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薛雄才是醒觉过来,那一身的酒气吓得是散了。见元文都气恼,如若真是将方才之言报于皇上,别说是主簿的地位,家中的资产恐也是保不住了,性命更是有忧。
“我方才是酒后胡言,还望特使见谅。不敢有怨言,皇上的赏赐我很是知足。”薛雄慌忙是行着礼,说着讨饶的话。
元文都含糊了应了一声,面色看不出来变化:“你该是请求陈县令,如今这县中,陈县令才是你的上官。”
薛雄面色发紫,一双细眼中刻着怨毒,倒不知是对元文都的,还是心中对皇上有怨气。用县市中的一处饭馆,却只得了一顷地,半分旁的恩赐未落着,就是这一顷的田地,在这江南狭乡,多也是一纸空文。
心中的凄苦,当真是难以描述。
陈平此时就稳稳的坐在元文都一旁,瞧见薛雄的脸色,倒也不催促,那般静静的坐着,等着薛雄来讨饶。
元文都不清楚薛雄与陈平等人之间的勾当,皇上的口谕自也不会轻易的忘,实则是因为方才在县衙中,这薛雄的举止引得元文都不快,便是拖延了些时候,现在方才是说出来。
但这落在薛雄身上,恐怕更愿元文都不说。
可此雅间中,县的辛子德等人,对陈平和薛雄之间的暗地交易却是清楚的。
先前本是在奇怪,薛雄曲辕犁的表章早是呈送到州中,比那祥瑞的奏报是要早些,可圣旨下了恩赐,辛子德几人一应的有提升。
但却是未闻有曲辕犁的奖赐。
现在元文都一说,辛子德等人直是嗟叹,心中感情颇为复杂。当然,要说心中复杂的,恐是没人能比得过薛雄。
视线越过饭桌,落在元文都旁手的陈平身上,薛雄瞪了数眼,终究是走了过去,咬着牙道:“方才言语多有得罪,还望陈县令不要是放在心中。”
“无妨,只要是薛主簿不欺我年少就甚好。”陈平点点头,淡淡的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皇上有赐于你,自当是感谢,万莫是再有怨言,否则这县却是容不下你。”
一提一点,再一警示,陈平好声是劝慰着,如同那慈祥友爱的长辈。可陈平越是这般,温和中带着指点,薛雄心中愤怒就更盛一筹,只差将桌子掀翻,冲到陈平身前大吼一声,为何你小子能有这般的好运,那皇上真是瞎了狗眼,居是让一小儿管一县之百姓。
薛雄是喝了不少的酒,虽是冲动,理智却还存着几分。真如那般做了,今日恐怕就得是与那许有茂一般关入县牢,再有几日就该是进大理寺。
“是,下官自会记得,多谢陈县令提点。”几乎是一字一顿,薛雄牙齿缝隙中突出这么几个字来,别是得意,等特使走了,自是要让你知晓,这县衙中,县令不一定能管事。
“恩,薛主簿你在县中多年,这些分寸想来是有的。”陈平心中好笑,你忍,看你忍到何时,等特使走了,帐再慢慢的算。
元文都走了,从传驿回京,陈平一众人送了一程,到县城门口,便让元文都劝了回去。
县门外的道路上,元文都回了首,远远的看见城门口的位置,陈平几人仍是停驻眺望着这边,心中欣慰,为回禀皇上话语打起了腹案:令平,年岁舞勺,实乃少年英才,忠义报国,常有惊人之语,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第二百零四章 人走茶不能凉()
**县城门口,一直是到元文都的身影消失在路头,陈平这才转身,同辛子德道:“辛长史,我们这便回去吧。”
“是该如此,我也需收拾了细软,给陈县令腾出位置来。”县衙中房间众多,有那给县令备着的亲眷屋舍,不过辛子德却无亲眷在此,只需是拾掇了自己衣物银钱,让两个仆从跟着,就能去赴任。
“辛长史,你这却是在说笑了。如若是没有你,我现下也还只是乡下一小子,哪能是得皇上眷顾,为一县令长?”几人往回走着,陈平道,“辛长史,严参军事,无论你们是去了何处,**县的百姓也不会是忘了你两人的恩情,我陈平心中也是存着感激的。”
恭维,人走茶不能凉,陈平并未因由一白衣升为县令而骄纵,反倒是更为的恭敬。
“我能出任长史,也得是感谢陈县令你。”辛子德同是行礼感谢着,陈平年十二,就是一县之长,且是为皇上所留意,此后前途光明,这种人,自是要好生的相处。
两人这般说着,一旁的严方与李应兴却是奇怪,直到是现在,他两人也未弄明白怎么会突然的升了官职:“还望辛长史解惑,不知圣上为何是突然派特使前来宣旨?”
