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是感觉到有人凑到脑袋边,哈着气:“小雅下次可不能是给我一人背着吃食,让王姨瞧见,她会认为我抢了小雅,往后不让我见小雅可怎么办?”
“啊?”陈雅抬头,迷糊着,一本正经的道,“不会的,这次娘是瞧见的,她还让我多蒸上两个。”
“真的?”陈平笑着,带着促狭。
“真……”才说一个字,觑见陈平的神色,陈雅才知晓自己又被陈平捉弄了一次,羞怯下踱了下脚,扭身跑了,“再也不理你了。”
看着陈雅娇羞的跑进村子,陈平舒服的笑了笑,咬了口包子,在后跟着。
连日来,王氏都在陈平家中帮忙,与陈平娘刘氏一同蒸馒头,或是做些其它的吃食,给**山下做工的薛旺等人送去。陈平阿爷陈孝义偶尔去那砖窑处出出力,不过眼下开春,更多的时候陈孝义都是在田间劳作。
陈雅一溜不见人影,陈平却不急,往自家去,陈雅肯定在。砖窑处送完吃食,王氏会与刘氏再一同回来,将蒸笼用具清理干净,备着明日的吃食。
此时陈雅则是在一旁帮着。
这小丫头不只是害羞,同样也是孝顺勤快。
到了自家院门前,陈雅没瞧见,但陈平却是看见了另一人。
“周娘?”周娘依旧是穿着补丁麻布衣,襦裙都未有一件,打扮如男丁,在陈平院前徘徊着,陈平走了过去,关心道,“是不是找我阿爷?”
村中四十余户,耕牛就那几头,这几日陈平家中耕地用牛都是找王氏家中借的。偶也有村人来问,等着陈孝义家中用完,好使那耕牛。
当然,王氏并未要陈平家中银钱,至于其他村人,多半是要收些租牛的费用。
周娘正往陈平院中瞧,一时倒未觉陈平靠近,陈平这般一出声,倒是将周娘惊着了,回头看是陈平,轻拍着胸脯,缓着惊异,忙是摇头:“不,不是,租耕牛得是要银钱。那几亩的田地,我自己能翻耕。”
“哦?那是有其它的事?别在屋外待着了,进去说吧。正好家中也蒸了些馒头,带上几个回去给两个孩子吃。”陈平顺着周娘的手,瞟了眼胸,一颤颤的,别说,周娘人虽是黑了些,穿着粗陋点,可身子却是有料。
缺乏吃食,却还能长成这般,只得说是遗传太强大。
虽未经人事,可平日也有些个轻浮惫懒的男子觑着周娘,周娘甚是敏感,瞧见陈平的目光,脸微热,忙是压了下胸,顺道是心中抱怨了一句,倒也未对陈平见怪,毕竟从年岁上来说,陈平才十二。
比阿丑与阿苦也就长上几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周娘倒未将陈平目光同他人的相比较,也未对陈平此时的心思起怀疑,反倒是对自己颇为怨怼。
怎么就会这般大呢?
可周娘这番自责恰恰是错了,哪成想到陈平此时的心理年轻已有三十数岁,前世人事早就经历过。就是如今这一幅躯体,也早是经过了洗礼,从生理上来说,陈平此时也算是男人了。
只是那么一片刻,陈平就驱散了心中的邪念,可瞧着周娘那神情,分明是觉了,这让人颇为尴尬,咳嗽了两声:“那个,周娘,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你穿着实在单薄。”
才出口,陈平心中就暗道要坏,怎么又扯到穿的方面去了?
