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纵横- 第10部分

　　　　言及于此，冯戴也一屁股坐下，两手托腮眉头紧皱着思考了起来，半响后，才正襟危坐地说道“还是听听虞将军的想法吧。”

　　　　这话差点把正在吃炊饼的虞晚给呛死，这货什么时候也这么能装了，刚刚那副模样，好像他真有见解似的。

　　　　“若是听我的。”虞晚喝了口山泉水，将嘴中的饼干都咽下后才继续说“那就往武昌去，找左良玉！”

　　　　“可是太子少保宁南伯左良玉？！”凌香毕竟乃大家闺秀，对朝廷官场之事也有所耳闻。

　　　　“正是。”

　　　　虞晚点了点头，“左良玉拥兵数十万，并占据着长江上游天险，北可进中原，南可退云贵，东可攻江东，西可连川蜀，湖北历来为兵家所争之地，而且此人还是比较忠君护主，我们可暂时投奔他，日后再谋更好的出路！”

　　　　“关外遭后金军所侵，中原为农民军所占，南京又被朱由崧篡夺，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冯将军，你觉得呢？”

　　　　凌香公主听完虞晚这番话，脸色总算舒展了一些，对冯戴柔然一笑道。

　　　　冯戴自然是毫无异议，“公主和虞兄决定就好，无论去往何处，我冯某绝无二话！”

　　　　有了目标与计划，诸人不再向先前那般迷茫无措。

　　　　不久后，徐虎余豪二人也带着几条大草鱼回来，虽然缺油少盐，却还是被他们吃了个干干净净，将马匹都喂饱之后，又在这破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继续赶路。

　　　　五月本该是江淮地区的梅雨季节，只是今年却一反常态，开年以来滴雨未下，长江水位也降至最低点，以至于到处各地干旱无比，农民颗粒无收。

　　　　害得虞晚等人空有银两却买不到粮食，确实，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而且又遇到了干旱，粮食是最为宝贵的物资，真正的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是真正的饿殍遍野！”

　　　　眼前的景象，无不让他们触目惊心：半山腰的村子里，十室九空，山道上、拐角旁都躺满了老人的尸体，尽皆骨瘦如柴，干枯如纸，就连蛆虫都啃不动他们的尸首，以至于人虽已死，面部表情却栩栩如生，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生前扭曲的五官。

　　　　可以想象得到，年轻人不是被抓去当兵打仗就是逃到了别处，这些跑不动的老弱病残是被活活饿死的。

　　　　虞晚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他们又何尝不同情这些苦难者，只是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也自身难保，再找不到食物和清水，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得去趟安庆城买些粮食和清水。

　　　　此地距离安庆城只有不到三十里，他们却走得无比艰难，最后，竟然有三匹马因干渴劳累过度而死。

　　　　没办法，只好将剩余的三匹马都用来拉马车，除了凌香在车上照顾崇祯外，其余人都下来步行。

　　　　就这样拖着饥渴漉漉的肢体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安庆城！

　　　　万幸的是，安庆城并没有张贴着崇祯的通缉画像，想来南京政权也意识到此事不甚光彩，不敢在明面上操作。

　　　　然而他们却没能开心多久，因为进城之后，很快就发现城里也一样闹饥荒，粮食和水也一样宝贵，银两一样跟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

　　　　“城里也买不到水，再这样下去父皇就真的不行了！”

　　　　凌香抿了抿干渴的嘴唇，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滴水不沾了。

　　　　“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虞晚将竹筒中最后一些清水递给了凌香，这是他从一根树干中挖了个洞，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

　　　　“咦，菜市口那边怎么的如此热闹！”

　　　　徐虎指了指东北方向说道，众人顺眼望去，那里果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走，看看去！”

　　　　不消多说，这伙年轻少女已护着崇祯挤了过去。

　　　　“仁兄，台上那么多青年才俊，这是在干嘛啊？”

　　　　一位光着膀子的大汉瞥了一眼虞晚，“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连安庆城一年一度的吟诗大会都不知道！”

　　　　“吟诗大会？”

　　　　众人皆面面相窥，这等兵荒马乱的年头，居然还有人有如此雅兴。

　　　　那大汉舔了舔裂干的嘴唇继续说，“我们安庆城的城主郑宗望郑大人，行军打仗、处理政务样样不通，却唯独喜欢吟诗作对，四月十九农历是城主千金的诞辰，每年这个时候，郑大人都会在这里举行隆重的吟诗大会，胜出者不但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还能做一年城主千金的伴读先生！”

　　　　“郑大小姐何许人也？那可是安庆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年方十七追求者就数不胜数，就连安庆第一富商——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博文都甘当郑小姐的伴读先生！”

　　　　听到这，凌香冷冷一笑，“虞浪子，做千金的伴读先生岂不正合你意。”

　　　　虞晚也爽朗一笑，随即点了点头，“确实挺诱惑的，但相对于郑大小姐，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奖品，不过大叔，这么多难民都挤在下面，难不成他们也懂诗书不成？”

