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往后,就愈加震惊佩服。
学校,酒坊,井盐,再有前些时日的徭役,陈平处理起来,丝毫是不必旁人差,甚至更有冲劲,让人耳目一新。
那一日偏厅的谈话,陈平说过,其职位会更上一层,现今看来却也不假。
“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真是让我汗颜。”因为那一番话,李应兴觉着与陈平两人的关系似乎是更进了一步,话语中也透着亲近,“不过,这落在旁人的眼中,难免会让人认为你走的旁门,对你声誉会有影响。”
陈平无所谓的笑道:“说我揣度圣意,是谄媚小人?”
李应兴未做声,默认了。
县中也已是有了传闻,从州府中出来的,卫玄之口。刺史虽无任免县令之权,可品行德操不正,落在巡察御史耳中,对陈平肯定是有影响。
“靠着祥瑞成为一县之令,奏请扬州置军府,从这来看,确是谄媚小人。”偏厅中既是说了那一番话,在李应兴面前,陈平自也是不否认,“可别忘了一件事,你我皆是皇上的臣子,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只要能让皇上欣悦,让皇上认可,其它的,便也无所谓了。”
一言既生,一言既死。
君主集权之下,皇上可以罔顾法令,超脱律令之上。陈平的升迁任职不经过尚书省,直是有皇上下圣旨提拔。照顾好杨广的心情便也就够了,至于旁人的评价,陈平倒不是太在意。
一手握住杨广的心境,一手抓住治下百姓的心,足以。
“可若是这般做,失心于官僚门阀,真……你那日所说若真是发生,又该如何自处?”李应兴道。
陈平瞥了眼李应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千万不要小看百姓的力量。至于门阀士族……”
“当有了足够利益时,他们自会做出选择。”隋末动乱,夺取龙椅资格的不只有李渊一人而已,破落贵族李密,再有窦建德,王世充之流,皆不是门阀贵族,却也能参与争夺天下的游戏中,有门阀士族支持自是好的,若没有,陈平同是有信心,且当筹码达到一定的时候,天平自会倾斜。
那日与李应兴透露了一些大逆之言,陈平前后思量过,虽是有冒险,可危险在可控范围内。毕竟才进献祥瑞,若李应兴真就去告发陈平,只凭一口之言,无实证的情况下,陈平反将李应兴也不是不可能。
到现在来看,陈平是彻底的将李应兴拖了过来。埋下的这一颗种子,只等时机成熟,就能开花发芽。
黑云低压,笼罩翻滚,电闪雷鸣,陈平双手猛的抖了下缰绳:“要下雨了,快是回家收衣服。”
……
李应兴走的并不匆忙,江都离着**也才百里来路,本是有驿站,一日就能到。
**县已是有月余未见雨落,田中稻禾虽不至于干枯,可放水灌田多也是劳苦,这一场雨下了一日,正是时候。第二日方才是变小,瓢泼大雨稀稀落落下来。
在君顾客栈中,陈平及县中一应胥吏给李应兴践行,庆贺高升,同也是给陈平庆贺。
胥吏主管杂物,事细繁琐,虽是有进学,可也只是粗浅,宴席之上自无对酒当歌,文词诗对之事,鱼肉黄酒倒是未少,吃着畅快。
欢宴过后,李应兴一家上了等候在外的传驿马车,装上早是清理好的细软衣物,往江都上任。
江南的雨,断断续续,稀稀落落,仍旧是在下着。
“州中来了公文,说是让你去赴宴。”陈元良走到陈平身旁,对这个堂弟,当真是有些嫉妒了,“刺史卫玄亲自下的书信。”
“有说是什么事吗?”陈平眉毛挑了挑,因着是陈元良,说话也并未顾忌,“谄媚小人,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吧?”
州刺史直言县令谄媚,虽是对着房彦谦说,可当时边上同是有旁人,这话自就传了出来。
此时娱乐不多,陈平以十二岁的中男身份为一县令,且是靠着祥瑞,本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卫玄任上多有仁善之名,陈平在**县中同是有仁善之声。
可卫玄却是给了陈平谄媚小人之语,这自又引得州中一帮闲来无事之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元良尴尬的抬了下嘴角,陈平当真是直接,不好接口,缓了缓:“商议皇上南巡之事,州中各县令均是赴宴。还有一样,因着军府设置,需从各县中抽出丁壮服兵役。”
“这倒是奇了,如此重要之事,还能是在宴会上商谈?刺史是不是太过儿戏了?”陈平问道。
陈元良沉吟道:“辛县令在时,也多有赴宴,不过多是私宴。多为县中士绅之家婚嫁聚宴,如刺史宴请倒是未有。或许是因着你的缘故?”
