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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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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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黄巾军据城而守,蛰伏不出。眼看暴雪将至,战事随即停歇。

    蓟王宫正殿。

    窗明地净,暖风徐徐。

    今日虽无朝会,二千石官吏却无一缺席。将朝廷邸报,遍传众人后,刘备问道:“流民安置如何?”

    “南部数城皆已住满。城中宅院仍在增建。城外圩田却相差甚远。明年开春,当继续圩田,如此,待稻作时,方可令流民自给。”右相耿雍起身答道。

    “黄巾贼可有消息?”刘备再问。

    “细作回报,冀州各处贼军四门紧闭,据城而守。城内日夜冶铁,声传数里。并有土山堆积,却不知何故。料想,黄巾贼正加紧锻造兵甲器械,已备来年与大军决一死战。”左相崔钧起身答道。

    “巨马水砦,可还有船只逆入?”刘备三问。

    横海中郎将黄盖起身答道:“渤海航道已结厚冰。最后一批船队被困海上数日。待冰层足以行人,臣便派人将其接回。暂住在水砦舟船营地。明年开春,可就近迁入泉州港安居。这批难民皆来自淮泗,与六国无关,可编入蓟国齐民。”

    “如此甚好。”贼乱伊始,蓟国被百万流民所阻,无暇他顾。只需安置好百万流民,刘备便可腾出手来,南下平叛。与黄巾军的这一战,或可彻底清除纠缠刘备许久的噩梦。

    刘备亦未曾想到。这人生的第一幕,竟等了如此之久。

    子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凡事怀揣一颗敬畏之心,细细谋划方能成功。

    “五十五国使者,多次催问婚期。”右相耿雍又问道:“不知王上可有打算?”

    刘备微微一笑:“所谓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与五十五国公主的和亲大典,自要等平定黄巾之后。”

    此策出自幕府左丞荀攸。为解刘备功高之危。

    殿中诸人纷纷心领神会。

    刘备最后言道:“越近岁末,越要小心应对。大贤良师足智多谋,先前略施小计,便驱赶百万流民涌入蓟国,遂成缓兵之计。借岁末大雪,又得数月喘息之机。待来年再战,黄巾军势必军容齐整,战力激增。又据大城守要冲,一时间难以攻破。若再被拖入盛夏酷暑,战火蔓延,十万大军如何能久持。此战需速战速决。诸位务必厉兵秣兵,不得有丝毫松懈怠慢。”

    “臣等,遵命。”

    桑邱城,客舍。

    忽有一人挑帘而入。寒风刺骨,舍内客旅精神为之一振。

    “可是正南兄。”看清来人面貌,舍内便有人出声唤道。

    来人举目眺望,随即答道:“正是审配,可是子谦贤弟?”

    “正是张逊。”来人起身相邀:“正南兄且来一叙。”

    “稍待。”将大氅、蓑衣,交给舍中仆役,审配整理衣冠,抖尽残雪。脱鞋入室,走向背风雅座。

    “我来为二位兄长介绍。”张逊笑道:“南阳高士逢元图。冀州名士审正南。”

    两人互相行礼:“逢纪(审配)久仰大名。”

    三人落座。

    为审配斟满热酒,张逊便问道:“我与元图兄亦是巧遇。欲结伴往黄金台一行。敢问兄长,此去是否同路?”

    审配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瞒贤弟,愚兄本欲前往黄金台,却中途折返。”

    “以小弟观之,兄长之才不下田沮,此去必能登顶黄金阙。不知兄长因何半途折返?”张逊急忙追问。

    审配傲气自生:“北上黄金台时,车夫滔滔不绝。言,四方馆长曾口出‘八分田沮’。愚兄听闻,这便下车自回。”

    “何为‘八分田沮’?”逢纪亦忍不住相问。

    “八分,乃指十之八也。意为,蓟国得田沮二人,冀州才气已十去其八矣。如此说来,田沮各占四分,想我审配莫非之占其二?四方馆长如此轻视,何须再去!”审配掷地有声。

    “这……”张逊瞠目结舌。

    须臾,逢纪一声长叹,举杯相敬:“正南高洁,纪五体投地。”

    审配亦举杯回敬:“高洁愧不敢当。配,不过是胸有一缕河北耿烈之风,断不能弃也!”

    “说得好!”张逊亦举杯:“诚如兄长所言,我河北名士岂能丢了气节风骨。这黄金台不去也罢!”

1。121 书生意气() 
或有人会说,审配等人是否太过书生意气。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何必当真。

    然若只是审配如此,也就罢了。为何逢纪亦如此意气行事?

