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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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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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不喜与袁绍等世家公子相交,两位义弟自去玩耍。楼上雅座,在史涣领一队绣衣吏的护佑下,刘备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安坐下来。

    今日正好沐休。

    曹操无需朝议,一整天都有空闲。

    之所以如此急迫,乃是想趁热打铁。无论从盗洞的土壤成色,还是近日才变浅的菟园曲河,皆说明。梁冀金山乃是最近才被人盗掘。

    试想,为何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且风传早已平息多年。却被人最近挖出?选址之精准,手段之隐秘。必是有备而来。正如在洞内所见。整个洞窟顶上堆满山石。从上破开几无可能。山体陡峭,无处落脚。想从半山腰挖掘,亦难以奏效。只有从山脚向山体内部挖掘,才是最佳选择。

    问题是,十里九坂的绵延山体,贼人如何能精准的找到洞窟所在?

    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必与已故大将军梁冀,有极深的渊源。不然不可能知晓此等隐秘。

    为了保住金山之秘,梁冀不惜诛杀胡商及一干人等十多人。如此严防死守,此等隐秘,非至亲不可知也。

    莫非梁冀还有后人?

    此猜测是其一。

    为何偏偏选在此时盗墓,是其二。如此巨大的一座金山,神鬼不知的搬运一空。必是一个分工明确的盗窃团伙。类似团伙作案,事露伏法,大略只有两种可能。

    分账不均,销赃不慎。

    钱不露白。将贼赃拿出去花销,自然容易败露。

    分账不均,乃至团伙内斗,混乱死伤也容易走漏消息。

    其实在刘备看来。掩埋消息,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却不知为何袁绍,尤其是曹操,如此急迫。

    难道只因少时情怀作祟?

    袁绍等人虽是性情中人,却也没有清白到如此程度。

    正如大长秋兼尚书令曹节,深藏不露,让人捉摸不透。刘备觉得,曹孟德心中亦有一个与梁冀金山相关的秘密。相比较金山的下落,刘备更想知道曹孟德心中的执念,究竟来自哪里。

    “君侯。”正暗自出神,忽听身前有人问候。

    抬头一看。正从长袖后缓缓仰面的,正是多日未见的东观博士李儒。

    “原来是李博士。多日未见,可一切安好?”

    “有劳君侯挂念。儒一切如旧,别无不同。”李儒躬身答道。

    “快请坐。”刘备起身相迎。

    “谢座。”李儒行礼后,脱鞋入座。

    和刘备改良的雅座不同。

    此时的坐榻,两人对坐。中间并无案几相隔。

    榻后竖屏,榻前置案。案上放漆盘、耳杯、酒勺等物。案前置一漆樽。若在家中,便有七位小姐姐玉手持勺,从樽内舀酒添杯,殷勤服侍。而在胡姬酒肆。只能自斟自饮,或由下位者代劳。

    比如此时便是李儒执勺,为刘备添酒。

1。53 前朝旧事() 
李儒,字文优。乃是左冯翊{yi},郃阳县人。

    前汉时将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合称三辅。又称京畿。今汉时,京畿自当为洛阳周边。为河南尹{yin}所辖。洛阳令,隶属于河南尹,辖区为洛阳城外郭区。

    部尉,便是城尉。掌管洛阳县的治安。因城郭巨大,故而将城尉分设成各部尉。曹操曾为北部尉。所辖便是洛阳郭外,北邙一地。

    “君侯,请。”

    “李博士,请。”

    两人举杯对饮。一杯下肚,李儒又为刘备添杯。

    “李博士常来此地?”刘备见他舀酒添杯颇为熟络,这便问道。

    “然也。”李儒笑答:“沐休时,便常来常往。时人皆安居好静,儒却独喜热闹,让君侯见笑。”

    “所谓‘闹中取静’。博士深谙修身之道。何来取笑?”刘备答道。

    “知我者,君侯也!”李儒拜服。

    刘备这便伸手扶起:“你我同榻而坐,博士无需多礼。”

    “如此,君侯称我表字‘文优’便可。”

    “甚好。”刘备笑着举杯:“来,文优,再满饮一杯。”

    “请。”李儒亦举杯相敬。

    偶遇小酌,最能拉近私交。

    李儒和贾诩境遇类似。皆藏大才而不遇。只不过比起明哲保身,知难而退的贾诩,李儒要更执着而坚忍。恩师说,东观博士中,数李儒最为刻苦用功。观中藏书,日日纵览不辍。虽满腹经纶,奈何心术不正。喜结交高官,攀附权贵。

    恩师素来清白。所言可谓一语中的。

    然而,怎么说呢。李儒和贾诩一样,皆善奇谋。且善察言观色,揣测人心。若能推心置腹,收为己用。与贾诩、娄圭、刘晔等人,正奇相济,相辅相成。刘备则高枕无忧,百毒不侵。

    正说着,曹操袁绍联袂而来。

    “酒保,并榻!”见刘备与李儒对坐,曹操这便高声喝道。

    “议郎且稍待。”酒家保这便笑脸相迎,麻利的将相邻坐榻移近,两座拼成一座。

    如此,前后屏风合围,两张几案并列。案上漆盘、耳杯、酒勺等物成对,案前亦置双漆樽。组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行礼后,曹操和袁绍,脱鞋上榻。与刘备、李儒对饮。

