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念叨着这两个字,陈平握紧了手中的稻杆,瞧了眼下方逐渐散去的村人,有人脸上还带着疑惑,这种形式,他们该是第一次遇到,“明天,过了明天就不是第一次了,往后也会更多,你们终会是慢慢习惯的,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元宵是明日,可陈平家中晚间就吃上了焦圈儿,油炸的带馅圆面点,味道不错。后世的元宵就是由焦圈儿演化而来,不经油炸,经过水煮即位元宵。
竹灯笼编织好,外面糊上一层黄麻纸,内里中间的位置点上一根蜡烛,黄色的烛光印在黄麻纸上再透出来,灯笼蒙上了一层暖色,在黑色中分外显眼。
陈安与小娘提着灯笼在院中嬉闹。
“来,小娘,阿兄带你去找小雅姐玩。”陈平朝正跑着的陈贞招着手,拉着奔跑过来的小娘出了院子。
陈安在后面跟着,不住的晃动着手中的灯笼。
“阿兄,我要去找陈旺,给他看灯笼。”陈安突然是对陈平道。
“今日别去,小心李婶将你的灯笼给烧了,她正在气上,你这提着灯笼去让她瞧见不是添堵吗?”陈平摇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粉团()
这一夜,村中有人喜,有人愁。
东间,炕上,陈孝义掀开了身上的绵被,扭转身子对着墙壁,过了片刻后,又挪动了下,对着刘氏。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睡着的刘氏惊醒,见陈孝义光着背,只着一条短裤,扯了被子又给他盖上。
陈孝义睁着眼,呼出一口气,低声道:“睡不着,这事真是奇怪。先是饭肆房契,现又是三十亩的山林地,当真是不敢相信。”
刘氏揉了下眼,撩了下落在侧脸的长发,才泡的木桶澡,身上还留着余香:“房契你不是收了起来吗?山林地过几日去选了,登记上手实,三十亩,那得是多大一片的山地。”
“恩。”陈孝义含糊的应了一声,手探上了刘氏的后背,声音有些粗重。
带着粗茧的手掌在刘氏的背上挠着,粗重的气息吹在脸上,刘氏早是经过人事的,脸发烫,低声道:“别,小娘睡了。”
“小些声就是。”陈孝义喘着气道。
良久,陈孝义抱着刘氏,叹道:“等赚了银钱,这房子得是再阔上几间,小娘也大了。”
翌日,陈平早早的起来,却发现陈孝义比自己还是要早,站在院子中的高低杠下。
“阿爷你今日精神怎的这般好?”看那样子,自家阿爷似乎是想要试试高杠,陈平端着陶碗,刷着牙。
陈孝义一只手才落在高杠上,闻言猛的缩了回去,转头瞧了眼陈平:“啊,我这不是才刚拉扯了一阵,觉得是浑身舒畅,精神自也就好了。你这琢磨的东西还当真是有用,很好,很好。”
一面说着,陈孝义一面是往后院去了。
陈平探了下脑袋,皱着眉头,捏了些盐放在牙刷上:“怎么都喜欢往后院跑?”
正月十五,元宵,又为上元节。
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分别为春季、夏季、冬季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固有三元之称,当然,三元的称呼到唐时才会有。
早食吃的是粉团,刘氏做的,这东西并不是后世炸的粉团,而有些类似汤圆,糯米片填上蔗糖后转边收口,下水翻煮。
陈平虽是不好汤圆,可还是盛了满满的一碗,坐在堂屋前,一口口的品着。
“在吃粉团?味道真香,给我也盛一碗吧。”院外陈元良走了进来,看见院中坐在小胡椅上的陈平,拉了拉手中的缰绳,后面跟着一头毛驴。
“元良哥你真阔气,还特意是牵了头小毛驴,这是外祖父给你买的,用来奖你升为曹吏的吧。”陈平手中的筷子点了点高低杠,“毛驴系在那就可以,我去给你盛碗粉团。”
端了粉团出来,顺手是拿了个胡椅,陈平给了陈元良。
“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吃。”捧过热碗,陈元良吸了口汤汁,坐在陈平边上,“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家中离着县城远,也是该买头毛驴,来往方便。”
“外面开阔些,可以看看天。”陈平抬了抬头,向着东边的天际。
陈元良目光顺着陈平看过去,道:“恩,这个时候看太阳确是不晃眼。”
“不是太阳,是月亮。”陈平纠正道,“对了,我有个事得是同你商量,你这次来是为了那十七亩田地的事吧?我昨日已是安排了,元良哥你看这般行不行。”
月亮?白日里哪有月亮?陈元良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讲陈平话当真,只听起后面关于补授田地的安排。
一碗粉团吃完,陈平也将昨日发生的事同陈元良讲诉清楚,至于那让乡亲投票的事就更是特意的解释一番。
粉团汤有些甜,刘氏在汤中又加了蔗糖,多了。
“就按着你的意思来办,县令让我来本也只是登记下手实,好回去改籍账而已。”陈元良倒是看得通透,“家中又多了三十亩的山林地?”
