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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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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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要去赔罪?”史涣忍不住问道。

    “非也。”刘备一声冷笑:“若再生事端,我必亲除之。”

    “喏!”史涣这便动身。

    心有猛虎,恶极噬人。

    许久没杀人了。

1。29 负荆请罪() 
送走生母董太后。皇帝陛下思前想后,忽然开口:“张常侍?”

    “老奴在。”一直守在殿侧的中常侍张让,这便躬身应答。

    “此事,果如左丰所言?”

    “一切皆如黄门令所言。乃是五官中郎将无礼在前,临乡侯出手惩治在后。”张让躬身答道。

    陛下不禁笑道:“董重贪人美妾宝马,却让袁家子代他受过。被一女子削去发冠,竟还有脸进宫哭诉。朕的外戚,实在是不堪入目。如何能重用?”

    张让察言观色,领悟圣意,这便顺着说道:“袁家子,平日里也是张扬惯了。众人皆避其锋芒,不与相争。却偏偏惹上天家麒麟子。被骏马一路拖行,狂奔三十余里。依老奴料想,没有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啦。”

    陛下呵呵一笑,又问道:“众人皆避锋芒,为何临乡侯不避?”

    张让绞尽脑汁,略作思量,这便答道:“老奴以为,临乡侯少复祖爵,颇多任侠风气。又秉持忠义,行事利落果敢。为人素来清白。心中无愧,自当全无顾忌。”

    “何以见得?”陛下追问。

    张让又偷看一眼陛下,心中更加笃定。这便接着说道:“献费连年看涨。三百里地却活民百万。与几个连城千里的大国诸侯相比,亦不逞多让。试想,三百里地能活民百万。三千里地又该多少?临乡侯耻于蓄奴,年年足额缴纳献费,自当心中无愧。”

    此话正中下怀。天子一声冷笑:“偷报瞒报,蓄奴储婢。又岂敢张扬?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能任由袁家子张扬。满朝公卿,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者何其多。还有脸让朕以国为家。且问文武百官,又有几人能做到?哪家不是坞堡纵横,美田遍野,牛羊如云,奴仆成群?独让朕以国为家?我呸!”

    张让只赔笑,却不答话。

    待冷笑落地,天子又问:“咦?临乡侯两位义弟,又是何时来京?”

    张让答道:“陛下圣明。临乡侯原先两位义弟,皆留在封邑,并未同来。此二位,乃是新结拜。”

    天子一愣:“何时何地?”

    张让又答:“去年刚到洛阳,便在前段太尉府内,一片桃林中结拜。”

    “两位义弟又是何人?”陛下顿时来了兴致。

    张让耳目众多,自然门清:“二弟名唤关羽,乃是河东盐商之子。三弟名唤张飞,乃是涿县屠户之子。”

    “……”天子听闻久久不语。

    见天子无话,张让这便小心说道:“临乡侯起于微末,胸中颇多侠义。如今虽身居高位,却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宗亲诸刘,近日颇多议论。都说……”

    “说什么?”天子反问。

    张让清了清嗓子,这便言道“都说,临乡侯虽出同根,却早已是旁杈末枝,与宗亲诸刘并非近亲。且家族身份低微,散落民间百余年,身染土气,与贱民无异。其人又喜结交草莽,自甘堕落。再有大典,不应入宗亲诸刘队列……”

    天子果然发怒:“就他们高贵!月月领食高俸,犹不知足。却仍不时到宗正处哭穷,到宫中乞怜,朕不厌其烦。一个个肥头大耳,蠢笨如猪也就罢了。自身碌碌无为,却要嫌弃同宗血亲。养这群蠢猪,除了充充天家门脸,还有何用?还有何用!”

    张让急忙五体投地,连呼陛下息怒。

    “罢了。都起来吧。”天子长出一口气:“传我口谕。临乡侯,赐金{铜}五百斤,缯二百匹,采女十人。两位义弟,各赐御酒十瓮,宝甲一具,锦袍一件。以示嘉许。”

    “喏!”

    随张让一同出殿的小黄门。见四下无人,这便愤愤不平言道:“阿父为何替那左丰说话。”

    “呼”中常侍一声长叹:“痴儿,为父不过是顺水行舟,讨圣上欢心罢了。”

    “圣上竟对临乡侯如此眷顾,却不知是何故?”小黄门又问。

    “还看不出?”张让低声言道:“外可御强敌,内安百万民。献费连年看涨,又出身微末,为宗亲所鄙、为豪门所轻。如此人物,世间罕有。陛下焉能不怜爱?”

    “难怪,正月旦会时,陛下竟与之相比。”

    见小黄门似懂非懂,张让微微叹气。出身相若,境遇相同,皆是外因。最主要,临乡侯纵有千般好,得不到宗亲、豪右之心,便只能老死于封邑,登不了帝位。一个做不了皇帝的天家麒麟,陛下焉能不喜?

