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郑老爷则是被两人抬着,郑玲珑跟在郑老爷身边,脸色有些受惊,一双眼不住在这间院子中打量。
当来到一幢阁楼边上的时候,墨白停下了脚步,身后众人皆停步。
稍稍沉默,墨白还是转过了身来,目光先在林素音身上看了一眼,却见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向自己。
墨白眼神微顿,心中其实已有感觉,事实上,从救人开始他就知道瞒不住,能瞒住的只能是其他人。
不过即便如此,此刻也没有心情和她多说什么,暂时是不能放她走的,对着宁儿沉声道:“扶她去休息。”
“是!”宁儿点点头,扶着林素音道:“姑娘,我们走吧!”
林素音低着头,并不开口,点头跟她上去。
“等等!”然而,就在路过墨白身边的时候,墨白又突然开口。
林素音身形微顿,依然没有抬头。
“我不封你的修为,你可运功疗伤,但我相信你不傻,不要给我找麻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墨白声音平淡。
林素音沉默,并不开口。
“去吧,这几日你陪着她!”墨白对着宁儿点点头。
宁儿看看墨白的脸色,又看看林素音,明白了六爷的意思,是要软禁王妃。
但她终于还是没敢多说一句话,陪着林素音上了楼。
郑玲珑早已将目光放在墨白身上,见墨白看过来,却是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郑老爷待在担架上,却是早已醒来了,面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而苍白,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不过面对此番变故,却还算镇定,此刻偏着头目光在墨白脸上打量,眼神有些出神。
墨白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一抬头,目光看向那在担架上的郑老爷,上前两步,拱了拱手轻声道:“郑老爷,陈掌柜是我的知交好友,对我有过交代。今日医馆出了些问题,让您受惊了,这里是安全的,就委屈您暂时住在这里修养,待伤好后,我再送您离开。”
郑老爷闻言,手微微抬了抬,似想行礼,但伤口又一痛,只得放下,带着虚弱道:“白大夫,是老朽连累您了……”
“郑老爷过虑了,是我连累您受惊才是,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先让他们送您去休息吧。”墨白抱歉道。
郑老爷也明白,出了这么大事,人家肯定忙的狠,点点头:“好,麻烦了!”
两名青年抬着郑老爷而去,他们并非与林素音住一幢阁楼,而是向西面那间宅子而去,郑玲珑跟随在他们身边,行了数步,却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墨白。
而此时,墨白却是已经转身朝着阁楼内走去。
郑玲珑缓缓收回目光,眼里有几分神不守舍。
担架上的郑老爷,眼神望着天空,同样有些失神。
……
阁楼里。
一个房间,墨白坐在桌前,抬头沉声问道:“搞清楚没有?”
他身前一个年轻人站立,沉声道:“已经搞清楚了,此次道门下明珠,是来参加天下论道!”
“嗯?天下论道?不是十年一届吗?正是今年?”墨白神色微顿,骤然记起当年还在北河时,铁雄曾提到过这一盛会。
“是,这一届天下论道,就在今年,原本是定在六月份,但因为战争,这论道大会本来已经取消,是最近才决定重新举办的,由于特殊时期,最终地点定在明珠,并且只有年轻一辈参加。”年轻人沉声道。
“还真是周到,地点在明珠,保证了旗国修士的安全。只有年轻一辈参加,又避免了旗国重兵围剿我国道门力量的可能。只不过,这些人能论什么道,不过是为妥协谈判,找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墨白嘴角一抹冷笑,站起身来沉声道。
年轻人闻言,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此次盛会,双方真人级别不出面,只由宗师级带队,只是我国道门却不知为何,年轻一辈先行,宗师并未随队出发。”
“不奇怪,试探而已,我国朝道门到底还是有些傲气的,先让小辈先行,闹出些事来,一是显一番我朝道门的实力,二也是试探一下蛮子的底线。宗师不到,小辈闹点事出来,也不会扩大化,好收场。恐怕正是存了这个心思,梅志峰等人才敢毫不犹豫的借着郑家父女的事出手,只不过人家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出手,崔朝远就雷音弓震慑,还顺便下了黑手。”墨白摇头,沉声道。
说到这里,墨白脸色又沉凝下来,转身来到墙上挂着的一面地图前,沉声问道:“他们到了哪里?”
年轻人手一指地图中心一个点:“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现在刚刚到这里,看路线果然是要押到山卫所去。”
墨白点点头,目光望着地图,继续道:“我们在哪儿动手?”