“恩,后院的鸡鸭那般一直放着,离着东西间太近味道有些大,我打算是将鸡鸭牲畜放到山林中去。”嘴中有些腻,陈平用陶碗倒了半碗的温开水,喝了口去了腻味,“明日我要去县中,看看那饭肆,到时还得是麻烦元良哥你同赵工说一声,再帮着找些个木匠。”
陈元良碗中还有几个粉团,见陈平吃完在喝水,也赶忙是将剩的两个夹入嘴中,点点头:“呼……还真是烫……没问题,今日处理了补授田地的事,回去我就给你找赵贵与木匠。能从薛雄那换来一处饭肆,也是不错。不过我瞧着那饭肆中的装饰已是可以,怎的你还要再重新翻弄?”
“地上得铺上青砖,如有可能,铺上木板最好,当然这个得看元良哥你找的木匠手艺。再有那桌椅都得是重新定做,二楼我没去过,想来也是要修整修整。”陈平简单的说了些改动,这些东西都是照着后世已有的经验来的,最是能贴合食客的心理,从古至今,人心的变化虽说有,但无非就那几种。
两人在院中聊了些,见时辰差不多,这才是一同去了村东的空地。
这处空地在村舍与村东头的田地间,一亩的样子,地面夯实,农时村中轮着用来晾晒稻谷。等到陈平与陈元良两人到时,空地上已是来了不少的人。
四五十户的白土村,丁壮加之丁女有两百来人,多是已成家的,剩下尚未娶妻的丁壮多是家中贫困,无力娶妻,丁女则多为嫁到白土村的村妇,原就是白土村的丁女就只有周娘一人。
周娘二十,女子十八为丁,可在成丁前多半已是婚娶。如周娘这般二十尚留在家中的,实为罕见。虽是有缘故,因照料着兄长的两个孩子才至今未嫁,可流言依旧是不少。
“元良哥你先慢着,让我讲上两句。”陈平都陈元良道,两人才到,村人立刻就围了上来,如若不是昨日就有吩咐,恐怕又是挤成一团。
“今日本就以你为主。”陈元良笑了笑,道,“你说吧。”
陈平点头,事情既是开始,就得按着来一步步走,一个好的开始对后续的作用是标榜性质的,马虎不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周娘的苦()
“好了,今日陈元良从县中赶来,就是为了授田的事。可这般乱糟糟的,还如何授田?无规矩不成方圆,都排好,按着高低顺序都排上。”陈平在人群中穿插着,随后拉了两人到身边,“看见没,高低顺序,谁的身高要高上些,就站在矮的那人后面去。”
人群中有那机灵一些的已经是开始拉扯起来,看着身边其他人的身高,找着自己的位置。反应稍慢的,则是在原地站着,看着身边的村人,询问着。
“根叔,你站在和才叔后面干什么?你同和才叔比比,他不是要比你高吗?到他前面去。”陈平指着缩在陈和才后面的陈树根,纠正着。
“位置不够就排成六列,男的四列女的两列。”陈平指着周娘,道,“周娘,你再领个头,在前面去,重新是起一列。那个……李婶?你怎么也来了?行了,别躲了,补授田地是全村人的事,你跟着周娘,站在她后面去。”
折腾了半个时辰,陈平累得是满头大汗,声音嘶哑,数百号的村人才都排好了队,成六列。
“行了,接下来就交给元良哥你了。”陈平四下看了看,没水,喉咙还真的是渴了。
“半个时辰,你就为了这?”陈元良一直在旁,也就陈平是自家堂弟,否则早就训斥一顿,“这有什么用?”
“用处自是有的,往后再要给全村人讲话,这般排列下来,不就是方便好看许多吗?”陈平瞧见村口的陈雅,正抱着一个竹筒往这边跑着,步子急了些,竹筒口的水都撒了出来,对陈元良道,“我去喝口水。”
等陈平喝了水回来,见陈元良还在原地站着,也未开口,将竹筒给了陈雅,陈平问道:“怎么?”