    事实上,只需细想,便知其中关窍。“八分田沮”,乃出大相者朱建平之口。其人乃是黄金台四方馆馆长,号铁口神断,并称“蓟国四奇”。手握“升阙”之权。无论田丰还是沮授,皆因他一语箴言,而直升七层黄金阙。得食两千石高俸,亦天下扬名。

    于是乎,若以田沮二人为例,登顶黄金阙需‘四分才气’。如今冀州才气已去八分。剩下‘二分才气’,即便全是他审配独占,亦不足够直升黄金阙。审配自视甚高,此便是冲升阙而去。若不能直升,不去也罢!

    有道是“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审配和逢纪,便皆是此类人。

    或说,大相者朱建平,兴许能为二人破例,亦未可知。

    然而在明眼人看来,大相者朱建平必不会如此行事。

    所谓铁口神断,说一不二。既已口出“八分田沮”,大相者朱建平又岂会自食其言,自砸招牌,再让审配直升黄金阙。如此,冀州才气莫非有十二分不成?

    显然不可能。

    正因仅从“八分田沮”四字中,便悟出此去必无法升阙,聪智如审配,才中途折返。逢纪与审配一见如故。试想连审配都无法直升黄金阙,逢纪便知自己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满壶不响,半壶叮当。”或许,说的便是此类人啊。

    三人一时相对无言。

    不北上蓟国,还能去哪。

    冀州黄巾与汉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兵事骤起,生灵涂炭,此地绝不可久留。

    南下辟祸?

    雪大路封,如何能抵达。再说,关东何处无乱军,又能逃到哪去。

    “不若去投卢车骑。”张逊忽然开口:“卢车骑乃蓟王授业恩师……”

    围魏救赵。此计可行!

    若投卢车骑门下,且获重用。再由卢车骑举荐给蓟王刘备,富贵荣华亦唾手可得也!

    “正南以为如何?”逢纪试问。

    “可行。”审配郑重点顿首:“此去定要让世人知晓,冀州才气,岂能让田沮独占鳌头!”

    “同去,同去!”张逊大喜举杯。

    三人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这便安心暂住客舍,待来年开春,风雪稍小,取道上谷、代郡、上党,出濝关,一路逆风朔雪,前往虎牢关,车骑将军屯兵处不提。

    为何偏要投蓟王刘备?

    大乱至矣。论匡扶汉室。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与蓟王比肩。

    黄金台直升之路既已被堵死,便走举荐之路。有卢车骑保举,亦可得食高俸。

    雍奴薮。

    大泽冰封千里。厚厚的冰层之上,却排起长龙。切割后的冰面,列队两侧的壮劳力们正奋力夯下桩柱。机关马车运来成车的杩槎、石竹笼,沿桩柱沉入水底。被切割的冰面,有许多地方已夯实成河堤,露出水面。远远方去,仿佛起伏的龙脊。冬季施工技艺,无论是圩田督亢,还是治理掘鲤淀,蓟国良工皆已累积足够经验。甚至有经验的工匠,无需测量冰层的厚度,仅凭冰层的透光率,便可大致得出冰面的承重。

    机关马车源源不断,运来石材,沉入水底。将隐藏在雍奴薮中的?水、沽水、鲍邱水道,束拢在大堤之内。再沿河堤排建水闸,引水穿渠、支渠四通。待陂塘堰坝,纵横如叶络,圩田便可事半而功倍。

    雍奴城内已有两万余户,二十余万口。除去数千渔家,剩下多是海贼家眷。先前户户得粮一百石。今筑堤又可日赚百钱。如此厚待,让无奈从贼的家眷,如何能不感激涕零。自古汉、贼不两立。刀剑无眼,生死不怨。先前从贼,如今从良。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自当倍加珍惜。

    至于那些自愿从贼,贼心不死之徒,自有临近人家踊跃检举。交由明庭过审,再行枭首弃市。为缓和渔家与贼眷关系,钟繇鼓励其互相结亲。那些因海贼被杀而寡居的妇人,亦鼓励其改嫁。恩威并济,不出三月,雍奴城政通人和,百废待兴。钟繇为首的一众干吏,居功至伟。

    数千壮劳力中,多是膀大腰圆的健妇。也是雍奴薮中一大奇观。

    由围成一圈的营房马车,所拼组而成的临时营地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雍奴长钟繇正运笔如飞。一身绣衣甲的郭援挑帘入内。

    “阿舅,有家书送到。”

    “念。”钟繇随口说道。

    “喏。”郭援掰去封泥,拧开竹筒,取白绢展开诵读。

    原来。颍川黄巾势大。凡口过百之宗族,皆以豪强视之,尽数扑杀。以族父钟瑜为首的钟氏宗族,避入山林,生活日艰。来信询问钟繇,欲举族北上,投奔蓟国。

    “我早已去信,为何今日才回?”钟繇微微停笔。

    “听说沿途邮亭时断时续,故而迟来。”郭援答道。

    “唉……”钟繇摇头苦笑:“定是知我不过是三百石雍奴长,位卑言轻。又舍不得祖产,故迟疑不决,乃至晚来。”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郭媛问道。

