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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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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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谋反吗?内中因由,你我……心知肚明!”

    韩天遥眼底的烈意忽然间消退下去,渐渐转作旷野般的荒凉,“如果我说,一切并非我的设计,你相信吗?”

    十一道:“哦?并非你的设计,只是尹如薇自己天天做梦,梦到忠勇军说愿意跟她合作,愿意扶立济王?”

    她的面庞苍白得毫无血色,但眼底的不驯依旧,此时更有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如针尖般毫不容情地扎向韩天遥。

    韩天遥呼吸粗重,静默地与她对视片刻,许久方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十一道:“却不知南安侯是什么时候知情,又怎会在尹如薇未有行动时便上书朝廷,说济王有谋反迹象?我愿洗耳恭听!”

    既然他说了,前来寻他们,只为澄清自己。如今,她愿意听他怎么澄清自己。

    撇开个人恩怨不谈,撇开她钉子般看向他时,也在承受着被钉入骨骨髓般的疼痛不谈,他依然是朝中大将,手握重兵。不论是制衡权臣实力,还是意图收复中原,朝廷都不得不倚重于他。

    韩天遥的手无声地蜷握成拳。许久,他幽黑的眸低垂,淡淡道:“我上表时已说得明白,是从水寇那里无意得到的消息。”

    于是,尹如薇果然是在白日梦里得到了忠勇军答应相助的允诺吗?

    十一胸口又在翻滚,隐隐的血腥味往上涌着。

    她终究只能气极笑道:“哦!南安侯一代英雄,我素日钦佩,想来不会是那等敢作不敢当的伪君子、真小人!”

    韩天遥眉眼不动,目光却逡巡于她的面庞,“早在回马岭之事后,我便已是贵妃心中的伪君子,真小人,倒也不在乎在贵妃心目中更恶劣些。”

    而他对她的报复,的确已恶劣得令人发指。

    他早已预备被她切齿痛恨一生一世。

    十一听他漫不经心般的话语,想起他那日的摧残羞辱,不觉扶向画影剑,“既然南安侯决意做个真小人,何必跑来澄清什么?”

    “我不想牵连谋害济王之事。”韩天遥盯着她握剑的手,唇角慢慢勾起,“我也不是跟贵妃澄清,我只是不想皇上有所误会。”

    十一笑起来,“以南安侯如今势派,还怕皇上误会?”

    韩天遥道:“贵妃势派也不小,若能让贵妃少误会些,也是好的。”

    至少,不能让她认定是他害死了宋与泓。宋与泓从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却绝对是她青梅竹马的挚友,是愿意以性命交托的兄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亲人。如此高傲的女子,恨不能与他割袍断交,老死不相往来,却舍下所有的自尊向他跪求,忍受他的侮辱……

    算来她月份未足,早产固然受了济王之死刺激,只怕也和那日的欢。爱有关……当然,她已是宋昀的女人,尊贵的当朝贵妃。此事于她,绝对只是侮辱,足以铭刻一生的侮辱。

乱却初心(1)() 
此时,他便能从她眼中看到不愿也不屑掩饰的憎恨。她缓缓道:“南安侯放心,我误会不误会,无关紧要。只要南安侯继承父祖遗愿,辅佐君王振兴大楚,收复中原,便是皇上的功臣!”

    而她呢?

    便是晓得他暗中策划济王府叛乱,一步步将济王算计上死路,为了大楚江山,她也只能容着,忍着,就和当日为大楚放弃他,放弃自己好容易求得的那份感情,守着孤寂的心入宫一般,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把牺牲当作习惯……牺牲自己的爱情,牺牲宋与泓的皇位,无视一切颠倒黑白,直至眼睁睁看着宋与泓在怀中死去,死不瞑目,还不能为他报仇……

    她到底不曾落泪,只是退后一步,鼻尖慢慢沁出了汗珠,如白梅上渐渐消融的雪水,清妍虚弱却沁着彻骨的寒冷,仿佛下一刻便可能枝折花谢,零落成泥。

    韩天遥本待嘲讽回去,但瞧着她脸色不对,到底不肯再说,只默默凝视着她,慢慢皱紧了眉,正待上前问时,却听后面门响,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宋昀竟在雁山的扶持下走了过来,却只松松披着衣衫,难掩病容。

    “柳儿!”他唤着,微微笑了笑,“快去瞧瞧维儿,稳婆似乎照顾不来。”

    十一定定神,侧头瞧向他,“皇上病势不轻,怎么起来了?”

    宋昀叹道:“我病势不轻,难道你就适宜见客?刚刚临盆,又是受惊早产,不知多久才能复原,若见了风,落下什么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便是为了维儿,也不该这么糟蹋自己。你可曾对着镜子瞧瞧自己的脸色?”

