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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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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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等到初秋,眼看草木将枯,依草结营的黄巾军,必会有所警觉。南部诸军将校,越发心急。

    陈留近郊,曹操大营。

    中军大帐,油灯闪烁,帐帘摇曳,呼号四起。正酣然高卧的曹孟德,猛拔剑:“何人行刺!”

    “启禀都尉,无人行刺。”帐外答话者,乃新任军曲候乐进。月前,乐进孤身返乡,募来千余义勇。曹操大喜,便许他军曲候一职,帐下听令。今夜便由他领兵,拱卫中军大帐。故而孟德才得以安睡。

    “哦。”待辨清帐内诸情,曹操才渐平复。又忽觉凉风扑面。心中一动,猛翻身下地:“天助我也!”

    “传令各营,速速整装!”

    “喏!”乐进前去传令。

    待曹操披挂而出,众校尉已赶到帐前。

    “都尉意欲何为?”

    “兵发长社!”曹操掷地有声。

    “喏!”众校纷纷应诺,竟无有迟疑。果然军心可用。

    数千精骑,呼啸而出。曹操领乐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百里之遥,一人双马,旦夕可至。

    一路驰骋,忽见天边火光冲天。众人纷纷醒悟,火烧长社。

    “哈哈!”曹操挥鞭遥指:“果不出我所料。趁今夜大风,长社必有大火。”

    “都尉神算!”乐进大声言道。

    “都尉神算!”众人纷纷附和。

    将将翻过一个缓坡,忽见乱兵如蚁,四处逆窜。

    曹操想也不想,一槊刺出!

    “杀——”

    广宗,城外十里,汉军大营。

    多日未见的骠骑将军董重,容貌毁悴。不过是初秋。天高气爽,衣不沾身。然裹着厚厚的狐素皮裘,仍觉彻骨奇寒,浑身抖如筛糠。

    日不得安,夜不能寐。总觉耳边阴风阵阵,地底啪嗒作响。不知何时,便会忽钻出一株大豆,豆荚砰然炸裂,浑身清液的豆兵,翻滚落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整日疑神疑鬼。苦不堪言。

    便是四面围城的汉军,亦心生惴惴。龟缩不出,裹足不前。

    左中郎将皇甫嵩,不免开始忧心。自沙丘平台返回,苏越便领匠人,趁夜出营,多日未归。斥候亦不知苏越等人去往何处。甚至连生死亦未可知。若无意外,必是入了广宗城下的机关大阵之中,或正寻觅破解之法。

    然万一……

    不,没有万一。

    “报——”忐忑间,忽听帐外急报:“长社大捷!”

1。29 回光返照() 
大风不止,长社火起。黄巾大营顷刻间烧成一片。

    贼人奔走哭号,四散逃窜。汉军伏兵尽出,与长社城内守军内外夹攻,斩首数万级,遂解长社之围。

    夏育、董卓等人,乘胜追击,于阳翟袭破波才,又在西华击破彭脱。余军欲逃宛城,但被孙坚登城先入,尾随众将,如蚁附般层层推进,大破敌军。

    不出一月,余贼降散,三郡悉平。

    八月初,五原山崩。

    远在敦煌的蓟王刘备,亦收到长社大捷邸报。

    豫州黄巾大部被剿灭,余众散为流寇。避入深山密林,结寨自守。夏育、董卓、朱儁等人,正厉兵秣兵,清剿余寇,准备北渡大河,驰援广宗。

    邸报之上,亦数次提及江东猛虎孙坚之名。

    河南平定,令陛下大为欣慰。有功之臣,皆封侯拜将。洛阳朝堂一扫先前之阴霾,颇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势。然,高明之士却皆以为,今汉气数已尽,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为何如此说?”仰望卑羽山麓,刘备问道。

    陪同前来的都护府右丞李儒,答道:“邸报上言‘火烧长社,击溃黄巾’。然却不是剿灭,不过是驱散而已。黄巾大部,散乱为小股。广布河南富庶之地。灭贼成剿匪。必是一场持久之战。朝堂苦苦支撑,再无余力大举兴兵。不出(李)儒所料,陛下必然诏命各地州郡自募乡勇,守备城池,剿灭匪患。那时,或罢刺史,复设州牧。位在郡守之上,掌一州军政大权。如此一来,当不啻秦汉之交,诸侯逐鹿。洛阳朝堂,乃如义帝。空守大义,却对天下十三州,鞭长莫及。”

    州牧并非陛下首创。

    武帝时设十三州,每州设一刺史,以六百石官,监察涵二千石太守在内的地方官吏。故部为监察区,刺史为监察官。成帝绥和元年(前8年),改刺史为州牧。后废置无常。

    刘备暗自叹息。真不愧是一亿李文优。正如他所料,陛下不久便会除刺史,而设州牧。并赋予军政大权,自行募兵剿匪。

    而后,各地战乱不断。农人背井离乡,无暇种田。于是兵祸未绝,饥荒再起。待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瘟疫自会横生。如此灾异连连,便是煌煌天汉,亦难以支撑。