    此,才是关窍之所在。

    想到这里,张让又忍不住叮嘱道:“以后再遇少令,不可直呼其名!避而不见最好,不然便绕着走!”

    “阿父……”小黄门满脸不服气。

    “痴儿!为父是为你好。攀上临乡侯这株高枝,可保黄门令一生富贵平安。为父老矣,终有散手人寰的一天。你若与少令结怨,到那时,还有谁人能护你周全!”

    说到这里。中常侍骤然停步。仰望着满天星斗,巍巍宫廷。突生感慨:“这禁中,又何尝不是血雨腥风……”

    赏赐多少不重要。

    赏赐所含圣意,却很重要。上陵礼祭,临乡侯斩杀战马,拖行长水军士。却受陛下所赏。显然,陛下也认为,临乡侯做得对。

    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即便你是世家豪右,又岂能置天家威仪于不顾!

    五官中郎将董重,虽贵为外戚。可刘备却也是汉室宗亲。又岂能任由袁术挥鞭喝问。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此时窦太后尚在。董太后亦不敢过于跋扈。董重被一剑削发,亦不敢出声。临乡侯府更是上下如常。刘备早就打好主意。最不济夜入董府,尽诛恶首。陛下怪罪,赎金免死便是。

    区区钱银,君侯多的是。

    若花钱还不能消灾。

    哼哼……

    “麒麟拖捍鬼”,遂传为佳话。

    殖货里下水管网改造,如火如荼。

    刘备归府后,便将太后所赐绶带,交由七色婢细细查验。七姐妹针线深得母亲亲传,便是拆开后再原样缝合。细密的针脚,一个都不会错。这些都需要些时日。不等刘备交割完马市胡姬酒肆,府外已有消息传来。

    史涣来报。言,长水校尉袁术袒胸露腹,自跪门前。乃是负荆请罪而来。

    刘备叹了口气。好个能屈能伸的‘路中捍鬼’。

    识时务者,岂非俊杰?

    这便亲出相迎。

1。30 洛阳小市() 
出府门,果见袁术坦露胸腹,跪在阶下。

    双脚裹着的厚纱布,依稀还有血迹印出。

    刘备并未居高喝问,而是一步步走下石阶,站在袁术面前。躬身言道:“校尉创伤未愈,何须如此?”

    “末将惭愧。”袁术抱拳道:“不明原委,一心只想着为好友出头。以下犯上,请将军海涵。”

    “既如此,校尉且起身。”刘备示意左右将袁术扶起:“请堂内叙话。”

    “请。”袁术咬牙迈步,随刘备一步步走入堂内。宾主落座,袁术已满头大汗。被马车一路拖拽,飞奔三十余里。创伤皆在足下。才将将包扎,便来请罪。乃至伤口崩裂,疼痛钻心。

    刘备让绾儿姐取来华佗调配的伤药,亲为袁术更换。

    袁术急忙推迟。刘备却笑称无妨。

    偷看为自己涂抹伤药的刘备。袁术深藏眼底的戾气,渐渐隐去。自己能屈能伸,打不过这便认怂,堪称英雄。临乡侯何尝不是如此?

    亲自敷药,神态淡然。全无一丝勉强。乃真英雄也!

    袁术心中又惊又佩。这便收拾心情,再不敢有报复之心。

    “吴起为魏将而攻中山,军人有病疽者,吴起跪而自吮其脓,伤者之母泣。人问曰:‘将军于若子如是,尚何为而泣?’对曰:‘吴起吮其父之创而父死,今是予又将死也,吾是以泣。’”

    这便是吴起吮脓疗伤的典故。

    吴起强魏扶楚,在魏创立武卒制,尽夺秦之河西之地。后因变法得罪贵族,遭其杀害。有《吴子兵法》传世。

    袁术此时的心情,便如文中‘伤者之母’。

    前有吴起吮脓疗伤,今有刘备亲自敷创。窥一斑而知全豹。

    麾下兵勇,必为死士!

    试想,一个身边皆是忠勇死士的豪杰,谁人敢捋其虎须!

    想着临来时,颇多抱怨的好友董重,袁术一时竟汗如雨下。五官中郎将,大祸临头,犹不自知!

    试想。遣一死士,夜入府中。屠尽全家老小,死无对证。又与临乡侯何干!

