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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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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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案晾干后,命心腹自取。

    心腹一眼扫过。小心卷起,收入怀中,方得心安。

    事不宜迟,这便快马折返。将边章回信,呈给宋建当面。

    宋建、边章,约定时日,将二人各自手书陈情表,双双遣人送入枹罕合众将军府。

    韩遂逐一看过,面沉如水。不置可否,将表书递给军师阎忠。

    阎忠心知师出不利。接过一观,果然如此。

    “唉……”一声叹息,阎忠言道:“不幸被卑下言中,宋、边二位将军,已心生瑕衅。不如,就此作罢?”

    韩遂断然摇头:“我乃众将共主。若将令不能出枹罕。威势尽扫,何以服众。”

    “逼迫太紧,反而不美。”阎忠进言。

    韩遂却把心一横:“劳烦军师再发将令。言辞之间,多做权衡。不可有失威严,亦不可太过严苛。”

    阎忠心中一声暗叹,面色却如常:“卑下,领命。”

    这便拜退,入偏室书写润色将令。

    苦思许久,将将提笔。却一声长叹:“贾文和,真乃神人也!”

1。195 无双连环() 
将两份将令,书录完毕。

    阎忠已一通百通。

    简而言之。蓟王“金城太守”表奏中,不书录姓名,只做留白(空白)。乃是无双连环计中,点睛之笔。

    而在刘备看来。“留白间韩遂”,与“抹书间韩遂”,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前所说,“谋势”大略分成:造势,起势,积势,乘势,成势(势成),等不同阶段。

    “积势”之后,便是“乘势”。所谓“乘势而起”,计策一旦发动,先前所积累的“势”,必然会不断消耗。从“强势”渐变“弱势”。终而“成势”,或终被敌人窥破,而成“败势”。

    然,无双连环的强悍之处便在于,能不断积势。谋略持续“得势”,至今未见“势衰”之兆。

    计出安玄,千里送来续命良药。竹筒内封二表奏:“凉州刺史”与“金城太守”。阎忠乃清白名士,性情耿烈。与此人相交,当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一个字:爽快。明码开价,一步到位。“凉州刺史”,干是不干?

    干!

    阎忠翻身下床,药到病除。于是以身饲虎,献作茧自缚,瓮中捉鳖之计。

    此乃无双连环第一阶段。

    韩遂心机深沉,常两头下注,善见机行事。城府极深,心性多疑。故以未署名之“金城太守”相激,“造(争夺之)势”。并“乘势”将王国与北宫伯玉、李文侯,除去,推韩遂上位。

    此乃无双连环第二阶段。

    此后,在留白的金城太守表奏,接棒“积势”之下,韩遂虽为共主,却与边章、李文侯心生嫌隙。

    无双连环悄然进入第三阶段。

    二桃杀三士。

    韩遂、边章、宋建,三人,谁是最后被杀的那个“士”。正如李文优所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陇山之东。汧县辅汉将军大营。

    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身兼数职。便是汧县政事,亦交由二人打理。小小一县之政,又岂能难倒二位蓟国谋主。信手拈来。便是前几任县长积压的公文,亦如风卷残云,短短数日便被扫荡一空。

    小小汧县,何德何能,坐拥二谋主。

    举县上下,皆瞠目结舌,惊为天人。

    便是娄圭任蓟都尹,皆得心应手,绰绰有余。更何况八分田沮。

    幕府五校,分驻各城。麦收以过半,只需颗粒归仓,汧县民众便可安然过冬。别部司马麴义,入住陇山东寨。依山下寨,傍水扎营。阻断贼人东进之路。领麴氏先登,探岔道小路,整日磨刀霍霍。贼人不敢出战,只得龟缩在雄关之后。

    典韦领中军,接管汧县城防。史涣领绣衣吏,拱卫内营(县治)。刘备有一百御卫贴身守护,安全自当无虞。

    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在前堂理政。刘备端坐后堂,由幕府左丞荀攸相陪。

    “公达以为,金城太守将‘花落谁家’?”刘备将千里传书,放在案上。

    时下,丝路在大汉境内,有南、北、中,三条路线。

    北线由长安沿渭水至虢县,过汧县,越陇山,沿祖厉河,于凤林渡口,渡大河至姑臧,路程虽短,然沿途供给条件差,乃早期路线。

    南线由长安沿渭水过陇关、上邽、狄道、枹罕,仍由凤林渡口渡河,穿临羌,越大斗拔谷至张掖。

    中线与南线在上邽分道,过陇关,至金城郡,渡大河,溯受渠水,翻洪池岭至姑臧。

    南线条件最好,但绕行亦远。因而中线渐成为西行主线。南北中三线会合后,由张掖经酒泉、敦煌,远至葱岭。

    三条线,皆需翻越陇山。

    戏志才和荀公达,并称“四才通达”。乃各取“才”、“达”,且与‘四通八达’相合而创。语出《子华子·晏子问党》:“其途之所出,四通而八达,游士之所凑也。”之句。

    四通而八达者,乃“大道”也。戏志才、荀公达,二人皆与蓟王半道相遇,此其一也。二人才智高绝,融会而贯通,此其二也。又喻得此二人,蓟王之道,从此通达,为其三也。

    所谓典有所出,故有所指。便是此因。

    名人必有典故。

    荀攸笑问:“不知都护府二丞,意属何人?”

