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只那一眼过去,墨白并未再有多余动静,他仿佛不知身后诡异,却只是远眺海面,身上气息反而渐渐平缓,逐渐如老树般安静,没有一丝危险。
“殿下,我们是要去明珠?”默立稍许,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墨白背对着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莫非是要从这里过去?”身后众人,望了望无垠的海面,明显疑惑。
“有船来接!”墨白稍顿,再次道了一句。
众人又打量四周半晌,再次面面相觑,却也不再多问了。
心里其实倒是明白,他们肯定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渠道回去,毕竟前面蛮子重兵防守,直接闯进去,肯定死路一条。
只是众人心头却是不解,这几日他们和墨白可谓是寸步不离,也未曾见他与人联络,怎就已经安排好了船?
而且抬头看看天色,此刻才刚刚日落西山,天地一片霞光璀璨,可谓是明光万里,如此光天化日,行偷渡之事,会否不妥。
却不待众人多想,便突然只听到一声粗矿的鸣笛自远处响起,众人精神一震,连连眺望,果不其然,远处海面上,霞光之下,一道黑影缓缓浮现眼前。
“不对,这是……”众人稍楞,随即稍有喧哗。
虽还远,但众人皆非普通,目力都非常人能及,自然看出这黑点,实则并不小。
而且依稀可见船头上,还有着数名身着旗蛮兵服手执火铳的士兵,正在执勤。
这根本就是一艘旗蛮的船,众宗师大惊,无不眼神一紧,随之有人短喝道:“殿下,是旗蛮……”
墨白负手而立,远眺长空,对身后的声音视若不见,只默默盯着那艘船没有出声。
见他无动于衷并,身后骚动稍缓,逐渐再复平静。
黄昏斜阳之下,商船大张旗鼓的朝着墨白所立之处逐渐靠岸,未有一丝张惶。
众人死死盯着那艘船,手皆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剑柄,握得很紧,呼吸也是越来越沉。
终于,待得船离岸边尚有二三十米远时,一直负手而立的墨白终于动了。
只见他身形突如大鹏展翅般,朝着海面纵身一跳。
“殿下……”
身后宗师皆瞪目而惊,无不从山石掩体中冲出,抬头观望,下一刻却只见得,那身影入海并未沉,而是踏海而行,只见他脚底波光暗闪,犹如燕子抄水般,浮空而去,只数息,但见水波一荡,有波涛激起,其身影已稳稳落至船板。
众人心头砰砰跳,目视着那数名执抢旗蛮,却见诸人依然稳稳站立,对着突如其来踏水而行的来客视若未见。
“这……”众人心头稍安,却是不解。
“莫非是殿下的人假扮?”有人眼中暗闪。
其他人也是不知究竟,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殿下所说的船的确便是这一艘。
“我们……”有人盯着墨白只是一闪便已入仓不见的身影,略有迟疑。
又是少顷沉默,众人间气氛突然变得意味深沉。
然而,终究是有一声长叹响起:“难怪殿下要杀气凛凛的看我们一眼!”
说罢,此人却是一脚踢落地面一颗飞石入水,飞石在水面飞挑,其人纵身,随飞石而凌波。
几个闪烁后,只剩水面激荡,人却已布了墨白后尘,上了船板。
但下一刻,却是让众人一惊,只见那身影上船后陡然一窒,数名旗蛮连着不知何处突然现身的数十名壮汉,陡然持枪对准了那身影。
众人正自心头一跳,脸色狂变之际,却又见船上持枪人等突然散开,数名旗蛮兵士亦是收起枪口,目光远望岸边诸人。
那上船的身影,缓了缓,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头一低,入了船舱。
岸边诸人,面面相觑,但随之也是一个个不言不语的,与先前那人一般,各自借物击打水面,随之而入了船舱。
其实方才墨白展现的那一手轻功,也是让诸人无语,诸人自是难以做到墨白那般举重若轻,直接踏水数十米,十余米或是借着一口气不散是可以的,但再远,却只得借力而行。
入得船板,众人第一时间便是打量那几名持枪而立的旗蛮兵士。
一眼望去,却让众人心头微顿,要说起旗国与大夏人种,倒是区别并不大,但对于诸宗师而言,看人并不仅看相貌,他们皆是气息通达敏感之辈,一眼望去,却见这几名士兵,无不带着一股与大夏之人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数名兵士望着他们的眼神,明显没有大夏人面对道门中人那种敬畏,虽有对于他们踏水而行的惊讶和谨慎戒备,但依然掩饰不住,他们眼中的凶晲。
这种眼神,他们并不陌生,旗蛮修行者便有这种阴厉的特性。
大夏道门追求高山流水,缥缈若仙的淡漠格调,即便再有战力,也往往要表现出一副仙气弥漫的和煦,心机城府都藏在肚子里。
而旗蛮却是直接的多,他们等级森严,行事明显要刻板,眼神中往往有着毫不掩饰的嚣张狠厉。
众人眼神眯了眯,望着这些旗蛮兵士,虽然他们有枪,但要想吓到诸人,那就凭这几人却是还不够的。
再目光一转却见一高瘦男子,身着一袭灰白长衫,却见器宇轩昂之态,在十数位手执长枪身着短衫的黑衣男子护卫下,面色含笑的走出船舱,对着诸人一颔首:“诸位高人有礼,在下青年社彭三青!”
