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大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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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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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悄悄地从茶馆里跟了出来。他们看见两个和尚走走停停,不时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

    两个和尚走到鸿运楼的时候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私塾停了课,鸿运楼崔掌柜的小儿子无处可去,正跟同样没去上学的小孩在门口玩耍,追来刚去,你来我往,个个满头大汗。

    大茶壶和老赵远远看见崔掌柜的儿子看见两个和尚以后,停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个和尚跟前,怔怔地站在那里,其余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停了下来,走过去,也都怔怔地站在那里。

    老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那个年轻的和尚走到崔掌柜的儿子跟前,伸出手在那头上摸了一下。崔掌柜的儿子扭头就跑,那群孩子也跟着跑掉了。两个和尚站在原地冲着他们跑掉的背影开始手舞足蹈。

    大茶壶正想跟老赵商量该怎么办,他们突然看见鸿运楼里跑出来一群人,崔掌柜手里拎着条棍子跑在最前头,一边跑一边骂。两个和尚见鸿运楼里出来这么多人,知道情形不妙,转头就跑。

    小和尚跑得快,很快把那个老和尚落在后头。老和尚身肥体重,再加上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没跑几丈远就被崔掌柜从背后撵上。

    崔掌柜咬牙切齿地举起棍子,照着老和尚的后脑勺“咣”地就是一棍子,嘴里还嚷嚷着:“老秃驴,叫你害人……”

    小和尚顾不得老和尚,他低着头,甩开膀子,迈开大步往前冲,一群人在后头挥舞着棍棒,吆喝着紧追不舍。

    崔掌柜的老婆也从鸿运楼里追出来,提起罗裙,踮着三寸小脚,顾不得体面,扑在倒地的和尚身上就跟母老虎一样又撕又咬,嘴里还连哭带嚎地嚷嚷:“你们这个两个挨千刀的贼和尚,到底怎么我儿子了?快点说……”

    崔掌柜远远地看见大茶壶和老赵站在街口,就大声嚷嚷着喊:“老赵,快点截住这个秃驴,他是割辫党,是叫魂的。”

    老赵行动的慢些,大茶壶走在路当中。小和尚跑到他跟前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回头看一边往前跑,他猛然看见大茶壶站在他跟前。他伸手“嗖”的一声从胳膊底下的包袱里掏出把刀来,威胁大茶壶不要多管闲事,“滚开,不滚开就宰了你!”

    大茶壶装作很害怕的怂样,赶紧闪身让路。当小和尚刚想从他跟前跑过时,大茶壶突然伸出脚来绊了他的腿。小和尚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摔了狗啃屎,手里的刀也“哐啷”一声丢到一边。

    老赵跑过去,一下子骑在他身上,大茶壶也上来踢了他几脚,帮着老赵把他按倒在地上。小和尚嘴里骂骂咧咧的,后面的人追过来,棍棒如雨点一样砸到他身上,小和尚开始还骂,慢慢地有气无力,一点一点没有了声响。

    正好这时候蒋捕头从南边大码头带着几个人巡逻,他们看到这边出事以后,都纷纷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崔掌柜丢下棍子开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这两个人是割辫子的。蒋捕头吓了一跳,没想到割辫子党真来了。

    “和尚割的谁的辫子?”

    “割的我儿子的辫子。老蒋呀,我们崔家可是三代单传呀,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传续香火的儿子。当年为了这个孩子,我老崔每年都跑泰山上祭拜老奶奶,泰山老奶奶开恩才送给我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没想到今天差点让这两个秃驴给祸害了。”

    崔掌柜说着说着,又抬腿朝躺在地上的小和尚使劲踢了两脚,还差点从伙计手里抢过剔骨刀,嚷嚷着要把这两个和尚开膛破肚。

    蒋捕头赶紧拦住了他。“你儿子呢?”

    有人朝远处指了指,崔掌柜的儿子正在远处活蹦乱跳的玩耍。蒋捕头再往前一看,吓了一跳,他看见那边地上还躺着一个,崔掌柜的老婆正骑在上面又撕又咬。蒋捕头赶紧派捕役过去把崔掌柜家里的拉开,不然这个娘们肯定得把这个和尚给生吃了。

    崔掌柜还蹲在地上一个劲地骂,老赵和大茶壶过去劝他,说有吴知县做主,先送到县衙关起来。蒋捕头让他找了辆架子车,象抬死猪一样把那个被打个半死的年轻和尚扔到上面。

    有个捕役把和尚身上背的包袱打开,蒋捕头看了后吓了一跳,包袱里三层外三层的,最里头抱着爬城索,夜行衣、**香,还有一个精致的百宝囊,里面全是别门撬锁的小工具。众人说:“这两个和尚肯定不是好东西,那些慈悲为怀,与世无争的和尚哪能带这种东西。”

    两个和尚被送回了县衙,崔掌柜和他老婆也被劝了回去,周围的人都散了。

    割辫子党到了临城这事很快传开了!这事也不是没有好处,原来临城的人都感觉割辫子党都来无踪去无影,神秘得很,但后来听说他们连崔掌柜的老婆的对手都不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县城的人都见过崔掌柜他老婆,病秧子似的,连路都走不稳,竟然把割辫子的这个胖大和尚揍成这么个熊样,看来这些术士也不过如此。

