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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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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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入殿一叙。”郑泰、孙乾,皆刘备私臣,自然亲近。

    又有美人殿前迎接,口出:拜见王上。

    正是张济所献邹氏。刘备护送陛下灵车抵京,来时匆忙。未曾携带女眷。贾诩便将邹氏送入园中,服侍蓟王衣食起居。邹氏,二八之华。颜色殊丽,温婉怡人。琴棋歌舞,无所不精,能书会计,尤善抚琴。刘备甚喜,与亚马逊十二御姬同为“函园美人”。虽已侍寝,却未有男女之欢。陛下丧期,诸事不宜。

    何为节,便是人前人后,表里如一。

    主臣落座,宫女奉上香茗。

    郑泰、孙乾,将国中诸事,娓娓道来。立冬前,千里晚稻,尽数开镰。三千余万亩良田,可得新谷一亿八千万石。再加五百万亩官田所出新谷三千万石。今季入粮,足有二亿一千万石。

    一国济天下。

    蓟国之强,毋需多言。

    人口密集,谨防瘟疫。所幸,各城卫生、医疗条件,冠盖宇内,首屈一指。水洗便利,医药充足。流民入籍前,皆需入各流民营地,观察隔离,养要身体。刘备最担心的大疫,并未在国中流行。

    “闻,国增四县。二位国相,特命我等代为询问,主公欲取何地。”孙乾言道。

    “冀州六国,万勿轻动。”刘备言道:“二位府丞之意,宜取渤海及辽西,境内四县。”

    “二位国相,亦有此意。”孙乾答曰。

    刘备将洛阳诸事,皆交由二位府丞打理。书不尽言,二位国相这才托孙乾,代为相问。

    “渤海乃大郡。比先前所割前汉废县,民生甚佳。”郑泰亦言道:“若是先帝,必舍不得。不知新帝,可否割舍。”

    刘备轻轻颔首:“新帝与先帝,一母同胞。孤观之,聪慧机辨,不在先帝之下。为合肥侯时,名声不显。然有执金吾深入其境。归来后曾言,合肥民众安乐,丰衣足食。合肥侯,颇有明君之姿。”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孙乾对曰:“合肥侯与骤登大宝,被宫中宦官养大的先帝,毕竟境遇不同。入宫称帝,已然成年。功过是非,心知肚明。若能勤于政事,大汉中兴有望。”

    “古有孟母三迁,足见境遇弄人。”郑泰叹道。

    “新帝继位,朝政复起。孤,心事已了。待辞别二后,便归国就藩。”刘备去意已决:“陛下因何亡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见主公眉宇间有郁结之气。莫非正为此事烦心。”孙乾问道。

    “正是。”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刘备无暇他顾。今终有闲暇,梳理前情旧事。沙丘台上,蓟国工匠正夜以继日,挖掘蛛丝马迹。而那位藏身于历史洪流之后,名不彰、声不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平道神上宗师。刘备总觉得,其人其事,如影随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若近若离,若隐若现。不可名状,无从捉摸。

    不将其斩草除根,太平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有斩断病根,大汉这株四百年老树,才能枯木逢春。

    夜已深,遣宫人引郑泰、孙乾,入官堡精舍歇息。刘备这便起身,入后殿寝宫,软玉温香,安睡不提。

    翌日,刘备车驾入西园。赶去与何后辞行。

    初冬已至,万物凋零。偌大的园中,年十四到年十八的妙龄宫女,除去身强体健者,留下打扫宫室,余下皆被迁往宫外,为陛下守陵。

    唯有诞下万年公主的美人,获许留在园中,与何后相伴居丧。

    西园八校,被以各种名义,调离西园,拱卫二宫。只剩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常驻西邸。守卫皇后与万年公主母女。

    “拜见王上。”遥见蓟王车驾,蹇硕披甲来见。

    “皇后何在?”刘备隔窗问道。

    “皇后应在万金堂,王上请自去。”蹇硕躬身相送。 富品中文

    

1。127 无诏不离() 
先帝在时。西邸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如今门庭冷落车马稀。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古往今来,人走茶凉。莫不如此。

    直到临近堂前,才有郭常侍亲出相迎。

    “臣,刘备。拜见皇后。”刘备肃容行礼。

    一身缟素的何后,自帘后言道:“新帝既赐蓟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谒赞不名。蓟王又何须,如此多礼。”

    “臣,习惯了。”登堂入室必除鞋,乃自幼养成的家规。

    何后不置可否:“王上向来有礼有节。妾,也习惯了。不知今日,所为何来?”

    “诸事已毕,臣不日当归国就藩。特来向皇后辞行。”刘备答曰。

    何后一愣:“王上当真要走。”

    “然也。”

    “王上力排众议,扶立新君。托孤重臣,自当委以重任。权倾朝野,指日可待。为何退避归国。”何后不解。

    “臣,乃藩王。久居在外,与法不合。陛下足可亲政,又何须臣指手画脚。”刘备对曰。

    “王上当真舍得,将朝政大权,拱手于人?”何后再问。

    “心不在此,有何不舍。”刘备道破心声。

    “好一个心不在此。”何后,声忽柔然:“洛阳京畿,便无一人,能让王上心有牵绊?”

