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领了公孙瓒的命令,当下就带着人马往后扑杀了上去。而战场这边,袁绍虽然是身处乱军之中,但对于公孙瓒一方所发生的细小变化感触到了。他故意找了座高丘仔细观察着公孙瓒那边的举动,他眼看着公孙瓒身边的人马几乎都被调走了,也知道是他后方出了问题,也就是他所派出的人马终于有个动静。
不过他还是得佩服公孙瓒,在此紧要关头,他公孙瓒居然是没有立即将前方的人马叫退,好像跟没有发生事情似的仍是着战斗。不过此时的公孙瓒他如果不这么做,而是贸然行动了,只怕他这一动,他这边也早已经乱了,再加上后方的动静,也必是惨败无疑,所以公孙瓒的作法还是可取的。
袁绍勒马按剑,心里道:“公孙瓒啊公孙瓒,纵然你是百般机灵,但你又怎能轻易分辨得出,在你身后的到底是数千还是数万?说数万,我派出的人马本不过那么多,就算想要找援兵,一时哪里去找?道数千,可又说不过去啊,在你后方的,你们所遭遇的每一股兵马,少说也有个数千吧,可这么一加起来,起码就是万数了。到底是数千还是数万,你们只怕是糊涂了吗?其实若我城外还有数万人马,我袁本初还可能窝窝囊囊呆在南皮城任你公孙瓒宰割吗?要说起来,当然不过是数千而已,不过我是让他们出城以后再按照我的吩咐,将人马都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绳,群起攻击于一处,等到贼兵来救了,再去攻打另外一处,如此回环相击,处处点烟放火,他们自然也就猜不清楚袭扰他们的到底有几处人马。哈哈,想来你正是有此迷惑,这才一时不知所措了吧?看到你手忙脚乱到处派兵四出扑火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哈哈,看来我袁本初此一计当真是高明!一旦贼人弄不清楚我后方之势力,而前方的人马又是纠结在此处一时不能自拔,则他久战下去必然愈发疑惑。如此,也就是我出手还击的最好时机。”
“不过……”袁绍想到这里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我后方出击的人马本来不多,讲究的是配合,若是哪一路出了问题,则将功亏一篑,这也正是危险之所在,希望不为贼人所觉才是。”他心里虽然这么忧虑着,但一想到公孙瓒这次胜利,几乎联合黑山将人马全都摆在了这里,后方当不会有什么阻碍的势力出现,所以袁绍这么一想又即放心了。
袁绍他这次胜利,那是不惜以身来做诱饵,所以此一战对他来说,那是翻身之一仗,在他看来极其之。然而,他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惜未免是一厢情愿了。公孙瓒那边,公孙范亲自带着人马扑杀上去,然而,贼人十分之狡猾,眼看贼势浩大,连忙是将人马撤了出去。公孙范一看,还道贼人是怕了他,心里自然是好不惬意,以为这边安定了,便即率领人马望他处扑去。然而,这一次,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击,半路上就被先前那支败走的人马从后猛然杀了上来。公孙范不及抵挡,被这支人马杀得大败,仓惶而退。
公孙瓒看看公孙范狼狈而来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之震惊,难道后方贼人如此之浩大?公孙范也没有看清楚半路截击他的跟先前他所击退的是同一路人马,只道处处都是贼兵,形势已经到了十分之危险关头,所以请求大哥公孙瓒快快撤兵,迟则生变。在公孙瓒看来,如果他从弟公孙范的话都不可相信,那军中还有几人的话可信的?本来踌躇不定的心,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定了下来。公孙瓒手按了按佩刀,望了望眼前的战场,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如此大好的局面,居然再次被袁绍给算计了,他想要最终赢得袁绍,是何其之难?对于将来,公孙瓒也开始迷茫了。然而,此时迷茫还不够,如今后方有贼兵即将杀来,而他前方的人马一时又未能调停回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下决定,是保持攻击,还是将人马就此撤回来?部下们都等着他的答复,而公孙瓒,一刻也不能再犹豫,再耽搁了。
犹豫不起,更耽搁不起。然而,也就在这时,公孙瓒的后方再次发生了变化。有侦骑向公孙瓒飞奔而来,传来了一个好的消息:“报!公孙将军,后方贼人,后方贼人败走了!”“什么?”公孙瓒以及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贼人来势如此之浩大,数数那么多的人马,怎么可能说败走就败走呢?公孙瓒等人自然是不敢轻信。
公孙瓒身后,一骑白马当先,数十骑骑兵在后,如一窝风似的向着这边奔来。来将是谁,公孙瓒不可能认不出来:“又是赵云这小子?”只见此时的赵云手上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扯马奔到公孙瓒近前,向公孙瓒一见礼,高声说道:“后方贼军业已败走,今贼将吕威璜首级在此,公孙将军可查验!”吕威璜是袁绍部下将领,公孙瓒也是数闻其名的,没想到今儿会被赵云轻易斩于马下。
公孙瓒尚未说话,他旁边公孙范盯看了良久,也是认了出来,连忙跟公孙瓒说道:“大哥不错,这人就是贼将吕威璜,刚才与小弟还有匆匆一面,可惜小弟不及,反被他杀得大败。”公孙瓒却是没有理会他,鼻子一哼,看向赵云:“是便如何?但这吕威璜不过是后方众多贼将首领之一,你杀了他一个,如何就敢说贼兵都撤走了?可是在诓我?”
