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之意,此乃两家渠帅结亲?”队率问道。
“然也。”张飞转而喜道:“此乃天赐良机也,定不能放过!”
“校尉意欲何为?”队率又问。
“自去劫亲!”张飞放声大笑。
“校尉且慢!”队率急忙阻止:“羌人队伍不下万骑。我等不过百人,如何掠夺。”
张飞已打定主意:“若就此放过,送亲人马必与三千援军迎头相遇。若无准备,我军必有折损。且西羌暗自勾连,亦非大哥所愿。”
“如何施为?”队率已醒悟。
“哈哈!”张飞重重挥拳:“擒贼擒王。”
召来麾下悍勇,张飞言简意赅:“遣二人出城联络援军。将我手书交给领军之人。”
“喏!”队率这便领命。
张飞遂看向麾下十八骑:“待敌军抵近,随我出城劫人。”
“喏!”皆千里挑一之猛士。刀山火海,生死不避。全然无惧。
“余下人等,守备城障各处。以为接应。”张飞又道。
“喏!”
“将先前羌人装束,尽数找来,裹缠身上。以乱敌心。”
“喏!”
“可有人通晓西羌言语。”张飞问道。
“我等皆出东羌,自然通晓。”麾下有人答道。
“如此甚好。”张飞最后言道:“待羌人抵近,且与我传话。”
“喏!”
羌人打西北而来。二骑自东门出,沿河谷去寻援军。
戍卒取来羌人皮毛装束,张飞等人这便胡乱裹缠上身。别说,远远看去,确于羌人无二。
数刻之后。羌人送亲大军,顶风冒雪,穿越雪原,抵达城下。停在一箭地外。
领头几人,冲白石障指指点点。须臾,便有单骑奔上,停在壕沟前。扬鞭说了句羌语。
麾下东羌骑士,这便为张飞简略翻译:“让我等速开城门。”
“问他是何人。”张飞低声道。
东羌骑士这便以羌语相问。
来人不疑有他。便又大声说了句羌语。
“说是送亲队伍,前往西倾山。”
“果然如此。”张飞大喜:“告诉他,事关重大,口说无凭,须亲眼得见。”
东羌骑士如实翻译。
来人怒气冲冲,扬鞭喝骂。此句自无需翻译。
张飞自下城头,翻身上马。“开门。”
一声低喝,戍卒这便咬牙放下吊桥。
不等那人入城,张飞已领十八骑,先行冲出。
在吊桥上擦肩而过。见那人仍骂骂咧咧,出口不逊。张飞耸肩撞其下马。
一声惨叫,落入护城壕内。
“哈哈哈……”城上城下笑声一片。
便是列队城下的羌人队伍,亦有人笑出声。
谨慎是对的。领十八骑出城查看,确定无误,再入城不迟。
张飞等人身披羌骑服饰,又不过十数骑。故无人见疑。
一箭开外,转瞬即至。
待张飞等人抵近,速度不减反升。领头诸人纷纷收拢笑容。冲张飞又说了句羌语。必是减速之类。
张飞岂能听从。轻夹马腹,战马猛然加速。
形势突变,羌骑头目急忙抽刀。却寒光一闪。折颈而亡。
张飞一马当先,杀入乱军。
身后十八骑紧随其后。
羌人队伍,一路艰难跋涉,早已疲惫不堪。又全无防备,散乱无序,不成队列。被张飞突袭杀入,顿时乱了阵脚。
目标明确。便是队伍中间,身穿貂裘的一众羌族贵女。
手中丈八蛇矛,虎虎生风。宛如噬人铁蟒。沾之必死,吻中即亡。见护在周围的羌骑接连惨叫落马。羌族贵女拨马欲逃。却听背后一声霹雳:“哪里走!”
胯下骏马受惊,奋力扬蹄。将贵女摔落在地。
万幸积雪深厚。未受重伤。然猝不及防之下,却也摔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腰带一紧,如腾云驾雾般,重回马背。
趴伏在骑士身前。
挣扎间,忽听一声脆响:“啪!”
臀丘痛如火烧。
“勿动!”将眼冒血光,嗷嗷杀来的羌骑一矛刺死,张飞大喝一声:“走!”