    这段时间笼罩在临城县城上方的阴云好像一下子吹开了,烟消云散,积累在人们心头的雾霾也没了。

第19章 囚车() 
两天以后,贾知县升堂审问这两个和尚。贾知县很生气,两个秃驴胆大妄为,竟然真敢跑到贾某的地盘上撒野。这一次他一定调查清楚他们的身份,看看他们的同党都有谁,查明真相,一定要严惩。

    审判割辫子党的消息在临城很快就传开了。整个临城县城全城空巷,男女老幼都涌到县衙去围观,人山人海,宽阔的县衙门口被挤了个水泄不通,比几个月前梁五爷的葬礼都热闹。

    这天一大早,蒋捕头就奉了贾知县的命令去城北大狱提审两个和尚。为防止和尚的同党砸木笼,夺囚车,贾知县叮嘱蒋捕头安全第一,让他把临城的所有差官都带上。差官们都弓上了弦,刀出了鞘,蒋捕头还嫌气势不够足,索性把群芳楼的大茶壶和鸿运楼跑堂的都带上了,还专门给他们换上了官差们的衣服。

    他们到了城北监牢,把两个和尚从监号里拖出来,套上铁链,扣紧铁索,然后把两个和尚像动物园里狮子老虎一样塞进了笨重的囚车木笼里。木笼顶端开了个一尺见方的洞,正好能探出脑袋。

    蒋捕头骑着高头大马,指挥着众官差前后左右保护着囚车,他们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和尚的同党从天而降,要了他们的小命,然后再把两个和尚救走。囚车进了城门以后,蒋捕头才松了口气,赶紧命令城门看守关闭城门,等案子审完再打开。

    蒋捕头吆喝着官差,把两个和尚运往县衙。囚车缓慢地往前走,沉重巨大的木轮子碾压过大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两辆囚车走到县衙不远的地方再也走不动了。愤怒的临城百姓堵死了路口。所有人都咬牙切齿,擦拳磨掌,想看看这两个割辫子党到底长什么样。有的人在来县衙之前,兜里都装好了石头块,臭鸡蛋。

    有些人没带这些东西,他们就开始抢街道两边的饭馆丢出来的白菜帮子,烂菜叶之类垃圾。

    有人高声喊:“囚车来了!”百姓们就从县衙门口往这拥。前面的人跑在前头,他们迎着囚车冲上去,边冲边从兜里摸东西,片刻之间,石头块,臭鸡蛋,垃圾菜叶开始铺天盖地地落到了囚车上,连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的蒋捕头也未能幸免。

    一枚臭鸡蛋挂着风声,“嗖”地砸在他的眉头上,暗绿的蛋黄和清寡的蛋清顺着眼眶、鼻梁流下来,稍微没留神,有些汁液就流进了蒋捕头的嘴里。恶臭味差点把蒋捕头给熏晕过去。

    蒋捕头从马背上跳下来,抬起胳膊,用袖子擦脸上的蛋清蛋黄,一边破口大骂:“狗娘养的瞎了眼啦,不看看是谁就乱砸……”

    蒋捕头的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正说着呢,又飞过来一枚臭鸡蛋,不偏不倚,再一次“砰”地一声砸在他额头上。

    蒋捕头怒了,他在这临城街道上行走这么多年,街上的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的。他平时衣着鲜亮,辫子梳得油光水滑,面带威严,仪表堂堂,如今满头顶着隔夜的菜叶,满脸都是肆意地流淌的黄白相间的鸡蛋。蒋捕头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洋相?

    这成何体统!他一边抬起胳膊,伸出衣服袖子把脸擦掉,一边举起鞭子,冲着跟前的几个人就是一顿猛抽。几个官差一看蒋捕头动力手,也纷纷抖掉头顶上的鸡蛋壳,烂菜叶,举起手中的棍棒朝着人群一顿乱舞。

    百姓们赶紧四散逃避开,囚车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吱吱嘎嘎地到了县衙门口,后面传了哄笑和嘲弄的嘘声。

    老赵也躲在人群里跟着凑热闹,他正好看见崔掌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崔掌柜使劲挥舞起胳膊,手指头上沾满了黄黄白白的鸡蛋。鸡蛋都丢光了,他还吆喝着伙计去把店里的几筐鸡蛋都运到县衙门口,等这两个秃驴再押出来的时候接着砸。

    囚车过去以后,崔掌柜冲着周围起哄的人抱拳说:“诸位今天晚上都去鸿运楼喝酒吃饭,我摆流水席,都去哈,谁不去谁看不起我老崔……”

    崔掌柜回头看见老赵,拨开人群走到老赵跟前,说:“老赵,前天得亏了你,不然那个小秃驴就都他娘的跑掉了。晚上叫上大茶壶去我那,我把店里藏了多年的酒拿出来,一定得到哈,不醉不休。”

    老赵问:“崔掌柜,你儿子这两天没事吧?”

