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川崩溃后,小队副队长村田仅是军曹长,相比士官预科生的刘继业实际上低了半个级别。当然身为队副他还是法理上的代理小队长,但以日军上下等级的森严;他作为一个下级士官却也只能和士官阶层,哪怕是最初始士官的刘继业平起平坐而无法发号施令了。若是在刘刚刚队付的时候,村田还可以倚老卖老,但是此刻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他既没心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如此做了。
况且细想一番后,村田也能明白在这里抛弃金川对自己将来危害更大。哪怕是让金川中途冻死也不能留下把柄。因此也同意刘继业的观点,并且狠狠教训了提议的士兵一顿。
现在村田他就走在刘继业的身旁,原本壮硕的身体已经垮了一半,双颊消瘦连刀疤也走样了。他喘着粗气,忧心忡忡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我们已经走了四天了,按照原本方案应该已经抵达前岳了啊……”
所有人都在崩溃的边缘,看不到出路最终只会被风雪扼杀。
几乎无人抱有希望,但是刘继业却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荒山野岭。这种想法一直支撑着他沿路观察。当别人垂头丧气忙于赶路时,他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翻看前人的笔记试图找到军队所在方位。
同样,金川之前留下的鬼画符般的笔记也被刘继业仔细翻阅,似乎从中看到了某种线路。
由于出发前的准备中,将行军路线中的山岳位置仔细地考察了一遍,又曾在本地人岸本中队长的讲解课上仔细听讲、以及曾询问过穿入太平山地的同僚一些关于地貌特征的问题,刘继业对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些了解的。
因此只要能知道位置在哪,顺着地图就有走出去的可能!
随着部队到的深入,刘继业不时结合金川笔记的路线、手中的军用地图还有脑海中的记忆对周围环境做观察……
在又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不远处山谷的一处泉水引起了刘继业的注意……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找不到路就没有办法!再这样盲目走下去很多人都撑不下去的!这样吧,队副!我带着几个还有体力的人道前方去探路,你们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刘继业决定自告奋勇去探查,村田颇为感动,也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于是很快将众人集合,挑出三名还有余力的军曹和士兵与刘继业一起探路。
很快四人便出发了,在他们身后则是精疲力倦,原地休息的大部队。
背上斜跨步枪,刘继业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拿出皱巴巴的地图来对照,结合着记忆,思路越来越清晰起来,带领剩下三人在山岭中蹿来蹿去。
后面几人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后奋力靠近,藤木军曹仗着与他熟悉走到边上喘着粗气道:“刘桑,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倒底怎么找出口啊?我们离开大部队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刘继业回头瞪了藤木一眼,左手食指摆在唇边:“嘘!”
藤木不说话,看他拿出地图。此时他所在的位置已能看到之前山谷里流出的泉水在山脚下汇成了一条小溪……
“前方十二点方向五百米处有小山峰……东南边四点半方向有一小片森林……再结合这处泉水……”刘继业一边看地图一边用手比划,忽然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灵光,眼前一亮,脸上难以掩饰喜悦之色对着藤木大喊道:“藤木桑!你认为我们现在所在的海拔是多少?”
藤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半天,闭上眼睛心算了一番回答道:“应该在海拔……八百……不,七百三十米左右吧……”
刘继业地图放在他眼前,直接报出一系列数据:“太平山最高峰海拔一千二百米左右,其峰从西往东北方向呈长蛇,主要山峰都在此线上;分别是太平山、宝藏岳、剑岳、鹤岳、中岳和前岳。我等的行军路线实际上是在太平山的西侧,也就是中岳和前岳这一代行进。由于偏离主峰,所以地势较低一些。像中岳有九百五十米,而前岳则只有八百米不到……”
藤木不耐烦地打断刘继业的陈述:“好了刘桑,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是这和我们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刘继业咧嘴笑了笑,结果牵动冻裂的嘴唇疼的一塌糊涂,面部有些抽搐道:“你说我们最近是在朝高处走,还是低处?”
“高处,那又怎样?”藤木不解道。
刘继业自信满满道:“我们已经达到了七百三十米的高度,而以此处观察,附近只有两条泉水;一条是三内川的分流、一条则是从宝藏岳流往前岳……我们眼前的这条泉水与其周围的山和森林位置……这样的位置再综合高度,唯一符合这些条件的位置只有这里!!”手指指在地图上一处坐标,力度之大差点捅破纸张。
“泉水流去的方向就是前岳!要是藤木不信,再往上爬一阵子就能登上一座小峰,用肉眼都能找到前岳的位置,我们就能走出山峰了!”