麾下十八骑,亦各自抄起一名贵女,随张飞而去。
贵女被掠上马,羌骑投鼠忌器。不敢乱发暗箭。唯有近身搏命。丈八蛇矛。言下之意,从熟铜枪鐏到蛇形矛尖,长一丈八(4。15米)。被张飞小胖舞成枪幕,水泼不进。羌骑便是舍命来冲,又如何能近身。
一路喷血落马,被张飞破阵而出。杀回城内。
尾随羌骑,又冷不丁被城头乱箭射死。
眼睁睁看着贵女被劫,吊桥升起。
1。70 虎啸山林()
“校尉,眼下又当如何。”待将追兵尽数射杀,队率这便冲下城头。
翻身下马,轻手轻脚将所掠贵女取下,交由戍卒押入地牢好生看管。张飞这才笑答:“当死守障城。料想,贵女被劫,无法交差,送亲队伍必全力攻城,以求速速救回。此处,与大哥少时所守白檀何其相似也。”
蓟王少时,曾领兵奇袭鲜卑王庭。掠走大阏氏。大单于檀石槐盛怒之下,大军围城。血战七日未果。反被汉军一战而溃。鲜卑盛极而衰,终是崩盘。
张飞学蓟王故事。掠走烧当羌渠和亲贵女,正是要引羌骑围攻。
“原来如此……”队率方才醒悟。难怪校尉如此笃定,正因早有先例。
张飞行事,皆习自蓟王。无怪能有此谋。
话说。送亲头目,皆死于张飞矛下。此时正群龙无首,故迟迟未全力围城。趁此良机,张飞又遣麾下精骑,一人双马,出奔枹罕。枹罕守军自会送信大震关,告知蓟王当面。
想想,似无不妥。命戍卒谨守障城。张飞遂与麾下东羌队率,前往地下监牢。审问一群贵女。
一路行来,军士皆未为难,众贵女心安不少。见张飞亲下地牢,知其乃是主将。众贵女不禁面露怒色。却又惧怕虎威,不敢出言叱骂。
一眼扫过,张飞小胖憨憨一笑,这便抱拳道歉:“诸位姐姐受惊了。”
“……”不愧是贵女。
偷眼见众人表情各异,张飞这便心中笃定,皆通晓汉话。
果然。便有人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麾下,后军校尉张飞。”
“你便是蓟王三弟。”
“正是。”
“三将军英雄了得,为何将我等弱女子,劫掠至此?”女子又问。
“为阻烧当与钟存联姻。”张飞又答。
众女子窃窃私语。还是那名女子言道:“如此联姻,亦非我等所愿。”
“哦?”张飞一愣:“为何。”
“素未谋面,岂非盲嫁。”女子言道。
“有理。”张飞点头道:“劳烦诸位姐姐权且在此安身。待战后,一切当有计较。”
“战后如何?”女子追问。
张飞想了想道:“战后,自当送诸位姐姐去见俺大哥。”
“如此……也好。”听闻由蓟王定夺,女子便不再言语。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张飞走时又叮嘱道:“若有冒犯,杀无赦!”
“喏!”恰似猛虎啸山林。戍卒瑟瑟发抖,岂敢忤逆。
小胖随便一声吼,泰山亦要抖三抖。
日中刚过。草草整队的羌骑,以囊盛雪,向白石障发起冲锋。护城河因冻结而成壕沟。却也无从跨越。唯有用雪填满。方能冲到城下。
“省着点射。”张飞笑道。
“喏!”
冲在最前的羌骑,伏在马背,尽可能压低身姿。却在冲上壕沟前,猛然起身。妄想将雪囊掷出。
便在起身前的刹那间,利箭奔雷而至。
正中左胸。
血花迸溅。骑士倒栽落马,滚入壕沟。
城头箭如雨下。羌骑纷纷中箭坠马。有些羌骑,似生无可恋,竟连人带马冲入壕沟。用血肉垫高沟壑。
亦有羌骑往来绕行,与城头守军对射。人马插满乱箭而气绝身亡者,比比皆是。张飞所率,皆精中之锐。弓马娴熟,箭无虚发。千余羌骑,很快被射杀一空。
尸首散布在壕沟周围。渐渐冷却,冻成肉障。而近门处的壕沟,亦被垫高一半。
高原并无大木可伐。羌人轻装而来,亦无准备。白石障,城高五丈,据险而守。城内弓弩、箭矢、油脂、滚木、礌石等物,皆存齐备。又有张飞领强军驻防,一时间,如何能急切攻下。
如张飞所料。结亲贵女被掠,一干人等难辞其咎。若就此返回,羌渠大怒,必性命不保。亦不敢亲启救兵。一旦走漏消息,一干人等亦难免人头落地。将心比心。若别家贵女被我抄掠,又当如何?
自然恨不能颠鸾倒凤,夜夜笙歌。
于是乎,亦不敢有丝毫懈怠。迟则生变,变则通,通则达,达则畅,畅则泄。待珠胎暗结,一朝分娩,悔之晚矣。
恨不能早些将贵女救出!
