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同荣共贵的勋戚难道不在朝班之中吗?世受皇恩的三公九卿难道都被董卓这个奸雄吓破了胆、割掉了舌头不成?
一番怨天尤人之后,何太后的目光便又锁定在了曹聚的身上,心中登时生出了无穷的恨意,哼,曹聚,若非是汝杀死哀家的兄长何进,董卓怎会进京摄政,哀家与汝,非但有杀兄之仇,还有祸国之恨,有朝一日,一旦汝落在哀家手中,哀家必让汝求生不得,求死不成。
就在这时,紧挨着白纱帷出,忽然响起了董卓那炸雷般的喊声:“皇天无私,唯德是佑,今上在丧行乐,无人子之心,有侮慢之容,群情激奋,百僚议定,今废为弘农王,拥戴陈留王协为帝。”
简直是强词夺理,傲慢不逊,这岂是臣下该有的口气?
何太后真想冲出白纱帷,大声呵斥这个欺上凌下的董卓,这几日来,何太后已经有所预感,更是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在何太后的生命中,只有两样东西最为珍贵,第一就是她的地位和权力,第二自然就是她的亲生儿子的前程。
曾经,为了这两样东西,何太后曾不惜惹恼汉灵帝,亲手鸩杀王美人,还差一点将刘协也一并杀了;为了使刘辨能坐稳江山,不惜唆使何进对婆母董太后一门狠下杀手,不惜自己的身体拉拢驸马曹聚。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何太后出于保护自己在宫中地位的考虑,才会默许何进将董卓和丁原召进洛阳来。只是,机关算尽反误了性命,往日的苦心经营全都付之东流,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何太后有以死相拼之意,但却没有冲出去,因为她也明白,冲出去有何用,怒骂董卓几句能挽回局面吗?说不定会使得董卓恼羞成怒,提前下手,要了她和儿子的性命。
泪眼朦胧中,何太后凝视着宫闱中最凄惨的一幕,太傅袁隗将刘辨从御座上牵扶下来,解去玺绶,又把他引至北面臣子之位站好,恰好站在了曹聚的身边。
不少大臣的眼中都有泪,面色悲戚之极,注视着废立的全过程,但因为昨天的教训,没有一个人敢有反对意见的,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过程。
悲哀之极的何太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盼望着这一场悲剧赶紧落下序幕,但就在她快要昏厥的时候,猛然听到董卓又开口了:“今太后逞威椒房,恣情后宫,有悖妇姑之礼,全无关雎之诚。古时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著在典册,后世称扬,今太后今上并宜退居深宫,习礼修性,方可上追成宪,下慰舆情。”
最后,就是陈留王协上位,穿上从少帝身上摘下的玺绶,被袁隗牵着上了御座,南面而坐,接受百官拜贺,刚刚被废的刘表也跟群臣一眼,北面拜舞。
朝堂之中,有一个人是最激动的,自然就是刘协的生母王美人了。
第245章 冷宫之中()
何太后的下场越惨,王美人的心里就越是痛快,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终于有机会身登大宝,南面而坐,成为一代人君。只是,让王美人略略有点遗憾的是,她不能出面跟儿子相认,也没有机会坐在那个白纱帷后,替代何太后临朝称制。
望着虽然只有九岁,又经历如此变故,却能少年老成的儿子,王美人心下一阵宽慰,心中暗想,皇儿啊,汝身登大宝,为娘亦能放心出宫,隐居在驸马曹聚府中,旦希望日后董卓势灭之时,你我母子还有重逢之日。
“还政,徙居永乐宫”,何太后已经晕晕沉沉了,在听到这几个字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帷幔之中。
等何太后幽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永乐宫中了,她睁开肿胀的眼睛,费力地打量着左右,往日在她身边使唤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不见了,只有两个粗夯的老宫女在门口聊天。而且,这两个老宫女见她醒过来了,也不过去磕头请安。
何太后摸摸炕上垫的盖的,不及中人之家,而且,低头闻闻,一股浓浓的发霉味道。再看看屋内,破败不堪,蛛网百结,尘土四扬。永乐宫,其实就是后宫中的冷宫,昔年被她所害的宋皇后曾经被贬于此,不想今日轮到她了,这种日子,会是生不如死。
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今日却如丧家犬一般,被扔在冷宫之中。何太后一生争强好胜,从来不把宫中的其他嫔娥放在眼里,不想到头来却要受这无名宫女的摆布。
何太后登时觉得一股愤激不平之气涌上来,顾不上什么厉害,拼着全力,破口大骂:“董卓老贼不得好死。”
何太后连哭带骂,把这两个宫女吓坏了,一个急忙跑出去禀报正在殿外监视动静的董府长史,一个则是手忙脚乱地捂住何太后的嘴。
董府长史得了宫女的汇报,正准备赶紧去董府向董卓汇报,刚一转身,就看到驸马曹聚跟公主刘慕联袂而来,立即上前请安。
曹聚问道:“长史大人奉董公之命在此监视太后,因何离去也?”