“当真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通知他们!”村田一听到很有可能找到出路立时激动起来。他努力挺着脖子,直起腰板朝前望去,兴奋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在刘继业带领下,小队顺着原路返回,找到坐着休息的第一小队正好碰到站在前方眺望的村田。刘继业按耐住激动将自己找到的方向指明,村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赞‘好样的!’极为兴奋,一拍手,扭头对着后面曲曲扭扭,一副哀兵摸样的第一小队大喊道:“大家都听着!我们已经确认了队伍的方向!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找到出路了!!”
“哦哦……”一阵稀松的回应,士兵们士气并未因此提高多少;望梅止渴的伎俩这一路上已经使用过两次,士兵们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并不相信村田的话语。
然而,当他们顺着刘继业找到的路,来到一个大坡子朝前望去,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就在他们不远处西面有座山峰,泉水便是在其山脚下流过。再顺着水流往前看,只见地势趋于平坦,更远处能看见一片片森林,分明就是平地!!明显是离开山区的出口!
“万岁!!!”
在山中挣扎了五天,终于找到出路了!原本士气低迷到极致的士兵们狂喜地欢呼着,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疲惫和苦恼、绝望等负面情绪;仿佛瞬间恢复了体力,挣扎着乱蹦乱跳互相拥抱,不少人更是喜极而泣,还有人跪下朝着天空念经感谢大神保佑。就连一直瘫痪的金川似乎也恢复了活力,自己一个人离开看护人员,挣扎着跪在雪地上,双手朝着远处山峰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就连平日无比注重上下等级,从不与士兵说笑的藤木军曹狂喜之下不由分说拉住身边几名士兵哈哈大笑地围成一个圈。
村田紧紧熊抱刘继业,狂笑着胡乱大喊一些家乡的方言,脸上的刀疤一抖一抖的。除了因为找到了活路,更使因为他认为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都能坚持完成任务,那身为队副的他自然大有功劳,事后联队少不了要好好奖励自己一番……在这样乐观想法的驱动下,所有痛苦仿佛都一扫而空。
有这样想法的士官不在少数,相比普通士兵他们更在意前程;虽然吃了很多苦,而且差点全军覆没,但说不准这就是机会!或许看在大功劳的份上还能被选入预备军校,摆脱下士官的身份成为一名士官也说不准!
若是给人以希望,他们便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而现在整个第一小队都从原本绝望陷入狂热中,精神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第一小队干脆就原地休息一番,等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脸上依然清晰映照着喜色的村田拍了拍手道:“好了诸位!就让我们一鼓作气翻越前锋!等回到军营后,我请大家喝酒!哈哈哈哈!”
“太好了!!!”
“回去喝酒去!”
“让那些无能的第二、第三小队看看,我们第一小队才是真正不怕苦、不怕死的军人!”
士兵们的反应极其热烈,高声欢呼着重新背起行囊,肾上腺素增高使身体暂时克服和战胜了长时间负荷,距离崩溃没有多远的身体,一个个士气高涨地出发。
傍晚在山腰扎营,第二天众人饿着肚子、顶住浑身的疲惫,继续努力冲刺,在离开军营第九天,翻山越岭费尽千辛万苦、几经磨难后,终于第一小队离开了太平山区,踏上平坦的土地。在夜晚来临之前,他们来到了迟到了三天的预订休息地,一处古老的木质建筑;藤仓神社。
第45章 藤仓神社()
第四十五章藤仓神社
藤仓神社的主持寂高法师站在神社的木质台阶之上,很是意外地看着外面。
一群简直与乞丐没什么区别的军人,浑身包裹着严实的衣物,上下都是积雪,一个个似雪人一般。脸上虽然兴奋但疲倦之色显而易见,毫无任何纪律性将包裹随意放在地上后,几个人甚至直接靠在上面打起了呼噜。
这些人就是陆军说准备借宿神社的第三中队士兵吗?
寂高法师自认为也见识过不少军人,在他眼中军人不应该都是非常注意言表,纪律性极强,为了保护国家不惜牺牲性命的人吗?
