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等亦有礼金,献与陛下。”张让等人这便从怀中取出礼单,抢着递给陛下。陛下一眼扫过,更觉喜上加喜。不禁连连点头:“好,甚好,非常好。”宦官所献,琳良满目,精彩纷呈。
翻看之中,忽见一白绢,字数甚短。
定睛一看:“献礼千万,恭贺陛下喜得皇子。”
署名:临乡侯备。
陛下心中一暖:“临乡侯何在?”
跪在陛下身后的黄门令左丰,这便言道:“禀陛下,君侯昨日清晨已领兵西去。临行前,万般叮嘱奴婢,代为陛下贺。”
陛下一愣:“何其急也?”
左丰早已打好腹稿:“君侯忧心边关局势。只待临乡兵车运到,这便启程西去。故未能亲为陛下贺。”
张让笑插一语:“临乡侯亦忧那一亿。”
此话一语中的。陛下顿时畅快大笑:“有理有理。若换做是我,必定也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去。哈哈哈……”
黄门令左丰不禁暗松一口气。抬头冲中常侍张让感激一笑。张让这便心领神会。
要说不愧是陛下口口声声的‘阿父’。论知陛下,非张让莫属。仅轻描淡写的一语,便打消了陛下心中诸多疑问。以后还少不得,他的帮衬。若能结好,关键时刻替君侯递句好话,可谓事半功倍。黄门令左丰这便打定主意。
张让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临乡侯又岂能出不起那一亿?十套机关驴车,入钱五亿。便是分给陛下一亿,还足有四亿。再加上金水小市日进斗金。若每月皆有万石名产运到。临乡侯富可敌国,指日可待。黄门令与临乡侯结盟已是公开的秘密。结好黄门令便是结好临乡侯。到时,便是从指缝里随便洒落些许的余财,也享之不尽。这边中常侍张让亦打定主意。
待各怀心事的两人再抬眼。陛下已将临乡侯的大礼单抽出,放到一边。又喜滋滋的翻看起宦官们献上的礼单。
“咦?”又仔细看了看署名。陛下若有所思。须臾,这便问道:“吕常侍何在?”
“老奴在。”听闻此声,张让表情如同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早被排挤出陛下身侧的吕强,来凑什么热闹!
陛下目光越过人群,远远落在跪于外围的中常侍吕强身上:“朕素知你清忠奉公,别无余财。何来百万礼金?”
此话一出。满园哗然。宦官黄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饶是张让亦不敢相信。
一百万礼金!
吕强这便微微一笑:“回陛下,老奴确无余财。怎料最近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先时与西域击鞠赛,陛下在西邸设下博戏。老奴押下一锭麟趾金。岂料一本万利。”
陛下顿时醒悟:“一锭麟趾金押和,便是你?”
“正是老奴。”吕强笑答。
陛下抚掌大笑:“妙极妙极!”那次击鞠赛,陛下神之操盘。双方皆有人押胜,独有一人押和。不料竟是吕强。
转而又问:“常侍此钱来之不易。何不存以养老,偏要皆献与朕?”
吕强笑答:“本欲养老,奈何最近常做一梦。思前想后,故如博戏,欲再得一本万利也。”
陛下笑问:“何梦如此金贵?”
吕强伏地答道:“老奴最近,时常梦见自己捧日而立。”
此语一出,陛下陡然变色:“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吕强面不改色。
陛下表情一变再变。又看了看手中礼单,忽开心一笑:“如此,朕便让你心随所愿。搏一个,一本万利!”
“谢陛下隆恩。”吕强伏地行大礼。
陛下却一声轻笑:“是朕要谢你啊……”
偷看了眼陛下,张让急忙俯首。
心中诸多不解。
吕强能一本万利,已然是奇迹。为何要在陛下如日中天,圣体康健之时,便着急下注?而且还将身家性命皆押给王美人所生次子。
只因梦有所示?