彭三青?
青年社?
众人眼神微顿,紧接着大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尴尬。
不过这无所谓,谁都清楚这艘船上做主的,乃是船舱里的那位殿下。
便是宗师,如今虎落平阳,却也只有与这凡人拱手见礼。
“请!”彭三青目光在诸人身上扫过,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不过还好,他未曾发作,更未曾多说什么,只是让开身形,对诸人示意入舱。
“他们……”众人看了一眼船舱,并未多说什么,一一入舱,却有一人,进入前,回头望了一眼诸旗蛮士兵,语气带着斟酌问道。
彭三青并未解释,只是道:“诸位既然到了我青年社的地头上,我青年社自然护得诸位周全,诸位但请放心便是。”
第332章 哪里杀我最合适?()
入得船舱,却只见船舱内整齐码放着一个个大木箱,却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而这些木箱周边,这是一个个短衫人等,手持长枪,散落各个方位,见得他们到来,均是神色稍有不安。
显然这些人,见得道门中人还是不太自然,尤其是见得他们踏水而行的那份能为之后,更是目光不自然。
不过大家伙一看彭三青在诸人身边坦然而行,却又慢慢平静下来,无任何动作。
竹叶门诸宗师有些懵,搞不清楚状况。
到底高居深山已久,若是换了一下九流见得这情形,怕是立刻便能猜出,这就是一艘走私船。
而观这些木箱尺寸,恐怕对其中之物,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很明显,这里面是火器,而且如此大量,怕还非一般走私,这艘船的背景恐怕大的吓人。
“白爷!”入得内间,却见墨白正目光沉吟的坐着饮茶,众人跟着彭三青进去,只见得彭三青站在门外拱了拱手:“人都上来了。”
墨白抬头看他一眼,点头道了一声:“得小心点!”
“是!”彭三青点点头,拱手应命退了出去。
众宗师入内,看着墨白,却不知该如何自处,想问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墨白却似乎有心事,只扫了一眼诸人,沉声道了一句:“剑戴好,分散警惕!”
众人心神一紧,随之散去,各找方位盘坐,一面养神疗伤,一面目光微眯,气息凝聚。
其实无需墨白说,上了这船,大伙就根本无法放松,这是要去明珠啊,便是道家宗师,也知道那里意味着什么,说一声龙潭虎穴,绝不为过。
待众人皆出门,不一会,却有一青年汉子来到墨白眼前,却是行单膝跪地礼:“六爷!”
墨白摆了摆手,让他起身,沉声道:“坐!”
“是!”来人并不纠结,在墨白对面坐下,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墨白:“铁统领命我将此信交给殿下亲阅。”
墨白并不意味,伸手接过,看了看蜡封,并没有马上打开看,而是沉声问道:“家里情况怎样?”
