千石俸,然蓟国二千石,足比万石三公。

    故由长乐少府程璜,亲出相迎。

    世人皆知,蓟国俸禄有三:官俸、宫俸、岁俸。

    贾诩官职为幕府右丞,秩二千石。宫职为中庶子,亦秩二千石。民爵十五等之“少上造”,“言皆主上造之士也”,岁俸七百五十石。授田八十四顷,授地八十四宅。

    贾诩年俸可得:一百四十二万五千蓟钱。春腊二赐翻倍。八十四顷稻田,每季所获新谷,可折大钱七百五十六万。稻花鱼再翻倍。粗略算来,贾诩一年所得,约一千八百万钱。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虽说财能通神。

    然试想,需花费几何,才能令贾文和背主。

    蓟国高俸,着实令人咋舌。

    言归正传。

    为此次蹴鞠大赛。阿阁鞠城,修缮一新。

    左磩右平,人车分道。上下分流,进出有度。

    排位与正月旦会时相同。

    宗室诸刘,坐于西看台,面东。蛮、貊、胡、羌外藩使团,坐于东看台,面西。郡、国计吏,坐于南看台,面北。百官陪坐北看台,新帝自居阿阁大平座。

    待人员齐整。黄门鼓吹并黄门骑吹,列队出场。

    宫中鼓吹,包括黄门鼓吹和黄门骑吹,其成员分别由来自乐府的“黄门倡”及来自少府可充当禁军的“(中)黄门冗从”组成。鼓吹由黄门令所辖,骑吹则由“中黄门冗从仆射”统御。

    鼓吹立于台上,骑吹游走场中。一上一下,互相唱喝,又暗中较劲。惹得观众纷纷叫好。尤其是宗室诸刘看台,五陵少年纷纷振臂高呼,气氛热烈。

    鼓吹一为开场,二为热场,三为垫场。待吹罢,陛下仪仗出阿阁。

    山呼万岁。

    太常高唱:“皇帝为君兴——”

    新帝起身。以示对三公礼贺的敬谢之意。

    三公跪伏,新帝落座。

    三公起身,四面看台皆随之各就各位。

    俯瞰两队击鞠手,列队入场。

    由新帝自大平座,亲手掷下鞠球,鞠赛随即开始。

    双方鞠手,纵马驰逐,血脉喷张。看台一时山呼海啸,群情沸鼎。

    与此同时,虎贲中郎将王越,率领二宫虎贲郎,封禁宫门。捕捉十常侍及其党羽。

    大汉宫廷政变,由来已久。宦官外戚相杀,已历数帝。然新帝与十常侍,皆是初次。堪称“新手”。经历过前大将军窦武之变的曹节、程璜等人,皆已垂垂将死,不问政事。剩下中生代宦官,耳濡目染,远比新帝熟练。

    张让、赵忠等中常侍,虽号“十常侍”却各有所属。分散南北二宫之中,且常轮休出宫,平日绝难聚齐。新帝巧借嫡母窦太后上寿礼,命中常侍皆在宫中待命。已备一劳永逸,一网打尽。

    鞠城鏖战正酣。

    二宫鸡飞狗跳。

    虎贲郎兵分数路,杀气腾腾,围捕十常侍。

    先是钩盾令宋典、掖庭令毕岚,新任永巷令夏恽、孙璋、栗嵩、高望、张恭、韩悝,及赵忠,张让,纷纷在各自署寺,束手就擒。

    除去服侍灵思皇后之郭胜,服侍永乐太后之封谞,十常侍皆被抓捕归案。

    尤其是十常侍之首。赵忠,张让二人被捕,让虎贲中郎将王越,终可长出一口浊气。

    “张常侍、赵常侍,君命难违,还望恕罪。”王越握剑抱拳。

    “好说,好说。”张让、赵忠相视而笑。皆有泪流。

    阿阁鞠城。

    知十常侍悉数被捕,新帝面露喜色。悬在心头多日的大石,终是落地。

    “速速押来相见。”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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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谁言废立() 
在十常侍被押来鞠城的这段时间里,新帝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神情看似专注,目不转睛,俯瞰场内双方鞠手,你争我夺,竞相挥杆。