    听老赵问起儿子,崔掌柜恨得牙根都痒痒。

    两个和尚被蒋捕头他们绳捆索绑押送到县衙以后,崔掌柜就背起儿子,搀着老婆,一家人哭哭啼啼地回了家。可是到了晚上他儿子就嚷嚷着浑身冷,下半夜就开始发热,眉头烧得跟火炭似的。

    崔掌柜两口子吓坏了。他们赶紧叫醒店里的伙计套好马车,用棉被把他儿子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然后心急火燎地把孩子背到马车上,慌慌张张地拉到城南左郎中家。

    半夜三更叫开老左药铺的门,伙计把孩子抱到屋里。老左翻翻孩子的眼皮,瞧瞧舌苔,问了些琐细的事,然后给孩子抓了些退烧的中药。

    崔掌柜诚惶诚恐地问这药管用吗?老左说孩子受了凉,得了伤寒,没什么大碍,药到病除,回去以后把药熬开,喝两副就没事了。

    崔掌柜他老婆话稠,抱着孩子一边掉眼泪,一边嘟噜,三说两说把和尚祸害他儿子的事说出来了。崔掌柜来时的路上一个劲地告诉他,别跟老左说这事。

    崔掌柜心里很纠结,他也打心眼里相信他儿子今天突然生病是因为那两个和尚,但是心里又有一丝侥幸,所以提醒他老婆,只有老左说孩子的病没什么大碍就不往这上面引,怪不吉利的。

    老左听崔掌柜老婆念叨完,他问崔掌柜到底怎么回事。崔掌柜就把白天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说,说下午一群孩子在他店外面玩耍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外地的和尚,应该就是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割辫子党,这两个该死的和尚摸了他儿子脑袋后面的辫子,到了晚上孩子就发烧烧成这样了。

    老左听了以后犯难了,他问崔掌柜的儿子,那个和尚是不是碰到他的小辫子了。孩子烧的迷迷糊糊地,也记不清楚了,一会说碰到了,一会又说没碰到。

    老左说要是因为天冷了孩子染了风寒倒没什么大碍,如果真是因为和尚割了孩子辫子的话,他就治不了了,他的药跟鬼神不对路子。老左这么一说,崔掌柜也开始跟着他老婆一起哭起来了。

    老左让他们马上去城北找三仙姑给孩子看看,或许她有办法。三仙姑是临城的大仙,谁被鬼缠了身都去找她帮忙。经老左一提醒,崔掌柜才想起三仙姑来。他慌忙起身,也没来的及谢谢老左,就催促着伙计把孩子背上车,然后咕咕隆隆地往城北走。

    到了城北,崔掌柜的老婆在马车上守着孩子,崔掌柜和伙计轮流叫三仙姑家的门。叫了很长时间,三仙姑家才开了门,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嘴里不住地打着哈欠。

    崔掌柜让伙计把孩子背到屋里,三仙姑远远地瞅了一眼,就说说这孩子有鬼上身,得先驱鬼。说完以后,她就回到里屋准备驱鬼。

    过了一阵子,三仙姑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她身上套了件宽松的道袍,头发胡乱挽了个发髻,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在屋里香案前站定,然后开始跟筛粮食的箩筐一样浑身抖个不停,嘴里咕噜着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奉请祖师来显灵,东海之神,南海之神,西海之神,北海之神,恭请齐至,消除灾祸,退却众鬼……”

    三仙姑越抖越来劲,一会脑袋和脸上开始变红,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然后冲到崔掌柜儿子跟前,在他脑袋瓜顶上左劈右刺,嘴里边叽里咕噜地嘟囔着。

    崔掌柜和他老婆吓得腿打颤,浑身发软,好不容易等三仙姑驱完鬼,两口子才算松了口气。

    三仙姑又取来张火纸,用朱砂在纸上龙飞蛇舞地画了蝌蚪状的符咒,然后把符插在桃木剑的剑尖上,凑到油灯上点着。

    符咒快烧完的时候,她又伸手从旁边的香案上拿起一个脏兮兮的茶杯,迅速把烧剩下的灰烬放到茶杯里,等燃尽了以后,往里面又冲了些水,她伸出手指把里面的烟灰搅拌开。最后把茶杯递给崔掌柜,吩咐崔掌柜给他儿子灌下去。

    崔掌柜的儿子都烧迷糊了,崔掌柜的老婆连摇带晃地把他弄醒,把水给他灌进去。孩子迷迷糊地喝了些,这神水难喝得很,这孩子咽下去以后就犯恶心,不停地呕吐,吐了崔掌柜一身。

    三仙姑说缠在孩子身的鬼已经被赶跑了,但他的魂还没完全回来。她告诉崔掌柜两口子,抓紧回家,回家以后赶快挑件孩子穿过的红衣服,再用扫帚顶着放到他们家院子门口。这些准备利索以后,两口子在公鸡打鸣之前去白天孩子遇到和尚的地方把孩子的魂请回来。鸡打鸣之前必须把这些弄完,不然孩子小命就保不住了。

    崔掌柜临走时把身上装着的几吊钱都给了三仙姑,三仙姑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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