还是说他真有先见之明。
又或者,这其中还藏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
回头看了眼古井无波的吕强。张让忽生一丝惊惧。这便又抬头看了眼左丰。心想,能寻着个富可敌国的金主做靠山。黄门令左丰,未来当不可限量啊……
这都是命啊。
东郭港,码头。
目送最后一艘明轮船满载而归。主簿贾诩终能如释重负。
遵照刘备的要求。主簿贾诩将到手的机关驴车尾款,大量花出。在洛阳市中换成各种名产,装满二十余艘明轮船,返回临乡。‘学子’昨日便已先行返航。洛阳城当再无后顾之忧。
往后当如此例。
名产船队将临乡名产贩来,再将汇聚洛阳的天下名产贩回。且买回的多是珍惜矿产、名贵药材、书籍图卷、百工技艺,诸如此类。至于所谓的奢侈品,一概不要。随船又运回两亿钱,以充赀库。
临乡财政本就能自给。有了这两亿钱的支撑,今季必将大刀阔斧,筑城、圩田速度加倍。贾诩和两位家丞,书信往来频繁。对临乡的诸多神奇,可谓了如指掌。然而,想的总是太多。字句总显太短。贾诩总想着有一天能亲临。看一看主公的临乡。
臧戒率麾下绣衣吏散布在贾诩周围。看似目光平淡,不时扫过人群。实则早就在公门练就一双火眼。是不是怀揣利器,暗行不轨,只眼可辨。麾下绣衣吏,皆是陪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因各种原因被太守诬陷免职后,臧戒便将他们养在家里。虽是门客却胜似兄弟。如今皆举家避入临乡,获良宅美田,生活安逸富足。
彼此肝胆相照,精于合击。想当年在客舍围捕琅邪贼劳丙,刘备就曾亲见。
“主簿,此地不宜久留。”就贾诩一时神游天外,臧戒上前进言。
“嗯,回府。”贾诩这便登车。众绣衣吏纷纷上马,护车驾呼啸而去。
1。103 兵发西进()
三百余骑,并兵车千乘,沿东方道一路疾驰,奔赴长安。
坐在轮毂、板簧、寝垫,三重减震的车厢里,一路疾驰。刘备不禁心生感悟。
始皇帝修造的驰道。让身处两千年前的汉代,便有了遍及大半国境的高速路网。时人在驰道上驾车,半日飞驰两百里是什么概念?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旦边疆有事,大军不出三日可达。如此迅捷,实在是太强悍。
关于轨路,刘备结合时下的古籍传说,有两种认知。
其一,所有的驰道上皆建有轨路。换句话说,之所以修建如此平整的驰道,便是为上铺轨路而建。
其二,部分驰道上建有轨路。比如在一些深入荒山的矿区或林区,修建轨路便于车辆运输。
虽四百年过去,究竟是何等规模,已不可考。但刘备却相信,第一种居多。
秦汉之初,铺设在驰道上的轨路被尽数拆除。改造成两汉路网的主干道。
汉代徭役中很大的一部分,便是用来维护道路。足见路网的重要性。
若非活在当下,刘备如何能知,汉代便有高速路网!
秦驰道皆以咸阳为中心,向四方修建。秦末时,咸阳被楚霸王焚毁。汉高祖初年,修复被项羽焚毁的咸阳,取名新城。武帝年间,因咸阳临近渭水,始更名渭城。渭城距长安仅十余里。到了长安,便等于到了整个路网的中心。那时,只需再入西方道:由渭城西北至北地郡再入武威经河西走廊抵达敦煌。无论北出玉门,还是南下阳关。距离西域皆一步之遥。
西方道,为沟通关中与陇西的大动脉。又西接丝绸之路,战略地位十分突出。沿途郡县,年年修缮,路况极佳。空车日行四百里不难。像刘备这种满载的兵车,一日可行两百里。
纵观整个丝绸之路。在大汉境内,路途十分通畅。唯有穿越西域诸国时,易遭鲜卑劫掠。
没有汉朝的西域。不客气的说,便是一团散沙。不过是败亡的西部鲜卑,数万人马,便让西域诸国苦不堪言。乃至组团来洛阳,乞求汉朝出兵化解。
这就是城邦的弊端。
没有一个统一而集权的中央王朝。
和平时期,文化鼎盛,商业繁荣。智慧的火花,思想的碰撞,处处充满着东西方交融的人文和艺术气息。下水道流淌着金币,空气中弥漫着屎臭混合香水的自由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一旦遭遇野蛮入侵。建立在沙盘之上的文明,便会轰然崩塌。一夜之间,城市付之一炬。到处弥漫着血腥混合着体液腥臭的死亡气息。
在野蛮人高举的屠刀和性具面前,还夸夸其谈自己有多文明多美好多自由。
有个卵用?
不过是为野蛮人强打的一剂助兴药。
一切自由美好的前提,是强权。古往今来,无不如此。
而在没开化之前。所有的蛮荒文明只顺从强者,臣服于滴血的屠刀。
段太尉的平羌手札,被刘备形容为‘血泪粘手’。然若换成他,又会怎样做?