赵云连忙拱手道:“云何敢诓骗将军,将军若是不相信,可速派几路人马查看。”公孙瓒半信半疑,一时没有说话,倒是公孙范急于证实,连忙派出了数股侦骑,结果查探过来的消息都是一样,后方贼兵消失没有踪迹。公孙瓒听来,方才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贼兵明明有万数的样子,如何被赵云杀退一路,其余各部都是不见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赵云却是一直身在外围,对于袁绍一方的举动反是看得清清楚楚,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也正是因为赵云看清楚了情势,眼看袁绍以一路兵马四出来滋扰公孙瓒后方,以至将公孙瓒后方闹得不成样子,他这才没有经得公孙瓒允许,贸然带着数十骑人马杀了出来。一旦斩杀了对方头领吕威璜,众贼也就先后退了,而他也就带着吕威璜的脑袋来公孙瓒了。公孙瓒前后听赵云说来,方才是恍然大悟过来,也不及称赞赵云两句,倒是大骂起袁绍的卑鄙来了。
他身边,公孙范立即提醒起公孙瓒:“大哥,他袁绍不是想要以吕威璜来惶惑我等吗,如今吕威璜首级都被我们砍了下来,只用挑到他军中袁绍看见,我看袁绍他还如何镇定得下去?”被公孙范这么一提醒,公孙瓒也立即是眼前一亮,喝令左右取了吕威璜的脑袋,高挑在枪杆上,驾着马,一路飞奔向袁绍军中,且一路还高喊着贼将吕威璜首级在此,倒是颇为壮观。
第二七章:袁绍狂吐血()
“吕威璜首级在此,吕威璜首级在此!”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被一支长枪挑起,举着它,挥舞着它,一路狂奔着,径直冲入袁绍军中。袁绍军有识得吕威璜的,今见他首级为贼人所斫,似有侧目之意,但在此战场之上,随便死一两个人那还不是经常的事情,是以也没有过多的人去。然而,当这声音从部下们口里直至向袁绍时,袁绍整个人的表情彻底的呆愣住了。
如果说吕威璜的死与外人是毫不相干,但对袁绍来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吕威璜的死,甚至对他有种‘切肤之痛’。
这一战,袁绍敢于冒险,将自身置于险地,那完全是因为他有了一个非常的计划。他的整个算盘,无非是将自身置于死地,然后想要在一个让敌人预料不到的地方给予敌人以沉重之一击。达到这个效果,他就连他手中唯一的‘杀手锏’陈诺也给派了出去,放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以麻痹敌人。同时,他大胆起用名不经传的年轻将领吕威璜他来完成整个计划的最之一环。
说起来,袁绍敢于起用吕威璜,除了他手上能用的将领实在有限,一个淳于琼被他处死,一个文丑深入敌军身受重伤等等,而最的原因,还是来至于他从内心所感到的不安。虽然经过先前一系列的事情他对陈诺其人也有了不少的改观,然而,从内心里,他对陈诺其实很是担忧的。陈诺,他虽然在先前有青州北海之一败,使得他从‘神话’的巅峰跌落,但仍是掩盖不了他的内在光华,不论是在其军中还是在同僚之间,光芒仍是绽放着,这让袁绍很是不放心。
一个人能干了是好事,但是太过能干,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他需要陈诺这样能为他独当一面的将领,但他并不希望他的身边就只有陈诺这么一个,所以他急需培养出陈诺这样的人才来。他大胆启用吕威璜,就是希望能够借此一战,而将吕威璜之名提升上去。于是,他这个非常的计划,是在努力‘捧红’吕威璜的基础上,来完成整个战局的扭转。在袁绍的设想里,此计划一旦成功,不但是给予了贼人公孙瓒一个沉重的打击,扭转了目前南皮积重难返的失败局面,且成功培养出了吕威璜这样的可用之人,使他的麾下人才不再显得如此的凋敝。同时,褒扬一个吕威璜,也是在无形中压制陈诺的光芒。如此,可谓是一箭三雕。这么好的事,在于袁绍看来,就算是要为此付出他自身的安危,袁绍也是绝不含糊的。袁绍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定,他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更是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他的计划固然是好,他的想法固然有其可取之处,可是,他所做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赌徒,将全部的希望全都放在一次的成败之上,如果成功则罢,若然失败……
“没有失败,我绝不会失败!”
