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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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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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时,北境告急。魏国遣太子金寿胥为主帅、安真为副帅再度南侵,从西路攻破成、凤诸州,破兴元府,直下洋州,沿途守将或阵亡,或溃逃,连蜀州制置使董谊都弃城而逃。混乱之际,又有流寇趁机揭竿而起,在兴元府、利州等地大肆劫掠。

    宋昀下旨,将董谊贬往永州,起复前任蜀州制置使、老将丁岸平定叛乱并镇守城池;同时,京中遣莫则、孟许国率兵相援,以监察御史李之孝为监军,兼程急赴北境。

    本该一起领兵前去的梁成,因为受贿之事连被大臣弹劾,说其“天资暴狠”,为了索贿,他将受贿之物陈于堂前,有客来则引过去观看,暗示他们效仿,还曾强战某没落王孙御赐府第。揭发出来的证据,令朝中人人侧目而视,便是施党一系的人都有些羞与为伍。

    施铭远明知这要紧关头梁成忽然被弹必有缘由,只是北境紧急,匆促之间只得由宋昀换人,换作猛将之后孟许国,然后遣了依附施铭远的李之孝为监军。

    驻于鲁州的忠勇军首领,保宁节度使全立接到了移师相援的消息,却只遣了闻博部相援,追着魏军进军的步伐,倒似在收拾残局一般,始终不曾与魏军正面交兵。

    清宸宫里,宋昀将军报一份一份看着,然后向十一微笑道:“柳儿,只怕得将韩天遥遣去才好。忠勇军摆明了不肯受其他人节制。”

    十一身日渐沉重,却每日锻炼,有时甚至拉宋昀一起练剑,行路倒还轻便。她随手翻看着军报,说道:“魏人连年南侵,那些被占领的城池百姓们备受凌压,多有举旗反抗的。那时柳相意欲北伐,老祈王在世时曾接应了许多投往南方的义军,安顿在当时他所驻的鲁州,后来就形成了忠勇军,又被称作北军。”

    “他们在大楚并无亲人,但对魏人恨之入骨,感念韩氏营救之德,愿听命于大楚,故朝廷拨给粮饷,命他们驻于鲁州,成为对抗金人的屏障。据说全立几乎全家被魏人所戮,只他和他二哥被老祈王父子救出,后来老祈王父子还领兵为全立报了仇,这恩情便深了……”

    宋昀点头,“于是,这支忠勇军,除了韩天遥,别人都调拨不动?别的还罢了,这回连魏人南侵他们也推诿着,你说朝廷每年给他们这么多粮饷又有何用?”

    他抬头看向十一,“上回从太后宫里出来,听说韩天遥和你说过什么?这几我要将韩天遥遣去节制忠勇军,你始终不肯。倒也趁了施相的心,若有功劳,都是莫则他们的了!”

    十一指尖在军报上扣了扣,“没什么,大约恨上我了吧!我怕他借机生事。”

    宋昀眯了眯眼,“恨你……倒也不奇。只是他难道能为这个便故意败上几场,辜负了他韩家的一世清名,顺路把忠勇军葬送掉几万人?”

    十一沉吟,“那还不至于。”

    宋昀道:“我明日再和韩天遥谈谈,若他没有异议,便遣他去鲁州节制忠勇军吧!莫则那个草包,平时夸夸其谈,纸上谈兵行,真打起仗来,能维持住不败就不容易了;倒是孟许国不错,我瞧着又是一个韩天遥。只是根基太浅,便有战功,多半也会被监军大人记在莫则头上了……”

    十一道:“孟许国愤愤之际,皇上妥加安抚,自然会对皇上死心塌地,再无二心!”

    宋昀一笑,“这是赞扬我英明,还是嫌弃我刁滑?”

    十一看着他微微泛红的俊秀面庞,笑道:“自然是赞阿昀英明,且深谋远虑……与泓侠气有余,机谋不足,其实若论治理国家,御下有方,与泓远不如你。”

    十一僵了僵,默然看向他的眼睛。

    十一许久才轻轻一笑,“不早了,皇上要不要去仁明殿?皇后刚从清宁宫搬过去,似乎住不大习惯。”

    宋昀道:“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才让你一心把我往外赶?”

    十一便只能道:“阿昀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帷幄千里(1)() 
宋昀的拥抱愈加热烈。

    随着臂腕的收紧,十一高隆的腹部便有些碍事。

    宋昀低头瞧一眼她的腹部,小心地伸手摸着,低头问:“夜间倒听不见说踢你,但剧儿说这些日子你每回练剑后都会格外疲乏,小家伙也爱闹腾,估计是他嫌累了。这月份大了,就先别练剑了!”

    十一道:“嗯,我会留意。”

    正说着时,她的腹部已然一动,宋昀已忍不住惊叫起来,手指小心地去触碰着那一处隆。起,低笑道:“柳儿,柳儿,你瞧,他……他在踢我,踢我呢!”