“这儿,大约还有二十分钟路程。”青年人手指向地图,沉声道。
墨白点点头,转身来到窗口,望向远方,眸光却是一点点深沉,其中光暗明灭不定。
“他们先前曾说师门长辈下午就到,很好,正是时候,就先为他们准备一道开胃菜,我倒要看看蛮子被杀了这么多人,他们还能不能对我朝道门客气,和平共处,友好进行天下论道?”墨白盯着远方,眼眸里厉色连闪,冰冷道:“传令,杀,一个不留!”
第183章 京观()
冬日寒风如刀,世道暗黑似墨。
此时正值下午,各种吆喝声在这条街道上各个角落响起。
不论怎样艰苦的时代,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当押着医馆一众人等的蛮子兵手持火枪而来时,喧嚣声骤然便静了下来。
人们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很快退到了街道两边站拢,目光含着畏惧,小心打量着一众被捆绑着押在中间的老老小小。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陌生于这个场景,虽然惊恐但却井然有序。
这里距离山卫所并不远,所以住在这片区域的人,这种场景又如何还会陌生。
只不过,能习惯却并不代表淡漠,望着这幅场景,他们依然动容。
“看见没有,这些人是被蛮子兵亲自去抓的。”
“嗯,肯定是国朝派来的人。”
“唉,还是被抓了!”
“肯定又是出了杀千刀的叛徒……”
有嘈杂声在人群中响起,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大家议论的大同小异,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些人的身份。
并且大多数人都第一时间便猜测这些被抓的人定是国朝派来的,然而实际上,这一群老老小小怎么看也不像是国朝派来的精干能将,但他们依然愿意相信。
或许,这便是他们还没有放弃希望,始终期待着国朝能赶走外敌表现吧。
铁雄也站在人群中,他带着一顶圆礼帽,帽檐压的很低,沉默的望着一众蛮子兵从自己眼前走过。
他静静听着人们的议论,也最深切的感受着,不过是数十名蛮子兵便可以在大夏的土地上,如此趾高气昂的被无数夏人注视着,大摇大摆的押着夏人威风凛凛。
身旁无数人在议论,但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只能惊恐而又凄凉的看着,小心看着。
“唉,六道口明日又添数缕冤魂……”
蛮子兵走过,人群逐渐开始散开,铁雄背后一个老者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然后继续坐到一个商铺门前,开始修鞋。
其他人也再次重复他们奈以生存的活计,一切又如常。
铁雄目视着周边的一切,蛮子不过数十,四面八方皆是我夏人,可结果却只能在他们的威势下认命……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但铁雄心底却还是不免有几分悲凉。
不过,他眼神却并不愤恨,只有悲哀。
“民无胆气,非民之罪,乃国之罪!”
这是明珠刚刚陷落不久时,医馆附近的那家裁缝铺里刘老三一家的惨叫声响彻长街,面对数名蛮子兵行畜生之事,四面八方街坊却紧闭门窗,充耳不闻时,六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铁雄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望着那蛮子兵的背影,一步步跟了上去。
但走了两步,却又突然一转身,向着那修鞋老者而去。
“先生,您修鞋吗?”老者低着头手里的针线还在缝着鞋底,感觉身前有人走近,并未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而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铁雄穿着的布鞋,嘴里已是开口道。
“老师傅,我觉得这些人不会死!”铁雄轻声说道。
老先生手中针线骤然一顿,抬起头来。
不过他却只看见一个宽阔的背影转身而去,他有些呆愣的盯着那道背影,并没听懂这位先生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人一步步朝着远方蛮子兵行去的方向走去,渐渐走远,他不由摇摇头,将手中针在发丝上蹭了蹭,正想低头继续自己的活计。
却突然发现眼前似有白光一闪,他不由凝神朝那白光望去。
然而下一刻,他老迈的脸上混浊的双眼豁然瞪大,那杂乱的胡须也是颤抖起来,嘴唇开始抖动。
一把刀!
长刀!
在他眼中,前方那个宽阔背影手中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寒光渗人的长刀。
老者受惊,但却又仿佛突然之间意识到而来什么,这一刻他害怕,却仍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目光越过那道宽阔是身影,望向了他的前方。
没有错,正是那队依然还在嚣张前行的蛮子兵的背影,这一刻,老者没有逃走,没有出声,他瞪大双眼,心跳如雷,却死死的盯着那个背影,等待着下一刻的惊心动魄。
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激动,老者浑身僵硬,眼眸昏暗混浊,却又激动振奋。
蛮子兵,在明珠没有人敢抗衡的蛮子兵。
此刻却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在他们身后拔出了长刀!