    十一道:“我并不妨事。”

    却只站在宋昀身畔,淡漠地看着韩天遥,并无离开之意。

    她再怎么病弱,到底身怀武艺;宋昀却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即便韩天遥手中无剑,也能轻易伤他或擒他。

    韩天遥无视十一戒备的眼神,顾自上前见礼,说道:“臣方才已与贵妃说明,急急赶来,只是为了澄清,济王之事并非臣所主使,不希望皇上、贵妃有所误会。”

    宋昀微笑道:“南安侯孤身来见,便已见得诚意。何况若南安侯真有心对付济王,在济王谋反消息传出、又未带人平定水寇时,完全可以先发制人踏平湖州府。朕相信南安侯。”

    韩天遥道:“谢皇上!”

    正说着时,又闻外面一阵喧嚷,接着便有凤卫奔到殿内禀道:“皇上,三公子带人冲开忠勇军拦阻,赶往这边来了!”

    宋昀忙道:“小观来了?南安侯快出去看下,怕是有些误会。”

    韩天遥也未想到居然是齐小观亲自带人过来,立刻应了。

    齐小观不抵旁人,忠勇军若敢拦阻,他不会介意动手杀个落花流水。

    俯身捡起龙渊剑,韩天遥待要出去时,忽听宋昀厉声喝道:“谁让你带这里来的?出去!”

    他回头看时,正见一中年妇人抱着啼哭的婴儿步入大殿。

    那婴儿裹在襁褓中,一时看不出眉眼,只觉皮肤红嫩细软,哭得小。脸皱在了一处。

    韩天遥心底忽然莫名地柔软了一块。

    那稳婆完全没料到素来温和有礼的宋昀忽然厉言喝斥,一时慌了手脚,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咕哝道:“是,是……我只听着这边喧闹,不大放心,过来瞧瞧……”

    韩天遥听婴儿的哭声离去,不由地随之走了两步,便听得宋昀唤道:“南安侯,你不赶紧去看看外面情况吗?”

    韩天遥怔了怔,才觉自己行止荒唐,全然不可解释。

    十一和宋昀的孩子,与他何干?

    难不成就为是她的孩子,便想着过去多看一眼?

    正待离开时,宋昀忽失声唤道:“柳儿!”

    旁边,十一一弯腰,吐一口鲜血,面色已然灰白,人便站不住,单膝跌跪于地。宋昀连忙去拉时,怎奈也正烧得厉害,竟不曾拉住,和她一起跌坐于地。

    凤卫都值守于稍远处,正要奔过去扶持时,距离最近的韩天遥已上前扶住宋昀,又看向十一,仓促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的话语间已再不能维持原先的疏冷,有着再难压抑的关切和惊愕。

    十一耳中嗡嗡乱响,恍惚间见他伸手来扶,浅红的血光前依稀飘浮着宋与泓的身影,再难掩满心嫌恶,伸手欲将他用力推开。

    韩天遥正触到她眼神,却似有什么在胸口绞着般透不过气,不顾她挣扎便要强拉起她时,猛听旁边有人喝道:“韩天遥,你做什么?”

    一道剑光如雪霰飞扬,迅速袭向他后背要害。

    韩天遥急忙松手闪避,一侧身便看到齐小观惊怒的面庞。

    敢情齐小观刚破开忠勇军的锁赶到此地,满怀猜忌间正见十一吐血挣扎的模样,立时当作韩天遥正对二人不利,竟二话不说动上了手。

    宋昀揽住十一,替她拭着唇边的血迹,急急叫道:“小观,南安侯并无歹意。只是……你师姐病了!”

    齐小观这才住手,瞪了韩天遥一眼,急忙蹲下来瞧向十一,“师姐,怎么了?”

    十一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

    她抬眼看向韩天遥,眸光灼烈幽亮,如雪地簇着两团火,“一切与你无关,此处又有凤卫保护,你还是……先回去处理军务吧!”

    一切与他无关。

    韩天遥盯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胸口起伏,唇角紧抿,神情间似要将她活活吞噬。

    但他终究一言不发,甩袖走了出去。

    玄衣如墨,在落日的余辉中剪出一道漆黑的背影,如浓郁得化不开的夜。

    韩天遥带他的亲卫离开,齐小观又带来车驾和大队凤卫高手,宋昀、十一回京便很顺利。

    宋昀按时服药,很快退了烧,十一反而精神不济,在车上静卧的时候多。

    因一时寻不着可靠的奶妈哺乳,她虽病着,发现有了奶。水后便亲自哺育着维儿。宋昀见维儿总是哭闹不休,也嫌稳婆粗。鲁,不够细致耐心,便自己抱在怀着安抚。

    待回到宫中,宋昀立刻传太医为十一诊治,却说是气怒生疾,加上从前饮酒太多,劳神太甚,已经伤了肺腑,故有咯血之症。此症并无一劳永逸的根治方法,何况又是在月子里染的病,维持着不发作便是幸事,只能慢慢调养。若再有大惊大气,病情加重,指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宋昀听了,抱着维儿怔了许久,才低叹道:“柳儿,你当真要人操碎了心才肯罢休?”