    十一低头瞧着,“是,还有三个多月吧!太医说,多半是个男胎。”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愈低。

    皇子,皇长子,并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

    她宁可是个公主,和她一样与皇位绝对无关的公主。

    宋昀却恍若未觉,在她被亲得粉色嫣然的唇上又轻啄两下,悄声笑道:“瞧在他的份上,今儿且饶你!不然非让你喝了合卺酒不可!天天让我睡孤榻,也不想想我多难熬!”

    十一偏过脸,叹道:“也难为你,对着我这么个又丑又胖的,还能动那样的念头!”

    宋昀道:“怀着身子自然会胖些,却比先前美多了。先前太瘦。我瞧着你在我跟前能养得好好的,也开心得很。至少我对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不对?”

    十一道:“才赞了你,便故意说这样的话给我听。或者只是想我再赞你几回?”

    宋昀笑得如顽童般狡黠,“嗯,我便是等你赞我!”

    十一道:“嗯,赞你。”

    宋昀极敏锐,立时听出她话语里的敷衍,轻笑道:“与璃华在一起时,我总想着,若你待我,也能如她待我那般好,该是多快活的一件事。我尝过用尽心力也无法讨得心上人喜欢的滋味,有时看到她便如看到我自己。所以她对我好时,我便不敢对她不好。不指望别的,只指望我一心相待的那个人,有一日也能真的分些心在我身上。”

    他转身向外行去,“我回福宁殿处理些事务,可能很晚才回后宫,便去仁明殿歇着了,不来扰你。你早些歇着。”

    门轻轻阖上,室内便剩了十一一人,不知怎的便觉得空空落落的。

    即便未来的一切都能如她所愿,有些缺憾,恐怕这一世都已无从填补。

    福宁殿。

    宫人都被远远遣开,自幼跟随宋昀的侍从画楼、小窗已是宫中侍卫,正在门外守着。

    十五连枝树形铜灯将殿中照得亮如白昼。宋昀正就着灯光,一字一字地仔细看着一封密函。

    于天赐正在下方立着,屏息静气地等候他发话。

    他如今只是从五品员外郎,和他曾是宋昀老师的身份并不般配,在朝中也不招眼。

    即便这个从五品员外郎,也是施铭远看着他辛苦辅助一场给的宦儿。

    但他举荐的人有多少被宋昀不动声色地提拔,他看得很清楚;他的前途在谁身上,他更是心知肚明。

    宋昀看了两遍,方轻轻地吐了口气,抬手将信函搁到灯火上,引燃,看它在手中烧得只剩一角,才轻轻丢在地上,由它化作灰烬飘落。

    他的记忆力极佳,这么着看两遍,必已将内容记得明明白白。

    见宋昀面有倦色,连眸光都黯淡下去,于天赐小心安慰道:“皇上,贵妃原意,应该只是想安抚济王,怕他生事。如今她身怀六甲,眼看就快生下皇子,怎么可能再去湖州陪伴他?”

    “皇子……若她想去,只怕谁也拦不住她!”

    宋昀苦笑,出了片刻神,才道:“不过也难为她了。她的确在安抚济王,并在提醒济王留意济王妃,生怕他们惹事,招致杀身之祸。”

    于天赐道:“看信里的意思……贵妃自己分明也很不放心啊!”

    宋昀点头,“此事你做得很好。继续监视济王,若有异动,即刻回禀。若贵妃继续给济王去信,依然抄一份给朕。”

    于天赐应了,又道:“看着济王倒还安分,只是济王妃似乎心有不甘,训练府兵,囤积粮草,对内外事务比济王还要上心。近日似和相府的人有所来往,我一时还没查清正与何人交往。”

    宋昀淡淡道:“是姬烟。她明着是施相的红人,暗中又依附柳儿,可先前却是济王的人。留意着,但别打草惊蛇。”

    于天赐讶异,“可是……她不是怀了施相的骨肉了?相府为此还在大加庆祝,说上天垂怜相爷一世辛劳,不忍他受这丧子之痛,才又送来一个孩儿,都猜着多半是位小公子呢!”

    宋昀品着茶,清亮眸子抬了抬,“姬烟给她觅的两名美人,以及朕赐他的美人,如今他都收了吧?”

    于天赐道:“收了。姬烟有身子,不便侍寝,也劝施相另纳美人,故而那几名美人都已侍寝,据说有两个很得宠爱。”

    宋昀道:“你不妨劝施相节制些,有了年纪,还是保重身要紧。”

    于天赐惊讶,“皇上不是想……”

    宋昀道:“他知道你跟我走得很近,你劝谏几次,他更不会疑心。朕有空也会说上一句两句。”

    于天赐拜服,“皇上英明!”

    宋昀点头,“你且去吧!”

