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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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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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张飞先是一愣,跟着肃容抱拳:“敢问戏丞,大礼何来。”

    “且入堡细说。”戏志才不由分说,便向坞堡走去。张飞急忙跟上。

    入坞堡大堂,宾主落座。

    兵卒奉上热茶。戏志才浅饮润喉,这才言道:“信使来报,校尉截获烧当和亲贵女。却不知,此时人在何处?”

    “皆押在牢中。”张飞如实作答。

    戏志才这便放心:“大礼,便是烧当贵女。”

    “不可不可。”张飞连连摆手:“我与姐姐有言在先。待战后,便送与大哥当面。”

    “校尉此言差矣。”戏志才抚掌大笑:“贵女并非大礼。”

    “愿闻其详。”张飞一时面红耳赤。

    “待见过贵女,再细说。”戏志才却卖了个关子。

    张飞不疑有他。遂领戏志才入地牢,面见和亲贵女。

    张飞遣人送信时,戏志才已入枹罕大营监军。悉知烧当羌和亲贵女被张飞所劫。这便星夜启程,赶来相见。

    戏志才善奇谋。

    如他所言,此来确为张飞送一份大礼。

    隔监行礼。戏志才朗声道:“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麾下,西域都护府左丞戏贤,见过诸位贵女。”

    “原是戏丞,久仰大名。”贵女亦下拜回礼。

    “贵女可知时局之险?”戏志才开门见山。

    “未知也。”还是那名女子答道。

    “寒冬时节,滴水成冰。然幕府将校,却不避严寒,兵分数路,杀奔域外。我主当世人杰。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所向披靡,未尝一败。前有鲜卑大单于,后有东羌三十六部。今西羌兵谏,不过为日薪二百大钱。既无破釜沉舟之决心,亦无同仇敌忾之信念。如何能与我虎狼之师相峙?”

    “唉……”贵女一声叹息:“我亦是如此苦劝父帅,切莫因小失大。奈何族人利欲熏心,被宋健蛊惑而擅起刀兵。又为拉拢钟羌,而不惜将我姐妹嫁入西倾山中。”

    “贵女知事明理,果然大家闺秀。”戏志才赞道:“若解灭族之危,为今之计,需兵行险招。”

    “愿闻其详。”贵女问道。

    “贵女可敢与我同入西倾山?”戏志才朗声相问。

    “戏丞欲擒王乎?”贵女惊呼。

    “然也。”戏志才郑重点头:“实不相瞒。烧当、白马,皆不足为患。我主所患,乃趁乱做大,辖众百万,精兵十万之钟存羌。待降服烧当、参狼、白马等部,当合东西二羌之力,一举攻灭钟存。从此,大汉再无羌患。”

    “原来如此……”不愧是贵女,这便想通一切:“反客为主。”

    “正是反客为主。”戏志才亦不禁双眼一亮。羌人中能有此等智者,此事易耳。

    “宋健可是辅汉大将军细作。”贵女之智,果见一斑。

    “然也。”戏志才一声暗叹。西羌无数赳赳男儿,竟不如眼前一女子。

    “父亲中计矣。”贵女这便打定主意:“若我姐妹,随戏丞行事。可解灭族之危否?”

    “此祸当解。”戏志才郑重顿首。

    “若如此,我等姐妹,当听命行事。”贵女领姐妹再拜。

    戏志才亦长揖回礼。

    一直未置一语的张飞这便醒悟。

    戏丞所言大礼,乃是深入虎穴,擒贼擒王。

    出地牢,张飞言道:“戏丞大礼,(张)飞自笑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戏志才欣然点头:“此计若成,陇右无忧矣。”

    张飞却抱拳道:“即若不成,飞亦保戏丞平安而回。”

    戏志才肃容回礼:“如此,戏某亦后顾无忧矣。”

1。72 羚羊挂角() 
大震关,云霞殿。

    收到戏志才六百里加急手书,刘备遂遍示众人:“志才已先行。”

    李儒双手接过,细细端详后笑道:“左丞此去,必行将计就计。”

    “信中只留‘臣去也’三字。后事究竟如何,戏丞却未言明。”傅燮看后言道。

    荀攸笑答:“一来,时不我待。二来,志才深知我等,我等亦知志才。后事如何,毋需多言,我等自当补全。”

    “然也。”李儒起身行礼:“禀主公。关校尉可出也。”

    “来人。”刘备这便点头:“传令汉阳大营,遣前军校尉,兵进临羌,攻占龙耆城。”

    “喏!”有当值亚马逊女御卫出殿传令。

    傅燮不解:“龙耆濒临西海,今诸羌主力多蛰伏于归义城附近,大小榆谷、赐支河曲等地。主公为何舍近求远?”