“我?”陈平笑道,“难不成是因着刺史觉着对我评判有误,所以是要在宴会上道歉?我想我还不至于有这般的能耐,可以让刺史宴请道歉。”
“或许真是也说不定呢?”陈元良道,突然想起从旁听来的传言,“听闻卫刺史有一小女,年芳十五,就在州府中。”
陈平眉头抬了抬,看向玩味的陈元良:“我很帅?”(。)
第二百三十四章 龙阳之好()
帅?
陈元良眼神迷惑,没明白这个字眼的意思。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为帅。”陈平解释着。
“原来如此。”陈元良解惑,上下打量了番陈平,“那是很帅,若是能得刺史欢心,迎娶其小女,成了卫刺史的女婿,你仕途该会更宽阔,就不只限于在一县之地,哪怕是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陈元良有着在县衙中为胥数十年的外公陈仕通的关系,又在户曹下帮闲数岁,才落得一个曹佐的身份。
只算吏,不算官。
为官一途的艰辛和难度,可见一斑,可眼前的堂弟陈平,从白身到七品官衔,拜授升任的速度才一年不到。
“元良哥,你这就错了,这种思想要不得。我等只需是侍奉好皇上,凭借功勋拜任为官,哪能是用得着如此小人伎俩?我还无需凭借女人升官任职。”陈平认真的道。
一番话大气凛然,陈元良心下汗颜,只觉着错看了堂弟的品行,可才一会的功夫,却突见陈平眨了下眼,轻佻的挑了下眉:“卫刺史小女人面貌身段如何,若是玲珑剔透,我便委屈一下,也无不可。”
从旁的桌上才端了一茶盏,抿了口,闻言陈元良口中的茶水差是喷了出去。
这个堂弟,胆子果真不一般的大,就是刺史的小女居也敢调戏。
“慎言,慎言,若是让卫刺史听你如此孟浪,必定会震怒。”抬手,袍角轻拭嘴角的茶渍,陈元良低声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元良哥你不若是与我一同赴宴?你也二十,正是弱冠,该是娶妻了。白土村中,与我宅院隔着两户人家的陈冲,今岁也才十七,已是三个孩子的阿爷。”两人言语,周旁无人,县衙中胥吏仍旧是在二层的雅间中,陈平不担心传入旁人的耳中。
陈元良摇头,见陈平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心想卫玄的那番评价,多少是让陈平有了怨气,说出这样一番言论也就不足为奇了。
“书信中只说你一人,我如何是能去?如今李应兴去江都赴任,县中一应的事物你又交于我,再有那乡学之事,如今正缺人手。朝廷任职的官员,县中才你一人,县尉之职本就空缺,李应兴才走,县丞的职位又空了下来,不知朝中何时能委派官员赴任。”陈元良道。
陈元良说这话时,眼中多少有些落寞,严方,辛子德,李应兴,再有陈平,都有拜任提升,可县衙中一应的胥吏只落了些银钱赏赐宽慰,官职并无变动。
陈平道:“按着朝廷的律令,县中胥吏不得由书省吏部补授,不过却也不是不能为官。可以为州府所堪,送往书省,参加流外选,补位流外官。”
陈元良顿了顿,正如陈平所说,这是入流外,而后再入流的途径,可其中的难度艰辛,看看陈仕通及县衙中一干胥吏就能知晓。
有人从客栈二层下来,陈平凑近了些:“不过,我希望元良哥你能留下来帮我,将**县作为基业来处置。”
陈元良失落眼色在这一刻猛然的是震住,抬头看向陈平,倒是摸不准陈平话中真意。
县令无故不得出境,刺史以商议皇上南巡之事的名义,给扬州各县令发了书信,州中勋贵名绅同是有请。
进了州府,寻了人,问了路,陈平到了一处庄园外。宴会并不在州府中,而是在眼前名为秀园的庄园之中。
有山有水,山清水秀,游廊骑楼,精致倒是不错。
秀园是私人庄园,陈平在门口出示了书信中夹带的请帖,在守仆的奇怪眼神中,进了园内。
从方才那守仆处打听清楚,宴会还需一个时辰,陈平倒也不急,进了秀园,四下晃荡起来。
脚下小径铺着石子,与后世的庄园倒无不同,临着湖,湖角落满荷花,几点粉红摇曳其中,阵阵清香飘飞入鼻。
岸边种植着垂柳,林荫密布,陈平踩在石路上,头顶阳光璀璨刚烈,倒也是不觉着热。
秀园中此时已是有同陈平一般,早来的人,三两的在一处,或是坐在阁楼之中,或是倚在亭台之叛,更有那甚者,直是登上了湖中画舫。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陈平停在一处垂柳旁,四下打量,虽无认识之人,倒也觉着新奇。
视线逡巡了一番,陈平目光便落在湖中一处画舫上,而后锁定在画舫前端一名女子身上。
