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在县城的北面,门口斜对的位置有一店肆,招牌上写着福来饭馆,两层。透过店肆门看内里堂厅,比李得志家中的饭馆要大,此刻也有些人在里吃喝着。
看样子生意还不算差。
“地理位置是不错。”陈平没进去,绕着走开,这一看,还真的是瞧上了这家店肆。
但愿那牛汁有效。
回了大伯家中,父子三人留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就与陈孝忠和陈元良一同回了村。
祭祖,甚至是连饭食都没来得及吃,陈孝忠父子俩又赶着回县中,陈孝忠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走动,陈元良则是要去县衙同僚家中拜年。
过了这年,陈元良就是县衙中户曹下的胥吏,管着籍账之事,这也是因陈平说的那籍账之法被县令县令等人看重,陈元良才得此机会。
天好了两日,风起了来,温度降了一阵,涂水上结了一层厚冰,陈平晨跑时在上面踩了踩,居然是没裂。到正午时分,陈平在陈雅宅门外,捡了块石头,朝冰面上砸去,数下后那冰才裂开,捞了一块起来,有寸许厚。
“小雅,我们钓鱼怎么样?”那破开的冰口处,陈平看到有青灰色的鱼嘴,翕动着,陈平回头对陈雅道。
冰钓,陈平还未尝试过。
问陈和才要了个钓钩,绑上丝线,蚯蚓是找不到了,捏了些面团,从陈雅家中端了个小胡椅,陈平慢慢放下了鱼钩。
才放下鱼钩,陈平就感到手上一沉,竹竿弯曲,陈平赶忙是提了起来。
一条大白鲢翻着水花,咬着钩,被陈平提上了岸。
“小雅你也来试一试。”简直是太容易了,白鲢弹跳着,陈平拨弄了下,将其甩开了些。
陈雅接过竹竿,学着陈平的样子,在鱼钩上捏了一个小面团,比陈平的要圆润,而后放下了冰口。
“提着,不要让鱼钩落下太深,就在鱼嘴边晃动。”陈平提醒着,将小胡椅让给陈雅,“来,坐下。”
陈雅移了两步,一手敛着襦裙摆,才要坐下,另一手中的竹竿突然是晃动起来,拉得陈雅一个趔趄,往冰口倒去。
“小心。”陈平从后抓住陈雅的胳膊,往后一带,揽住了她的腰,脸面贴着脸面。
香,这般近,幽幽的香味缭绕在鼻头,让人精神振奋,陈平一时有些享受,不想放开。
“阿兄,舅舅来了,娘让我出来找你。”就在这时,后面陈安跑了过来,一头撞入,打破了气氛,“你俩在干什么?在玩亲亲吗?”
探着脑袋,陈安走近了些,充满好奇,想要看得更仔细。
“小孩子家的,不要管这些。舅舅怎么来了?你不会骗我吧?”陈平松开陈雅,怀疑的看着陈安。
数年未来,前几日也未见,这变了天就恰巧来了。
“没骗你,舅舅还带了银钱来,说是要给你买店肆。”陈安道,“有十两银子,我偷听了他和娘的讲话。”
这真是奇怪,陈平在上湾村时未从外祖父家中拿到银钱,过了元日,刘余庆居然会带着银钱过来。难不成说这过节,碰上外祖父那财主转性子?
又或是外祖父贪杯,醉了,刘余庆偷了银钱拿来?
“小雅我们改日再来钓鱼,天冷,你进院中去。”不放心陈雅一个人在这垂钓,陈平拎起小胡椅,看向方才扔白鲢的地方,“鱼呢?怎么不见了。”
正寻着,就瞧见一黑影从院脚的地方窜出来,嘴里叼的正是方才钓其的白鲢,进了院子。
“家贼难防啊。”那么大的一白鲢,做成鱼肉火锅,这冬日里该是有多享受,陈平可惜着,“小雅快些,说不定还能从小黑口中夺些回来。”
“不行,夺回来也不能吃。”陈雅摇头,小脸认真着,“小黑咬过的,脏。”
“恩,不吃就不吃,改日我们再钓就是。”看了眼紧张认真的陈雅,陈平回道。
陈雅进了院子,陈平回头瞧见陈安正在河边,持着一根枯柳枝往那冰口中戳着。
“谁让你玩水的?”陈平呵斥着,“这要是掉下去,还怎么爬起来?”
“好多鱼,阿兄。”柳枝瘦小,戳了一阵也没能将那鱼奈何住,反而是激起了些水花,落在陈安脸上,“你回去,我在这抓鱼。”
“改日再来,现在同我回去。”陈平拉着陈安就往回走。
陈安挣扎了两下,脚都离了地,可陈平依旧没停,手中柳条朝冰口丢了过去。
“我要同娘说。”倒着身子,绵袍的领被陈平抓着,陈安叫道,“你刚刚亲了小雅姐。”
“没亲,就算亲了,那又如何?”陈平道。
“会怀孕。”陈安一脸的肯定,“家中已是有了三个,这要再多一个,爷娘岂不是更辛苦?”