“祥瑞。”辛子德放缓了脚步,低声神秘道,“陈县令在山中灵地捡拾到凤羽这等的祥瑞。”
才一句,严方与李应兴便恍然,边上一直是竖着耳朵的薛雄闻言却只觉胸口似乎是被狠狠的撞击了下,脚下不稳,差些是跌倒在地。
“祥瑞,一个祥瑞,一个祥瑞就是县令。”薛雄面色愤恨,不平的叫道,“皇上未免是太儿戏了,我忠于农事,发明了曲辕犁,才一顷的田地。为何你这小儿才一个祥瑞,就直升是县令!”
辛子德瞥了眼薛雄,喝斥道:“慎言,薛主簿。天降祥瑞,以陈县令之手传于圣上,这是仁政,是国兴之兆。”
“薛主簿,慎言。”陈平点头,同是说了一句,脚步快了些。
“慎言啊,薛主簿。”严方跟着警示了一声,过了薛雄身旁。
看着几人的背影,薛雄在后是恨恨的盯着,不算燥热的天,却感觉心中有一团火,烧着,撩着,无处发泄出来。
“你几个当真是欺人太甚,这**县中,还容不上你一小儿来做主。”薛雄拉扯了下袍衫,透着气,“我倒是想看看,特使走了,你还如何的嚣张。”
回了县衙,辛子德与严方两人各自是收拾自己的细软物件,去职上任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误了日期,两人少不得是要受顿责罚。
陈平本打算是在县衙中转悠一圈,可才跨了一个门院,徐威就找了过来。
“平哥……陈县令,外面有一白土村中人,说是要找你。”徐威恭敬的道,话里带着些欣喜。
徐威本是靠着万三的关系,才进了县衙中做白直,虽说是无工钱的差事,可平日里借着公差,却能捞到不少的好处,不少人是争相着想要进来。
万三被流放,徐威经李应兴拉拢,自后就一直是跟在李应兴身边。李应兴本是县尉,现下是成了县丞,而本是与李应兴就有关系的陈平,从白衣直升为县令。
这一层层的关系剥离梳理下来,徐威他自是陈县令的人了,怎么是不让人高兴?
“人在哪里?带我去。”陈平道。
徐威应了一声,当前领着陈平,到了县衙前堂,那里立着一个人,正一脸好奇的瞅着县衙中的摆设。
“二牛,你怎么是来了?白土村中出了何事?”来的是陈二牛,陈平喊了声。
数个月,陈二牛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身材比陈平更为壮硕,不去看脸面,只从背影来瞧,认谁都会以为是个成丁壮汉。
“是阿爷他们让我来的,说是要给你报信,下涂村的人去了砖窑处,他们在闹事,想要夺砖窑。”陈二牛道。
果真是陈时润等人,陈平心中有了数,同徐威道:“你去将李县丞等人喊来。等等,县中如今是有多少的白直?”
走了几步的徐威立刻是返了回,道:“县中现在有二十三个白直,不过……”
“不过什么?”陈平道。
“有半数的白直平日里并不出县衙。”徐威道。
这话却是含蓄了些,不出县衙?身为白直该是听县中长官的派遣,居是还有不出县衙的,陈平自是知晓为何:“无妨,你先是去喊了李县丞,而后是通知所有的白直都过来。你一个一个的通知,务必是让他们都知晓。一刻钟,必须是都在这堂前来。”
新官上任,陈平的第一道命令就这般下了去。感受到陈平语气中的变化,徐威应了声,身子挺直了,小步跑着去通知李应兴及县衙中一应的白直。
白直不同奴仆,县衙中的奴仆多是犯官之后,白直却类似应徭役之人,或是后世的的临时工,正经的良民。县衙中,令下有丞、尉、主簿,户、兵、法等曹佐,还有市令等员额,总的人数有近百号人。
可朝廷律令虽是如此规定,县中员额却不一定是齐备了。为何?开不起工资而已。入了流,有了官品才能有俸禄可领,且最低需是县令这个级别,春秋两季领取,多是稻米之类的粮食硬通货。其它一应县中人员的俸禄,需是县令自己想着方法来发放,多是用公廨田所产来发俸禄。
以公廨田所产,供着县衙中近百号人的工钱,自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能省则省,这员额自就不能满。
“一个中县,二十三个白直,稍显多了些啊。”陈平琢磨了一句。
一刻钟时间不长,陆陆续续的是有县中白直到了堂屋前,站在了陈平面前,低声细语着。
**县换了县令,早间发生的事,县衙中早是传了开,就是县衙外的街巷中,也是有人在议论。
“平哥,他们怎么都站在你身前?”陈二牛尚不知晓发生了何事,见一众人立在陈平身前,奇怪的问着,“你是要给他们开会吗?”
