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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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5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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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被五大鸿儒,所窥破。

    王充所著《论衡》一书,对时下诸多学术弊端,特别是颓风陋俗,进行了系统性的“针砭”。书中观点,可谓石破天惊。《论衡》更被后人称“博通众流百家之言”之“百科全书”。

    单就物理而言,王充对运动、力、热、静电、磁、雷电、声等现象,皆有细致观察。并解释人与自然之关系。王充把人之发声,比喻为鱼引起水的波动;把声的传播,比喻为水波的传播。书中诸多见解,与后世声学结论一致:物体振动产生声波,并需借助介质来传播。

    后有欧洲人波义耳,提出空气是传播声音的媒介,比王充晚一千六百年。

    范晔《后汉书》将王充、王符、仲长统,三人立为合传,后世学者更誉之为“汉世三杰”。

    只可惜。后世儒教盛行。王充之言,离经叛道,被贬为“杂家”。历代目录书,皆将王充《论衡》列入无所宗师之“杂家”类。又说王充是“南方墨者之支派”。

    蓟王不敢苟同。

    古往今来,生产关系需与生产力相匹配。

    后世早已证明,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为科技铺路,必然要“神灭无鬼”。 富品中文

    

1。176 巨人之志() 
事实上,将“神灭无鬼”引入蓟国。乃蓟王深思熟虑。举重若轻之举。然若仅是让王允弟子,入太学坛,传道授业。孤掌难鸣,久必为儒家所灭。故刘备新建“方技馆”,令其容身。如蓟国将作馆、国医馆,于实践中不断发扬光大。茁壮成长。

    所谓学以致用。实践乃检验真理之唯一标准。又说存在即是真理。蓟国机关之利,深入人心。老农一人,日种一顷。如此便利,如何能轻易舍弃。若方技馆,能有将作馆之利国利民,即便再有闲而无事者,百般挑剔,亦当哑口无言。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无故夺人之利,智者不为。

    若能令天下,皆晓以利害。方技馆,自当稳如泰山。

    五日小朝,紧随十日大朝。

    百官列席,蓟王就位。

    此时。蓟王欲立“方技馆”之事,与会官员,多已悉知:主公为制妖言惑众,故将方技收归己用。

    此亦是蓟王有意为之。且看群臣如何反应。蓟王才好适时应对。

    见百官肃穆,正襟危坐。

    蓟王环视群臣,娓娓道来:“少时,孤与母,居楼桑。一年雪大,有太平道徒数人乱入村中。施雕虫小技,欲妖言惑众。被孤当面揭破,掩面遁走(甯姐姐:哦?)。从此往后,楼桑妖人绝迹。后北地皆信太平。然十里楼桑,却无人信。何也?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方术一途,虚无缥缈。登仙之旅,无迹可寻。然,方技却不同。若不为升仙,利国可乎,利民可乎?”

    见百官齐看。上庠令郑玄,心平气和,起身奏对:“主公明以照奸。若方技为国所用,当大有裨益。”

    郑玄乃蓟国文坛泰斗。郑学被蓟王引为治国之术。足见一斑。

    今,话出其口。百官皆暗松一口气。

    刘备欣然点头:“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自武帝以来,大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统一思想,功在千秋。然,‘工善其事,必利其器’。又曰:‘得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方技馆网罗天下‘经方’,为国所用。试想,若历代经方所录之‘奇术’,蓟国上下,皆见惯不怪。便有心怀叵测,妖言惑众之徒,又岂能轻易得逞。”

    “主公明见。”百官下拜。

    黄巾之乱,荼毒剧烈。蓟国百官、百姓,多深受其害。将心比心,如何能不切齿生恨。今黄巾覆灭,群盗蜂起。又有巴郡妖巫张修反,号为五斗米师,郡县不能敌。

    眼见今汉屡遭妖贼所乱,蓟王岂能束手待毙。

    如前所说。立一家国公敌,自当同仇敌忾。此次此刻,此情此景。还有比太平妖道,更合适的人选吗。

    面对生死大敌,迫切的生存需求。让蓟王推出“方技馆”,变得合情合理。剥离“神鬼”,更是大势所趋。

    “郑公?”刘备居高笑问:“若立方技馆,主令一职,当取何名?”