“还是你来吧,选出贫户后,我再登记上就行。”陈元良对陈平道,“虽然不清楚你这般做的目的,但想来不会真如你说的这般简单。你与村人熟悉,由你来授田他们也该是认可的。”
半个时辰,平日里村人恐不会抽出这般多的时间来任由陈平折腾,哪怕是有田地在那吊着,也亏得是闲时。可这会,已是有些年岁大的村人受不住,蹲了下来。陈平没同陈元良推让,当下是点点头,站在了众村人的前面。
“昨日已是同各位乡亲说的明白,今日会选出十家贫户,十七亩的田地会分给这十家。并不均分,而是由多到少。”陈平再次的强调着,看了眼人群中的陈顺,年龄未到,他自投不了票,但却可以申请贫户,“如顺子家算得上是贫户,周娘家也是贫户,谁家更是困难?谁家中更困难暂且是不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困难肯定不一样。”
陈平尽量是用简洁的语句来叙说:“最困难的,田地就多分些,困难不那般大的,勉强是能填报肚子的,就少分些田地。”
“开始吧,周娘,你第一个,你先上来讲。”陈平点了站在最外侧,第一排的周娘,提醒着,“记着,一定是要如实的反应家中困境,这样才能让乡里知晓你家中情况。”
周娘走到了陈平身前,低着头,双手抓着衣襟,显得有些不适应。
“不用紧张,想想你平日的苦楚,想想一个人带着兄长两个孩子的难处,都讲出来,让村人看看你平日是如何过的。”陈平低声道,退向一旁。
可周娘还未话,才抬起头来,其后的李婶腔了:“她昨日已是分了三亩的田地,今日怎的还能分?”
陈平笑了笑,看着李婶:“李婶你已是上户,今日不照样是站在这里?”
中户变上户,这是李婶的心病,这么被陈平再一提,李婶一张脸涨红了,可不等她怒,陈平再道:“无论是谁,只要是白土村的,得到乡亲认可的贫户,都能分田地。周娘昨日是分了三亩的田地,今日来,只要众位乡亲认为她不该再得田地,那她就得不到,可若是觉得她该在得些田地,那也不是不可。”
非议的声音小了下去,陈平朝周娘点了点头。
“我……我从小就吃不饱饭,与兄长相依为命。”声音小了些,内容还算是通畅,周娘依旧是低着头,“爷娘在小的时候就死了,听阿兄说是因为进山狩猎,死在了山中,到如今是连尸骨都为找到。阿兄与我相差七岁,爷娘死后,我依靠着阿兄才活下来。”
“家中贫困,又没了爷娘,时常饿着肚子。我记得有一次,下着雨,我和阿兄所在破旧的茅草屋中,雨水从屋顶淌下来,那都已是入了秋,家中积满了水,我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身子感觉到很凉,肚子很饿,两天只喝了些雨水。渐渐的,身子不那般的冷了,可是脑袋却晕了起来,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自己喊了些什么,只是感觉肚子很饿。大概那时是想要吃的吧。”周娘慢慢的说着,头也抬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雨已是停了。阿兄端了一碗的鱼汤过来,鱼汤没有盐,只有一条的小鱼,我饿极了,两下就吃完,可肚子还是饿,又同阿兄吵着要吃。阿兄笑着说他再去抓,可这一次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阿兄回来。一直是到第二天的早上才看见阿兄,空着手,没有鱼。我哭着闹着,阿兄不住的安慰我。”
周娘抹了下眼角,看着眼前的众人,低声道:“后来我才知道,阿兄那般晚没回来,是在抓鱼的时候掉进了涂水中,被带着冲到了下涂村去了。如若不是有人看见,救起了阿兄,恐怕我是再也见不到阿兄了。”
“当真是可怜,陈旬那孩子是好的,可惜了。”几名年长的村人叹息着,抬了抬手,拭去眼角的泪。
“后来兄长娶了嫂子,有了孩子,人口多了,吃食就愈的不够。可即便是这般,阿兄也从未是让我受累,有多的食物总是会先拿给我。”周娘泪已是抹了面,“后来更是为了让我能嫁个好人家,去山中狩猎,偶尔也是能抓到些野兔山鸡,可并不常有。嫂子常抱怨,家中时常是吵闹,这时阿兄却是护着我。终有一日,阿兄进了山后再也未回来。”
第一百六十章 有了结果()
周娘的兄长进了山再未出来,留下一寡母与两幼童,不久之后,寡母丢下孩子从白土村消失。
“我本以为阿兄还会与那次一般,隔天就会回来。我等,一天,两天,依靠在屋前的树上。可我一连是等了三日,阿兄还未回来,我知道阿兄不会回来了,就同爷娘一般永远的留在了山中。”周娘突然是咬着牙,扬起了头,“兄长走了,嫂子弃家不见。可我还在,兄长的孩子还在,我就要养他们,就如兄长待我一般。家中地无所产,那我就去抓鱼,去涂水里。身上系着绳索,一头绑在岸边的柳树上,我不怕累,也不怕死,可是我担心自己走了就没人照顾丑儿与苦儿,会有人欺凌他们。”
“嫂子走了,我就是丑儿和苦儿的娘,绝是不能让他们受了欺负。”周娘的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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