    “皇后保重。”刘备再拜离去。

    见刘备决然而去,何后忽有些意兴阑珊。贵为帝后,母仪天下。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向来眼高于顶。对陛下以外的男人,从来不假辞色。却在蓟王刘备的身上,屡遭挫败。如何能不,心灰意冷。

    平心而论,何后姿容远非庸脂俗粉可比。奈何出身商贾,善利益交换。与陛下本是天生一对。可惜一山不容二虎。所谓“同行是冤家”。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帝后终归是一拍两散。阴阳永隔。

    徒留一声长叹。

    出西园,见时候还早。刘备又转去永安宫,向窦太后辞行。

    终于见到了,自幼便寄养在道人史子眇家中,人称“史侯”的皇长子辩。

    “臣,刘备,拜见太后,拜见太子。”

    “你就是蓟王?”太子自帘后,稚声问道。

    “正是。”刘备答曰。

    “舅父言,蓟王乃麒麟降世,头上生角。为何不见?”太子问道。

    “太子不可无礼。”窦太后轻斥道:“蓟王乃先帝托孤之臣,同出汉室宗亲,何来麟角。太子,当以师长侍之。他日登基亲政,亦需蓟王辅佐。”

    “恕辩儿失礼。”太子这便赔礼,面无半分勉强。

    “臣,不敢。”刘备再拜。

    窦太后言道:“王上归国,恐不常来。”

    刘备斟酌答曰:“臣乃外藩,久居北疆。洛阳与我,并无留恋。此番归国,当无诏不离。”

    “王上归国,欲辟祸否。”窦太后直问。

    “功成身退,无心权势。”刘备直言:“臣,本就是宗室,又封王爵,辖千里国土,数百万民。权势,与我如浮云。”

    “王上所言极是。坐拥千里封国,数百万国民,又何须在洛阳朝堂,一争长短。”窦太后叹道:“新帝登基,先立太子。传承虽有序,然明争暗斗,在所难免。置身事外,方能善始善终。”

    不愧是曾垂帘称制的本朝太后。见识不凡。

    正如太后所言。刘备拥有千里沃土,牢固根基。与一般权臣,可谓云泥之别。大将军何进也罢,骠骑将军董重也好。即便权倾朝野,不过封万户侯。充其量,一县之地。岂能与头枕太行,脚踩碧波,横亘在幽冀之间,国土狭长,宛如长龙的蓟国,相提并论。

    乱世将至,权势何用。地盘才是唯一倚仗。

    “太后明见。”刘备言道:“大乱初平,万民饥流。大汉十三州,减口二千万。民生凋敝,亟待休养生息。陛下为合肥侯时,治国安民,颇有建树。且已元服,自有主张。不会轻易为他人左右。”

    “王上言之有理。”窦太后又道:“王上此去,陇右流徙羌人,亦需顾及。”

    “臣,遵命。”

    临别时,刘备又道:“臣,之所以不愿将永安改称长乐。正因多事之秋,太后宜当善保凤体。”

    “此乃程常侍之意,朕,并无与人争斗之心。”窦太后不以为意。

    “太后深明大义,当为社稷之福。”刘备再拜。

    出永安宫,刘备又去恩师府中辞行。

    传言,陛下欲擢升恩师为太仆,位列九卿。蓟王授业恩师,自当重用。

    再与曹操、袁绍等一众好友,关羽、张飞二位义弟话别。择日北归。

    幕府五校,悉数留京。刘备只带走四弟太史慈与五弟黄叙,及各自麾下兵马。

    趁大河尚未冰封。游麟号率蓟国明轮船队,顺流而下,经大河入漳,经停薄落津。再换乘车马,往广宗一行。

    广宗墟外,蓟国新任大利令吴循,已恭候多时:“拜见王上。”

    “元顺免礼。”刘备问道:“辛苦多日,可有所获。”

    “臣幸不辱命。”吴循答曰:“发现贼人暗通沙丘之密道。”

    “且领孤一观。”

    “喏。”

    广宗土壤沙质。黄巾贼曾于城外,遍掘地道,装神弄鬼。后被前大利令苏越识破。恩师水淹广宗,冲垮暗道。沙丘台下机关器,亦被悉数拆卸,转运蓟国。再培土填实。不料又被贼人暗中掘通。

    密道入口,便在瓮城之中。

    暗道宽大,可行车马。内设轨路,可借轨道车快速往来。

    吴循言道:“臣已命人先行探查。暗道直通沙丘台下。借机关升降,神鬼无觉。传闻,陛下服药助兴,强行房事。乃至箭疮崩裂,血流不止而亡。主公命人送回的药渣,华大夫也已详查,药渣中,确有虎狼之药。却无熬制慎恤胶之材。”

