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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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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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祭司领头,默步走向“安息塔”。

    “安息塔”又称“寂静之塔”。结构为“顶层呈凹状,四周有阶台,中央为井穴;塔顶分三层以放置尸体{外层置男尸,中层置女尸,内层置童尸}。”且“有专营此事者将尸体移于其上,均赤身**,人鹰隼啄尽尸肉,骨殖则投入井穴”。

    也就说,尸体将被摆在高耸的“寂静之塔”之上,逝者血肉让鹰啃噬一空。再将骨骼丢进塔内井穴风化。据说还有一神秘药水,倒入井穴,骨骼便会消失。刘备暗自猜测,溶尸水,许就是年少时太平道人用来溶化硕鼠的强酸。

    若没有条件修建安息塔。可把尸体置于旷野,寝上毛毯、枕头。让死者披天宇之光,目朝太阳。再任由鹰群啃食。故而祆教徒遗体,头部不能朝北。

    《阿维斯陀》还规定,不能单独一人抬尸。祆教教徒治丧,以取双数为吉。守灵、送殡、念经等等,人数均为双数,不得有单。

    取双数,有同情互助之意。若死者为二人,祭司应有二对,犬视的狗应有四只,抬尸者也应有四人。

    洛阳有安息塔吗?

    没有。

    遗体将送往洛水,与太子合葬。

1。25 相遇上陵() 
洛水在南。送葬队伍要穿越南郭。抵达洛水岸边。

    南郭便是南城墙与洛水之间东西宽六里、南北长四里的区域。太学、灵台、名堂,等诸多建筑皆在洛水南岸。

    天空微亮,路上行人不多。洛水两边的船家,亦刚刚起身。一艘艘大船排在洛水两岸,千帆尽收,仿佛沉默的巨像,默默的注视着这支来自异乡的送丧队伍。

    港口处的一片空地。已事先堆满薪柴。柴堆上还铺有安氏日常所用的毛毯、枕头等寝具。高举火把的也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同为安世高举火的高僧。

    铁棺落地。送葬人将安氏遗体合力抬出,送上柴堆。

    迎着一缕朝阳,高僧又将火把递给刘备。

    正如高僧所说。刘备正是安息太子和公主之间,最后的牵连。两人同生共死。也算是善始善终。

    阳光照顶。安氏仿佛入睡一般,面色安然。刘备深看一眼。围绕柴堆,点燃火圈。

    又把火把掷入。

    拜火教以火为圣。在刘备看来。将尸骨付之一炬,总比任由鹰隼啄食来的体面。

    火焰渐起。刘备后退数步,避开热浪席卷。

    忽觉有人窥探。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面色苍白,薄唇如血,长袍似墨,身飘如雾,垂垂将死的,大长秋兼尚书令曹节。刘备总觉得他身上有无数的秘密,将与他一同埋葬。

    侯府车队已驶来,两位义弟同来护驾。

    刘备这便辞别众人,登车远去。赶往宣陵,参加上陵礼。

    大宦官曹节伏地恭送刘备车驾离去。不等起身又剧烈咳嗽起来。身后小黄门急忙上前搀扶。

    目送刘备车驾远去,曹节眼中尽是深意。

    《后汉书·孝灵帝纪第八》:“建宁元年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晋皇甫谧《帝王世纪》:“桓帝宣陵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雒阳东南,去雒阳三十里。”

    刘备自入御赐安车,贾诩则登副车。徐荣、程普率龙虎营车前开道,史涣携绣衣吏散布左右。一行人马呼啸而去。

    正所谓“安车驷马”。车、马皆是陛下正月旦会时御赐。做工精良,车厢阔长。绾儿姐、霜儿姐已将朝服随车带来。刘备守灵三日,未曾洗漱。这便在车中洗漱,换上御赐衣冠。

    霜儿姐有一头罕见的银发。浅蓝色眸,肤如琼脂,白玉无瑕。性格外冷内热,最为冷艳。故而母亲以‘霜’色命名。据说有高车和鲜卑双重血统。七姐妹中排行第六。剑术据说最得剑绝真传。

    刘备有时也会想。七婢乃是辽东田韶重金买来。却不知被何人收养,又为何高价卖出。须知,七婢各个来历不凡。被人收养时,年纪尚小。记忆亦多有不全。即便如此。零碎的记忆拼凑起来,仍让刘备咋舌不已。早年间已问过田韶,他也语焉不详。只给了一处洛阳地址。待刘备亲赴洛阳,寻址找去。早已人去楼空。问过左邻右舍,皆不知所踪。这便只能作罢。

    七姐妹自然明白刘备心思。待找到各自家人,刘备这便以如夫人聘娶过门,绝不委屈几位小姐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几十里官道,驷马安车很快便到。

    时人事死如事生。

    寻常人家都要将生前所用,以明器带入阴曹地府。更何况堂堂天子。生前享用的宫殿高台,死后亦要享用。

    “桓帝宣陵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到晋皇甫谧写《帝王世纪》时,洛阳皇陵早被董卓火烧洛阳,驱百万百姓迁都长安时,便已纵火焚毁。墓中陪葬,更是被掘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座陵山。