    于天赐应声退下,殿中便只剩了宋昀一人。

    宋昀出了片刻神,便取过旁边的奏章,提笔欲要批奏。

    可眼前字忽大忽小,再也看不清晰。

    那个抄送来的十一给宋与泓的信函,明明已被他亲手焚去,一行行字迹似乎又飘在眼前。

    “泓,待我辅助皇上稳定大楚江山,绝不忘别时之约,当即刻赴湖州与你共赏山水秀色。逍遥物外,做一世的富贵闲人,未必不是一生幸事……”

    别时之约……

    算来宋与泓离京之日,正是宋昀册后之时,也就是十一入宫前两天。

    她一心助他夺回皇权,稳定大楚,却又跟宋与泓说,稳定大楚后愿伴他逍遥山水,做一世的富贵闲人……

    以为终能渐渐走入她的心,原来还是隔着山,隔着水,隔着他始终不能跨越的距离。

    宋昀忽甩落手边奏章,折断狼毫,掷出。

    他的柳儿果然心硬如铁,对韩天遥狠,对他同样不曾手软。

    他不信她就不知道,她想稳定大楚,而他一心要的,只是她而已!

    从这年秋天,到第二年春天,北境一直陷入混战之中。魏人一度打到湖州附近,连宋与泓都不得不提了府兵会合附近守军,预备对抗魏人。

    所幸韩天遥在除夕前被遣出,节制忠勇军对抗靺鞨人的进攻,终于及时赶到,将魏人截于湖州以西。

    若湖州陷落,魏人逼近临安,或许当日高宗皇帝被得渡海而逃的光辉事迹会再度重演。

    于是,朝中自云太后、宋昀、谢璃华,到枢密院群臣,无不为战事忧心,连旦日、元宵都不曾好好过得。

    好在施铭远所荐的莫则、孟许国一路收集残兵,虽对敌几次,并未吃大亏,施铭远自觉面上有光,何况另有算计,加上身畔也有人撺掇,他竟不曾为此发难,反而正气凛然,提议重赏有功之将,趁势开了一排名单过来。

    宋昀并未提出异议,在忠勇军参战、局势稍稳后,大多照准。

    为表公允,名单上除了莫则、李之孝及其部将,还有近日平定境内叛乱、并截断深入南方的魏兵归路的老将丁岸,以及忠勇军部分有功将领。

    宋昀不曾照准的几个人,正是忠勇军的。

    这事宋昀并未和十一商议过。

    十一拿到邸报看了,夜间宋昀过来时便问:“为何把闻博他们的封赏抹杀?”

    宋昀接过小糖递来的茶盏,饮着茶漫不经心地瞟了眼,说道:“我气量狭窄,不想封赏他们。”

    十一沉吟,“前儿闻彦也因小事获罪,似乎如今正赋闲在家?你是为……当日我在回马岭受暗算之事?”

    宋昀道:“嗯,我便报复了,那又如何?前后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十一道:“我听小观说了,我被囚时那些生过坏心的守卫,皇上寻着机会,都暗暗处死了?连厉奇人也在一日离府后再未回来,施府一直认定是凤卫干掉了。”

    宋昀笑道:“这个我可不敢居功。听说这人贼心不死,在相府也不安心,欺负他们少夫人,施少夫人受不住逃出来找她情。人帮忙,她情。人念着旧情,拿着把流光剑为她把人干掉了……”

    十一顿时不想问了。

    静默半晌,她才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闻博是韩天遥手下第一战将,领着两三万兵马,闻得最近颇有战绩,若漏了他的封赏,恐怕人心不服。”

    宋昀哼了一声,清亮眸光在她面上一划,抱怨道:“一心想替你出口气,不想你还不领情……”

    十一扯他袖子,笑道:“阿昀,我领你心意。但此时不是报仇的好时候。何况阿昀既是大楚君主,当以大局为重!”

    十一道:“吃了。不过我问过了,目前孩儿健康得很,胎位也稳固,其实没必要吃。”

    只是宋昀天天跑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可曾吃药,她明知宋昀是个极谨慎的人,若问到不吃恐怕又要担忧,索性依着太医每日服用。横竖那些药大多是补血养气、固本培元的良药,便是对孩儿益处不大,至少可保得她这个娘。亲健康勇武。

    宋昀闻得她服过药,果然微笑,轻声道:“不知今日会不会踢我手掌……”

帷幄千里(2)() 
二人时常日夜相处,宋昀处置完政务,对着十一日益高耸的腹部也不敢动其他念头,却颇有几分好奇。偶被腹中胎儿踢了一回,便常去摸她腹部,有时瞧见胎儿将肚皮踢得隆。起小小一块,最喜用手指隔着衣衫去抚摸那处隆。起,便如与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握手一般。

    十一也渐渐习惯他的亲近,瞧着他带着孩子般好奇的笑脸,柔声道:“我和闻博的旧帐,回头我自己跟他清算,阿昀是皇上,需行。事公允才能服众。”

    宋昀看着那处隆。起继续缩了回去,笑意不减,声音却清冷下来,“公允?忠勇军亦是大楚编制,食朝廷粮饷,受朝廷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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