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站在他背后,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却还是琢磨不透。
终于身形一闪,消失。
御书房中,真人身影再现,定武帝似乎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沉声道:“如何?”
真人也没瞒着定武,将墨白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殿下铁口直断,看来陛下的病确实在殿下手中算不得什么。”
定武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嗯,朕知道了!”
真人退去,定武却久久未动身形。
………………
……
夜里,墨白独自站在窗口,面色沉重。
他有些自责,不该为一时之气,直到今天才为定武拿脉。
如今他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定武帝的真实情况。
太医院的那帮人,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心中早已有数,却是不敢说……
他更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才能让定武帝没有戒心的配合他治疗。
沉吟良久,墨白只觉这错综复杂的局势,越发如一团乱麻了。
他一直责怪定武太过隐忍,不敢出击,而到了此刻,他发现便是自己也开始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若一旦定武倒下,这破破烂烂的国朝,又将走向何种局面,即便熟知你历史的他,此刻也不敢肯定了。
墨白站在窗口,一夜未眠。
一大早,墨白无心功课,眼见着林素音起床带着宁儿朝着外院练功地而去,他依然一动不动。
林素音抬头,便只见墨白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发呆。
她下意识的便不再去看,却又发现墨白那双眼睛少见的无神。
宁儿也随着她的目光抬起头,看见墨白,连忙行礼道:“六爷!”
墨白闻声,回过神来,看向楼下,茫然的眼神慢慢重新凝聚,冲着宁儿点了点头,没说话,直接转身。
林素音总觉得今天的墨白有点奇怪,但还是和宁儿转身出去练功。
却正自用功时,便闻脚步声来,陆寻义的声音传来:“王妃,有客来!”
林素音睁眼,回头皱眉:“找我吗?谁?”
“林家那边派来的,为首者名叫楚若才!”陆寻义轻声道。
林素音眼中骤然一缩,随即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墨白的练功地,却不见人影,她沉声问道:“殿下呢?”
“殿下去楚家复诊了!”陆寻义道。
……
楚若才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的样子。
头发已剪短,留着短须,身材稍显瘦削,有些单薄,身穿一套南军标配的灰色军服,却没有武人气息,反而文雅。
此刻,他带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站在人人敬畏的明王府门前,望着那招牌上的“长青阁”三个字,嘴角带着和煦笑意。
这一趟,他们来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有穿军服的兵士,也有身穿长袍,手持配剑的,一看便是道门人士。
也有留着胡须的文士打扮的文人。
甚至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人。
他站在这些人之间,比较显眼,主要是气质上,其他人站在这儿,都不由自主的会起忌惮与戒备之心,却只有他,整个人不显丝毫火气,脸上始终带笑,安静等着主人家通报。
林素音已经换了衣服,在宁儿和陆寻义的陪伴下来到门口,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这些等在门口的人。
楚若才立刻带着人躬身行礼:“卑职楚若才,见过小姐!”
“阁下称呼不妥吧!”陆寻义眉头一皱,盯着楚若才。
楚若才起身笑道:“这位便是陆宗师吧,此番我等代表南军统帅来探望小姐,不知有何不妥?”
“此乃六皇子府邸,只有皇子妃!”陆寻义言简意赅。
楚若才闻言,却不生气,竟是对着身边人一拍手掌,笑道:“也好,入乡随俗也不无不可嘛!”
说罢,又郑重行礼:“卑职奉林帅之命,来探望皇子妃!”
林素音并没有管他们的争执,磨光扫过来的一众人,除了卫兵,他几乎都能认出来。
楚若才自不用说,他身边的几名文士,林素音也都见过,而那些仗剑之人,便是她在上清山的山门长辈,微微沉默后,她没有哭,没有激动,只是平静点点头道:“请进来吧!”
说罢,转身朝里面走去。
楚若才眼神微闪,却也没在意,抬脚便欲跟上。
他身边诸人也一样,但刚到门口,却见陆寻义伸手拦住道:“武器都叫出来吧!”
楚若才还好,而那些上清山的人,却是变了脸色,手中剑柄一紧。
“想死?”陆寻义看他们警惕的样子,只淡然吐出两个字。
上清山来人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闻言脸色刹那铁青,楚若才又哈哈一笑:“诸位便依陆宗师所言,我等来六皇子府邸做客,自有六皇子为我等安全做保,哪里还需怕什么?”