“恩,没错。”陈平点点头,咧嘴笑了笑,抬头瞧见徐威走了过来,“都通知了?”
“通知了。”徐威面有苦色,欲言又止,“可……有几人没来。”
二十三个白直,才来了不到十个,稀稀落落的站在县衙堂前,三两靠在一处,有那听到动静的曹佐,同是放了手中的事物,跟着一同到了堂前。
“不用等了。”陈平道,而后是平视前方,咳嗽了一声。
方还在议论的人声,听得这一声咳嗽,立刻是安静下来,看向陈平。(。)
第二百零五章 有屎就拉()
艳羡,嫉妒,不解,愤恨,种种的表情,从下方各人眼中都能看到,一众白直旁,薛雄眼神最为复杂,嫉恨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思。
识人心,这东西,陈平早就是有了经验,低层次的农民工,中层次的管理人员,高层次的政府官员,陈平都有接触。人与之间的关系,逃脱不开利用与被利用。人,从外剖开来看,无分好坏,好坏是相对的,有利自己,在本人看来就是好的,无利自己,在本人看来就是坏的。
陈平一直秉持着一个观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我犯我,嘿嘿,这就不好意思了。先知先觉这东西,没人能比得过陈平。
“你想玩,哥哥陪着你就是。”陈平冲着薛雄点了点头,脸色和善,心中如是说着。
这和善的笑容落在薛雄眼中,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反倒是让薛雄自我感觉甚好,看,陈平认怂了,一张大圆脸笑得怎么看都显得虚伪。
“李县丞,县衙中才这么几个白直吗?”陈平头转向一旁,故意问着李应兴。
李应兴现为县丞,原本县尉的位置现在是空了下来。
“白直总计是有二十三名,来了九人。”李应兴回道。
“二十三人,才来了九个。”陈平重复道,缓缓的注视着一应的白直,“还有十四人未来,他们是请了假?”
“未是请假,还在县衙中。”李应兴道。
“哦?”陈平奇怪的应了声,又是将视线落在徐威身上,低声斥着,“徐威,你好大的胆子,我方才明是让你通知,一刻的时间,县衙中的白直都需得是到这汇集。你是否偷着懒,少跑了路,还有十四人你为何是没有通知?”
“县令你这是冤枉我了。”徐威一时没反应过来,怎的是自己挨了训斥,忙是解释着,“我是按着你的吩咐,一个个的都通知了,可他们有事,一时是过不来。”
“有何事?我看他们不是有事,是没将我这县令放在眼中,是想给我难堪!”陈平吼着,“这县衙中,县令的命令难道是不好使?还需得是我亲自去请他们?”
才上任,就将众人喊到身前,了一顿火。到了的几个白直互相是看了几眼,似早就见过次情形一般,低着脑袋不吭声,也不去看陈平,免得是触了霉头。
薛雄见陈平火,却很是高兴,得意的是四下观顾着,而后是上前,劝慰着陈平:“县令,人难免是有着事,得是体谅体谅,你还年轻,万是不用这般大的火。我在县中多年,上下都是熟络,你看你要是不行,我差人去催一催他们,肯定是都过来。”
县令喊人无用,主簿却是能成。陈平见薛雄开口,脸色又好了些,笑着道:“薛主簿你人情倒是广泛,不过却是不用了。徐威,同我说一说,那些未来的,到底是有何事。”
笑话,才上任,连县衙中的白直都指使不动,那帮人得了薛雄的吩咐,真是让薛雄差人去,人肯定是能来,可往后这县衙,他一个主簿的话恐是比县令的话还好使。
陈平眯着眼,心中琢磨开,看来许有茂那一番的动作还是不能让人信服。行,你们既是逼着人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见点血,不露些狠,当真是以为自己是白土村中懵懂不知的少年?娘希皮的,欠抽。
“闹肚子,上茅厕。”徐威道。
“恩。”陈平等了片刻,不见徐威回应,“都是闹肚子?”
“都是。”徐威点头。
真是个好借口,闹肚子,十四个人,全都是,居是连个复杂的理由都懒得编。
“县衙中有几处茅厕?”陈平再次问道。
“只一处。”徐威立刻是回着,小心翼翼,陈平话语里已是带着不善了。
“哦?才一处,那茅厕不得是有厅堂这般大,否则怎么是能装得下十四个人?”陈平冷声道,“这分明是借口,在县衙中当值,却敢是不顾县令的命令。李县丞,还烦得是麻烦你亲自去一趟,将他们都带过来。谁若是还闹肚子,也拖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拉出来。”
“是。”来的九个白直,有六个是李应兴的人,余下三个虽不是,可与薛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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