    “羌人狡诈。但有风吹草动,必仓惶逃窜。稍有逼迫,即遁入西羌深处。此战,当以退为进,声东击西。”李儒答曰。

    刘备亦笑道:“孤闻。西羌有羚羊夜宿,挂角于树,脚不着地以避祸。此战,当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原来如此。”傅燮拜服。话说,主公果然博学多才。竟连西羌有兽,其名“羚羊”,此等逸闻,亦知晓。

    翌日,白石障。

    留下戍卒守卫城障。外裹羌骑装束的三千幕府精骑,在张飞与戏志才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奔赴西倾山。

    机智如戏志才,已从俘虏处问出详情。并为自己安排好了妥当的身份。贵女的来历,亦得出七八分。此去当全无破绽。便有些许漏洞,智谋亦足可补全。

    日行无话。

    暮时,择一背风处搭建羌人毛毡,宿营河谷。

    此次嫁娶,贵女中有一人为主。余下皆为陪嫁。身份类似媵妾。

    话说,张飞领十八骑不过掠回十九人。余下陪嫁贵女,皆成俘虏。其中便有人亲眼目睹二日血战。夜晚宿营,从同伴口中悉知万余族中青壮,皆命丧白石障下。许多羌女,忍不住落泪。

    有道是“羌女多情”。

    先前血战,有不少羌骑生无可恋,迎着乱箭连人带马,撞入城壕。正因目视心上人被掠走。

    难怪贵女亦说,“不愿和亲”。

    盲嫁是其一。心有所属,许亦是主因。

    利欲熏心之下,起兵谋反都敢干。区区几名女子,羌渠有何不舍。且“饶妻制“下,究竟是谁人血脉,亦未可知也。

    终归是比不了钱财傍身。

    “阿素,一万烧当男儿,皆死于汉军之手。我等不寻机报仇,为何还听命于汉人。”宿营时,便有贵女,切齿言道。

    名叫阿素的贵女,便是和亲之人。深看同伴一眼,阿素言道:“小姑可知,如若不从,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以汉人之能,有无我等,皆无所谓。便是找东羌女子假扮,亦足以乱真。”

    “其中利害,我岂不知。何不……假意应承。待到了西倾之地,再大声疾呼,引钟羌杀之。以洗血仇。”贵女恨声道。

    阿素大惊:“小姑切莫如此着想。且不见,与我姐妹同行者,皆虎狼之士。且为首二人,一人乃蓟王义弟,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人乃西域都护府右丞,智多近妖之辈。小姑切莫弄险,否则必死也!”

    “哼!”贵女虽不言语,眸中恨意却不减反增。

    阿素苦心规劝:“‘许’为我等取汉名,习汉礼,学汉话,着汉衣。便是要我族中子弟,渐与汉人无异。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前有段太尉,后有蓟王刘备。羌人与汉人争斗百年,死伤无数,终是落败。前有先零三十六部,十万之众,一朝败亡。‘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身受徙刑,却无人忤逆。足见蓟王之势强,无可匹敌。时至今日,东羌与氐人皆已降服,为蓟王所驱。失去与汉郡屏障,今势更衰,只剩西羌数部,如何与敌。”

    “正因如此,兄长才令我等与钟羌结亲。”贵女仍不服。

    “此乃蓟王之计也。”阿素已悟出大概:“时举事六将,接连殒命,只剩宋健携家小逃入湟中。便是蓟王反客为主之计也。东羌与氐人,日赚二百大钱。必甘愿为蓟王驱策。只需时机一到,蓟王一声令下。东羌、氐人、湟中义从胡,西域联军、幕府兵士,必群起攻之。那时,便与钟存结盟,又有何用!”

    “阿素……自幼聪慧,又饱学汉人经文。见识自与我等不同。算了,不说这些了,早些歇息吧。”

    目送小姑起身离去,阿素眸中忽升起一抹哀伤。

    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队伍拔营启程。

    路过白石县境,又有百辆裹满毛皮,伪装成陪嫁车辆的机关兵车,汇入队伍。

    三日后,沿漓水河谷,入西倾山口。

    见到立在谷口的羊角图腾,队伍中的贵女纷纷披上羌族“华毡”。

    “(羌)女披大华毡为盛饰。”

    时下羌人服饰,多以皮裘、毛麻织物为主。以“披毡”最具特色。毡的制作工艺,远比纺织毛布简单。后世经改良后称“羌绣”。

    正因珍贵。一路顶风朔雪,不舍披身。今入西倾山界,这才披毡,以示隆重。

    号角声中,便有数骑,从坡上奔至。大声说了句羌语。

    队伍中,便有东羌队率以羌语相答。

    钟存羌骑,皆面露喜色。留下一骑领路,这便返回报信。

    “自(无弋)爰剑后,子孙支分凡百五十种。其九种在赐支、赐支即析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汉徼北。参狼在武都,胜兵数千人。其五十二种衰少,不能自立,分散为附落,或绝灭无后,或引而远去。其八十九种,唯钟(羌)最强,胜兵十余万。其余大者万余人,小者数千人,更相钞盗,盛衰无常。”