    “文优、志才之意,孤已尽知。”刘备笑道:“公达何不说来一听?”

    荀攸这便道出心中所想:“如我所料,金城太守,当属韩遂。”

    刘备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韩遂此人,心机深沉,杀伐果断。今已据主位,诸如边章、宋建之流,皆望尘莫及。”

    刘备轻轻点头:“六大谋主,中其五也。”

    “何人与我等不同?”荀攸笑问。

    “正是文和。”刘备语出意外。

    “右丞意属何人?”荀攸微微一顿。此计本就出自右丞,为何独独又是右丞与五人不同。

    刘备遂将案上千里传书,递给荀攸。

    荀攸双手接过,展开视之,这便幡然醒悟:“右丞神鬼之谋,我等不及也!”

    抬头却见刘备面露平和,并无喜色。荀攸这便问道:“主公为何不乐?”

    “文和多智。论揣度人心,审时度势,奇计百出,变化无穷,天下无出其右者。今巧设连环,让我等可兵不血刃,平定关西之乱。且结局更出人意表,计成而谋势不减。纵观全局,此神谋,起承转合,首尾相顾;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实在令孤,叹为观止。”

    “得此大才,主公还有何所忧?”荀攸不解。

    “孤乃心忧,文和忧孤之心忧。”刘备道破心忧。

    荀攸这便醒悟:“主公乃是心忧,文和因多智而心忧被主公所忌?”

    “然也。”刘备欣然点头:“故而,文和在此处‘卖了个破绽’给孤,便为藏拙自保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孤才智不足,故需良臣辅佐。君臣勠力同心,何愁天下不定。文和多虑了。”

    “原来如此。”荀攸拜服:“主公真明主也。”

    刘备伸手虚扶:“我当去信明言,以后切莫如此……”

    话到此处,却又幡然醒悟:“蓟国六谋主并称于世,岂能五人皆看错?想必皆学文和,藏拙自保也。以后切莫如此。”

    “臣,领命。”荀攸再拜。

    良臣择主。乱世之中,能出仕明主,何其幸也。

1。196 前狼后虎() 
洛阳,殖货里。

    辅汉大将军府。

    右丞贾诩,将蓟王手书细细读完,这便冲关西方向,肃容下拜。

    话说,自投效主公以来,虽身居高位,万众瞩目。奈何一身神鬼之谋,却无处施展。恰逢关西逆乱,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也!于是顾不得藏拙。胸罗锦绣,足智多谋,皆放手施为。一通无双连环下来,可谓酣畅淋漓。终能一展所长。

    爽!

    然回头一看。不好,太过志得意满,得意忘形,恃才傲物有“慎主”之嫌。

    忙去信五大谋主,暗自补救。

    不料被主公窥破。书信开解。

    所谓“卑不谋尊,疏不间亲。”恪守臣节,方为人臣之道。贾诩一时恣意,待回头才惊觉不妥。用后世的话说,一不小心,嗨大了。

    如此人物。一般庸主必然忌惮。且窃以为:如贾文和这般,智多近妖。才智稍有不足,必将难以掌控。为长久计,势必暗中打压,陷害。免不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历史上一时多少豪杰,皆难得善终。便因如此啊。

    刘备却是例外。无论历史还是此时此刻。

    贾诩又将刘备手书,转示长史盖勋与从事郎中傅燮。三人皆心有戚戚。得遇明主,当鞠躬尽瘁,此生再不做他想。

    枹罕,合众将军府。

    韩遂面色铁青,自居主位。

    阎忠古井无波,侧席陪坐。

    经军师斟酌润色的将令,可谓苦口婆心。不料又被边章、宋建二人婉拒。皆不愿将家小迁入枹罕。

    “为今之计,军师以为如何?”韩遂开口询问。

    “若未二发将令,此事还有转圜。如今,将令一再被拒,正如将军所言,‘威势尽扫,难以服众。’”阎忠答道。

    “军师言之有理。”韩遂戾气陡增:“边、宋二人,必有倚仗。或早已打定主意,寻合适之机,先于你我,投靠汉军。亦未可知!”

