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厚重紧闭的承天门，李自成眉头拧成了八字岭，脸上露出了颓然的苦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此乃上天欲绝我也！”
话罢便操起长刀往脖子上抹，刚想引劲就刎，就被一旁的牛金星死死握住刀刃！
牛金星虽然是个儒弱书生，此刻却力大如牛，他牙关紧咬两眼圆瞪，浑然不顾白骨外露鲜血淋漓的双手。
“众将快保护圣上撤退！”
顺军早就无心恋战人人思退，这道指令刚下，数千残兵败将便簇拥着闯王纵马狂奔，一盏茶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皇城街前。
……
激烈的汉京保卫战就此落下帷幕，经此一役，明军不但折损了六七万人，刚刚初具规模的新都城又再次化为废墟，没有三五年恐怕很难恢复元气。
但这些对朱由检来说都不是事，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切损失都不算损失。
强敌既退，崇祯一改颓态重振雄风，扶着皇冠捋着龙袍，目光如炬地扫着衣衫残破惊魂未定的文武百官。
“此次能渡过难过，全赖诸将浴血拼杀奋战到底，禁军统领冯戴恪尽职守忠贞不渝，如果没有他，朕早就葬身虎口生死难测，冯爱卿上前听封，今特封你为忠武侯，品佚擢升至正三品。”
“臣叩谢天恩！”
冯戴淡然擦去脸上的血渍，纵使升官封侯，却依旧谦恭有礼低调稳重。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转到郭世勋身边的李成栋身上。
“李爱卿与逆贼鏖战数日，歼敌数万立下奇功，朕特升你为湖广总督并武烈大将军，赐爵西亭伯，执掌湖广军政大权！”
“谢万岁隆恩！”
听到‘湖广总督’这四个字，李成栋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这可是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京畿之地，这是多少王公大臣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肥差，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这让李成栋如何不欣喜若狂。
崇祯又任免了十几名官员之后，这才对贴身太监沈宥松点了点头，后者很快便领会了他的意思，立时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
“宣安徽巡抚、定远将军、镇明侯虞晚入朝觐见！”
话音一落，底下的文武百官连忙分列两排让出一条过道，须臾之后，只见一名外披红色战袍、内穿青白铠甲的英武少年抖擞走来，他虽然年纪尚轻却气场不凡，即便站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却依然容光焕发泰然自若。
“微臣虞晚，叩见吾皇！”
此战百官可谓吃尽了苦头，不但家财被掠妻离子散，而且还得罪了气量狭小刚愎自用的崇祯帝。
同样郁闷的还有李自成，他本来胜券在握，差点就活捉朱由检、攫取西南半壁江山，最后还是功败垂成镜花水月，若不是手下心腹拼死突围，只怕连自己也要交代在明军手中。
汉京大战可谓两败俱伤没有赢家，但却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关键时刻救驾有功的镇明侯虞晚！
这厮虽然年纪轻轻却极为阴险奸诈，他非但避敌不战，放任农民军围攻京城，而且还坐山观虎斗，等到双方都筋疲力尽才跑出来坐收渔利，凭什么好处全让他占，凭什么好人都让他做！
乾阳宫大殿上，虞晚暗地里遭受了无数官员的唾骂诅咒，若不是诸人手不够长，只怕他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穿成几截了。
有人憎恨就有人欣赏，朱由检就怎么看虞晚怎么顺眼，这小子真是自己的福将，屡次三番保住了他的帝位，虽然将汉京设为诱饵的计策狠辣无比，但总算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不但重创李闯势力，还为自己整顿权臣重揽大权创造了机会。
而且此战过后，虞晚的实力必然大幅跃升，这也意味着自己的嫡系军力更加发展壮大，要知道虞晚可是他最为亲信的心腹大将。
“爱卿快快平身。”
崇祯面带微笑地走到虞晚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已经是第三次救驾了，如此不世之功，叫朕如何赏你才好？”
朱由检话刚说完，左梦庚马上附和奏道，“虞将军屡立奇功挽救朝廷，其声望之高满朝诸将无人能比，而今兵部侍郎一职尚有空缺，恳求万岁将其赐封给镇明侯以为褒奖。”
这场战役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左良玉家族，不但得罪了皇帝，更得罪了群臣，为今之计只有拉拢虞晚才能保住左良玉的尚书之位。
左梦庚这点小心思自然人人皆知，他话音刚落就惹来无数鄙夷的眼光，郭世勋更是直接站了出来反驳道：
“微臣认为，虞晚不但不应该封赏，反而要打入天牢撤职查办！”
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郭尚书就是语出惊人胆大包天，竟敢当众跟皇帝唱反调，让朱由检查惊怒交加下不来台。
