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人沉默,林素音却忽然问了一句:“我……别人会不会看出来?”
墨白闻言,不解其意,扭头看去,只见她目光微微低垂,顺着她眸光望去,只见其小腹平坦,顿时笑道:“放心,暂暂时还不会!”
“那便好!”林素音似乎松了一口气。
“其实已经不怕了,看出便看出,到了今日光景,只要我不死,谁又敢动你半分?”墨白却又很自然道。
林素音望了他侧脸一眼,没有再说话。
第444章 齐聚一堂!()
黎明时,雨帘遮天,朦朦胧胧。
街巷上倒并不如往日清晨那般喧闹,毕竟是雨天,行人稀少。
不过,却也并非全无人迹,毕竟如今这世道,就算是这国都之所,也总少不了生计艰难之辈。
一日不劳,或许,这一整日,一家老小便得饿着肚子。
所以便是明知雨天,恐怕难寻生意,却也还是有许多人早早的便出门,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而早早出门,不管如何,便是活计怕是不多,也总得出去碰碰运气。
自从回京之后,墨白出门其实并不多。
此刻,他正挑开车帘,目光透过雨帘,望向街道两旁那些原本躲在屋檐下避雨,此刻却站起身来,迎着他的目光,站起身冲出屋檐,在雨水之中奔跑着朝着他冲过来。
“怎么回事?”林素音坐在墨白身边,此刻听得外面有异,也不由转头朝着墨白挑起的车帘外面看去,见得这一幕,不由眼神微紧。
“没事!”墨白闻声却并未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相比林素音,虽然他也出门甚少,但显然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幕。
果然,这群人冒着雨朝着马车狂奔,却并非是来找麻烦的。
只见这些人年纪各异,年纪大的有须发花白了,年纪小的才十二三岁。
更多的却都是青年与中年,他们并非要袭击马车,而是在离马车还有几米米距离时,便自发站成一排,任凭雨水淋湿全身衣衫,只睁大眼睛看着那雨帘笼罩下的车窗内,望向他们的那双眼睛。
林素音能够清晰看到,这些人眼中满是忐忑与祈求……
她还没能完全看懂这一幕,只是看着他们,却得出了一个共通点,这些人应该都生活的很艰难。
她下意识的手伸入了袖袋,却是空空如也。
已经不知多久,她身上都再没有带过钱这东西了。
马车并未停留,很快那站成一排的身影便被马车甩在了后面,墨白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睛。
林素音却回过头去,轻轻打开后面的窗子一角,身后方才那七八个人,此刻大都已经转身朝着屋檐下跑去。
但却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才十二三的少年,依然站在雨中,眼神还盯着他们的马车,虽然雨帘模糊,虽然距离越远,但林素音似乎仍然能够看见他那双眼中的神色,已经从方才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她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墨白,朝着车外道了一句:“停车……”
车停下,林素音看向墨白,只见墨白已经睁眼朝她看来:“你带钱了吗?”
墨白却问道:“要钱干什么?”
林素音示意让墨白朝后面看,墨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此刻见马车停下,车内有人朝他看去,便是精神一震,又连忙朝着马车追了过来。
墨白懂了,道:“你想给他钱?”
“嗯!”林素音点点头。
“他们不是乞丐!”墨白摇头道,说罢,便轻声对车外道:“没事了,走吧!”
林素音一愣,便只闻车外一道马鞭声轻响,车子再次开动。
“等等!”林素音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身后那冒着雨,好不容易跑到近前,却见马车再次启动,而再一次炖猪脚,眼巴巴看着马车离去不敢再追的少年,心中顿时发酸。
突然伸手从自己头上拔下一炳金簪,顺着车帘就朝着那少年扔去:“拿去,快回家!”