    阎忠顺其意:“若如此,我等富贵荣华,高官厚禄,皆化为乌有。且还有性命之忧。”

    “哼哼!”韩遂怒急冷笑:“我欲除之而后快。军师可有良策助我。”

    “这……”阎忠欲言又止。

    “军师但说无妨。”

    “三十六部羌渠,乃举事主力。且东西二座雄关,多有各部健勇。若除边、宋二人,需得众羌渠支持。否则,军心必乱。得不偿失。”阎忠道出心中隐忧。

    韩遂略作思量,这便醒悟:“二人乃金城、大震二关守将。干系重大,不可擅杀。”

    “将军明见。”

    “依军师之见,三十六部羌渠中,谁人可被说动。与我等共谋。”

    阎忠暗忖片刻,这便进言:“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浑。”

    “为何是此人?”韩遂忙问。

    “此人出身先零王族,与前任三十六部总渠雕零混乃血亲是其一也。且身负血仇,断不会轻易投汉是其二也。”阎忠答道。

    韩遂先是点头:“此人曾夜袭长安,损兵折将。倾巢而出,乃至后方空虚,举族被‘着匈奴衣胡’抄掠,不知所踪。确与蓟王有血海深仇。”

    跟着摇头:“此乃不死不休之死局。万一大权在握,一心死战,不愿投降,反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所谓前狼后虎。

    先是担心边章、宋建,未战先怯,不战而降。

    后又担心先零王子,身负血海深仇,死战不降。

    韩遂果然心机深沉。

    阎忠笑道:“此事易耳。可将边章、宋建二人抗命不遵,不愿迁来家小之事,尽数告知。诈称,二人已有投汉之心。料想,先零王子与·蓟王不死不休,得知必勃然大怒,切齿生恨。如此虚虚实实,无需将军出手,先零王子必先手刃二贼,杀之以绝后患。待时机一到,将军再追究先零王子‘擅杀之罪’。为边章、宋建二人报仇雪恨,反杀先零王子,收拢边、宋二部军心。大义当面,三十六部羌渠亦无话可说。如此,大事成矣。”

    “虚虚实实,正反借刀杀人。”韩遂心领神会:“军师妙计!”

    转而又道:“先零王子一旦得势,人多势众,恐杀之不易。”

    阎忠想了想道:“无妨,眼前便有一可乘之机。”

    “哦?”韩遂大喜:“机从何来!”

    “将军且附耳过来……”

    “嘶——”附耳听完,韩遂倒吸一口凉气,猛然站起:“真乃天助我也!”

    六月骄阳似火。

    恰逢关东大旱。草木枯黄,民不聊生。

    广宗城外烂泥地,经一月曝晒。三日前便已晒干。车骑将军卢植与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左中郎将皇甫嵩,合兵一处,准备四面合围,兵临城下。

    “报——”卢车骑日理万机,正与麾下文武,讨论进军事宜。忽听帐外通报:“洛阳天使已到营门,将军速速接驾。”

    参谋审配、逢纪等人,面色微变。该来的迟早要来。

    卢植却面色如常。起身言道:“诸位且随我出迎。”

    “喏!”帐内诸人各怀心事,随卢车骑出大营。

    “车骑将军卢植,恭迎少令。”

    “卢车骑免礼。”车旁所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黄门令左丰。

    见是左丰,诸人这便暗自松了口气。黄门令左丰与蓟王相交莫逆。遣他前来,陛下自当经过深思熟虑。料想,卢车骑此去洛阳,必当安危无虞。

    待众人起身,左丰这便言道:“随行还有新任骠骑将军董重。奴婢为卢车骑介绍。”

    说完。便有一人,灿衣烂甲,迈步下车。

    “见过董骠骑。”骠骑将军,位次二位大将军,却高于车骑将军。故而卢植先行礼。

    “卢车骑辛苦。”来人正是永乐董太后亲侄,亦与刘备私交甚笃的前五官中郎将,如今已是新任骠骑将军的董重。

    要说,真不愧是外戚。晋升如此之快,直令人瞠目结舌。

    “卢车骑,且入帐叙话。”黄门令左丰,躬身笑道。

    “请。”卢植伸手相邀。

    众人鱼贯返回大营,立在中军大帐前,左丰又道:“可令麾下文武,帐前听命。卢车骑且与我等先行入帐。”

    “好。”卢植这便与黄门令左丰,骠骑将军董重,先入大帐。

    入帐后,左丰亦未先行宣诏。而是恭请二人入座,自己则陪坐侧席。

    三人枯坐无言,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骠骑将军董重数次目视左丰,左丰却难以启齿。

    卢植面色如常,神态自若。

    许久。骠骑将军董重年轻气盛,忍不住先开口:“敢问卢车骑。沙丘台上,那具‘孝仁皇’尸身傀儡,今在何处?”

    卢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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