    实则目空一切,心中忐忑难安。呼吸紊乱,乃至数次闭气,险惊怖而亡。

    直到虎贲中郎将王越,剑履登阁。传语曰:十常侍带到。

    新帝浑身一震。双拳紧握,跟着猛然松气。绵若无力,徐徐前扑的后背,又过电般悄然绷直。正襟危坐,终未失礼。

    这才,安心看戏。

    鞠赛自蓟王刘备横空出世,遂被蓟国发扬光大。器械护具,规则场地,皆有大幅改进。

    十局鞠赛,分成上下半场。半场之间,另有“一刻时”的休息时段。双方皆可更换马匹、器具。甚至可替换最多三名新鞠手入场。

    五局之后,半场落幕。看台观众,意犹未尽。

    日暮西山,晚霞尽染。忽听号角雄浑,鼓声隆隆。

    众目睽睽之下,新帝起身离席。

    凭栏俯瞰全场,吐气开声:“今天齐聚,为太后寿。溥(普)天同庆,俱欢颜。自朕继帝位以来,勤勉政事,中兴汉室,不敢有一日之疏。遂有‘流火天降,麒麟送子’,窃以为,此乃上帝之嘉许也。然外忧内患,相伴成害。黄巾外忧虽灭,两宫内患犹在。朕寝食难安。今日便趁此良机,一举铲除内宦(内患)!”

    新帝一席话,振聋发聩。然看台众人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饶是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亦云山雾罩,不知所以。

    陛下何意?

    百官纷纷回望,居于高位的大将军何进。然大将军,却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一派宿臣之姿。

    细观(大平座)座下动静,一切皆不出新帝所料。面露得色,一声清喝:“来人,带内宦!”

    “喏!”

    便有虎贲郎,鱼贯而入。将五花大绑的张让、赵忠等人押入鞠场。

    “是张让!”百官中忽起一声低喝,引来满场哗然。

    细细辨认,正是不可一世,权势滔天的十常侍!

    弹冠相庆者,扼腕叹息者,眉飞色舞者,神色慌张者,咬牙切齿者,兼而有之。

    一时全情激愤。不知是谁挑头,嘈杂中喊杀渐起。须臾,竟杀声震天:“杀!杀!杀!”

    新帝志得意满。双手虚按。果然大快人心。

    待杀声渐止,新帝居高俯问:“尔等,知罪否?”

    “哈哈哈——”列队跪于场中的十常侍,互相看过,齐齐仰天长笑。笑声凄凉,如诉如泣。

    待笑罢,又各自摇头,洒泪当场。

    “老奴历经三帝,刀锯余人,行将入土。”张让缓缓抬头,直视新帝:“人前为恶犬,人后为忠狗。一腔赤血,日月可鉴。奈何老无用矣。‘衣莫如新’、‘兔死狗烹’,亦是人之常情。敢问陛下,今日是杀我等一人,还是要灭我等满门。”

    新帝傲然一笑:“尔等专恣蠹政,祸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仁人志士,皆恨不能食汝肉而寝汝皮。诛三族可乎!”

    张让眸中戾气,一闪而逝:“陛下杀我满门犹不解恨,竟还要诛我三族。”

    目光阴狠毒辣,新帝竟不敢与其对视。却目光闪烁,气势不减:“大汉律令,祖宗家法,朕,岂能徇私。”

    所谓夜长梦多。三司会审,人证物证,悉数省去。新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来人,杀无赦!”

    “杀无赦——”身旁虎贲中郎将王越,振臂高呼。

    “西园卫何在!”眼看人头落地,赵忠尖啸刺耳。

    “西园卫在此!”箭如飞蝗。持刀虎贲郎纷纷中箭毙命。便有板楯禁卫,列队入场,将十常侍层层护在阵心。

    形势急转,新帝一时目瞪口呆。千算万算,竟不料走漏风声。妙极早被十常侍窥破。更不料自先帝崩后,便被人遗忘的西园卫,竟彪悍如斯!

    为首之人,正是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除去前中军校尉孙坚、新任典军校尉胡毋班,众校皆在!