金簪落在那少年脚边,少年低头看去,躬身从雨水中捡起金簪,微微愣了愣,随即身形猛的的一颤,连忙抬头朝着马车看去,眼神惊慌。
却只见那马车车帘已经放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握着金簪的手不住发抖。
却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手中金簪已然不见,连忙抬头,只见一枚银币递到他眼前:“这簪子是我家主人丢的,你给找了回来,这是赏你的。”
那少年看着银币,喉结耸动了一下,眼中有喜色,却也有不安。
……
墨白将手里的金簪,还给林素音。
林素音已经见到了刚才一幕,接过金簪,看了墨白一眼。
“方才那些冲过来的人,有的是想卖苦力,有的是匠人,总之都是出来找活干的。他们以为我们是要用人,所以才凑上前来,让我们挑选,并不是来求我们施舍的。”墨白沉默了一会,轻声解释道。
林素音点点头,却是低声道:“我不是施舍,只是这么大的雨,既然看见了,只是想帮帮他。”
“可怜的人又何止他一个?若非是因为联合谈判,天下人的目光聚于京城,国朝为了体面,将行乞之人通通赶出了城……一国之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何能幸免?更别提天灾区,交战区,敌占区……”墨白看着她将金簪握在手里,伸手接过来,望着那金簪沉默了半晌,最后沉声道:“内乱多年,又逢外侵,国将不国,民又奈何?光靠这只金簪,帮不了几个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林素音身躯微微颤了颤,内乱多年,她没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所谓的内乱,说破天,她林家也难辞其咎!
“除了这只金簪,我又还能做什么?”林素音眼神黯淡下来。
墨白闻言,抬手将金簪帮她插入,抬起头,再次掀开了车帘,望向雨幕中的各个角落,笑了笑,道:“我还没死吧!”
林素音闻言一愣,抬头看向他。
墨白放下车帘,回头与她对视,眸光清亮:“我就算脸皮再厚,也总还是个男人吧!莫非还能做出让你去金戈铁马,我在家里绣花的事?”
林素音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就算再傻,她也听出来了,这混蛋在调戏她!
俩人还没这么熟!
男人……谁男人!
车内再复沉默,她却没见墨白眼里的光很凌厉。
说实话,如果可以,墨白并不想踏入乱世,更不想杀人!
他始终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识,他从来就只是个医者而已,他的志向是积福行善,他追求的是将师父赐予的传承发扬光大,他最想做的是治病救人。
是,从始至终,他不愿争强斗胜,他更不喜杀人!
更别提,他有什么登高一跃,从此龙兴天下的愿望!
他就是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再次睁开这眼,便承袭了恩果,有责任为抗外敌而出力,所以他出世,他就杀人!
但一直以来,他真的没想过去治世!
可这天下,这百姓,他真能坐而视之?
………………
……
“铛!”钟声自禁宫深处轰然回响,犹如一道清波瞬间洗净了世间的凄惨,天地之间,骤然一声雷响,便只见五百年盛世,再复芳华!
微风细雨,只见得宫禁门前,一辆辆车马早已络绎驶来。
有枭雄下马,诸侯卸剑,携众英雄,不顾雨势连绵,皆对皇家礼敬!
又有那高山隐士,民间视之为天上仙的逍遥之辈,亦是清风霁月,下得尘来,在宫城行走,仰望天家气象!
又有皇亲贵戚、达官望族,皆是华饰尊荣,满面春风,三五成群互相恭维,待避得雨后,便是一阵阵高谈阔论,随口见诗词文章!
还有民间大贤、大德之人,衣衫礼帽、绝代风华,于枭雄、诸侯、皇亲、权贵之间阅古论今,好一番书生意气!
这一日的清晨,这座雄踞天下五百年的禁宫,仿佛梦回当年圣祖临朝时,万邦来贺,无尽风光。
墨白下马,执伞,无众随从,无大气派,他与林素音默默站在外围,眼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宴会还未开始,便已展国泰民安、万世开平之气象!
“走吧!”墨白突然笑了笑,对林素音轻声道。
见得方才城里那真实一幕,此时林素音觉得望着这场景,应该很难笑得出来,她看向墨白,很是不解她在笑什么。
不过让她主动去问,却是不会的,只是点点头,眸光朝着那金殿扫了一眼,她知道此时她父亲应该就在里面:“我们先去母后那边吗?”