再抬头瞧周娘,果真就如陈平想的一般,周娘面色又红润了几分,显然也是想到某个地方去了。
“不用,我家中还有吃食。”好在周娘不是陈雅,面皮没那般薄,倒是没有转身就走,拒绝了陈平,而后有些犹豫的问道,“我听说平哥你家中找人,做那牙……牙刷。”
陈平恍然,原来是这个事。
这都是十数天的了,那日在大伯家中,见火镰与牙刷的销量大,陈平就想着要扩大生产,回来后就同刘氏提了一句,让帮着看看村中有没有人愿意来做工。
十数日过去了,也未见有人来,陈平又是在忙着砖窑和饭馆的事,一时倒是将这事给忘了,没成想今日周娘来了。
“你想做那牙刷?”有人来,这就是好兆头,不过陈平还有些疑问,“你家中今岁补授的田地翻耕了没?如若是要做牙刷,最少是得干一旬。”
这是陈平思虑后定的规矩,做工一两日又走,那还不如是不找人,就让二牛与陈雅帮着。
“我听说做十个牙刷能有一文的工钱可拿。”周娘在陈平面前还有些怯,但语气却是坚定,“我算过,一日能拿三文钱,一旬就能得百文钱。如若是时间长,熟练了,我还能做的更多,这般是要比种田地赚取的银钱多。”
牙刷的材料由陈平提供,多是竹子与牲畜毛,做出十个牙刷一文钱,这也是开始定的价,计件工资不仅是能准确反映劳动实际付出的劳动量,且是能很好的控制成本与利润之间的关系。
“你倒是算的清楚,可你一日能做出三十把牙刷来吗?”陈平问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劳动合同()
牙刷得是先做刷柄,柄头打孔,这是一步。打完孔后,再植入牲畜的毛,这是第二步。
陈平自己做过,如若是一天不停,他也才能做出二十个来而已,这还是熟练后的量,周娘说能取三文钱,那就是三十把牙刷。
这差距有点大了些吧。
周娘闻言未反驳,而是伸手探入怀中,掏摸了一阵,取出一把牙刷:“这是我做的,十把,只花了小半日的功夫。”
陈平接过来,细看,牙刷柄很体贴合适,用手顺着边缘滑动,并无毛刺,扯了扯刷毛,很稳固。
十把,每把皆是如此。
看到这,陈平抬头,认真回着周娘:“不错,每把牙刷都符合要求,做的很好。明日就来我家中,我俩签了契约,这是十把牙刷的工钱,三文,拿好。”
陈平摸出三枚五铢,给了周娘。
摩挲着铜币,周娘手在颤抖,真的给了,真的是有三文钱,激动半晌后,见陈平要走,忙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对于要求,陈平并不反感,止了脚步问道。
“我想一直干下去,只要能做出牙刷来,你就给我银钱。”周娘停顿了一会,鼓足了勇气,“这比种田地要划算。”
想做长期工。
陈平点点头,这个要求实际上来说,对他自己也有好处,长期工变动少,生产就会更稳定。
打量了一眼周娘,就是周娘不提,长期工的问题在明日签订契约的时候,陈平也会讲出来,让周娘参考决定。只是今日周娘既然是提了,那就得再同她细说。
有一点却是陈平未想到的,周娘会放弃种田地,只凭这一点,陈平对周娘的观念又变了一些。
贫苦让人思变,果真是不假。而周娘,又属于那种肯将变付诸行动的人,这点陈平很是敬佩。
“行,你同我进院,找个胡椅坐下,我同你细说。”陈平将周娘请进了院中。
与赵贵杨贺两人签订的私契不同,同周娘的,陈平想要按着后世的一些合同要素,添加进去更多新的内容,使得契约更为详细。
双方姓名住所,报酬,履行地点方式,契约期限都得囊括进去。至于违约责任与解决争议的办法,陈平稍稍考虑后,并不打算此时就加进去。
从堂屋中搬了两把胡椅,陈平与周娘对坐,中间再摆了个小木桌,两人商谈起来。
周娘不识字,陈平只能是一点点的说,而后自己用炭笔记录下来汇总,最后再读一遍给周娘。
“你我签订的私契,工作……恩,就是做工的时限最少得是一月,你现在要求一直干下去……关于私契时间方面,我们得是有个具体的数字,不能写一直干下去。我的建议是两年,先签订一个两年的私契,等到期满后,如若是你想再续订,我们就再签订一个私契……”陈平在黄麻纸上一点点的写着,简体字,待正式拟定私契时还得改一次,“你还有什么要提的?现在可以说出来。”
周娘听得很仔细,问的也细致。可以看出来,这十数日来周娘该一直在思考这事。
一个时辰过后,黄麻纸写了两张,陈平与周娘才终于是敲定下了私契的细节。
主要有三点,一个是时间和场所,因为是计件工资,且牙刷材料简单,时间和地点由周娘自己选。最后规定的是周娘每日至少得做出二十把牙刷交给陈平,否则就要扣除一部分的工钱。
第二个则是工钱的支付,每日支付并不实际,陈平还有其它的事要处理,私契中规定每月初支付上月工钱。如有拖欠,则按息补足。
按息补足这点是陈平自己提出来的。
最后一个则是私契的时间,也就是私契的期限。同周娘签订两年的期限,到期后再根据周娘的意愿选择续签或者是终止。
天色黑的下来,桌上点着油灯,周娘捏着三枚铜钱,有些心疼的看着灯油:“就是缓上一两日也无妨,这油灯点着浪费,不如是掐灭了吧?”
“无妨,这本也是我想做的。今日连夜做出来,明日也好是与你签了契约,这样我也有能早日取牙刷,去换上些银钱。”陈平笑着道,“你可不能挡着我赚钱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周娘签订的这份私契是首份劳动合同,怎能不让人激动?