    李儒陪饮数杯,这便起身请辞。果善察言观色。

    待只剩三人,曹操这便开口:“我已查过封存案卷,梁氏并无遗孤。”

    刘备点了点头:“理当如此。”前大将军梁冀一案,牵连甚广。且先帝谋划日久。骤然发动,必斩草除根,不遗后患。否则,整个朝堂又岂能被清洗一空,文武百官只剩寥寥数人。

    见曹操似还有未尽之言,刘备这便笑道:“然而?”

    “然而,大将军梁冀却有一私生庶子。”曹操笑答。

    “可是与友通期之子?”袁绍这便醒悟。

    “然也。”

    友通期,顺帝后宫美人,权臣梁冀的情妇。通期为字,其名不详。

    当年,梁冀的父亲梁商为大将军时,为谄媚顺帝,献美女友通期为帝妃。后友通期犯错,触怒顺帝,被废出宫,归返梁商。梁商不敢留下友通期,于是将她嫁人。但梁冀却垂涎友通期美色,派门客将友通期偷偷掳回家中,与之相好。

    永和六年{141年}秋,梁商病故,梁冀袭大将军位。依照时下习俗,守丧的孝子要离开丧宅,结庐别居,为父守孝。

    于是梁冀离家在城西守丧,却仍暗中与友通期幽会。后被梁妻孙寿发现,便命人将友通期抓来,剪去头发,划破容貌,笞刑毒打,甚至要上书顺帝,告发梁冀与友通期的奸情。梁冀得知后大为恐慌,跪请孙寿母亲出面调停,事情才得以缓和。

    但梁冀不知悔改,仍与友通期私下往来,还生下一子,名伯玉。但因畏惧妻子孙寿,便将私生子藏匿起来。最后东窗事发,孙寿遣子梁彻杀友通期及其满门。梁冀害怕孙寿对伯玉不利,常将伯玉藏在假墙之中。延熹二年,伯玉十五岁时,先帝诛灭梁冀一族时,才被破墙放出。

    “梁伯玉后来如何?”刘备问道。

    曹操又饮一杯,这便低声言道:“说到梁伯玉的下落,还需再说一人。此人名唤秦宫。”

    袁绍亦知此人:“可是前太仓令秦宫?”

    曹操点头:“正是此人。”

    秦宫者,大将军梁冀之嬖奴也。宫,年少而兼有龙阳、文信之资。冀与妻孙寿争幸之。

    冀嬖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寿见宫,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与私焉。宫内外兼宠,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袁绍笑道:“秦宫一身侍二主。可谓物尽其用耳!”

    曹操不禁抚掌而笑:“好个‘物尽其用’!”

    刘备摇头一笑:“且说这秦宫后又如何?”

    “秦宫长相俊美,且不过是嬖{bi}奴。据说,先帝对他亦多有荣宠…故而,梁冀虽灭,秦宫却得以保全。至于下落。”说到紧要处,曹孟德又满饮一杯。这才接着言道:“太仓令虽被免官,听闻却暗入禁中,为先帝禁脔。直到先帝驾崩,这才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袁绍便又问道:“梁伯玉,可是被秦宫保全?”

    “正是。”曹操重重顿首。

    延熹二年,伯玉十五岁时破壁而出。如今已是人到中年。三十有七。

    “知梁家隐秘者,便是这梁伯玉?”刘备问道。

    “十有。”袁绍答道。

    “奈何线索皆断。无论秦宫,还是这梁伯玉,皆不知所踪。”曹操叹了口气。

    袁绍宽慰道:“无妨。得知秦宫、梁伯玉之名,已颇为难得。且看杨奉等人,可能寻着线索。”

    “也只能如此了。”为此事忙碌数日的曹操,表情颇多惋惜。

    三人这便喝酒不提。

    不多时,忽见府中绣衣吏奔上二楼。冲史涣耳语几句。

    史涣这便上前,低声道:“主公,临乡船队已入漕渠。”

    刘备顿时喜上眉梢,这便起身离席:“速去。”

    曹操和袁绍互看一眼,亦起身跟进:“同去!”