    江山社稷,一朝崩塌。四百年国祚,荡然无存。

    “可有破解之策?”刘备又问。

    李儒长揖答道:“那时,主公当以雷霆之势,席卷天下。拨乱反正,再续国祚。便是上上之策。”

    仰望满山葱翠,刘备叹道:“时不我待,且却寻隐者。”

    “喏。”李儒欣然而笑。

    卑羽山,又称“三危山”。曾为西王母所居。其山石青褐,山山相连,岭岭相距。有“三峰耸立,如危欲堕,故云三危”之说。

    正如河水甚清,弱水长流。

    时下,此山亦是古木参天,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樱红柳緑。

    山间已凿出石阶,或设有绳梯。一路攀登,亦难称举步维艰。

    翻越一座险峰,忽闻吟诗。刘备侧耳倾听。闻得“周公为司马,白鱼入王舟”之句。

    心中这便了然。此来定不会空手而还。

    又穿一座山林,见茅屋数间。

    草庐门扉对开,山风徐来。有一半百老者,正临窗诵读。

    史涣正欲上前高声通报,却被刘备伸手阻拦。

    众人这便随蓟王立于门下,听老者吟诵所创诗篇。

    刘备正听的入神,忽听头顶雀鸣不断。

    屋中老者这便断了吟诵,叹声言道:“喜鹊惊枝,必有英雄窥听。”

    刘备颇多意犹未尽,遂朗声答道:“蓟国刘备,寻侯君至此。”

    “竟是蓟王当面,且容老朽整理衣冠,出茅舍相见。”

    须臾。便有一发髻灰中杂白,两鬓微霜之老者,出门相迎:“山野村夫,未知王驾。有失远迎,还望王上恕罪。”

    “刘备不告而访,还望侯君海涵。”刘备回礼。

    “蓟王请舍中一叙。”

    “侯君先请。”

    脱鞋入室,请刘备南面而座。侯瑾与李儒,各居下首。

    “敢问王上,所为何来?”待童子为刘备呈上山中时令野果,侯瑾这便问道。

    “孤此来,乃是请侯君出山相助。”刘备开门见山。

    “里语曰:‘腐木不可为柱。’恕老朽,年老气衰,老迈昏聩,不可为王上所用。”侯瑾果然拒绝。

    刘备不出意外,这便劝道:“先前在门下,听侯君吟诵所创诗篇,当中有‘周公为司马,白鱼入王舟’之句。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因而有白鱼入王舟,流火化赤乌之祥瑞。然自先帝以来,灾异不断,天下播乱。高祖曾言‘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今借先祖之语劝君:‘天下板荡,国贼未灭,有志之士,当策马扬鞭,投笔从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岂能学隐者避世,终老于山泉。”

    “武王伐纣,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后观兵于孟津,有火流于王屋,化为赤乌,三足。”侯瑾问道:“敢问王上,愿做周公,还是愿做武王?”

    一直陪坐再侧,闭目养神,未置一语的李儒。闻此问,亦不禁缓缓睁开双目。

    刘备朗声一笑:“我乃高祖血裔,汉室宗亲。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既非吐哺之周公,亦非伐纣之武王。”

    李儒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沉思许久,侯瑾方得醒悟。伏地认主:“闻王上一席话,老朽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心中涣然冰释,再无芥蒂。便将此残躯,抵充牛马,甘愿王上驱策。纵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孤得侯君,何愁大事不定。”刘备大喜,急忙起身相扶。

    侯瑾收拾行囊,嘱托童子好生照看茅舍,待随蓟王平定天下,再归隐终老。童子伏地泣别。

    名动西州的侯君,亦为蓟王出山。正踌躅不前,观望时局的西州英杰,这便纷至沓来。

    有西州大族子弟被启用,亦有寒门庶士授以高位。陇右一地,民心归附。

    见时局已定,豪右便将余下十万百姓,尽数放归。刘备遣人安置各城,与羌胡杂居。一切皆如蓟国这般。

    侯瑾问刘备:愿做周公,还是愿做武王。

    刘备答曰:非周公,亦非武王。

    若非有一比。

    当如恩师所言:可比光武。

    “天水郡有豲道县,骑都尉治艾亭。”

    艾亭,乃前汉时天水郡骑都尉治所。今汉改天水为汉阳。虽不设都尉,却又一位老都尉隐居于此。

1。30 未琢璞玉() 
“乾山有兽,其状如牛,而三足,其名曰豲(huán)。”