“我家中还有些牙刷,我能拿来吗?”周娘起身要走,问着。
陈平点头:“可以,都拿来吧。一并是将文钱给你,不过明日签订了私契后,得是一旬一结了。恩……还有,牙刷别再放怀中了。”
周娘脸微红,点点头,要走,被陈平喊住,指着油灯旁的三个馒头,是方才刘氏放下的:“馒头温着,拿回去给两孩子吃。”
“我家中有吃食。”周娘仍是拒绝着,快步出了院子,“我去取牙刷。”
这脾气,当真是倔。
摇摇头,陈平抓起一个馒头,咬着,冲正在角落中盯着小花的陈安道:“你抓着小花干什么?今日夫子都教了些什么,同我讲讲。”
双手抱着小花,陈安走了过来,将其放在桌上,借着灯光瞅着小花的脑门中间:“阿兄,你说小花会不会是哮天犬?”
“咳咳。”陈平呛出几点馒头,骂道,“你今日在夫子那是不是又讲了那些故事?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只是故事,听听就行了,爷娘拿钱出来给你,不是让你去玩,你得学会夫子的本事。”
“阿兄你就知道教训我,你怎么的不去?那夫子也是讨厌,总是盯着我。”陈安捏着小花的嘴,小花舌头伸了出来,“对了阿兄,夫子今日问我家中有多少资产。”
“哦?”
“夫子想吃我家的鸭。”陈安放开了小花,抬头看着陈平,“明日我得带上一只鸭给夫子。”
“胡说,夫子读的是圣人书,怎么会想着要吃鸭?”陈平训斥了一句,顿了顿,沉吟片刻道,“不过刘夫子家中贫困,作为学生得是要尊师重道,既是如此,明日就送一只鸭给夫子。”
“好,我这去选鸭,要一只肥的。”陈安叫着就往后院跑去,很是积极。
不多时,后院传来鸡鸭叫声,一阵大乱。
“这才十数日,刘老头就索要起钱物来,是不是太急了些?”陈平自语道,“算了,过些时日这些鸡鸭也是要屠杀的,给了就给了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兄弟夜谈()
陈安取了鸭,趁着夜宰杀放血,鸭毛都拔下来收好,小的绒毛则是单独塞进了麻袋中,备着。
兄弟俩趟在了火炕上。
如今温度已是升了上来,炕下的火道并未添加柴火,靠着堂屋中的灶塘余温暖着。
“今日夫子教了你什么?”陈平歪了下脑袋,见陈安未睡,便问了一句。
“三十而立。”陈安道,掀开绵被,对着陈平,“阿兄,我突然是想起来,夫子家中可能没有那些佐料,明日我得是带上些胡椒,还有酱醋。”
“哦?”陈平淡淡的应了声,不置可否。
黑暗里,陈安看了看陈平的脸,黑漆漆的也瞧不出什么,声音放低了些:“夫子年岁大,这般冷的天还穿着那般单薄,因着教我们进学,在那受冻,我们得是弄些好的吃食孝敬夫子。阿兄你说呢?”
“恩。”陈平无动于衷,听不出情绪变化。
气氛有些压抑。
陈安扭着身子,等着陈平接下来的话,可过了半晌,陈平依旧是未做声:“阿兄你睡了?”
“还没。”陈平语气平平。
陈安踢开脚上的绵被,身子有些热,坐了起来,苦着脸:“阿兄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陈平话终于是有了些人情味,转过脑袋看着陈安。
“我不该骗你。”陈安老实的道,“夫子没问我家中资产,他是让我背方才那句话。我取鸭是想与乡学中的其他同学一起吃,烤着吃。”
陈安这是学着陈平,陈平弄过几次烤鸭。从陈和才那要上两根细铁钎,穿了鸭,就着炭火翻烤,皮焦肉嫩,点点的鸭油落在炭火上,发出一声声滋滋的声响,冒出些许的白烟。
不只是看着悦目,听着赏心,吃上一口更是美味。
“为什么想着要同他人一起吃呢?”陈平问道。
“阿兄你不是常说,要想让人认同就得是让他们看到好处。白土村中就我一人去乡学,我是外人,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弱小。我这是想用烤鸭拉一帮人过来,那样我就有同伴,不怕被人欺负。”陈安分析着形势,认真的同陈平说,“阿兄你也不想让我被人欺负了吧?”
这小子。
陈平心中叹了口气,不过却未责备陈安,而是侧转身子,低沉道:“你做的没错,我平日里的确是如此教你。但你烤鸭只准备给同学,不准备给夫子?”
“夫子会吃吗?”陈安疑惑道,“今日夫子还拿荆条打了一人,就因他在偷着吃东西。”
“进学背诵时吃东西,这自是不行的。你得是找着空,等夫子一人时再给夫子送去吃食。”陈平道。
江南小村的夜静谧安逸,如若是后院的味道淡些,屋中的灰气再轻些,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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