1。54 君臣有道() 
唤回两位义弟,三人登上御赐安车,出上东门,直奔东郭港。

    洛阳东郭以阳渠为屏障。在上东门以东七里的渠上建有七里桥。并在桥东一里,设门开三道的东郭门。

    七里桥横亘在阳渠之上,截断航道。东来舟船,无法穿桥而过。故而时下东郭港,位于上东门御道以南,中东门御道以北的区域。东郭港岸边,建有常满仓。常满仓位于粟市之中。

    占地极广,“制度甚盛”。

    所谓粟市,便是指粮贸市场。

    粟市内常满仓所囤米粮,可足量供应洛阳郭区民众日常所需。

    御赐安车穿粟市,直达东郭港。

    只见,数十艘千石明轮船,一字排开,缓行入港。港口行人纷纷驻足停步。冲无浆大船,指指点点。互相窃窃私语,目光中颇多惊奇。

    见御赐车驾到港,港口官员急忙过来接驾。得知车内乃是临乡侯,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陛下千金之躯,又岂能亲临堆满南北货物,众劳力皆衣衫不整的污秽之地。好在刘备三人皆身着常服。不然便是临事不敬之罪。天子脚下,御史众多。还是不要轻易落人口实为好。

    三人下车。抬眼一看,曹操、袁绍不禁目瞪口呆。

    甲板上不见一人,全靠巨轮划水的机关船,直让二人大开眼界。先前虽也有盐商用车轮舟往来帝都贩运青盐。奈何船小。如今排见此等大船,冲击力自当非凡。

    “此船何名?”袁绍目光复杂的问道。

    “明轮船。”刘备笑答。

    见周围人群不时惊呼出声,关羽、张飞,亦喜气洋洋。

    曹操依次数来,竟有十一艘。不禁咋舌:“船上皆是贩来洛阳的临乡名产?”

    “十艘名产,一艘名士。”刘备笑道:“楼桑学坛的游学士子,亦随船前来。我已与恩师说好,皆入太学旁听,观瞻熹平石经,也好增长见识。”

    “原来如此……”

    正说着,先行抵达的主簿贾诩,正快步赶来。他已从粟市租来足量牛车,将名产运往金水小市。

    徐荣、程普,亦率领龙虎营赶来守卫。

    见明轮船上竟有船吊,将一箱箱货物,直接吊上沿长堤一字排开的牛车。人群再发惊呼。

    张飞却撇嘴道:“天子的洛阳港,比大哥的南港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南港排建轨路,舫车可直入货舱。何须雇佣牛车。”

    关羽笑道:“大哥称麒麟,天下知名。岂是此等凡夫俗子可比。”

    “二哥说的极是。”张飞这便纵马上前,往来飞驰,呵斥四处张望的车夫,整理队伍不提。关羽亦纵马跟上。

    十艘千石大船,船吊往来摆臂,钩索上下滑动,齐齐卸货,宛如机关巨物的场景。当真震撼。

    随船而来的临乡官吏,这便呈上货单,赶来复命。

    刘备将货单递给主簿贾诩。这便冲随船官吏笑问:“诸君辛苦。路上可一切安好?”

    “回禀主公。河道初开,一马平川。一路风平浪静。”官吏躬身答道。

    “如此甚好。”刘备欣然点头。

    “主公,各位大人。下官身兼繁务,不敢久留。且容我告退。”小吏举止有度,甚有官节。

    “君且自便。”刘备笑道。

    见这位不知名的南港小吏,进退有节。曹操不禁赞叹:“君臣有道。方能进退有节。”

    “然也。”袁绍亦点头:“玄德能有今日之势,绝非侥幸使然。”

    很快一排牛车便吊装完毕。随船的南港小吏,各自分工。依次清点牛车载货,让车夫逐个画押。这便排队驶往殖货里,金水小市。沿途还有龙虎营护佑,断不会出错。

    随船而来的,除去船夫舟子,学坛士子。还有从临乡各城刘备自家商肆,抽掉的主事。主事将入住金水小市,管理各家名产商肆。

    又过不久。长水校尉袁术,亦领麾下骑兵赶来从旁协助。

    袁长水之名,谁人不晓。有他在场,自能震慑宵小。冲刘备抱拳行礼,这便往来绕行,驱散围观人群。

    曹操瞥了眼刘备手中货单竹简,随口问道:“且不知此批名产作价几何?”

    刘备笑答:“随船运来督亢粳米三千石,肉酱千瓨〖xiang〗,鱼酱千甔〖dan〗,锦垫、香肠、兰熏火腿、翠玉琼浆,火玉华胜、金丝毛毯、狐嗉大氅、毳裘锦褥、鸡鸣华枕,琉璃香露,不一而足。或可售千万。”

    “……”曹操、袁绍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万石名产,可够一年所售?”袁绍又问。

    刘备笑着摇头:“未可知也。”

    正如吕不韦所问。吕父所答。种田十倍利,行商百倍利。

    若论万石临乡名产的成本,或许不到十万钱。尤其是诸如火玉华胜、金丝毛毯、极品寝垫、狐嗉大氅、毳裘锦褥、鸡鸣华枕、翠玉琼浆、琉璃香露,这些奢侈品的利润。实在是太暴利。

    卖三千石督亢粳米的获利,还不及卖一匣,五十瓶琉璃香露!

    然而。既是名产,自当全部贩来。再说,曲高和寡。越高级的奢侈品,越是应者寥寥。反倒是大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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