郭世勋继续道，“虞晚畏敌不战，将江夏拱手让于敌手，致使李自成大军直捣京城，更让皇上险些命丧九泉，此子心术不正罪同谋反，恳请万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郭大人说的对，虞晚目无君上胆大妄为嚣张跋扈，必须革职查办以明军纪！”
“这厮仗着自己立点微末功劳便肆意妄为，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听说湖广总督谭大人就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再让他这般猖狂下去，只怕连我等也不免惨遭荼毒！”
“臣等一致请求万岁重办虞晚，即刻将其缉拿下狱，让大理寺会同刑部立案办理！”
第147章 豫徽总督（）
虽然崇祯被气得怒火万丈，但郭世勋说的有理有据字字珠玉，让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口水骂战最讲究的就是气势，虞晚越沉默不语诸臣就骂得越起劲了，个个义愤填膺杀气十足，好像虞晚掘了他们的祖坟一样。
望着哆哆紧逼的百官，虞晚却只轻轻一笑，径直走到骂得最兴起的王御史身边，戏谑地看着他那金丝锦袍道。
“王大人果然忠贞不渝，连衣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敢问您这是要赶来救驾吗？”
“我……我……”
王御史吞吞吐吐哑口无言，虞晚步步紧逼，脸色逐渐冰冷起来，“当你弃君而逃时，我正率领全军将士跟敌人拼杀到底，现在都城保住了，你却跳出来大放厥词混淆视听，真难想象，似你这般年纪的朝廷元老也那么厚颜无耻！尔等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指手画脚，是想联合起来逼宫不成？”
这番话驳得诸臣把脑袋都缩了回去，生怕虞大将军一怒之下就把自己也归到了反贼队伍中。
王御史好歹也是二品大臣资历甚高，就是左良玉、郭世勋这样的权臣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虞晚却毫不留情将其数落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厮之所以那么蛮横霸道，完全因为他手握数万精兵，汉京城里有一半都是他的人马。
乱世争霸、实力为尊，虞晚可算是品尝到了做军阀的滋味。
郭世勋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镇明侯果真能言善辩。本官且问你，为何将湖广总督谭建德父子赶到英山？为何把江夏拱手让人？为何要等逆贼杀入皇宫才姗姗赶来？”
郭世勋的‘挺身而出’又激励了群臣，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听说他收服了俳罾春啵舛怂降紫卤赜屑坏萌说墓吹保 �
“白大人之言有理，虞晚定是暗中勾结农民军，妄图里应外合谋权篡位，不曾想被李成栋将军拼死抵抗一举击溃，眼见李自成大势已去，虞晚为掩人耳目挽回大局，这才惺惺作态佯装救驾。”
“不错，如此一来，他不但落得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还能浑水摸鱼趁乱放跑李自成，简直狼子野心罪大恶极！”
……
看着虞晚被卷入舆论漩涡，一直沉寂不语的左良玉欢喜不已，虽然郭世勋是他毕生死敌，但虞晚毕竟打乱了他全盘计划，可以说，此刻左良玉对虞晚的恨意并不低于郭世勋。
就在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看虞晚笑话时，他却缄默不语，只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就吓得群臣两腿发软连连后退。
古代人也真能YY，放到后世，这一个个都能成为辰东唐少，只做个小小言官确实屈才了。
“郭尚书，下官这就回答您所关心的几个问题，其一，末将奉圣旨统领诸军以御强敌，不料谭氏父子不尊圣旨，竟然暗伏杀手想要谋害我性命，如此逆臣反贼，我没有将其当场诛杀已经是看在郭大人的面子上了。
其二，江夏城小楼低难御强敌，我移兵紫云山就是为了放其入境关门打狗，会同汉京守军前后夹击内外合围，如此方能化被动为主动，使其腹背受敌收尾不能相顾。当然，郭尚书不谙军事，我说再多你也听不懂。
这其三嘛，在李自成兵临汉京之刻我便率军赶来，只是在路过天拿山时因救一人而耽搁了……”
既然郭世勋已经撕破脸，那就没必要再跟他惺惺作态韬光养晦了，虞晚这番话可谓是杀人不见血，明里暗里把郭世勋恶心得脸都憋绿了。
看着吃瘪的百官，崇祯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跟左良玉比起来，虞晚这种硬茬简直太好用了，等他完全成长起来，足以跟郭家势力分庭抗礼。届时两强相争互相攻讦，他这个皇帝也能做得更加安稳……
“混账！简直岂有此理！什么人能比吾皇万岁还重要，我看你是……”
郭世勋话还没说完，虞晚便朝门外抚掌大喊道，“有请公主殿下！”
“公主……这…这怎么可能…”
原本纷乱的朝堂，因为这声呐喊更加沸腾，在崇祯急切的目光注视下，穿着粉色长袍的凌香公主款款走进殿来。
“参见父皇。”
凌香站到虞晚身旁，眼睛微湿地向崇祯行了个礼。经过此次劫难，她更加懂得了父爱如山的真义。
“凌香，果真是你！”