    此时,乃是一座宏伟的宫殿群。山门处还有兵士拱卫。帝陵另一个重要作用,便是用来收纳先帝妃嫔、亲随宦官一干人等。

    上古时,夏商周三代皆有殉葬制度。先王的妃嫔皆要殉葬。秦以后便废除妃嫔殉葬制。除武帝让刘弗陵继位,为除后宫干政,令钩弋夫人殉葬外,两汉少有殉葬案例。

    前汉时,未得临幸的采女,多会被遣散出宫。有子嗣或养子的,子嗣会得一块食邑,母亲随子到封邑生活。文帝时,留下遗诏。凡后宫无子嗣的姬妾,皆放出宫嫁人。不愿出宫的妃嫔,便在宫中修行,晨昏诵经礼拜,祈求新皇多福多寿。

    新帝继位后,通常会将更多宫中老嫔,打发去给先皇守灵,看管墓园。好给自己的妃嫔腾出宫室。这些先帝妃子,看守墓园直到去世,便随葬先帝陵中。

    班婕妤,就曾自求为成帝守墓,以终其生。后葬于成帝陵。

    守陵妃嫔,多半年老色衰。能如武媚娘那般,集齐龙珠被新帝接盘,九牛一毛。

    换句话说。上陵礼,对这些守陵的妃嫔来说,乃是一年中最为期盼的盛典。不求为新皇所幸。只求能重温往昔。哪怕只见一见远亲,亦能沾染人气。

    在山门下车。刘备在主簿贾诩和两位义弟的相伴下,进入帝陵。

    循阶而上,两侧皆有虎贲持戈守护。公卿百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登上高台,只见殿前已聚多人。百官中。刘备只识出崔太尉、恩师、御史刘陶等人。

    忽闻角落里有人高声喧哗。抬头看去,正与一人四目相对。眼神微微相碰,便各自离开。胸中却仍生波澜。

    此人必是英雄。

    贾诩低声道:“群中孔武有力者,便是侍中何进。乃皇后长兄。”

    刘备顺贾诩所说,果然看到一魁梧健硕之人。这便不动声色的问道:“站在何侍中身侧的英雄,是何许人也?”

    贾诩这便说道:“乃汝南袁本初是也!”

    竟是袁绍!

    见刘备又看。姿貌威容的袁绍,这便分开人群,径直走来。

    “汝南袁绍。”

    “临乡刘备。”

    两人身高相若,气势等同。互相见礼,引众人窥视。

    “原是临乡侯当面。绍,失礼了。”平揖变长揖及地。

    刘备亦回礼:“同殿为臣,何来失礼。”

    袁绍却道:“绍乃白身,自当赔罪。”

    刘备又道:“今日白身,安知明日亦白身?先帝陵前,只有后来人。平辈相交,有何不可。”

    “哦?”袁绍闻言大喜:“好一个只有后来人。”

    “本初?”背后呼唤之人,正是侍中何进。

    袁绍这便近前相邀:“君侯且随我去见侍中。”

    “请。”刘备想了想,并无不妥。

    两人一前一后,向围拢在何进周围的人群走去。

    “侍中,来来来,此便是威震北疆的临乡侯!”人还未到,袁绍已高声叫道。

    饶是此时眼高于顶的何进,亦闻声变色。足见刘备之名。

    “刘备见过侍中,诸公。”刘备先行礼。

    众人纷纷回礼:“下官见过临乡侯。”

    难得何进亦抱拳:“原来是天家麒麟,何某失敬。”

    “不敢。”刘备低调行事。

    还未来及叙话,又听背后有人呼唤。

    “玄德?”

    不用回头,闻声已知是恩师。刘备这便告罪,赶去与恩师相会。

    目送刘备离去,袁绍与何进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1。26 太后召见() 
恩师把刘备唤来,自是不想他与外戚交往过密。至少不在外人面前,留有口实。

    “来,为师给你引荐。”恩师难得一笑:“此乃杨司徒。”

    刘备肃容行礼:“刘备参见司徒。”

    先时把陛下比作桓帝。近来又上书劝阻陛下大兴土木。司徒杨赐乃大汉之忠臣。刘备执弟子礼。

    司徒杨赐欣然回礼:“老夫见过君侯。”

    恩师又冲左侧之人作揖:“此乃张司空。”

    张济,字元江,汝南细阳县人。陛下登基后,由杨赐推荐,至华光殿为陛下讲习儒学经典,乃为帝师。光和二年三月,代袁逢为司空。

    皆是名臣。刘备岂能不拜:“刘备拜见司空。”

    “老朽见过君侯。”比起自称老夫的杨赐,曾为帝师的张济要更加年迈。刘备微微抬头,却见张济竟长揖及地,急忙上前搀扶:“这如何使得,司空快快请起!”