　　　　“他们懂个屁！”大汉摇了摇头，“吟诗大会结束后，城主往往会发些恩赐给到场的人，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当然也会有有耕种的所用的一应器具，所以每年的今天，都会有许多城外的人慕名而来，想要分点好处…来了来了！”

　　　　徐虎还欲再问，那大汉却不理会他们了，跟随着台下人群沸腾了起来。

　　　　只见一行人，在大批铁甲兵士的护卫下缓步走到台上，中间一人衣衫华丽面带威仪，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青袍老者，虽然精瘦却步伐矫健，想来应该是郑府的管家。

　　　　吟诗大会要开始了！

第18章　郑大小姐（）　
那郑府的管家等城主及其他贵宾都就坐之后，便朗声说“虽然天灾不断，战祸连连，但好在我安庆城主郑大人赈灾有方，治理有度，才不让全城陷于动乱……”

　　　　郑府管家这番官样文章惹来不少人的鄙夷，虽说郑城主不是巨贪大墨，但也逃不脱消极怠工的罪名，安庆百姓的水深火热跟他的碌碌无为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诸人也不是来听他们打官腔，只为了那一点点恩赐罢了，因此虽然时有嘘声，却也没人捣乱。

　　　　郑府管家又讲了一段冠冕堂皇的官话之后，才对台上的青年才俊说“今日的吟诗大会，规矩与往年一般，共有三关，第一关，对对联，上联为‘天近山头行到山腰天更远’。请诸位对出下联，答得最好的四位，便可以进入第二关，各位公子，现在可以开始了。”

　　　　试题刚出，台上便热闹了起来，诸才子白袍飘飘，纸扇缈缈，争先恐后地对出下联，这二三十位才俊当中，最好的要数李铭昌公子、陈敬阳公子还有夺冠热门人选慕容博文公子。

　　　　李铭昌对曰“路在脚下人到中年路更艰”

　　　　陈敬阳对曰“云挂城墙攀上墙顶云亦消”

　　　　慕容博文对曰“地衔海岸及至海岸地复空”

　　　　此对难度较高，除了这三位之外，其余的都乏善可陈，四个晋升第二关的名额还剩一个。

　　　　“我能来试试吗？”

　　　　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诸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美貌少女移步走上台来。

　　　　正是蓄势已久的凌香公主！虞晚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她，倒也很想瞧瞧这小姑娘要怎么卖弄。

　　　　“一介女流，来凑什么热闹。”

　　　　李铭昌手摇纸扇，不屑地撇了一眼凌香一眼。

　　　　哪知凌香只淡淡一笑，向坐落在台中间的郑宗望躬身问道“敢问城主大人，可有规定女子不能参赛？”

　　　　郑宗望素来喜欢以文会友，哪里会在意对方的性别，尤其是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本府从未限制过参赛者的年龄性别，但凡有才皆可参与，姑娘请说出你的下联。”

　　　　凌香称了声谢后，便负手踱步于台上说“日悬海角舟入深海日更高”

　　　　她这一颦一笑之刻、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令人神往心仪的气息，刹那间，竟让台上阅女无数的公子哥都暗生情愫。

　　　　“好好好，工整而不失意境，请教姑娘芳名？”

　　　　郑城主抚掌而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凌香公主。

　　　　凌香莞尔一笑，“小女子姓朱，名微灵。”

　　　　“人如其名，灵意盎然。”郑城主淡淡的点了点头，“本府宣布，能晋级第二关者，为李铭昌，陈敬阳，欧阳博文，朱微灵四位小友。”

　　　　晋级者自然兴高采烈，被刷下的就只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了，毕竟，这帮公子哥此来唯一目的就是做郑大小姐的伴读，其他的恩赐一点没放在眼里。

　　　　郑城主笑容可掬地看着这四位晋级者，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才开口说，“管家，第二题可以开始了。”

　　　　“各位，请看题！”

　　　　万众瞩目下，管家将一卷黄纸铺开在桌面上，一副山水画跃然于纸上：旦见崇山峻岭，峰峦叠嶂，夕阳斜射，云雾缭绕。好一副气吞山河俯瞰众生图！

　　　　那管家接着说，“请各位以这山河图为主题，写一首诗词。”

　　　　借景抒情，诗以咏志本就是他们的强项，很快，台上四位候选人就停笔作答。

　　　　李铭昌首先说道“诸位，在下献丑了。”

　　　　顿了一下，他深呼了口气才说“山高劲风急，雁过晚云低。会当真龙现，五岳归一心。”

　　　　“气势虽不弱，却空洞无物。且先侯着吧。”郑城主毫不留情地做出了点评。“下一位是谁？”

　　　　一旁的陈敬阳掩嘴偷笑片刻后才朗声说“小侄先来。乌云弥天际，寂寞独登楼。风潇絮雨落，万古同来愁！”