“谁同你说亲一亲就会怀孕的?”陈平奇怪道。
“你说的。”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难不成是说故事的时候,顺嘴警告了陈安一句?
回到家中,陈平就看到刘余庆坐在堂屋里,脸色有些尴尬,盯着堂屋地上的几块碎银子。
一旁,陈孝义与刘氏正对着,刘氏手中抓着一小布袋,似乎想要去捡地上的银钱,陈孝义却是挡着,不让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情表露()
“娘,我方才瞧见阿兄亲小雅姐。”才到堂屋,陈安猛的一扭,挣脱开陈平拉扯,跑到刘氏身边。
还真说了。
方才还处于奇怪状态的三人,立刻就转了注意力,朝陈平看来。
刘余庆离得近,表情也最是丰富,带着笑,可那笑容让陈平想要伸一拳头过去。
“陈平这般壮实,能让女娃喜欢上,一点也不奇怪。是哪家女娃?要不要舅舅帮你上门说合说合?”刘余庆很感兴趣的看着陈平笑道,“你家中条件也不差,你年岁到了,早些成家,也能早些为陈家添上一子。”
口无遮挡,一点也没有舅舅的样子。
“别胡说。”刘氏瞪了眼自己的弟弟,看着陈平,想要训斥两句,可张了张口,也没能说出来。
孩子大了,这做娘的在某些方面得需是避讳着些。
“你看这怎么办?”刘氏问着陈孝义。
“还能怎么办?才这般大,就做出这样的事,都是你这做娘的惯出来的。那女娃年岁不大,看着娇气,可性子实则同她娘一般,外柔内刚。”陈孝义对刘氏道,“你先去王氏家里看看,别出了事才好。”
“应该不会,我看小雅对我家大儿也是有意的。元日里那桌前,我瞧着王氏也有这一层意思。”刘氏如此说着,可那步子却是迈开,要往王氏家中去。
陈平在堂屋前听着,见一家子还真是相信了陈安的话,苦笑着拦住了刘氏:“娘,别听小安子胡说。我同小雅在那涂水中钓鱼,小雅差点是落水去,我拦了下,是误会。”
“亲着没?”刘氏忙问。
“没。”陈平很肯定。
可得了这回答,刘氏似乎不怎么满意,表情颇有些失望,方才火急火燎的心也没了,回了堂屋。
这什么情况?才十二,爷娘不会就真的想给自己娶一房媳妇,想要抱孙子了吧?
还太小,得长长才行。嗯,都得长长,陈平想着。
“这地上银钱是舅舅你的吧?”捡起还躺在地上的银钱,陈平对刘余庆道,“你怎么有空过来?没去同那洪全在赌一赌?”
“那日之后再也未见着他人。”刘余庆道,瞧了眼看过来的刘氏,忙又道,“不赌了。你们走后,阿爷想明了,这不是趁着这时给你送些银钱来。你在县市中店肆有了着落没?”
“不是外祖父想通了,是舅舅你和外祖母劝着吧?”外祖父那土财主会自己想通才怪了,如若是让他来自家看一看,转上一转,说不准还真有可能想通,陈平道,“店肆已是有了着落,不过还需等上些时日,这银钱现在却是能收下。”
十两的银子,能从外祖父那抠出三分之一的数来已是很不错,等薛雄那处饭馆定下,拿了房契后,银子的花销还有,就自己手上的那些可能会有些吃紧。
“可姐夫……”刘余庆看向陈孝义,对这个姐夫,刘余庆还是有些畏惧的,这就如对刘氏的畏惧一般。
这现象也着实是奇怪,陈孝义在刘半亩那抬不起头,从娶了刘氏后到现在,十数年,没少受刘半亩的气,身上还挨了几木棍。可作为刘半亩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刘余庆对陈孝义却是有些犯怵。
“我也是说那店肆还要银钱,阿爷难得是肯松手,送来这十两银子,我们该收下才是。”刘氏也劝着陈孝义。
“开什么店肆?现如今这般不好吗?有鸡鸭豚肉,房子也是修了的,还要如何?”陈孝义火气有些大,缘由倒不真的是为了店肆,“我早就说过,不会要你刘家的东西,十两银子我家中也有,不缺这些钱。”
“阿爷,真缺。”陈平在边上插了一句,见陈孝义起身,似乎要过来,又道,“小安子又长了一岁,可以送去上涂村乡学,进学要束脩,给夫子的束脩也要准备些。”
元日过了,往宽些的算,陈安已是七岁,重要的是陈平家中条件好了,手上有了些银钱,对那束脩是负担的起,要送陈安去乡学并无困难。
“我不去乡学,我要在家中帮着娘照看鸡鸭。还有那田地里的稻禾,我要帮着阿爷收割。”陈安在堂屋靠后的地方,一直是躲着陈平,这时听陈平说要送他去乡学,立刻就叫了起来,“我不去,阿兄害我。”
“胡说,你是我弟弟,阿兄怎么会害你。”板着脸,陈平道,“你不看看元良哥,就是因在县学中认识了些字,这才是有机会入户曹为曹佐,能与县令时常见着,往后说不准是能升任主簿县令,管着这一方的百姓。”