“先生,这……”他身边一名文士,却是有些担忧,轻声在他耳边暗自道:“这可说不准,宁郡王还是他王叔,不也被……”
楚若才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没事!”
他坚持,诸人也只得应命,倒是楚若才多看了陆寻义两眼,随口就道上清山人找死,面对道门的这份底气,果然不虚。
这念头在心中一转,暗自记下。
第399章 正常死亡()
昨日墨白已经开了一帖方药,交代要连吃三日。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三日内便由于青药代为照看。
却没想到墨白竟然一大早便再次赶来楚家为楚老爷复诊,于青药不禁脸色微变,是殿下不放心还是昨日所开方药有问题?
见楚家兄妹在场,于青药不好当场开口问,只得面色严肃的看着墨白为楚镇平复查完之后,才与墨白走到一间静室,沉声问道:“殿下,楚家老爷可是有什么异常?”
“一切正常!”墨白微微摇头,知他紧张,便道:“于老,我这趟过来,其实主要是来找您,有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
“找我?”于青药一楞,随即也算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只要楚家老爷没事就好,殿下有什么事,只管问。”
“昨日入宫才听说陛下素有头疾之症,母后命我想办法为陛下去了这病根,于老曾为太医令,想必对陛下的头疾之症应该最熟悉,所以今日特来请教!”墨白直奔主题,说完,眼神却是紧紧盯着于青药,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他想了整整一夜,最终认为,首先还是得先搞清楚,陛下如今的情况,太医院究竟有没有看出来。
想要搞清楚这件事,那最佳手段,自然便是来找于青药这前太医令。
不过此事太大,便是他相信于青药的人品,却也不敢贸然开口直接问,还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为主。
只见于青药闻言之后,却并无异色,反而点点头道:“原来殿下是为此事而来,老夫也正有打算,只待楚家事了,便入宫去向陛下举荐由殿下去为陛下瞧上一番!”
说到这里,他不由面露愧色,苦笑道:“说来惭愧,老夫身为太医令首,却是无能,眼看陛下承受头疼之苦,却束手无策,实在愧受皇恩!”
“于老不必如此,这世间疑难杂症者多,便是上古先贤圣者,也不敢说就完全知之,完全解之,我等穷尽一生,也不过上下而求索,遇到些许难题,这并不奇怪。”墨白眼神依然定在于青药脸上,却是微微摇头,宽慰了一句。
于青药闻言,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不再感叹,正色道:“不知殿下可曾已经为陛下看诊?”
“已经拿过脉了!”墨白没有说谎。
“殿下怎么看?”于青药眼神微微一亮,连忙问道。
墨白却是眉头微皱,带着几分疑惑道:“按症状来看,陛下这头疾,应该是因曾感染风寒,导致留下了头风症,又日理万机,始终未曾好好休养,故而形成顽疾。”
说到这里,墨白微微摇了摇头:“可顽固头疼之症,虽然不好断根,但有太医院诸位同道在,更有于老坐镇,却也不至于数年时间都解决不了,反而愈演愈烈,想必是没这么简单,我本想细细问一番,但陛下对我不耐烦,所以只能来向于老请教,陛下这头疾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理由显得有些牵强,却不想于老却是理解,反而点头苦笑道:“殿下,不是陛下对您不耐,而是我等无能,连累了您!”