    豲人,原为西戎一支,称“豲戎”。其居住地称“道”,相当于县邑。

    老都尉,乃前陇西郡南部都尉。

    陇西南部都尉,武帝元朔四年初置。驻陇西临洮县,俸比二千石,掌统帅驻军,维持治安。兼领护洮水流域羌人。建初三年78年,筑索西城,徙南部都尉戍之,后还治临洮。

    今汉,顺帝阳嘉二年(33年)“夏四月,复置陇西南部都尉官。”

    因伤致仕后,老都尉隐居艾亭。平日教书授徒,传授行军布阵,弓马武艺。诗词歌赋,亦偶有涉及,却非所长。临近州郡豪强,多遣宗人前来学艺。在西州颇有声誉。

    校尉府邸,据险而守。依山傍水,面积颇广。说是坞堡,更像障城。前院办学,后院安居。出后门,有无名山谷。谷中建有马场、校场,排设各式兵器,用于学艺演武。

    话说庞氏兄弟一路兼程,拜在山门下。

    上呈美玉,便有老仆引入前堂相见。

    居中老者,颇为雄武。随旁就坐,皆是曾与其出生入死之百战老卒。

    老都尉手握美玉,居高下问:“此玉从何而来?”

    侏儒答曰:“乃蓟王所赐。”

    “蓟王因何赐予尔等。”老都尉又问。蓟王佩玉,非同小可。来历自当问个一清二楚。

    侏儒不敢隐瞒,这便如实作答。

    听完,老者不置可否。转而问道:“美玉连城,无价之宝。若转卖他人,当一世衣食无忧。为何来我处,自讨苦吃?”所谓百炼成钢,习武学艺,自比街头卖艺,辛苦千百倍。

    见长兄目视自己,童子扬声道:“大兄曾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故来拜师学艺,以求护身之技。”

    “哦?”老者颇为意外:“学武只为护身否?”

    先前问大兄,未得答复。

    赶了一天山路,童子已想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学艺既为护身,亦为来日报效蓟王。”

    侏儒亦道:“君以美玉相赠,自当以性命相报。”

    见陪坐老卒,皆纷纷点点。侏儒遂暗自松了口气。

    小弟答的很好。自己答的也不错。

    “如此,老夫便将你二人,收入门墙之内。”与众人略作商议,老者这便言道。

    “小弟还不拜见恩师。”侏儒喜从天降。兄弟二人双双下拜。

    “你二人一路辛苦,且先去休息。择日再行拜师礼。”老者朗声道:“来人。”

    “在。”便有一雄壮青年,大步入内。

    “领二师弟,去宿舍休息。”

    “喏。”青年躬身领命。

    “此乃尔等大师兄,姓杨名秋。安定临泾人氏。”老者为三人引见。

    “见过大师兄。”庞氏兄弟急忙行礼。

    “二位师弟免礼。”杨秋亦回礼:“且随我来。”

    二人再拜起身,随杨秋出前堂,赶往宿舍。

    老都尉所办,乃是私学。条件自不如公学,比蓟国太学坛差距更远。

    放眼望去,楼内皆是通铺。并无遮挡。

    领庞氏兄弟到相邻空榻,杨秋言道:“你二人暂且歇息。既拜入师门,吃穿用度,便由师门供给。平日只管习武,无需劳神。”

    “谢大师兄。”侏儒答谢。

    “不谢。且把姓名说来,我去为你等领取练功诸物。”

    “庞硕。”

    “庞德。”

    “记下了。”杨秋遂转身出屋。

    二人还未坐定,便有数人说说笑笑,走入宿舍。

    见有生人在场,知是恩师新收门徒。便止住说笑,走近相见。

    “梁兴。”

    “张横。”

    “成宜。”

    “田乐。”

    “伍习。”

    “阳逵。”

    “成公英。”

    “庞硕(庞德)。”庞氏兄弟亦回礼。

    见庞硕甚矮,却是长兄。名唤伍习者,不禁面露鄙视。虽不曾直言,却亦不难看出端倪。

    侏儒却旁人无人,表情淡然。曾为俳优,街头卖艺。这些许的脸色,又算的了什么。

    “恩师为何将此人收入门墙。日后我等必耻于为伍。”各自返回床榻,伍习在成公英耳边言道。

    “切莫如此。”成公英断然摇头:“师出同门,自当守望相助。”

    “唉……”伍习暗自摇头不提。

    见大师兄返回,一众师兄弟这便围上前来。

    伍习遂问道:“恩师何故收此二人为徒?

    杨秋笑道:“此乃恩师之意,我岂能知。”

    梁兴却低声言道:“我却听说,二人怀揣美玉,山门拜师。故被恩师破例收留。”

    “我观二人,并非富贵人家。何来美玉?”张横不信。

    梁兴嘿声一笑:“据说,乃是在市中做俳优取乐,路遇蓟王,因而得赏。”

    “竟是蓟王!”众人惊呼出声。

    伍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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