    王越怒急:“尔等欲造反乎!”

    别说新帝,便是张让等人,亦喜极而泣:“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新帝气得浑身直抖:“大胆狂徒!堂堂大汉禁卫,竟受命于内宦老贼!”

    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迈步出列,高举敕令:“奉太后命,废无道昏君!”

    “嗡——”哄声四起,百官瞠目。

    宛如晴天霹雳,新帝气血冲顶,两眼一黑,险昏倒在地。

    是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能废立新帝,唯嫡母皇太后,窦妙一人。

    只是,只是,为何如此?

    小黄门蹇硕,朗声诵读:“太后诏曰:自先帝以来,天下板荡,群盗蜂起。幸赖祖宗庇护,危而复存。上帝未熄雷霆之怒,乃报应于先帝,故盛年崩于困龙台上。遗命胞弟合肥侯,继任大统。然朕(窦妙自称)仰瞻天象,俯察民心,炎汉气数未尽,却非行运于陛下(新帝)也。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九五之尊,当令宗室诸刘中‘有德者居之’。‘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陛下罔顾人伦,大逆无道。愧为人子又岂能为君?宜当废除帝位,遣回封国,另立新君。”

    窦太后诏书,振聋发聩。被小黄门蹇硕中气十足,诵读出口。嗡嗡作响,落针可闻。

    稍作回味,百官皆心领神会。

    首先,盖棺定论,先帝乃受天谴而亡,故遗命非不可逆。

    其次,“流火天降,麒麟送子”之吉兆,并非应在新帝身上,否则又怎会是灵思皇后,无端孕身。

    再次,新帝德行有亏,礼法有污,食乳蒸母,愧为人子更无法为君。

    最后,一锤定音,废立新帝。

    尤其是“顾人伦,大逆无道。愧为人子又岂能为君”之句,直戳新帝心窝。虽语焉不详,隐晦并无提及。然新帝聪慧,又焉能不知。眸中厉色陡增。狂病似要当场发作。

    便在此紧要关头,有执金吾王斌起身奏道:“陛下假嫡母上寿,大肆杀戮,欲血腥二宫。别有用心,岂非愧为人子乎?”

    “嘶——”新帝只手遮面,扶额长嘶。

    须臾,五指箕张。有一疯狂血目,自指缝露出:“死士何在!”

    “在!”音犹在耳,弦如雷吼。

    飞虻箭四射而下。竟穿胸洞背,破板楯重甲。

    曾被蓟王披丧送亲的何进,一时目眦尽裂。

    竟是绣衣追魂弩!

    “护驾——”

1。52 二宫流血() 
大将军何进,心知肚明。保护陛下,便是保护自己。

    追魂弩之威力,何进亲身领会,焉能不知。府中死士皆披禁中重甲,仍被乱箭射杀,惨死一地。箭箭致命,当不愧追魂之名。

    四面看台,忽起骚乱。伪装成观众的河洛死士,手持追魂弩,居高下射。西园卫被上下夹击,背腹受敌,接连惨叫毙命。

    利箭破体,迸溅血雨。

    十常侍匍匐阵中,抱头尖叫。惊恐至极。话说,养尊处优,颐指气使之大内官,何曾经历过此等场面。

    “还击,还击!”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顶盾怒吼。然劲弩如雨,四面攒射。露头便死,如何能张弓搭箭,再有瞄准之机。

    “哇哈哈哈!”大平座上,新帝势如疯虎,双目猩红:“射死这群背主狗奴!”

    “狗皇帝!”阵中张让,切齿生恨。先前众人本已说好,杀一儆百,不动新帝分毫。如今恨意丛生,恨不能将新帝,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兵乱一起,生灵涂炭。看台观众,如何还能坐稳。各自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一众黄门鼓吹,更被乱箭射死,接连栽落高台。

    大平座下百官,亦惊起避让。

    此正是收买人心,千载难逢之机。大将军何进,岂能错过:“诸位莫慌,何某在此。”何进挥剑拨去西园卫乱射流失。且战且退,引领百官避入阿阁。

    不料却被一队虎贲郎,抽刀拦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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