终于,他看到这个身影加快了脚步,快到他有些看不清,但他依然瞪大眸子,死死看着,只因他没有看错,那握刀的人正朝着蛮子兵的方向冲去了,他隐约看见那男子手中的刀锋已经不再垂下,而是扬了起来。
老者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这一刻,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却是紧紧握起了拳头,紧闭了呼吸。
这时,已经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那把长刀。
长街上有人一抬头,一晃眼,一个不经意,便看见了那把高高举起的长刀,以及那一往无前的背影。
有人僵住了,却没有移开视线。
有人惊叫出声,却没有捂住眼睛。
有人拔腿就跑,却不忘依然回头看着那把刀!
……
不!
已经不是一把刀!
难以说清,太阳折射下,到底有多少身影冲向了那队还没做好准备的蛮子兵。
或许,这明珠城,他们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高等人,他们真的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屈服于他们的威严之下,他们真的认为,就算是一个旗国人走在满是大夏人的街道上,也依然可以横行无忌。
山卫所,就在前面不远,他们不信,也不可能信,有人敢在这里对他们拔刀。
“噗!”
或许是铁雄的速度真的快到了吓人,也或许是蛮子兵还没有得到指令。
总之一颗尊贵的蛮子人头,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的落了地,刀太锋利,蛮子还未倒下,血,从胸腔喷射极高,极高。
阳光下,整条长街突然静寂下来。
“杀!”鲜血沐浴,铁雄声音沉凝。
“敌袭……”几乎同一时间,那骑着高头大马的蛮子兵将领终于从鲜血中相信了这个事实,他一声高喝!
然而,声音并不能喊完,从天而降的刀光太过刺眼,此将或许当真是个勇士,他没有跌下马去,他选择了拔剑。
“噗!”
蛮子将领的手还握在剑柄上,如刚才一样,鲜血在风中摇曳,无头身躯已经滚落马下,
“射击,射击……”数十名蛮子兵的反应不慢,惊骇之余已经下意识的持起了火枪,他们在战场上曾打的大夏落花流水,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并不乱,即便长官已死,即便危险临头,他们依然临危不乱,飞快向一起聚拢,同时手已搭上扳机,准备射击。
但很遗憾,近战,凭火枪的速度,或许还真不如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刀。
只见一道道身影在阳光下闪烁,白光一闪间,便是一个个人头被斩落。
除了一个“杀”字。
这数十名遮面男子手持长刀,无声杀伐,真犹若砍瓜如切菜。
到底是一分钟,还是一个世纪,这条长街上的人没办法去衡量。
惊叫已经停歇。
逃跑的人已经跌到在地。
那老者已经靠在了墙壁上,胡须一下下的抖动。
战斗就在他们面前结束了,很不真实。
数十名遮面男子就这般沉默的手持着滴血的刀,一个个从地上捡起一颗颗被斩下的头颅,然后一颗颗的聚拢,仿佛小儿堆积石子一般,在地上形成一座小塔。
长街上,那么多人,大气不敢喘的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如此从容不迫的摆弄着一颗颗头颅。
又有人沉默的来到一群被绳子系着的医馆众人身边。
除了刘掌柜之外,医馆其他人看着持刀而来的遮面人,也同样吓的在发抖。
但随着一人横刀劈向刘掌柜,刘掌柜无伤,身上绳索却已斩断之后,众人才总算确定,是救他们的人。
当所有人绳索被斩断,人群中又突然窜出些许拉着黄包车的遮面人。
刘掌柜并不迟疑,招呼一个个仍然受惊过度的医馆大夫学徒上车。
很快,他们便已被车拉走,现场独留这些遮面男子,站立这面血场,等待着那些头颅摆放。
铁雄持刀在手,来到那被斩杀的小将面前,鞋尖沾血,踏步间留下了一排血字。
待一切做完,铁雄抬眼望了一下这整条长街上一个个望着自己这边的人群,转身朝着一处胡同口身形电闪而去。
其他遮面男子,并未跟随,拾起一柄炳一枪未放的火枪,朝着四面八方,身形闪烁,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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