    “我且去信左丞,再上表主公,为宗人求得一线生机。”钟繇又道:“如今雪大,道路断绝。拖家带口,必被贼人察觉。且等来年开春再迁来不迟。”

    “若待雪化路开,卢车骑必出关南下,颍川长社乃血战之地。那时兵荒马乱,如何保全?”声音出自帐门处。正是胞弟钟演。时任蓟国都水长。食俸六百石,单论品秩犹在钟繇之上。雍奴薮治水,又岂能少了他的参与。

    “仲远以为,该当如何?”钟繇问道。

    “听闻卢车骑已遣左右中郎将,据荥阳、中牟,守官渡、延津一线。大哥何不上表陈情,主公定不会袖手旁观。恰逢圃田泽一片冰封冻土,可径直穿越,直抵官渡,暂避于港中。待来年大河解冻,便可乘船直入渤海,赶来与我等相见。”

    天下九泽之“圃田泽”,乃广布大河南岸之古泽,在中牟县西。“圃田泽在(中牟)西,豫州薮。”南北二百里许,东西四十里之外。”武帝元狩年间,曾在圃田泽中建“中牟苑”。昭帝元凤三年前 78年,“罢中牟苑赋贫民”。

    “如此,也好。”钟繇这便上表陈情。请求主公刘备救助宗人。

1。122 左伯皮纸() 
“巨马水于(东)平舒城北,南入于滹沱(水),而同归于海也。”

    巨马水砦。

    水砦由机关船搭建。两艘机关船沿河道两侧,南北下锚。与排列在浅水区的舟桥以锁链互连。舟桥再与从河滩一直延伸到岸边的桩柱相接。船体、桥面、桩柱内外包裹搪瓷甲片,一面阻断河道的砦墙随之立起。墙后机关船坞内的各种工坊,随即开工。将一座水砦所需的各种水面建筑,皆以避入砦中的民船为载体,改造完毕。

    楼船酒垆、楼船客舍、大舡邸舍、大舡汤池……不一而足。

    砦中还有一座硕大的民船营地。泊满营地的民船,多从贼乱区逃难而来。如前所说,家中能有一艘渡海大船,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一个靠水为生的大家族。若仅从人头上算,绝对是黄巾贼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豪强大户。

    北岸是泉州县,南岸是东平舒城。营地自然靠近北岸,留出河道中央的蓟国黄金水路,便于船只通行。

    不远处的渤海上湾区,脚手架林立。泉州港正如火如荼,全力督造中。据说,建成后的泉州港,将容纳一万户。横跨沽水、巨马水沿岸。和临乡城的南港一样,排建轨路和邸舍,一直延伸到泉州城内。蓟国长公主的汤沐邑,已量产铁锭。终解蓟国缺铜铁之困。轨路所需的灰口铁,正被蓟国良匠加紧锻造。

    “南极滹沱,西至泉州、雍奴,东极于海谓之雍奴薮。其泽野有九十九淀。”

    泉州县和方城县类似。皆以临近大泽为天然边界。

    安置了海贼胡玉的五千户家小,泉州编户亦破万。有民十余万口。再算上泊在水砦营地内的三千余艘民船上的三千余户,泉州港城,亦有五万余口。泉州一地破二十万口,指日可待。

    自刘备归国。蓟国人口已暴增到三百五十余万。此还未将冀州六国的百万人口算作在内。募兵虽不多,可蓟国尚武之风,又何须多言。需要时,蓟王可轻易募得数万大军。且兵甲齐备,一人双马。

    先不着急。不过是人生第一幕,何至于此。

    一艘蓟国明轮官船,沿永不冻结的巨马水路,驶入水砦。

    砦中南港属吏,这便赶来迎接。

    因职权不同。

    刘备正准备将都水一系官吏,从南港“都船令署”中划出,成立“都水令署”。

    分工已很明确:“都船掌治水事”,“都水治渠堤水门”。

    都船主管河道。河堤修造加固,航道疏通,水砦船只,凡是在河道内的水事,皆归都船令署掌管。

    都水主管渠道。渠堤修造坚固,渠道疏通,水门渠闸,凡是在渠道内的水事,皆归都水令署掌管。

    都水长,自也将随之晋升为都水令,秩千石。

    蓟国水网纵横。如此一来,分工明确,便于双方管理。

    登上明轮船,南港属吏这才发现,舱内竟是右国相耿雍。急忙上前,列队行礼:“国相。”

    “诸位免礼。”耿雍笑问:“可知子邑先生,舟船泊在何处。”

    “知也。”属吏中有人答道。

    “速带我前去一见。”

    “喏。”

    便有属吏重回小艇,前面带路。引领官船在大大小小,排列有序的民船间穿行,最后停在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海船前。搭上舷梯,留在官船上的属吏先行登船,见舱门紧闭,门后透着未及散去的酒气,属吏这便轻轻叩响舱门:“子邑先生?子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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