“不太好!”青年用了三个字回应。
“说说大概!”墨白眸光微微一凝,随即又散开,点了点头道。
“年节前后,蛮子展开了大规模的肃清活动,为了抓捕我们,无所不用其极,但凡蛛丝马迹,必大动干戈,只要风传与我等有所联系者,无论真伪,皆株连广泛,我等只能奋起反击……”
墨白握着杯子,盯着那腾腾热气,无需细细描述,他便能够想到明珠血流成河的场面。
心中那长期压抑,好不容易在这次出山杀戮后,略微舒展的杀意陡然间再次奔腾不休。
茶杯里的茶水,随着他的怒意,隐隐晃动。
“损失如何?”墨白沉声问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任由旗蛮扫荡,不做反击,那迟早会被他们逼的无藏身之地。
“尽管我们已经足够小心,又借用青年社的渠道行事,但青年社如今局势极为复杂,尤其是杜先生在京遇刺的消息传来之后,谣言四起,常有叛者,以至于我等……损失惨重!”青年面有悲色。
“损失惨重!”即便以墨白的心性,听到这四个字,也是不由深吸口气。
眼中杀意几经流转,尽管他知道杜先生遇刺一事,必然风波极大,故而第一时间出山,不惜暴露在众人面前,也要大张旗鼓的灭了竹叶门,这其实也是为了稳住明珠青年社。
却不想还是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他是真的心疼了。
这世道,你想做事,手中没有几个能用的人手,谁拿你当回事。
明王府中这些人手,几乎是他六年来的全部心血,也是他立足这乱世最大的资本。
而且这些人,不能算是他的徒弟,却也可说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每一个都那么出色,受过多少磨难,方才能有今日,如今却出了事……
“青年社如今如何?”墨白长出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杜先生遇刺的消息一经传来,青年社当即内乱,有心人放出谣言,乃是明王府暗害了杜先生,铁统领当即联系青年社齐老大等元老弹压局面……”
“却不想元老会议上,齐老大竟突遭自己嫡系刺杀,遇难身亡,凶手直指同为青年社元老姚金泉……”
“齐老大死后,大爷齐元胜怒狂之下,活埋了元老会姚金泉一家……”
“两大元老身亡,旗下势力大乱,火拼不断,各方皆有立场,皆卷入其中,又有杜先生遇刺,旗蛮煽风点火,动作不断,以至于几乎每日街头皆有横尸……”
无需说,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墨白静静听着,始终没有出声,齐老大齐元胜,他是熟悉的。
当初他还曾为其治病,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明珠立足,活的踹息的机会。
齐老大的死,虽令他心中稍有悸动,却也并未如何激动,这世道,身处乱局的人,皆是人头系在裤腰带上,便是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人头落地。
那姚金泉,墨白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却并不如何熟悉,听着这些,他只能沉默,他更需要关注的是如今的局面究竟如何。
“铁统领虽有心插手镇压,但碍于谣言,青年社中多元老甚至并不友好,对我们怀有敌意,好在是杜先生虎走威还在,临行前又曾出手整顿过一批人,还留下了管家,最终他们是未曾与我们翻脸,只是我们也只能克制,不好插手青年社内务,即便锄奸,也只能慎重行事。”
“好在是,您灭了竹叶门一事传来,青年社的问题才有了转机,大义之下,铁统领趁机强势出手稳定,杀了一批,镇住了一批,拉拢了一批,情形算是暂时控制了。只是仍然不容乐观,如今旗蛮强势到了极点,对待青年社依然是势在必得,顺着昌,逆着亡。因为青年社之乱,众青年社上层不得已露面次数增多,旗蛮大肆针对反对他们的人和势力下手,为了保护他们,我们也被旗蛮拖着,疲于奔命,每日里纠缠于刺杀与反刺杀之上,损失日益增加。”
听到这里,墨白终于开口了:“这么说,旗蛮现在正是利用青年社在对我们下手?”
很显然,他找到了本质,事实上不怪他这么想,相比青年社,旗蛮最头疼的对手,毫无疑问自然是明王府。
明王和青年社,分量根本不同。
青年面露苦涩:“是,他们正愁找不到我们,现在有了这个渠道,便更加疯狂的在青年社上下功夫,表面上是对付青年社,实则就是在顺藤摸瓜对付我们,但明知道如此,我们也只能选择对抗。”
总不能不管青年社,没了青年社做屏障,他们恐怕就真的只能退出明珠了,别说做事,就算藏身都迟早成问题。
墨白沉吟片刻,确实情形很艰难,点了点头,沉声道:“京城那边什么情况?”
“刚刚接到消息,明王府遭袭!”青年声音陡然一肃。
“什么?”墨白豁然抬头。
“二先生是昨日回府,同时还有刚被释放的杜先生一起,今日清晨时分,杜先生突遭刺杀!具体情况,铁统领交代,您见信即知!”青年回禀道。
……
夕阳斜坠,海波荡漾!
夜色降临,灯光下,墨白缓缓放下手中信,面色一片铁青。
京城明王府出事,的确再次给了墨白一重击。
“竹叶门?”墨白眸光陡然一凝,腰间长剑似突然低鸣一声,杀意暴涨!
然而然紧接着,眼中数次明灭,一切又再复平静。
他微微闭目,缓缓沉了沉心思,良久睁眼,只见其眼中星点密布,深邃若星空他摇头低语:“不可能是他们!在我明王府杀人,不论成与不成,这群人都必死无疑,能有这弃之生死的胆魄,又何不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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