    “主公立方技馆,网罗天下经方,乃为‘解世俗之疑,辨是非之理’。此举,与王仲任不谋而合。”郑玄起身奏道:“王仲任有言:‘孔子不王,素王之业在《春秋》;然则桓君山不相,素丞相之迹在于《新论》者也。’今方技虽属杂家,却有‘大用’。何不各取一字,称‘大素令’。”

    “王仲任曾言,‘万物之生,皆禀元气’。‘元’者,始也。或可改‘元素令’。”刘备一锤定音。

    “主公明见。”郑玄拜服。

    比起悬而未决的门下令,元素令人选,蓟王却颇为急迫:“何人可为方技馆元素令,诸位可有合适之选。”

    “臣,举荐一人。”正是河内名士,新昌令司马直。

    “叔异举荐何人?”刘备颇多意外。

    “温县常伯槐。”司马直起身奏报。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县人。少时家贫,好学多智。数年前,白波,黑山势大,避乱上党,耕种山阿。逢旱极而蝗,左右颗粒无收,独常家坞壁丰收,于是尽呼比邻,升斗分食。乃治世志才。

    刘备轻轻颔首:“此人如何?”

    司马直奏曰:“尽得‘王论’真传。”

    司马直所说‘王论’,便是将王充与其呕心沥血所著《论衡》,合并而称。

    虽说前汉时,便已罢黜百家。然各家学说,并未断绝(请注意)。如墨家一般无二,各家在朝中亦有一席之地。

    比如,数年前,灵帝诏封杨赐为临晋侯,食邑千五百户。杨赐以当初曾与刘宽、张济一道为灵帝讲学,不应一人受封为由,上书求分食邑给刘宽、张济。灵帝遂封二人及其子爵位。不久,灵帝又令杨赐任廷尉,杨赐以非世代法家出身而坚辞。

    换言之。按照朝中惯例。廷尉一职,当由法家传人,或知法家之通儒,担任。

    此,足可例证。前汉虽罢黜百家,今汉却并未斩草除根。

    也正是此因。当蓟王刘备乾纲独断,引入方技时。以郑玄等人为首的儒士,并未极力反对。

    事实上,汉时“名士”,与“儒士”,并非等同。“高士”,更是无所不包。凡有高人一等之一技之长。便足可称“高士”。善养蜂猪,都可称高士,还有什么好说。

    “除常伯槐外,还有何人,可入方技馆?”刘备再问。不出五位大儒所料。蓟王欲扶持一个学派,绝非只为招募一两个贤才。

    郑玄答道:“回禀主公。诸如桓谭、贾逵、王符等,门徒众多。皆可一用。”

    原来。早在王充“元气论”前,今汉已有桓谭之“形神论”。�

    更早在先秦时,《荀子·天论》便有“形具而神生”之句。比及今汉,前有桓谭:“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燃)烛矣”。再有王充:“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

    桓、王二人以烛火喻形神关系,言明心神不能离开躯体而独存。

    神灭无鬼,神形俱灭。

    蓟王欣然一笑,随口诵出桓谭名句:“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而欲变易其性,求为异道,惑之不解者也”。

    百官心领神会,主公早有准备也。

    “凡有相识,但举无妨。”蓟王居高言道。

    “臣等,遵命。”群臣敢不下拜。

1。177 拔毒食鲜() 
待群臣起身,刘备又道:“王仲任,将儒学之士,分为四等:儒生、通儒、文人、鸿儒。且曰:‘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又曰:‘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以己度人。却不知王仲任,(自)己何所属?”

    蓟王乃问,若按王充对“儒学之士”的分类,王充自己又属于何种。

    蓟王此问,大有深意。能为王充盖棺定论者,此时此地,唯有一人。

    于是乎。百官又看郑玄。

    郑玄起身言道:“依老臣之见,王仲任当属‘世之鸿儒’。”

    刘备轻轻颔首:“郑公乃当世儒宗,郑学即国学。王仲任一家之言,虽有可取之处,却也不足与郑学相提并论。所著篇章,当交由郑公去芜存菁后,合称‘王论’,传习后世。不知郑公以为然否?”

    此言一出,百官终是释怀。

    “郑学”、“王论”,一字之差,高下立见。由郑玄操刀主编,去芜存菁。换言之,蓟王之意,乃是将王充学说,一统到郑学之下。

    诚如蓟王所言。

    郑玄乃汉末儒宗,所创郑学,人称“通学”。其,以古文经说为主,兼采今文经说及谶纬之学注经,不守门户之见,从而创郑氏家法,立郑氏经学体系。在郑玄之前,儒者各守师法、家法,壁垒森严,少有会通。自郑玄遍注群经,使今、古文经合流,殊途同归,融合一统为新经学。

    内容涵盖:政治、经济、哲学、法律、教育、历史、天文、历法、数学、物理、机械制造等,诸多学科。一言蔽之,兼容并蓄,乃是郑学最大特点。若将王充所著称为“小百科全书”,郑玄所著,便是“大百科全书”。