闻言,墨白倒是没有意见,虽然不强求她和林氏那边是否亲近,但不管怎样,如果林素音能够和林氏疏远一些,他当然是乐见的。
点头轻声道:“那你先过去,我直接等母后过来吧,开宴之前,陛下应该会找我。”
才说到这里,墨白便忽然抬头,眸光扫了一眼,正站在远处静静朝着自己这边看来的国朝真人。
林素音侧头,也见到真人,欠身远远行了一礼。
如今她是明王妃,真人也不敢托大,当即还礼。
墨白将伞递给她,又对身后跟着的墨一和宁儿点了点头,两人上前来,陪着王妃离开。
其实这时候,若有若无的目光都已经朝这边注意了,但却没人上来主动套近乎。
眼见着林素音主动朝皇后宫中而去,然后金殿门口的一众贵人眸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那个身着蟒袍,一头白发的皇子,就这般闲庭信步的行走在雨中,朝着金殿走来。
“六皇子殿下!”真人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已消失,此刻上前来招呼的是张邦立。
这称呼说实话很有意思,很多人听到,脸上都不自觉的微抽,不过墨白却没说什么,他身上穿的就是皇子服,一条龙都配不上去,只有几条小蛇。
“嗯!”墨白点点头。
“请!”张邦立没多说,只是伸手示意。
第445章 谁羞辱谁()
并未多说,随着张邦立带领,墨白朝金殿而去。
虽然时辰还早,但很显然,金殿之中人却已是不少。
还未入殿,便闻其中有声响传来。
本来墨白未有在意,但却突然脚步一顿,只听内殿中,有一中年人怒声道:“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羞辱我们整个南国!”
闻声传来,墨白不由脚步一顿,微微皱眉,看向张邦立。
张邦立神色却并没有太过意外,见墨白望来,嘴唇动了动,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南军的人?”墨白脸色一沉,他搞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点,今日是皇后寿诞,连他自己都不想搅扰半分。
“殿下稍等,我这就进去看看!”张邦立见墨白脸色顷刻下沉,顿时道。
“不用!”墨白声音低沉,站在了原地。
张邦立闻声,终是没敢违命,低头苦笑一声,站在了门口。
而此时殿中,气氛极为僵硬。
只见就在金殿之中,此刻正有一行人,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角落处,盯着面前的坐席,满脸羞愤,大怒不已。
细细一看,原来这行人,乃是南军此来贺寿的人,林华耀并不在其中,领头的是楚若才,带着几个文士与武将。
方才那声怒喝,正是来自楚若才身边的一个中年文士,此刻,此人双目喷火,盯着国朝大殿中的礼部官员,愤怒至极的指着那角落里的坐席。
而地中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望着那中年文士手指的坐席方位,嘴角直抽。
原来,礼部官员居然将南军一行人,引到了金殿右侧最末的角落位置,角落也就罢了,更有意思的是,还刚好有两根吊梁雕梁玉柱耸立在前。
正好拦在他们座位前面,若是当真坐在这里,恐怕上首之人,即便望向他们这儿,也只能看到梁柱,根本找不到他们人影。
也难怪林氏恼羞成怒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好歹是一方诸侯,让他们坐的靠后一点,他们也就认了,可这么搞,就难怪他们黑脸了。
“不坐这里,你们又想坐哪里?老夫倒是要请教一声,这金銮大殿之上,就凭尔等之德行,除了此处避阳之地,尔等又还能坐哪里?”有一礼部官员,站在他们身边,鄙夷道:“尔等岂不问问,这满殿臣工,有谁人能容尔等在前污了眼睛?”
此言一出,南军一行,自然是怒不可遏。
身处门外的墨白,这下不用看,也知道冲突起于何地了,瞥了一眼身边的张邦立。
“是陛下的旨意!”张邦立苦笑道。
墨白脸色越发阴沉,定武帝想怎么羞辱林氏,他管不着,也没立场去替林氏喊冤,但在皇后寿诞上这么搞,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大人最好把话说清楚,我等此来是为皇后娘娘贺寿,大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怕是不妥吧,我南军行事光明磊落,若是国朝不欢迎我等,大可闭门拒客便是,行如此之事,怕是只会贻笑大方!”楚若才没有说话,又一文士的声音传出来:“阁下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数十万南军将士怕是不会答应!”
“大胆!”国朝官员倒并不怯场,闻言也有了怒意:“陛下为了天下黎民,能容尔等上殿,老夫不敢不从,但老夫行礼之事,这一生谨遵圣人之礼,容不得尔等污浊之人,摇头摆尾于显赫处。今日,你们就只能坐在这里,若是不满,大可让你们那几十万南军将士,来砍了老夫头颅,这郎朗乾坤之下,自有忠孝仁义在世间,既为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还不遮脸做人,竟还有脸恬不知耻,在此大放厥词?老夫便为此而死,你们也休想越门堂一步!”
“放肆!”南军之中,有武将怒急,当场爆喝:“敢辱我主帅,该死!”
“匹夫也敢逞凶……”
“大人息怒,且冷静!”
“将军莫要动手!”
“些许小事,勿要伤了和气!”
“正是此理,且都退让一步,不过坐席而已……”
“忍忍便是了,易地而处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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