    作为实力最盛的西羌种,钟存羌大小种落,广布于西倾山中。常牧马于赐支河曲,或循西倾山而东,入洮水谷地。上下游,皆水草丰茂之地。加之又善驯河曲良马,再吸纳被大汉驱离之诸多别种后,因而强盛。

    “更相钞盗,盛衰无常”,亦说明,羌人之间常有争斗。互相吞并,盛衰无常。

    西倾山,山脉纵横,岭谷交错。绵延四百五十余里。宽百里至百五十里。钟存各种落,散布于山谷、丘陵、河岸、孔道之间。若无指引,又如何能找到王庭所在。

    学蓟王少年时,直捣鲜卑王庭。

    张飞亦领送亲队伍,在钟存羌骑的引领下,向王庭前行。

    张飞与戏志才,皆扮成随从,藏身队伍之中。送亲头目,则交由麾下东羌队率假扮。

    再加上有如假包换的烧当贵女,从旁协助。引路羌骑不疑有他。

    又行一日。

    队伍在山中扎营。

    

1。73 何须杀人() 
西羌生于高原,亦耐极寒。

    “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

    寒冬时节,唯一束缚,便是牧群。积雪深厚时,无法放牧。唯龟缩谷中,靠积存的草料饲养。若远行,必驱牛羊,沿途宰杀果腹。

    与羌人类似。河曲马对环境的适应力亦极强。抓膘快,掉膘慢,保膘强。且极耐粗饲,采食广泛。尤其在枯草季,可食各类杂草、各季残草,甚至香柴、柳梢等。积雪没蹄时,能拱雪采食;积雪没膝时,能刨雪采食。水结薄冰,亦可用前蹄破冰饮水。若冰层太厚,还可吃雪解渴。

    生存能力不要太强悍。

    羌人正得益于河曲骏马之利,来去如风,抄掠成性。为祸边郡。

    时下,马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蓟王自不可能坐视河曲马被羌人所占。

    话说。西倾山中,穿行一日。送亲队伍,在洮水岸边扎营。

    “河水又东,洮水注之。”《地理志》曰:“水出塞外羌中。”《沙州记》曰:“洮水与垫江水,俱出台山,山南即垫江源,山东则洮水源。”“台,西倾之异名也。”

    羌人特有的毛毡帐篷,沿河道蜿蜒排列。

    破冰取水,杀牛宰羊。烹煮以食而少有炙烤。

    便是出嫁贵女,亦未闲着。各个架起篝火的营地,皆有贵女在火堆旁操持。

    篝火所燃,乃晒干的牛粪与动物骸骨。并无想象中的扑鼻恶臭。反而又一种淡淡的青草味。再混合兽骨燃烧时的骨香,异味并不明显。唯一缺点,便是烟大呛人。故扎营时,多择开阔河湾。借助冷风可将烟气尽数吹散。

    也正因燃烧牛粪,而少有炙烤。

    一座篝火,足供周围百人吃喝。

    忙着饲养牲畜,打理马匹的羌骑,还有贵女亲自送来吃食。

    羌人的日常便是如此,谁也未曾留意。便有一端着食盆,穿行在帐篷间的贵女,趁人不备,闪入一顶帐篷。

    见帐篷主人背身盘腿而坐。贵女悄然上前,口出羌语询问。

    见无人回应。急切伸手,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待那人回头,贵女顿时面无血色:“是你!”

    “贵女因何至此。”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后军司马,成律归。

    “为大人,为大人送上吃食……”贵女颤声答道。

    “不巧。引路钟羌,已被请去赴宴。倒是让贵女空行一趟。”成律归笑道。

    “无、无妨。”贵女试着挣扎,却如何能挣脱。

    见成归律面色转冷,贵女方才想起阿素若昨日之言。心中又惊又俱,又悔又恨。一时花容失色,手足无措。生死一线,乱了心智。

    “听闻贵女乃烧当渠帅之妹。当知晓个中厉害。今若面见钟羌,道破天机。你身死事小,若祸及校尉与左丞,主公雷霆一怒,血流漂橹。烧当灭种矣!”说完,成律归这便放手,自行离去。

    留贵女在帐中颓然坐地,低声哭泣。

    成律归掀帘而出,正见贵女阿素跪伏在地。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成律归轻轻点头:“所谓羌胡同俗。我等北人与尔等,本皆是化外之民,久居苦寒之地。亦皆曾为果腹,而抄掠大汉边郡。刀剑无眼,生死不怨。而今,我族人皆入蓟国,身为国民,亦为‘汉人’。主公有七十妃,多为胡族。八子二女,亦多混血。主公曾言,汉人乃出炎黄。而羌人更是炎帝后裔。本就是同族,为何拼死相争。我虽无法理解主公心中的‘天下大同’,但主公却视我等为心腹,诸多优待。此生当随明主,披荆斩棘,砥砺而行。好看一看主公的天下,究竟如何大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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