女子年岁不大,着一身窄袖短裙,在一众襦裙打扮的女子中,很是惹眼。依身在船沿,凝视着湖水,偶是从抬手往湖水中撒出些什么东西,引得下方湖水翻滚。
该是在戏鱼。
陈平眯眼真瞧着,一突兀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那女子年岁小了些,再等三四岁,也是个美人。”
这突然出现的人弱冠之貌,穿着一身锦袍,面色白润,容仪俊美,眉目疏朗,眼神飘忽不定,扫了眼陈平,便也将目光投向了画舫上的女子。
“胸脯小了点,大些就更好了。”陈平点头,淡淡的回了一句。
边上男子反倒因陈平这话愣了愣,片刻的功夫后,面色才正常,一脸的佩服,盯着陈平,嘴唇挪动了片刻,终究是没想到该如何接下陈平这一句,只抬了抬手,点了陈平两下。
“我本以为这一园子的都是俗人,见你一人在这,盯着画舫看,便过来。这下倒是没错,你果真是比旁人要有趣。你是如何进来的?”男子道,显然是很兴奋,不注的打量陈平,让陈平这般温热的天,差是挤出了鸡皮疙瘩。
龙阳之好,这年岁,这俊熙白皙的面庞,再看这穿着打扮,肯定赴宴的勋贵公子,最爱那个调调的一类人。陈平一向秉持着尊重的态度,可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便让人觉着看到那绿头苍蝇在面前提臀翘尾的,恶心在陈平胸腹里堆叠。
觉着还是离这人远些的安全,陈平敷衍道:“听闻秀园中举办宴会,肚中正饿着,便翻墙进来,待会若是撞见,兄台可是要帮着我瞒着。”
“一定一定,你当真是有趣,跟着我如何?”白面男子靠近过来,一脸笑意,手搭在陈平肩上。
宽大的袖袍,才抬起,粉香扑鼻,陈平呛了两声,内里的猜测似乎得到证实,慌忙是往后退了几步,差是跌进湖水中。
“不用不用,你只当是不认识我便好。”见男子蹙眉忧心,陈平落荒而逃。
一个大男人,居是藏着香囊,还是离着远些的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孝之言()
见陈平跑远,男子并未追,站在柳树下,露出玩味的笑意看着陈平的背影。
“有趣。”男子再次肯定了一句。
画舫靠岸,陆续是有人上去,陈平回头看了眼,边簇拥着人群,跟着往画舫落下的踏板走去。
“这处庄园含水临山,树木郁葱,亭台楼阁繁多,湖中荷花点缀,幽香阵阵,当真是宴会的好地方。卫刺史是体谅我等,见这天气烦热,想着这么一个避暑佳所,湖风一吹,果真是凉爽上许多。”一体态摇晃的中年男子,挺着锦肚,抹了下额头的汗渍,才踏上画舫放下的踏板,宽厚的踏板便跟着往下沉了沉,引得几名女子惊叫。
边上另一人与此中年男子甚熟,便取笑道:“你这身形是越发的富态,最近是不是又寻了好的吃食?我俩认识许久,若是有好的吃食,可不能是独藏。昨日富贵斋中进了好酒,从西域辗转而来的上好葡萄酒,总共才十罐,我已是定了一罐,明日龙裘兄你可来我府中,一同是饮酒赏花。”
龙裘人如其名,脸庞圆厚,肚腹高挺,步伐却是很快,两步跨上了画舫,紧跟在后的陈平有股错觉,这画舫似乎同跟着晃了两下。
“还是你有门路,能弄着好酒。要说吃食,还当真是有,当真是美食。月前,家中一老仆去**县中办事,正巧是去了一家客栈,在里歇息,便是在那发现了好的吃食。与旁的不同,那客栈中的菜品却都是炒出来的,用油,生猛火,翻炒至熟,添上胡椒,酱醋,黎椒等料,当真是美味,就是那普通至极的葵菜,尝起来也颇有几分滋味。”龙裘道,“好酒配上好菜,当真是人生极致。”
画舫挤了些人,往湖对岸而去,那里有亭台楼阁,面湖靠山,遮挡了烈日,落下成片的阴凉,荷花满湖,却是宴会的最佳地。陈平本是要往画舫前去,这会听着两人闲谈,有了些兴致,便驻脚在一旁听着。
美酒美食,亘古不变的话题,两人的交谈吸引了些人,同陈平一般,同是有旁的在一边听着,兴趣盎然。
“**县?县令是辛子德?倒没想他县中居有这番美食。”边上一人道。
龙裘看了眼这说话之人,摇头道:“你那已是多日之前的事,现下那**县中县令实为一小儿,就是连字都未取。”
“哦?我也是有听闻,是呼为陈平的小儿?州中有传闻,陈平是靠着进献祥瑞,得圣上眷顾,由一庶民得升县令。今日**县中更是有人谋反,也与陈平有关,内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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