陈平还真不是因为方才陈安的话故意要整他,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想着要让陈安去乡学或是县学里,陈平自己虽是教给了陈安一些字,陈安脑袋不笨,大部分都识得记住。
可陈平不会一直有精力,让夫子去教,能使陈平懂得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在诗词方面也该是耳染些,虽然在陈平看来诗词那东西就如同歌曲一般,陶冶情操,装装格调而已。
“阿爷。”刘氏与陈平是铁了心的要送陈安去乡学,陈安只得是将目光转向一直未话的陈孝义,可怜兮兮的,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
“二兄流鼻涕,脏。”小娘拍着手,唱着,围着陈安打转,一手还指着陈安,让刘氏看。
陈孝义眉头拧着,黝黑面庞显得有些为难,看了看陈平,叹了口气,环顾了些堂屋,最后抬头看着屋顶。
“你大伯家中有翁婿帮衬着,元良能落个好的出身,进了县衙,往后说不准真能升任县令。那是他的造化,旁人学不来。即便是一直在县衙中干着曹佐的活,可那也比我们要强。”陈孝义胸中似乎憋着一口气,此时方吐出来,看着刘余庆,“你家中瞧不起我,这我知道。可我见着熙娘时,就中意了她,央求着阿爷拖了媒人去说和,当时说好让媒人照实说家中境况,毕竟我也不想骗熙娘。可万没想到那媒人会夸大我家中田地宅屋,翁妇生气,这是应当的。”
这一番的表白,听在刘氏耳中,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刘氏脸猛的就红了。
陈孝义却是不管不顾,继续说着:“迎娶熙娘那会,受了老翁的一棍子,不痛。可那么些人看着,我心气不过,当时就想着一定要让熙娘过上好日子。可这么些年来,熙娘却是一直在受累。多亏是大儿,这几月家中境况好转。”
嘴中不说,但是陈孝义也知道家中能过上这般的生活,得亏是陈平,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可这般便够了吗?”陈孝义看着陈平,颇有些怒其不争,“我原指望着陈平能去进学,也能进那县衙之中,可他只对商贾、工匠之事上心,也只能是由着他了。”
陈平赧然,看不出来,阿爷不只是多情,还有这般强的上进心,瞧不起商贾工匠,是因为盯着县衙之职。
“可元良在县衙中能谋得一职,我儿难道就不行吗?我可是有两个儿子,大儿不行,还有二儿。”陈孝义说着,转头看向陈安,那表情惹得陈安忘记了吸鼻涕,愣愣的和陈孝义对视,“你,过几日就去乡学。如若是不听夫子的话,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这暴脾气,呼喝的声响,眉毛都挑了起来,惊得陈安点头,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陈安进学的事,也就这般定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驿长()
“那这银钱,姐夫你还收吗?”刘余庆似乎还没听明白,问着。≥
“收,为何不收。”陈孝义扫了眼刘氏,眼神躲了下,黝黑的脸也看不出何种变化,不过声音却是低了许多,“给你阿姊就是。”
说完,陈孝义就匆匆的出了堂屋,那样子像是在逃跑。
“我先收着,平儿哪日要用时同我说一声,再取出来就是。”刘氏收了十两的银钱,也跟着出了堂屋。
刘余庆还有些愣,没明白过来,抬手想要问刘氏,可刘氏步子快,这才跨出堂屋,人就转了个弯,从后院去了。
“你家中存放银子的地方在后院?”放了手,刘余庆问陈平,“还有,你阿爷到底是在气你外祖父,还是生着你大伯的气?”
“谁的气都不生,可能是在生他自己的气吧。”陈平道出了实质。
可这话让刘余庆又是一头雾水,脑袋只是更加的迷糊,最后摩擦着手,捡了火盆边的木棍,挑了下盆中的木炭,不问了。
这一家子真是古怪。
“你那博塞的技法能不能教教我,就是一掷琼出贵的那种。”暖了下手掌,刘余庆从怀里摸出一个石琼,“我石琼都是带来了。”
那日陈平走后,刘余庆就一直是在琢磨陈平的手法,学着也想掷出贵来,握琼的姿势是对,这掷出的彩却没陈平那般随意自如。
掷了百余次,也才出了十数次的贵而已,全凭运气。今日来,刘余庆顺着是想从陈平这学那掷彩的技法。
“你不是不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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