“这话怎么说?”墨白眼神骤然一闪,却语调带着疑惑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初时犯这头疼症,当时也都如殿下的结论一般,都只认为是头风症,我等前去开了疏风解热汤,陛下服下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但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可以药到病除的小症,却在之后频有发生,到得后来,我等察觉此症怕是没那么简单,开始不断调换药方,可陛下服用之后,却也只能解当时之患,还是无法除根,后来又一次头疼发作,兰妃娘娘为陛下按摩,却是缓解了疼痛,因此陛下很是恼怒,认为我等诸多苦口汤药,却治不了病……”
从于青药口中,墨白明白了。
因为兰妃的手指,远比御医的苦口汤药还要有效,所以陛下一旦头疼,便会去兰妃那儿,由她按摩缓解。
“这么说,近两年来,陛下已经没有再召御医看病。”墨白微微低头,轻声问道。
“除非头疼实在过于剧烈,陛下几乎不找我们!”于青药苦笑不已。
“指法得当,的确有治病救人的功效,但陛下头疾如此顽固,指法却是绝对治不了根本,太医院便当真任由陛下如此下去?”墨白抬头再次看向于青药。
于青药脸色微变,却是马上又成了无奈状:“不是我等不尽心,而是着实查不出根由。”
说到这里,墨白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心中微微松懈了一分,随即点点头道:“好,多谢于老解惑,不知于老可知近半年内,太医院可还有哪位同道曾为陛下看诊的?我还想多了解一些。”
“近半年内?”于老微微沉吟一下,随即摇头道:“殿下若要了解陛下近况的话,御医这边怕是给不了什么意见,近年来,陛下已经不服汤药,更多是召刘丹师前去缓解症状。”
“丹师?”墨白眼神微凝。
“不错!”见墨白眼中神色,于青药更是苦笑起来,摇头不语。
显然也是感觉羞愧,他们这等医道圣手竟在陛下也暗中,还不如丹师有用。
墨白转念也明白过来,随即笑了笑道:“于老不必沮丧,丹道在急救方面,的确是能建功勋的,但真正治病救人还得医道,医道是根本,丹道是辅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变!”
此言一出,于青药顿时就红光满面,连连的点头道:“殿下所言有理,我医道正统其实从未想过与丹道分高下,然而如今有些痴心妄想之辈,妄图颠覆我正统,相李代桃僵,蒙骗世人,实在可恨!殿下医武同修,丹道更是高深莫测,殿下方才之所言,可谓真理所在!”
………………
……
并未多待,与于青药说完,墨白便打道回府。
他说了不来,却又突然来了,却是惊得楚家人心惊肉跳。
好在是见他当真只是复诊,看完就走,楚若先那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
依然是楚若涵来送行,这次楚若涵的神色好了许多,望向墨白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不过此时的墨白,却是当真无心再想其他。
微微低着头,在阿九与四名特卫陪伴下,与楚若涵并未多说,一路前行。
一直走到门口,都未见墨白转头看她一眼,楚若涵微微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若涵多谢殿下来替爹爹复诊!”
墨白微征,转头看她一眼,轻轻点头道:“有于老在此,你不必担心,三日后,我再过来一趟!”
说罢,对着楚若涵拱了拱手,便转身上了马车。
楚若涵见他车子走远,眸光慢慢收回,她察觉到墨白的心思似乎并不像哥哥和母亲以为的那般,在她身上停留。
眼里露出几分茫然,转身回府。
进了院子便见兄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她再次咬唇……
………
“呼……”马车中,墨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闭眼。
看来还好,定武帝的病情,目前太医院这边应该还不清楚。
倒真是要感谢兰妃,若非她的“神奇手法”,以于青药的本事,怕是早就已经瞒不住了。
墨白睁眼,却又见不到丝毫感激之色,只有无尽的冷意,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兰妃!”
同样,若非兰妃的“神奇”,有于青药等人在,就算最终如当年的曹操一般,无药可治,却也总能有些帮助,不至于让定武的病情在这个紧要关头恶化。
只要能拖个三年五载,将旗蛮赶走之后,定武就算倒下,国势也必然大不相同。
诸侯再怎么打,也还是一个祖宗,乱过之后,子民还是子民,并不会变成被圈养的畜生。
对定武,墨白说不上是怜还是恨,他的命墨白只要能救,也绝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但是现在,墨白却无心去考虑是怜是恨,他满腹心思,只能放在定武生或死对局势的影响。
“阿九,我要开炉炼制一批麻沸散,你从昌华药铺拿货,但不能让人看出我要炼制麻沸散,此事你亲自操作,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墨白忽然开口道。
“麻沸散?”阿九闻言,顿时一惊,这药散可非同一般。
然而望向墨白,却不见墨白解释,便点点头道:“是,殿下放心!”
墨白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道:“另外,秘密查一下近三年来,包括曼陀罗在内的可用于麻醉类型,在京中的具体去向,看一看有没有与兰妃有关的人近三年来,有加大采购的迹象!”
这一次,阿九眼瞳骤然一缩,他立刻明白了墨白要炼制麻沸散的用处。
呼吸微微重了起来,不怪他受惊,殿下明显是要给陛下用这能致人上瘾的药。
马车到了家门口,墨白已经知道了府中来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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