    “无妨。”张济笑着直起身:“老朽年迈体衰,不耐寒冷。久居洛阳寒痹入骨。若非崔太尉赠我临乡磁垫,以解痛楚。今日又岂能在先帝陵前与诸君相会。”

    原来如此。

    刘备正欲答话,恩师已为他介绍另外一人:“这位是陈太常。”

    陈耽,字汉公,东海郡人,历位三司,以忠著称。先前主持正月旦会的,便是此人。

    刘备再行礼:“刘备见过太常。”

    “早闻君侯大名,正月旦会上一见,名不虚传。”陈耽亦笑着回礼。

    还有久已相识,今日才得见的崔太尉、御史刘陶。

    恩师介绍,甚是随意。并不是按官位,亦不是按站位。更谈不上个人喜好。只能说太过随意。又或许是恩师刻意为之。

    “君侯内抚流民,外御蛮夷。虽远在北疆,却有功于社稷。不像我等,皆尸位素餐,垂垂老矣。若不是君侯恩师,刘御史等人,每每据理力争,朝廷早已乌烟瘴气。”见刘备姿容出众,相貌堂堂。陈耽甚喜。

    “我等之言,又有何用?”被此话勾起痛楚,刘御史不禁叹道:“陛下只信内官,专宠外戚。滥杀忠良,又开西邸卖官,乃至朝政日非。清流名士多半禁锢在家,朝堂日益被奸佞把持。我等人单力薄,如之奈何!”

    张济曾为帝师,为人中正平和。这便开解道:“今日乃为祭拜先帝。只谈闲趣,不论国事。”

    刘备这便了然于心。

    与刘御史不同。几位大人还未把刘备视为同党。故而许多政见,不宜在刘备面前袒露。见刘御史口无遮拦,张司空这才好言提醒。

    刘御史却摇头:“无妨。君侯不是外人。”

    崔太尉又劝道:“人多嘴杂。传入有心人之耳,恐惹非议。”

    自从见到刘备,崔太尉就表现的极为矜持。若不是刘备主动见礼,他全当不曾相识。其实,在场的诸位大人,谁人不知崔家二子便是食俸千石的临乡家丞。又何须避嫌。

    “听闻陛下有意擢升何进为太尉,不知可有此事?”崔太尉关心的是这个。

    自从他花五百万钱买来太尉一职后,大汉便天灾不断。好在陛下手下留情,三公轮换数遍,却皆未拿他太尉开刀。按照后世的说法,此乃质保期。就不知在陛下心中,五百万钱买来的太尉,能有多久的质保。想必,距离出保之日,亦不远矣。

    其实说起来。名不副实的三公之位,就如同后世海外镀金。可逢人吹个牛逼,‘老夫曾位列三公’,吾门‘四世三公’诸如此类。

    不等回答,殿门已缓缓开启。

    黄门令左丰迈步而出,高声唱喝:“九宾祭拜——”

    三公居首,散落各处的官吏各就各位。皆是洛阳九宾,远比正月旦会时混入诸多新手时,快多了。

    黄门令左丰一眼便扫见刘备。这便遣身旁亲随小黄门,将刘备领入宗室队列。

    祭祀别无不同。亦是三公在前,三叩九拜后,奉上牺牲、祭品,诵读悼词。

    刘备只需随众人依次行礼便可。

    唯一不同,此乃帝王家祭,窦太后亦在场。

    话说。若非刘备托士异从比景接回太后生母。太后生母早已于熹平元年六月,便在比景去世。而窦太后也因母亲逝去而忧郁成疾,于同年七月初十病逝。

    正是刘备的无心之举,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让独居南宫云台的窦太后,活到了今时今日。

    陛下继位时,追尊苌为孝仁皇,不久又将生母董氏迎入南宫,称永乐宫孝仁皇后。换句话说,南宫此时有两位太后。

    这些本与刘备无关。再说,帝王家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临乡侯能够染指。

    却不料上陵礼毕,刘备刚随人流踏出殿门。太后竟遣亲随,密召他后院偏殿相见。

    或许。正因被刘备称为诸母的太后生母,如今安居临乡。孤孙胡辅亦是学坛翩翩少年。想必,诸母、女道已与窦太后互通消息。故而才会趁上陵礼日,召见刘备。

    只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陛下百官皆亲临之时,去见太后?

    不是自找麻烦么!

    刘备一时进退两难。

    见刘备面色有异,候在殿外的主簿贾诩急忙迎上,低声问道:“主公何忧?”

    “且随我来。”刘备便将他拉到一旁,将太后召见之事,大略说来。

    虽不知太后因何召见。贾诩亦知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当面,若去见太后,必生嫌隙。且太后名为别居,实为软禁。陛下身边中常侍皆对她恨之入骨,又甚是忌惮。此时前往,定树强敌!前黄门令董萌,曾多次为太后申诉怨忿,陛下逐一采纳,颇多优待。后中常侍曹节、王甫恨董萌依附太后,便诬陷其毁谤陛下生母孝仁皇后,董萌因罪下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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