    十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许多事,原就争不来,求不来。活着时尽了力,随了心,也便无悔无憾。”

    “无悔无憾?”宋昀将维儿抱到她跟前,“若不能守着维儿长大,看他成家立业,你能无悔无憾?”

    十一不由接过维儿,却见他睁着黑黑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稚弱之极。

    而数日之前,他还在她腹中,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小心翼翼地将维儿揽紧,说道:“这孩子似乎有些挑人。不该那么早把那稳婆送走,我瞧着入宫的奶妈抱他时总是哭个不住。”

    宋昀道:“那稳婆有夫有子,怎好强留?何况到底乡野间的莽妇,不懂礼数,冲撞了太后或太妃岂不麻烦?且维儿也不宜和这样的妇人朝夕相处。不如就咱们辛苦些,自己带着不妨。横竖大部分时候都睡得香甜,并不费事。”

    宋昀素来有耐心,维儿虽比寻常小孩吵闹,在他腕间却还乖巧,算来他抱于怀中的时候还要多些。他既如此说,十一也不好再说,只问道:“赐死济王的诏书,可曾查出源头?”

    此事他们未曾入京,便已有凤卫先回京查问。此时几处消息回报过来,线索汇集,矛头清楚无误地指向施铭远。

    见十一问起,宋昀也不觉头疼,扶着额叹道:“据说施相听得讯息,南安侯兵临城下,济王畏死,才将怂恿他谋反之人斩杀,其实谋反才是本意。施相深感留着才是祸患。彼时济王奏表尚未到达宫中,其他重臣也只听得济王谋反,证据确凿,故而同意或默认了此事,才有施相代我发出的那道诏书。”

    若牵涉谋反,便是当日拥戴宋与泓的人,也不敢多说。这罪名不抵其它,稍有不慎,抄家灭族,谁敢沾惹?

    十一含恨,冷笑道:“杀的是先皇之子,皇上之兄,他连请示皇上都不用,就能直接一道诏书取了他的命?那下一步,他是不是还能一道诏书,取我的性命,取母后的性命?”

    提到宋与泓的死,她的眸子又黑沉下去,闪着冰晶般的碎光。

    宋昀叹道:“才劝你别生气,这一转眼又动怒了!我岂不知,他若想着对母后下手,或对你下手,只怕离对我下手也不远了!如今他正趁着两国交战之际拢络军心,真要让他得逞,才是件头疼的事。”

    十一道:“如今他连你皇兄都敢动,还不够让人头疼?”

    宋昀道:“头疼。不过他跋扈专权并非一日,当年连执掌国政的柳相都能害死,如今根基稳固,自然更难夺他权柄。”

    听他提到曾经独掌朝政的生父之死,十一慢慢握住了维儿小小的手。

    遥想当年生。母悬梁自尽追随父亲而去时,多半也曾这般绝望不舍地抱过她,握过她的手。

    她心底的酸楚越发弥漫,氤氲得眼前一片模糊,却忽仰脸一笑,涤去晶莹泪光,“对呀,当日父皇宠信柳相,所有军政事务都由他掌握,且柳相颇得武将拥护,论起权势,比如今的施相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施铭远害他,小小一队禁卫军就够了!”

乱却初心(2)() 
宋昀怔了怔,笑道:“其实也不必行险。咱们不必担忧施相还能掌权多久。他年事渐高,近来迷恋酒色,阴。虚。火旺,肝肾亏损,偏房中那几个美人不肯放他消停,只怕支持不了几年。”

    十一瞅着他,“你要我等他寿终正寝?或者……怕我向他下手,累你背负不义之名?”

    宋昀道:“哪有的事……”

    声音却低了下去。

    须知时人最重德义,人人皆知他是施铭远从乡野少年一手扶立,纵使施铭远有再多不是,到底不曾对不住宋昀。柳翰舟被诛还有些因由,到底他专权误国,指挥不力,曾导致楚军一时大败,伤亡惨重,引发诸多争议。而施铭远虽借圣旨杀了宋与泓,但宋昀当时不在京中,将政务交诸重臣裁决,他代皇帝颁下诏书程序上并没有错,宋昀根本无法以此治施铭远的罪。从私心而论,他应该也不想因此损了自己声名。

    凤卫听命于他和十一,十一更已是他的贵妃,若他们暗杀施铭远,被人知晓后必定会疑到他身上。

    何况,当年施铭远对付过柳翰舟,自然也担心有朝一日这手段会用到他手上,府中豢养众多高手,来往防卫严密,想对付他并不容易。

    十一见他面色泛红,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问道:“听闻母后也病了,皇后在朝夕侍奉?”

    宋昀松了口气,叹道:“其实……也是因为济王之事,太过伤怀,哭坏了体。如今我已下旨以亲王之礼将济王迎回京中安葬,并赦免济王府其他人等罪过,并已派人去湖州接济王妃入宫。待母后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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