国力鼎盛时,行说服教育,持久汉化,以德服人。
国力衰弱时,段太尉的做法,亦不失为一剂虎狼之药。
臣服有两种:敬服和畏服。
治国亦有两种:王道和霸道。
三百余骑,兵车千乘。一般的亭舍住不下。刘备也未打扰,支取足够粮草,便寻一块野地扎营。兵车层层排列,机关次第开启。一座进出有度,泾渭分明的兵车营地,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搭建完毕。
临乡一系都还好。见惯不怪。
洛阳一系家臣,皆瞠目。再看主公刘备,皆敬如神鬼。
从技术上说,其实并不难。
机关兵车从锻造之初,便分设不同的功用。有的用来做墙基。有的用来堆高,有的是塔防,有的是门禁,有些互相围拢,便可组建一座行营,庵庐(病舍),或平地建起一座铁匠铺、焗匠铺、营地汤池、酒垆,流动厕所……诸如此类,应有尽有。你说神奇不神奇。
比如。将三辆马车并排锁定,相邻的侧厢墙板,上下开启。下半部厢墙平铺成地板,上半部厢墙撑起成顶板。如此只需三座马车联排,便可搭建成一座宽敞的十人营车房。三辆‘营房马车’内,还各自装有火炉、被褥、武器架、简易家具等便利设施。
最强悍的是,所有马车皆设有升降摇柄。可据地形高差,在一定幅度内调节车辆水平。便于组合拼接。考虑的十分周全。
临乡集墨门机关术之大成。将作馆不惜工本,为主公刘备倾力锻造的机关马车。让战备,越发成为一种技艺。
试想,若刘备以后的军队,后勤皆换成机关马车。又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区区三百六十骑。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铁匠铺、焗匠铺。胜在灵活紧凑。
若领十万大军。机关车队拼合成铁匠工坊、焗匠营地,野战医舍,诸如此类。场景一定很壮观。
草料车围成的大马厩内,御者正忙着喂马。搭建完营地的辅兵亦过来帮忙。千余人皆来自临乡。年轻力壮,汉胡皆有。多出自西林邑。平日车居养马,待赛马日便去马场帮闲。近又被将作馆募为学徒,习练操控机关车。除去举家迁来临乡,便是第一次出远门。且又与主公同行,西林少年们各个神情亢奋。
开年以来。除去东部、中部鲜卑,边郡杂胡亦纷纷举家南下。入驻西林。正如刘备不断改进的机关马车一样。西林邑中的车楼,亦经过多次技术革新,升级改造。遍铺搪瓷甲片,防火防盗又防兵战。上下搬动的人力推进,也被畜力驱动转轮所取代。反正,越来越像在轨路上往来通行的舫车便对了。听少年们说,西林城外亦被小心开辟出迂回整个野林的马道。还有一处处野外马场,供平时放马所用。
遍布野林、渠道、河岸上的牧草,更是食之不尽。许多汉人亦开始养马。
刘备无暇他顾的中部鲜卑,渐渐一统在步度根和轲比能二人麾下。据说,步度根还是大单于檀石槐的直系血脉。却不知为何能逃脱高车十二部的围剿。
无妨。
三郡乌桓,及南匈奴,获得刘备的鼎力相助,衣甲齐备,刀剑精良。尤其是尝到甜头的各部,纷纷在边郡荒地遍种苜蓿,正改游牧为农牧。广招北地良工修筑马邑,新城。便是明证。可谓兵强马壮。
有南匈奴、三郡乌桓,虎视眈眈。
鲜卑女作价十万乃至百万钱。中部鲜卑又如何敢入塞抄掠。
肉肉的两团包子去颤颤巍巍的打狗吗?
1。104 龙吟虎啸()
在投石车没有出现之前,城墙是游牧民族的噩梦。
试想。被内附的南匈奴和乌桓部族占据的边关。放眼望去,苜蓿千里。居中散落着马邑、草料场、城池。除了遍地牧草可供战马啃食。却无半粒粮食果腹。
这和坚壁清野,有什么区别。
马可尽情饱食,可人呢?
待狂奔一日,一无所获。人困马乏时,城内伏兵尽出。四面举火,必然大败。
游牧来去如风,追之不及。农牧却可坚壁清野,作壁上观。
所有的牛羊、驴马,皆栏中豢养。围绕城墙。城内或为马邑,或为牧场。大量人口皆居住在附近城池之内。只需广布斥候,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游牧劫掠,皆轻骑快马。只带数日口粮。如何能经得起一场持久战。再说,遍地苜蓿,撑到死马又吃多少。
而对汉庭来说。只需南匈奴、三郡乌桓改为农牧,筑城自守。失去了来去如风的机动优势。瓮中捉鳖,还不手到擒来。
当然,退一万步说。南匈奴和三郡乌桓,也不会傻到再与汉庭为敌。
从此往后,只会越来越紧密的绑上汉庭的战车。再行通婚教化,不出百年,便会彻底汉化。
有人会说,失去了彪悍的游牧习气,两支精骑也将不复存在。正如被汉化的丹阳精兵,渐成为历史一样。
且问,时下的汉人就不彪悍吗。
汉人的骑术又差在哪。尤其是马镫、蹄铁的熟练使用。差距足以靠新技术弥补。至于说,属于马背民族天赋范畴的骑术专精,虽无法超越。但在新技术面前,这些许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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