看着掌上明珠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崇祯的兴奋可想而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家女儿的安全更为重要？
姓虞的不声不响又立了一功，朝臣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这小孽畜的命也忒好了些，所有的好事都能往他身上揽，天理何在！
瞧着这帮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虞晚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故作悲痛地说道，“臣得知公主落难的消息后，便亲率精兵奔赴天拿山救驾，经一番血战，虽然托万岁威严全歼山贼，但却因此贻误了勤王的时间，害得圣上蒙难百官受累，请皇上治罪！”
“爱卿非但无罪，还立下了大功！”
崇祯大笑数声，精神振奋地着走回龙位上大手一挥道，“虞卿救驾有功，朕特封你为豫徽总督，统掌河南、安徽两省之军政大权，辖内官员之任免、升迁不必呈报于吏部，并免缴一年赋税，至于爱卿麾下诸将的赏赐，你可自行草拟诏书呈报于朕预览！”
嗡……全场一片死静，总督是什么概念？
那可是一省的最高长官，握有实权的超级大佬，如今的汉京政权也不过四五个人，乱世中，这种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堪称六部长官以外最有地位的了，多少人做了几十年的知府都未能再进一步。
这小子不到半年便跃居总督，而且还是两省的，掌管数百万生灵，更气人的是，辖内军政大权都被他一人独揽，连吏部都管不了他，这跟藩王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吧！
若不是皇帝先一步钦封了自己为湖光总督，只怕这厮已经坐上那个位置了。想到这，李成栋恶狠狠地瞟了虞晚一眼，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相对于兴奋不已的崇祯，虞晚就无比纠结了，豫徽总督虽然名头大，但河南大部份在蛮族手中，皇帝此举不就暗示他要向蛮族开战收复失地吗？
若果真如此，那麻烦可就大了，蛮族公主萧初叶不得把他活刮了才怪。想到这小辣椒凶神恶煞的模样，虞晚不禁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赏赐完这帮功臣之后，崇祯便将刀口转向此次督战不力的官员，他一口气革去了十几名京官，就连权倾一时的左良玉也被降为兵部侍郎。
崇祯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李自成兵围汉京时，左良玉拒不调兵来援，他有此下场倒也在诸人意料之中。
“京城得保、李贼被破、公主无恙、朕心大悦！诸位爱卿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陪朕围猎于南望山！”
第148章 庆功宴（）
朝会结束后，虞晚先派龙威营接管了西北两门的城防，再让虎豹营继续清剿城中残余叛逆，最后又从禁卫营中抽调一半主力入驻皇宫，协助冯戴守卫宫城。
虽然顺军大败而逃，但李自成仍未授首，城中余孽随时会兴风作浪，这些定时炸弹不除可谓后患无穷。
等部署完之后，虞晚这才带领麾下诸将回到府邸，开启了战后例行表彰大会。
虽然众将士的升迁赏罚全凭他自己说了算，但他可不敢胡来造次。虞晚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终究只是崇祯权力斗争的棋子罢了，随时有被清算的可能，无论皇帝如何重用，一定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随着左良玉被贬，汉京朝廷的政局又发生了剧烈变化，内阁成员缩至五人，崇祯的亲信独占三席，郭世勋则手握剩下的两个席位，政治格局由以往的三足鼎立，进化为皇族势力与士族势力分庭抗礼的新局面。
潜移默化间，崇祯不但站稳了脚跟，还空前强化了皇权势力，愈发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其政治手腕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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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虞府、飘香阁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全军上下无不欢呼痛饮，更让虞晚喜出望外的是，酒宴刚到一半，姜宁也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此番，他不但协助谢良收复了十座城池，将明军纵深往北推进了上百里，还带回来了两千生力军。虞家军也因此扩张到了三万五千余人。
但随着人数的暴涨，管理也成了棘手问题。在山头林立派系混杂的乱军之中，做到令行禁止言出法随可一件简单的事。一旦内部各自为重不遵帅令，这支新军很快就会退化成左家军式的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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