    “啪嗒!”额前汗珠重摔落地。袁术浑身一凛,猛然醒悟。待刘备裹好白纱。袁术这便肃容下拜:“谢君侯不杀之恩。”

    刘备亦回礼:“校尉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大哥!”听闻袁术上门,正在后院对练的关羽,张飞,急忙赶来。

    刘备直身召唤:“二位贤弟,且上前来。”

    “喏!”关羽身长九尺,张飞亦熊腰虎背。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刘备身侧。关羽之傲,张飞之猛,刘备之威。三英齐聚,气势冲天。袁术不由一窒。

    这便肃容行礼:“袁术见过两位英雄。”

    关羽、张飞,各自抱拳。

    又说了些洛阳轶事,袁术便要起身告辞。刘备留他午宴,又命史涣以御赐安车送归。

    袁术再三拜谢不提。

    陪在刘备身侧,目送袁术远去的贾诩,回想这几日经历,不由心生感慨。前为郎官时,日日谨小慎微,处处陪着小心。生怕一步错,步步错。今为临乡侯府庶子兼领辅汉将军府主簿,方知有一位强势明主的诸多益处。

    一句话,颐指气使。

    府中诸事渐多。贾主簿高屋建瓴,算无遗策。麾下皆服。两位家丞书信徐荣、程普、史涣等将暗中询问。得到答复皆雷同:王佐之才。

    随着下水管网日渐通连,令人作呕的恶臭,愈发消散。殖货里人来人往,刘备见马市颇为繁荣,殖货里深处,商肆亦多。这便去问洛阳令,能否在殖货里内,兴一座小市。将临乡诸多名产,尤其是楼桑赀库,亦在洛阳另设一家。

    地址刘备已选好。乃是殖货里一处恶臭水潭临近的一圈屋舍。水潭原名‘金水潭’,非但不臭,且水清如兰。只因殖货里下水道被重车碾碎,污水横流,才将潭水染臭。

    原本邻潭而居的富户,无人能忍恶臭,纷纷别居。老宅亦无人接手,大多空置。刘备以市价买来,原先宅院主人自当感激不尽。

    原先宅院主人之所以搬离,除去恶臭,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被金水潭中污水,污染了院中水井。

    洛阳城郭饮用水,来源有二。地表河水,地下井水。

    古人以为“长流之水合千脉而不竭,纳众污而不垢”;地下水则以“远从地脉来者为上”。

    洛阳有五条著名河流,即伊、洛、瀍、涧、甘。甘水之所以得名,便因其水甘甜。时下皇家菜园、茶园,皆建在甘水沿岸。如芙蓉园、骞园等。南朝《述异记》卷下:“芙蓉园在洛阳,汉家置之。”

    芙蓉园广种莲藕,骞园乃植苜蓿菜。苜蓿菜,是指用紫苜蓿嫩茎叶做成的菜。亦是一种草本茶。士大夫煮茶,亦多取此水。魏晋时,孙登、阮籍等品茶名家,皆曾隐居甘水沿岸一带。

    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井水则要经常汲取,让渗出新水不断补充入井,使井水流而不腐。长期未汲取的“死井水”则不宜饮用。即便净化后还需消毒,去除水中秽毒,方可饮用。《周礼》有往水中投掷热石可灭虫防疫。东晋《养生要集》:“凡煮水饮之,众病无缘生也。”《齐民要术》中亦有茱萸叶可用于井水消毒的记载。足见在饮用水上的卫生知识,早已深入人心。

    古人因地制宜,还摸索出一系列鉴别水质好坏的方法。清代《调疾饮食辨》中有载:“第一宜辨味,味甘而淡为优,咸者及作石气、泥气为劣。次论色,色清如水晶为优,色白如米泔及虽清而面有红、黄、紫沫者为劣。”

    水井,乃是时下洛阳城重要饮用水源。洛阳人亦极为重视保护井水。

    定期淘井,清除污泥,洁净井水。水井保洁,定在夏季用水高峰来临前的夏至日,统一进行。《后汉书·礼仪志·中》有:“夏至日浚井改水,可去瘟病”的说法。

    用陶瓦片加固井壁,称‘水裙’,防止和减少泥土散落井中;再为水井加上‘井盖’,防止污物害虫掉进水井。且绝不将污物粪秽堆积于饮用水源附近,修建排污沟渠亦远离水源,以防粪秽污物杂入,污染饮水。诸如此类。

    刘备重金请来的良匠,下井查看后,言道,水井与金水潭水路通连,若想井水清洌,必先清此潭。

    刘备深以为然。

    待附近下水管网铺设完毕,剪断污水源头。刘备这便聘请水工,清淤淘水。改造‘金水潭’不提。

    洛阳已有四市。

    且天子脚下,再兴一座新市,非洛阳令能够决断。这便上报河南尹。河南尹亦不敢自决,又上报朝堂,呈到尚书台。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曹节,抱恙亲赴禁中,禀明圣听。圣上御笔一挥,洛阳小市便立起。

    满朝文武,皆侧目。

    曹节何许人也?

    可谓一人在下,万万人之上。他若不死,何来十常侍!

    如此望崇权重,久不问政事的内官权臣。竟为临乡侯之事,抱恙入宫。

    天家麒麟,何其得宠!

1。31 绶带密诏() 
刘备听闻曹节亲自入宫,请来圣诏。心生感动。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便托黄门令左丰,问询太医令。取来曹节病症手札,六百里传回临乡,让华佗诊断。看可有良方医治。不求药到病除,便是能缓解症痛,令其安然辞世,亦算尽到心意。

    岂料刘备无心之举,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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