逾期三天多,害得自己和小厮苦苦等候了三天。若不是事先准备的吃食主要是些腌制的萝卜、白菜之类易于保存的东西,不然这些迟到的军人就只能吃早已馊掉的白米饭了。身为荒山野岭神社的主持,寂高法师很少能吃到白米饭;所以也特别羡慕军人每天有饭吃。在军队后勤送来了一百五十人份的大米后,他早早就煮好了饭,结果人却没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多么珍贵的米饭馊掉……当然,在此之前寂高法师也大快朵颐了一番难得的美味佳肴。
综合以上情况,使得寂高法师对于这些不守时、浪费宝贵大米、没有纪律性的军人很是反感。当然他是不知道这些人在山里经历过什么,毕竟平常上山砍柴之类也都是下人在做,他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因此,在对方一名似乎是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后,他居高临下毫不客气道:
“我是本神社的主持,法号寂高。你们的队长是谁?为什么迟到?还有怎么人数这么少?”
年轻人一脸的倦意,整个身子似乎遥遥欲坠,扶着枪杆强撑着站直身体,脸上强挤出图个笑容道:“我是队付的士官预科生刘继业,我们第一小队在山野间与第三中队的其余部队失散,小队长重病在身无法履行职责,由我和队副暂时负责小队。士兵们都非常疲惫身体快支持不下去,还请法师您给我们准备一些热水。”
看到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寂高法师按奈住心中不快,指了指院子里的水井道:“水倒是打上来不少,只是你们迟到了三天怕是已经冻成冰了。要想喝水要么自己生火、要么自己打些水来。我这边只有些三天前煮好的饭和腌菜,数量应该够你们吃了。”说完,朝台阶下正在帮忙的下人大喊了一句:“友助!去把三天前剩下的饭菜拿过来!”
见这个主持很是冷淡,刘继业心中颇为不平,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既然没有热水,那附近有没有干柴好让我们烤火?”
寂高法师看见对方居然得寸进尺,少不得如呵斥下人般生硬道:“干柴就那么点,哪里够你们这么多人挥霍!烧完了难道让我自己去砍柴吗!?诺,那边那一堆是给你们用的。”
刘继业顺着对方的手指扭头一看,差点气晕过去。对方所谓‘留给’自己的,只有零零散散那么几根,加起来能不能凑成一个篝火都够戗!哪里够全小队的人取暖的!?就在这时,身后主持继续道:
“还有,你们吃完了饭,休息完了就早早出发吧,注意约束你的士兵不要乱进神社;扰乱了大神的安静决不轻饶!”
“王八蛋!”
这么多天时时刻刻面临着生死的考验,折磨和苦难,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而这个主持却完全不讲道理!第一小队已经是心力交瘁,不少士兵已经只剩下半口气,是被同伴们拼了性命带上才撑到现在的!想到这里,刘继业再也无法忍住心中怒火,他一把抓住主持的领子,朝前一推狠狠道:“你这个混蛋!我的士兵们已经在生死边缘挣扎,再不恢复体温、再不进食就要死掉了!你还不准我们进来!!!我管你什么柴火!!立即把所有能烧的木头全部给我找来!!”
言毕将对方直接推倒在地,不再理会慌张的主持,掉头走下台阶朝听见动静都看过来的军人大声道:“所有重伤、昏迷的士兵们全部给我抬进神社里去!能动的,给我把周围的木材全给我找来,我们生火取暖!”
大家早就等待这个命令。这么些天来,对于这位一直保持冷静,将大小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更是在后来为大家探明的出路的清国留学士官预科生,第一小队上下也是早就有了敬佩。此刻听到他的命令后,欢呼一声便开始大干起来。将重伤者小心抬入神社中,然后周围看到木头就开始拆……
“你们这些强盗!快住手!我会向联队长抗议的!”寂高法师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整理凌乱的衣服仓皇地挥舞着双手试图阻止士兵们的行为,却哪里管的过来。再想找刘继业评理,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了。
很快士兵们就将神社周围的木料全部集中到了一起,找出火柴亮出火苗,很快木柴就发出阵阵浓烟,熊熊火焰就此燃起,周围的人们都欢呼地高叫起来。用剩下的木料在旁边又点起篝火,然后找出馊饭和腌菜,将装着馊饭的铁锅往篝火上一架,很快滚烫的伙食便分到了一个个士兵的饭盒之中。
喝着热水、吃着热饭、烤着火,哪怕嘴中发出阵阵酸臭为也是值了!士兵们吃着饭,一个两个都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吹着嘴巴直叫痛快!
刘继业盘腿坐在台阶上,看着大家身上头上的积雪融化,热得脱下了身上的军大衣,小口进食着馊白米饭。虽然味道很是难闻,但是对于两天没有进食的第一小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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