羌骑如何作想,又自带何种幻象。张飞岂能知。
见羌骑一波接一波,悍不畏死,群起冲锋。这份军功大礼,自当合盘接下。受之有愧啊……
不等日落,万余人马已折损过半。城下陡坡几成尸海。
羌人之悲愤,便是冰天雪地,亦无法冻结。
戍卒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攻防战。不出一个时辰,便力尽倒地。索性充当辅兵,搬运箭矢不提。
待羌人收兵,张飞又令辅兵埋锅造饭。饭前,还让辅兵先食。辅兵皆摇头推辞。言道,城外积尸如山,难以下咽。张飞却不由分说,令麾下虎狼猛士,强行喂食。数刻之后,见一众辅兵行动如常,这才与鏖战半日的麾下,大快朵颐。
果然粗中有细。
是夜,羌人就地扎营。又举白旗,收拢同伴尸体。
堆在营中,付之一炬。
既令其安息,又驱走寒气。
一举两得。
生长于天地之间,生死交替,随风而去。亦是世间常理。
张飞俯瞰一个个熊熊燃烧,又肉香扑鼻的火堆,转身下城。
“校尉,今夜可去劫营。”队率追问。
“不去。”张飞头也不回的答道。
一夜无话。
翌日天明。从火堆中取出族人骸骨,与生前所穿皮毛缝制成简易骨盾。羌骑又发起冲锋。
有骨盾遮挡,损失大减。壕沟很快被填满。羌骑高举刀剑,声如厉鬼,冲向吊桥。
城头礌石滚木,密如雨落。骨盾如何能挡,纷纷崩折。失去遮挡,羌骑皮开肉绽,脑浆迸裂而亡。你来我往,直杀到日中,踏着堆积成山的尸骸,终有羌骑冲上城头。
然而,还有丈八蛇矛。
风卷残云,来回扫荡。将扑上城头的羌骑,尽数击落。
张飞一人之力,便稳住战局。
目睹踏着同伴尸骸,驱马冲上城头的族中勇士,雪崩般接连栽落。余下羌骑,各个面如死灰。咬破双唇,目流血泪者,亦大有人在。
一万羌骑,不过二日,所剩无几。
正要舍命去填,忽听背后蹄声如雷。
三千精骑,冲身后杀出。为首者,正是成律归。
1。71 戏送大礼()
鏖战二日,羌骑折损大半。又受汉军背后一击,立刻崩盘。奈何身下战马多以耗尽体力,未能逃过追杀。除去落马被俘者,余下皆被屠尽。
城外自有成律归率军清缴,无需张飞费心。
收拢俘虏,押入城障。成律归这便赶来与张飞相见。
“校尉。”
“司马。”
“残敌悉数在此,无人逃亡。”成律归笑道。
“甚好。”张飞亦笑:“辎重带来多少?”
“接到校尉传讯,我便轻骑前来,只带三日口粮。”
“城外羌人营地,又清缴多少。”张飞又问。
“加上羌人营地存粮,或可够…足月用度。”略作思量,成律归答道。
“如此,明日可领二千人先回。我自领千人,驻守此地。”张飞言道。
“喏。”成律归深知张飞脾气秉性,故不与他相争。
“宰杀牛羊,犒劳三军。”张飞嘿声一笑,又叮嘱道:“切莫饮酒。”
“喏。”成律归领命去办。牛羊皆羌人顶风冒雪,一路赶来。充作路上口粮。守城无用,杀之不惜。
成律归出身东部鲜卑。年纪与张飞相若。长于草原深处,虽不知具体生年,想必也大不了几岁。正因麾下多鲜卑精骑,此次冬季攻略,才以张飞所部为先锋。
三千人入驻,让白石障重焕生机。
如前所说,障城外掘城壕,内建坞堡。夯土筑墙,引水护城。设箭楼、马面,层层设防。首尾相顾,易守难攻。张飞将贵女掠入,引万余羌骑以命相攻。乃是一招妙计。
此战,亦是张飞初次独领兵在外。能一战而胜,斩获万级,实属不易。前日尸骸虽被烧成灰,仍有灰堆为证。个顶个的首级,亦斩获三千余。战功卓越。
且自身损伤,几可不计。
捷报传至大震关城,饶是蓟王刘备亦欣然点头。
“校尉!校尉!”
“何事。”张飞猛睁开眼(请注意)。
“戏丞已到城外。”成律归隔门答道。
“哦?”张飞翻身而起:“速开门迎接。”
“喏!”
待张飞披挂整齐,领麾下出坞堡。驷马雪橇已驶入城中。
见随行不过百骑,张飞急忙向前询问:“戏丞一路无恙乎。”
“无恙。”戏志才笑答:“一路无阻。”
“戏丞所为何来?”张飞又问。
“来为校尉送份‘大礼’。”戏志才笑道。
张飞嘿声笑道:“戏丞何其迟也。大礼已被俺先行笑纳,毋需戏丞费心。”
戏志才亦笑:“校尉莫不是意指城外西羌万骑乎。”
“然也。”张飞颇多得意。
“此不过是‘牛之一毛’,岂能言‘大’?”戏志才高深一笑。
“哦?”张飞先是一愣,跟着肃容抱拳:“敢问戏丞,大礼何来。”
“且入堡细说。”戏志才不由分说,便向坞堡走去。张飞急忙跟上。
入坞堡大堂,宾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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