    在郑玄之前。博士说经,往往繁琐寡要,甚至其注解文字,远超原著。郑玄博洽经传,长于训诂,其注经,“文义自解,故不言之,凡说不解者耳”。故经注简约,用字往往少于原文。郑玄著述,遵循“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众篇明”的原则。令学者举一反三,一通百通。事半而功倍。

    正因郑学乃是“通学”。故蓟王才亲下王命,将“方技”,亦列入郑学门内。与政治、经济、哲学、法律、教育、历史、天文、历法、数学、物理、机关等并列。

    一言蔽之。在统一思想的前提下,分门别类,学以致用。

    蓟王用意之深,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饶是郑玄,亦五体投地:“老臣,定不负主公所望。”

    何为明主。蓟王善用“王论”,足见一斑。

    河豚有毒,却鲜美无比。拔其毒而食其鲜,便是明主所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亦是王道。

    “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言及此处,刘备忽心生感悟:“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非是灭尽旁门,而是‘以儒为宗,集百家之大成’。兼容并蓄,一统学术。正因如此,时至今日,百家仍有传人,香火不断。而饱学之士,身兼诸家之长,号‘通儒’。”

    此,便是帝王之心。蓟王能领悟汉武之意。足以说明,时至今日,当可为天下共主矣。

    果然。郑玄眼中慧深如海:“既得明主,大汉三兴在望矣。”

    时下学派并起。为寻章摘句,证本派为尊,甚至有人不惜贿赂内官,削改兰台内皇宫藏书。足见门第之争,何其激烈。擅将他人学说,收归己用,自然是门派大忌。

    然此意,却出自赫赫威名之蓟王刘备。又授予名满天下之儒宗郑公。自另当别论。

    能得郑公亲手训诂(注1),门派弟子与有荣焉,门派学说善莫大焉。此,便称为“王化”。

    亦可比在“月旦评”上,得许劭一语点评。无论是谁,必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月旦评”因而闻名遐迩,盛极一时。

    闻蓟王亲下王命,将王充《论衡》等篇章,交由郑公训诂,纳入郑学门下,称“王论”,传承后世。于是,天下桓谭、贾逵、王符、王充等,“无神论”门徒,闻风而动。齐来蓟国。

    十日后,上党山中,常家壁坞。

    蓟王门下督郑泰,携重礼徵辟家主常林,常伯槐。

    宾主落座。常林将同乡司马直手书,细细看过。这便平揖相问:“敢问贵使,叔异所举‘元素令’,是何职也?”

    郑泰答曰:“元素令乃方技馆之长令。方技馆,乃我主为网罗天下经方,为国所用而新置。为蓟国第十四令。秩比二千石。”

    “原来如此。”常林又问:“贵使当知。常某乃一介书生,对方术一窍不通。叔异所托非人也。”

    郑泰笑答:“方士多侍神鬼,方术多假神鬼。而我主所欲,乃去芜存菁。蓟国‘经方’,不为装神弄鬼,只为国、为民所用。故自元素令而下,方技馆一众属吏,当不信神鬼。”

    常林这便醒悟:“王上欲用本门,以克神鬼乎!”

    郑泰欣然点头:“然也。”

    见常林沉思不语。郑泰遂晓以利害:“来时,我主已命郑公,训诂桓谭、贾逵、王充、王符等先贤所著籍册。并称‘王论’,流传后世。”

    闻此言,常林霍然站起:“贵使且速引我去见王上。”

    郑泰一愣:“何其急也?”

    “郑公乃当世儒宗,自毋需多言。然本门学说,却与时下大兴之儒术,多行抵触。若其中菁华,皆被视为‘大逆之言’而尽数删去。即便传世,亦名存实亡。犹如行尸走肉。”常林急道:“事关本门生死存亡,焉能稳坐!再行耽搁,恐不及也!”

    郑泰亦知事态严重,这便起身:“敢不从命!”

    常林唤来发妻、幼子,叮嘱谨守壁坞,善待邻里。这便登车,直奔蓟国而来。

    上党山中,坞堡连横。因受常林分谷之义,皆以常家坞,马首是瞻。悉知常林应蓟王徵辟,出仕蓟国二千石高官。左右邻里,皆弹冠相庆。等着常林安顿,便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共赴蓟国安居不提。

    兵荒马乱,群盗蜂起。自当避入强国,方可保一世平安。

    洛阳,西邸。

    史子眇再来:“拜见皇后。”

    “如何?”自见过麻姑,何后已深信不疑。

    “万事皆备。”史子眇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待皇后算准时日,便可依计行事。”

    何后乃是过来人。史道人之意,焉能不知。略作计较,这便答道:“如此,暂定月中为宜。”用后世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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