袁绍或许会不断的这么告诫自己,甚至在听到吕威璜被杀的消息时,他仍是在做着最后的自欺欺人,在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欺骗着自己。然而,当吕威璜的首级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已经无法让他不能不再去重新面对时,他的勇气和胆色,也在这一刻全都用完。他突然的发现,放在他面前的筹码,输的一个都不剩了,而他若想要再玩下去,那就必须得重新拿别的东西去赌。可是,别的东西,什么东西,是自己的性命吗?他除了性命,此刻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这次豪赌,本来就是成功和失败各参一半,如今既然失败注定,那么成功又在哪里呢?
没有了成功,没有了他打算,袁绍突然觉得自己的双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他自身,也什么都不是。什么角逐渤海,什么河北霸业,什么天下雄主,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幅的画面,只能是随风而逝,风吹过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不可得。轰隆隆,脑子里就像是天崩地塌了,乾坤颠倒,日月无光,惨淡无声。
“啊,袁将军!袁将军,你怎么了?”
“袁公,袁公!”
左右人急切的呼叫声,不断的在袁绍耳边回旋着。可怜袁绍也不知此刻自己身处何地,只傻乎乎的呆愣在马背上。突然一蓬鲜血哗啦溅起,往他面门上直拍,泼醒了他。他伸出手来,在面门上轻轻一个擦拭,那丝带着粘稠的鲜血,还在喷着冬日的冷气。但很快,鲜血在他指尖凝固,成了一道像是疤痕一样的东西。他的眼睛游目四顾,终于那声‘吕威璜首级在此’的呼喊再次钻入他的耳鼓里,遂使得他从另一种迷茫走入了现实之中。而这个‘现实’,他却又不可不认真面对。
吕威璜其人本来是做活这盘棋局的一个环节,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如今,这个环节一旦出错,他所能指望的袭扰于贼后,也完全泡汤了。当然,吕威璜的死,更是深刻的影响到了他的整个计划。没有了吕威璜,这一场翻身仗当然也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打下去;没有了吕威璜,他原本‘扶植’他以遏制陈诺的计划,那就更加的无从说起了;没有了吕威璜……仿佛世界都在向他嘲笑,嘲笑他这个曾雄心河北的冀州主人,给他当面打了一个狠狠的,响亮的耳光,并告诉他,他已经失败了。
是的,他已经失败了。袁绍不得不残酷的面对这个现实。
可是这个残酷的现实,叫袁绍他如何肯轻易面对?丢了章武,丢了浮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今为贼人所逼,他就连像样的胜利都没有,甚至在做了他满以为充足的准备后,他仍是没能扭转战局,这对于袁绍来说,实在是很跌面子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的部下,如何还信誓旦旦的一口拒绝别人不同的意见。这一仗,是他一手策划的,也是幕僚反对最为激烈的一次,但他达到他的某种野心,某种目的,而将众人的意见置若罔闻,一手压了下去。如果这一仗胜利了还好说,当然不但可轻易达到他原本想要的目的,且还同时提升了他自己在军中的威望。然而,如今却是失败了,这让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不知怎面对,只知可耻至极。强烈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将袁绍彻底包围,严丝合缝,轰然击得他一败涂地。他在短暂的清醒后,迅即认清了眼前的事实,知道局势已经不可扭转,失败已然注定,而他自己也已无法向他的部下做出合理的交代。最好面子,不甘心失败的他,在认清了这点后,那是急怒攻心,六神无主,五脏六腑翻滚如沸,无法强压住。
这股翻江倒海,就像是一股不可控的洪流,一下子席卷着他,在他小宇宙内轰然翻转。在洪流未到时,袁绍整个人脸色瞬间起了一道黑线,可怕至极,就连他身边的亲卫以及将佐看见,皆都吓坏了,纷纷请问袁绍这是怎么了。袁绍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甚至未来得及做出回应,五脏六腑内的翻江倒海彻底无法遏制,终于他嘴巴一张,从着内里可着劲的狂吐出一蓬蓬鲜血来。
血,猩红的血,将他颔下一部胡须都给染湿了。一口血后,袁绍整个人脸上的黑线变成了煞白,白得很是渗人,整个人就像是随时都要轰毙。他一口血喷出,又一口血强压不住,紧跟着喷了出来。他的部下和亲卫们都吓坏了,纷纷冲到袁绍这边,疾声叫唤着袁绍的名字。袁绍勉强支撑着高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