董府长史没有隐瞒,便将何太后醒过来破口大骂董卓的事情讲了,说是准备回董府向董卓汇报。
曹聚淡淡说道:“太后一日之间,落差极大,心中难免会有怨恨之意,此乃人之常情也。孤以为,以董公之心胸,岂能容不下一妇人耳。孤今日与公主来此,便是相劝太后,请上复董公,今日之事不会再有,还请董公莫要怪罪才是。”
“是。”董府长史立即就应了一声,向曹聚和刘慕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回董府向董卓复命去了。
曹聚和刘慕二人走进何太后的卧室,只见何太后跟那个老宫女正在床上纠缠,老宫女想捂住何太后的嘴,但后者如何会让她得逞,二人就在床上交起手来。何太后一直养尊处优,哪里会有这个老宫女的力气,很快就被压制住,但她的死命反抗也让这个老宫女有点吃不消,最后不得不掐住何太后的脖子,不让她出声。
见何太后被老宫女掐得已经翻白眼了,刘慕忍不住叫了一声,曹聚则是一个飞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宫女的脖子,疼得她叫一声,立即松了手,被曹聚犹如拎着一个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甩手扔在地上。
老宫女大惊,抬头见是曹聚和刘慕来到,心中害怕之极,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驸马公主饶命,奴婢只是奉了司空大人命令,监视太后举动,刚才太后醒来见此处荒凉,出口怒骂司空大人,奴婢阻拦不住,这才…这才……”
曹聚才不会跟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挥了挥手,让她滚出这个房间,后者如逢大赦,急忙爬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跟另外一个老宫女一起,再也不敢靠近这个房间。
何太后缓过劲来,见是曹聚来了,心中怒火飙升,大吼一声,竟然向曹聚猛地扑了过去。
曹聚心下也是一阵暗叹,不管怎么说,这何太后跟他也是有过雨露之缘,不想今日竟然落到了这一般的田地。
何太后如何会有曹聚的力气大,刚扑过来,就被曹聚抓住双手的手腕,再也不能向前进半分。无奈之下,何太后只得抬起右脚,朝着曹聚的胯下狠狠踢过去。
好毒的娘们,曹聚也忍不住心头火起,抬起右膝,狠狠迎上何太后的右脚,然后又抽出右手,对着何太后的脸,狠狠一耳光打过去,直把何太后打得两眼冒光,一个踉跄地向床上倒过去,趴在了床上。
曹聚冷笑道:“太后,汝已经这般田地,尚且不思悔改,继续无理闹腾,孤能救汝一次,却不能日日救汝也。汝不惜命,然若是一直这般闹腾,早晚必害弘农王之性命也,汝且三思而行。”
何太后最在乎的是两样东西,眼下权利已经失去了,如何还能再把儿子的命给丢了。
听了曹聚的话之后,何太后心下猛然一惊,冲动的念头就慢慢消淡下去了。
见何太后坐在床边,神情呆呆的,刘慕心下不忍,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哭着说道:“母后,且听驸马之言,万勿再有冲动之举也。”
曹聚又冷笑一声道:“太后,时至今日这种地步,太后尚还在怪罪这个,推罪那个,难道太后从始至终并无半点过错不成?哼,扳倒皇后宋氏、鸩杀美人王氏,又绝灭董氏一族,威震后宫,执掌天下。”
“嘿嘿,可是,汝兄何进不识时务,不听我等进言,非要引外军进京,而汝更是阻止何进屠尽宦官,这才导致十常侍以汝名义诏何进进宫,将之杀害,而汝却将此责怪罪于孤,真是可笑之极。”
董卓闻听长史来报,勃然大怒,拍暗骂道:“屠沽泼妇,安敢如此不知好歹,辱骂于孤,诅咒于孤,来人,赏那泼妇一杯鸩酒,看谁先死。”
第246章 何太后从言()
“太后,董卓欲行废立之事,曾与孤商议,孤见大事不可阻挡,便对董卓提出一个要求,便是不可伤害太后和皇上性命,董卓应允。然,以汝目前泼妇之相,口骂董卓,孤怎敢保证董卓盛怒之下会祸及太后与弘农王性命也,故,太后日后将如何自处,请太后自行三思而后行也。”
刘慕也跟着劝道:“母后,驸马之言甚是,驸马在早朝之后,便担心母后心中恶气难出,会在言语之中对董卓辱骂,获罪于董卓。是以,驸马便喊慕儿一起,来此相劝母后,实乃是为母后和辨儿着想,母后不可再误会驸马也。”
这一番话,还真的被何太后给听了进去,呆了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向曹聚问道:“驸马,大将军果非汝所杀?”