　　　　“意境有了，终究还是有些平庸。”郑城主的脸色稍缓，紧接着把目光移向慕容博文说道“慕容贤侄，你的诗词可准备好了？”

　　　　慕容博文等的就是这一刻！上一年他便凭借着过人的风采最终夺冠，有幸做了一年郑大小姐的伴读，虽然还是没能俘获她的芳心，但慕容博文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在所有人翘首以待的眼光下，慕容博文收起纸扇，双眼微眯，缓行五步之后才开了金口。

　　　　“日暮黑山叠嶂，千里云雾缭绕。高处不胜寒意，南山花落多少。风高清色宜人，山秀道于众生。峰回终恋不舍，路转踏上归程。”

　　　　“妙妙妙！”郑城主激动得连声称赞，“清新飘逸、郁扬顿挫，虚实结合与正侧描写浑然天成，不落俗套，好诗好诗。”

　　　　看慕容博文洋洋得意的样子，陈敬阳不由得怒火攻心，只怕今年赢家又是这慕容博文了，老天真是不公，怎么每次胜者都是这混蛋小子！

　　　　不过好在有李铭昌这水货垫底，自己再不济也能进入第三关，下一轮好好表现就是。

　　　　而郑城主却对凌香颇感兴趣，抚须微笑道“朱小姐，你的呢？”

　　　　凌香向来都不是喜欢卖弄的人，她朝郑城主唱了个诺后说“久仰崇山慕峻岭，挽君赏花落纷纷。不放闲云听夜雨，迟生蔓草误春心。曲径幽深亦有人，一湾溪水数家分。行逢卖药归来客，不辞辛苦入岛云。旗亭问酒桃花镇，古寺寻茶问禅声。”

　　　　此诗不但押韵，而且对仗得及其工整，字里行间还透着许多灵气，更重要的是没有堆文砌字，画面感十足，就连虞晚都眼前一亮。

　　　　至于郑宗望就更不用说了，对凌香赞美之情滔滔不绝，让一旁的慕容博文听得咬牙切齿。

　　　　李铭昌、陈敬阳二人识趣地下了台，郑城主心满意足地看着慕容博文、凌香公主二人，“恭喜二位，进入这下一轮。最后一关，由小女郑依雪亲自出题！”

　　　　郑依雪……城主的千金郑大小姐！众人都沸腾了，郑大小姐亲自出题，这可是头一回。城主千金，一直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总算可以一睹芳颜了。

　　　　底下这群饥渴交加的看众发出阵阵欢呼，把徐虎等人挤得气都喘不过来，“挤什么玩意？没见过女人还是怎的！”“我说背后那个肥头大耳的，敢再摸老子下面就废了你！”

　　　　……

　　　　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下，郑依雪穿着一袭粉色长裙登上台来：只见她青丝盘玉珠，鬓角插斜簪，颜如桃李，柳眉弯弯，眼眸晶莹，下巴微颔，朱唇皓齿，流光溢彩。但对虞晚来说，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她那饱满圆润的某个部位，瞧那架势，起码得有C杯，且不说气质相貌如何，单论罩杯绝对跟凌香有得一比。古代的女人都吃得那么有营养吗？

　　　　“雪妹妹，何须劳烦你亲自出题。”

　　　　慕容公子优雅一笑，想走过去搀扶着她，却被后者视如不见。

　　　　看来郑依雪也是极为高冷的女子，只淡淡地扫了慕容博文跟凌香一眼之后，便说“吟诗作对，对二位来说是乃家常便饭。小女子近来对玄学颇感兴趣，不知二位能否跟奴家切磋交流？”

第19章　五鬼开门（）　
玄学？郑大小姐果然难以捉摸，慕容博文冷汗都流下来了，风流快活他会，看风水可从没了解过，但又不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只好咬牙跺脚点了点头。

　　　　不止慕容博文，凌香也犯难了，谁能想到，看起来如此绝色博学的女子，居然也研究玄学风水，琴棋书画哪样她都不怕，唯有这玄学……

　　　　就在她犯难时，台下的虞晚却兴奋地大喊起来“在下虞晚，愿替朱微灵解答这一题！”

　　　　没等郑依雪答复，虞晚便跃到了台上，笑容灿烂地看着郑宗望道“郑城主，据我所知，好像没有规定不能由其他人帮忙作答吧？”

　　　　“这……”郑宗望自然知道虞晚这么做有悖常理，但苦就苦在自己确实没有过这方面的规定，毕竟以前的选手无不恪守规则，从没遇到这么厚脸皮的。

　　　　于是只好无奈地说“本府确实并未规定，不能由旁人帮忙作答。”

　　　　“我反对！”慕容博文急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城主大人，这不公平啊！”

　　　　“若是觉得不公平，那你大可也在台下找一个人帮衬帮衬。”虞晚狡诈一笑，气得慕容博文想一棒子将姓虞的活活揍死。

　　　　莫说台下这帮乡巴佬哪里懂得苦涩深奥的玄学，就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