    “换言之,慎恤胶并非一炉熬制,而是被人另行加入。”

    “正是如此。”

    “若如此,为何不直接投入碗中,喂食陛下。反多此一举,投入药罐之中。”言毕,刘备便已醒悟:“下药之人,并非喂药之人。”

    “臣等,亦如此想。”吴循答道:“只需将慎恤胶投入药罐,无论何人喂药,陛下皆难逃一死。”

    多年前,刘备入宫赴宴,离奇中毒。若非甯姐姐出手相救,当真命悬一线。时过境迁,陛下亦身中此毒,一命呜呼。刘备隐约觉得,此事或与甯姐姐莫大相关。睚眦必报,亦是太平圣女,性格使然。尤其对险害刘备性命之人,罪无可恕。

    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何后与圣女,皆剧毒无比。沾之即死,触之必亡。

    奈何,一明一暗,都与蓟王瓜葛不断。

    “可曾寻到蛛丝马迹。”刘备打起精神追问。

    “台下机关器,残留一根丝缕,必是贼人慌乱中所遗。”

1。128 废史立牧() 
果然是“蛛丝马迹”。

    仅凭一根细丝,如何能缉拿到真凶。

    然这根卡在上下机关器,升降踏板缝隙处的丝缕,足以证明。陛下崩于沙丘平台,乃贼人精心设计好的结局。

    时人深信天人感应。事死如事生,灵魂不灭。头顶三尺有神明。前有赵主父,中有始皇帝,后有汉灵帝。三位君王皆命丧此台。所产生的深远影响,难以估量。

    京师重地,尚无人敢胡言乱语。然民间,尤其是冀州早已传开。先帝命丧沙丘,乃是“天命”。

    先帝乱而无损,倒行逆施,惹上帝(天帝)降怒。假名士王芬与黑山贼张燕之手刺之,崩于晾尸台上。

    如此一来。民间对王芬与张燕的感观,立刻变得非同寻常:二人乃奉天行刺,何罪之有。

    这便是假借神明的可怕之处。

    当义理,从道义上升到“神道”。世俗伦理,已无从定义,更无从审判。此亦是宗教的可怕之处。后世皇朝,屡试不爽。佛、道,大行其道。究其原因,还是统治阶层借此操弄人心,鱼肉百姓的结果。

    换言之,凡以宗教立国,或将某个学派神话,并以此演化而出的“神学”为据,深度介入世俗的封建皇朝。皆先天不足。

    一言蔽之:统治不够,神话来凑。

    对刘备而言。任何“借神话笼络人心”之举。皆需以雷霆手段,悉数铲除。

    此,便是黄巾之乱未起时,刘备已先在国内,将太平道定性为邪教的原因。

    陛下深受重创,卧床不起,杀之易耳。又何须多此一举。将下药、喂药,分与二人。令刘备百思不解。

    再无所获。刘备与一众属吏、工匠,继续北上。经由蓟国渠,返回南港。

    天空飞雪,稻作已毕。巨马水奔流向东,经年不冻。

    王上归国,大快人心。甚至比颗粒归仓,更能抚慰民心。

    洛阳京畿,暗潮汹涌。坐拥千里国土,王上稳如泰山。二将八校,足可护吾王周全。

    天佑吾王。

    归国方知,临晋侯,老司空杨赐,月末已辞世。

    陛下为其披丧,三日不朝。赠东园棺椁、衣物,赐钱三百万、布五百匹。并下诏哀悼,命左中郎将郭仪为使,持节追赠杨赐骠骑将军、司空印绶。待到安葬时,又命侍御史桓典,持节送葬,兰台令史十人,遣羽林骑士轻车介士(武士),前后鼓吹,又令骠骑将军下属及司空仪仗队伍,送葬至先帝陵。公卿以下皆参加葬礼。赐谥号“文烈”。以其子杨彪袭爵。

    时下,若父母丧,子女必须归家奔丧。尤其为人子,还需离职奔丧。否则,将被视为大逆不道。为朝野所不容。

    正如时人皆有双重身份。此事,亦有例外。当,朝中重臣或戌边名将,身系国之安危,离职奔丧,于国不利时。即遭大丧,朝廷亦特诏,命其遥祭父母,不得奔丧。朝廷另派专使往其家,慰问吊唁,以替重任在身的孝子,行哀治丧。此特殊之仪轨,称为“多情”。

    杨赐乃先帝授业恩师。陛下特命无需扶棺返乡,入先帝陵陪葬。新任临晋侯,永乐少府杨彪重任在肩。亦无需去职守丧。

    话说,就近葬入帝陵。四时祭拜,亦十分方便。

    刘备命二位府丞,幕府五校,悉数前往先帝陵送葬。幕府精兵,无敌猛将。寒兵玄甲,人马具装。杀气腾腾,自能震慑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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