曹聚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太后,孤若杀何进,于孤而言,有何好处?”
有何好处?
何太后呆了呆,仔细想想,是啊,何进死了,曹聚有什么好处呢?得便宜的只可能是董卓才是,还有袁氏,唉,我真蠢,上了袁氏的当了。
看着何太后突然一脸的懊悔,曹聚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后,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董卓之势已成,太后万不可与之冲突,当静安思过,坐等机会,如若不然,一旦太后与弘农王遭难,则再无任何机会也。”
何太后忽然眼睛一亮,立即问道:“驸马,汝之意,辨儿尚有复辟可能乎?”
曹聚微微一笑道:“董卓此次废立之事,虽百官敢怒不敢言,不得不从,但已然使得其臭名卓著,为天下所不容也。天下有识之士、有勇之士多多,必会有人高举义旗,讨伐董卓,太后和弘农王怎会无有机会也。”
何太后大喜道:“好,哀家便听从驸马之言,自此之后,静安思过,坐等良机,以图东山再起也。”
曹聚点了点头,说道:“该当如此也。”心中暗想,没想到稍稍一劝,何太后的野心就又起来了,这娘们真是一个权欲之心。
刘慕又跟何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也就是会派人将这里的被褥以及生活用品全部换掉,再把环境清理一下之类的话,然后就跟曹聚一起离开了。
董府之中,见董卓暴怒,长史急忙说道:“就在卑职准备回来复命之时,驸马与公主来到,说是太后一日之间落差极大,才有怨恨之言,又说以主公心腹,必能容下太后,还说将劝劝太后,不再如此,希望主公能够放过太后。”
“噢。”听了长史的话,董卓忽然想了起来,他曾经答应过曹聚,留住何太后和刘辨的性命,怒火顿时消了下去,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当从驸马之言,且看那老女人日后反应,再做决定。”
长史回去之后,李儒说道:“岳父大人,此乃主公收服曹聚之大好机会也。”
董卓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李儒的意思,立即哈哈大笑道:“文优知我心也,不错,先是皇甫嵩,再是何太后与刘辨性命,孤以诚待曹聚,曹仓合岂能不归附也。”
李儒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岳父大人先收吕布,再得曹聚相助,袁氏兄弟出逃,卢植下落不明,皇甫嵩闭门不出,自此之后,洛阳城再无人敢与岳父大人相左也。”
董卓嘿嘿笑道:“曹聚乃文武全才,麾下良将甚多,孤必以非常手段拉拢其心也。自从十常侍被诛之后,张让等人府邸仅暂封而已,却无查抄,孤欲让曹聚行此事,如何?”
李儒暗想,查抄张让等人府邸,的确是一件天大的肥缺啊,也能试探出曹聚对董卓是否一心,此乃一举两得之计也。
“岳父大人如此安排甚好,小婿并无任何意见。”李儒一拱手道,“不过呢,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若是岳父大人也能让曹聚去做,就可彻底断绝曹聚退路,只能归附岳父大人也。”
董卓闻言一愣,问道:“文优,究竟何事?”
李儒微微一笑道:“清除何氏一党,永绝后患。”
董卓闻言,心下一动,问道:“文优之意是……”
李儒笑着说道:“何太后掌权时日已久,何进也曾权倾一时,党羽极多,若岳父大人善待何氏,这些人或许还能为岳父大人所用,然现在岳父大人行废立之事,又逼何太后还政,何氏故吏必然怀恨在心,与其等之发难,倒不如岳父大人主动出手。”
“曹聚射杀何进,此事几乎毫无悬念,何氏故吏必恨之。故,若岳父大人以曹聚为爪牙,对何氏下手,则曹聚将再无任何退路,只能依附岳父大人也。”
“好,文优之言正合我意。”董卓大喜,立即说道,“等查抄十常侍府上之后,孤就开始以为董太后报仇之名义,跟何氏一门彻底清算一下。”
何太后被曹聚和刘慕一劝,果然就不再乱闹,刘慕也派人将这里的居住环境全部清理一遍,虽然比以前的永安宫差了太远,但至少也能勉强住了。
曹聚离开永乐宫之后,就去了一趟董府,告知董卓,何太后已经不再怨天尤人,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希望董卓原谅刚才何太后的谩骂。
董卓哈哈大笑道:“一个妇人而已,落差之下,发发牢骚亦是应该,孤岂能跟一妇人计较,驸马多虑也。”
曹聚知道董卓不会不给他面子,便向董卓表示感谢,后者趁机说道:“仓合,十常侍之乱后,张让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