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叫什么?”
“叫‘玉石俱焚’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凌楚思懒得和脸色大变的秃驴大眼瞪小眼,听到季霄白问了,便微微侧过头来瞄了他一眼,发现季霄白也顷刻间变了脸色之后,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
季霄白心生骇然,嘴唇动了动,半晌才从在嗓子里低声喃喃道:“你怎么连‘阴后’祝玉妍的绝招也会……”
而且不同于“阴后”祝玉妍威力惊人、却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堪称自爆的绝招,凌楚思这招“玉石俱焚”施展出来,别人一条命快进去了,她自己却是依旧活蹦乱跳的,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咦?”凌楚思眨了眨眼睛,一开始还没当一回事,想起自己师父棋圣王积薪,凌楚思的声音都变得轻快活泼了些,笑眯眯的随口打趣道:“我师父就是一个爱下棋的老头,你们不要肖想他。”
顿了顿,对上不管是季霄白、还是不嗔和尚都满是骇然的眼神,凌楚思才猛地回过神来,季霄白刚刚可是还说了一句“你怎么连‘阴后’祝玉妍的绝招也会”的。
——想起当初因为“花间游心法”就被石之轩盯上,紧跟着就是满江湖的风言风语,而且怎么也说不清楚,直到现在还有人把她当成叛门的花间派护派尊者,为了避免再被误会,凌楚思当即有些恼羞成怒,完全是匆忙跳脚解释道:“我的‘玉石俱焚’和你刚刚说的那个‘玉石俱焚’只是撞名了而已!我和那个‘阴后’祝玉妍也没有关系,你们这些人整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难道都没见过撞名的吗!”
刚刚才把被不嗔的铜珠震荡引发的喉头一口鲜血咽下去,不痴嘴角一抽,看到凌楚思面上颇为恼火、完全不似作伪的郁闷表情,他倒是不怀疑凌楚思所说话语的真假,只是,这位高僧心中却是同样忍不住的暗道,如果凌楚思所言俱是属实的话,他倒是真的想要道一声佛号,琢磨着这姑娘的师父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怎么门下武学招式,每次都和魔门高手撞名撞得如此惨烈……
“真的没太见过……”季霄白看着凌楚思完全是气急败坏的表情,竟然觉得她这样活蹦乱跳的模样比平时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迫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想到这里,季霄白不由得嘴角一抽,特别实诚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身高还没到人家胸口的凌楚思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
季霄白立即识趣的微微莞尔,老实闭嘴不说话了。
如果说刚刚那个厨房里的小沙弥悟心一声惨叫只是把不嗔、不痴两位净念禅宗的护法金刚还有深夜未睡的圆法给招来了,那么,轮到不嗔全力施展之下,凭借高深的“无念禅功”,用一粒铜珠敲在巨大的铜钟上,发出令整座净念禅宗都为之震动的巨响后,净念禅宗这座宛若小城的庙宇里面,已经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
不消片刻功夫,就连因为修习了净念禅宗的无上心法“闭口禅”而鲜少再见外客的净念禅宗禅主了空,都已经穿着一袭黄色内袍、外披棕式外套的僧服站了出来。
了空和尚身材修长潇洒、他的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湛然光彩,明明令人看不清猜不透的,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却绝无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反而令人见之温雅,心生沉静之意,忍不住的为之信服。
了空只是静静的望着凌楚思,不言不语,眼神宁静无波。
在他的身后,净念禅宗四大护法金刚中的另外两个不贪、不惧同样身着蓝色僧衣,形相各异,却稳稳立在两角。
不嗔将已经吐血晕过去的圆法交给了闻讯后随之而来的僧人,让人把他带下去好好疗伤安置之后,便走过去,压低声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同禅主了空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了空听了,虽然仍旧一语不发,不过面上却神色微动,尤其是听不嗔告诉他,凌楚思刚刚所说的“撞名”一事后,深邃莫测的眼睛里更是流光一转。
不嗔的话语,令他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洛阳一战中,不管是石之轩还是凌楚思,明明这两个人也是相看两厌,却不约而同的声明了同一件事,虽然石之轩说的是凌楚思并未花间派的护派尊者,凌楚思说的则是自己和石之轩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时候,因为听多了江湖传闻,便是了空,也有些先入为主的以为,石之轩否认凌楚思的身份,是因为凌楚思乃是叛门的护派尊者;至于凌楚思声称自己和石之轩没关系,则是因为她并不承认石之轩的花间派派主之位,她身为护派尊者却叛门而出,也是因为看不惯石之轩的缘故……
却没料到,不管是大名鼎鼎的“邪王”,还是当时风头正劲的凌楚思,说的都是真话。
而这一切误会的起源,竟然真的就只是因为“撞名”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了空心情复杂、却眼神沉静安宁、一片祥和的看向凌楚思,凌楚思也微微睁大眼睛,认真的瞅着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旁边以四大护法金刚不嗔等人为首的和尚们,就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什么也不说,还是许久之后,面对这般场景心情多少有点微妙的季霄白小声提醒了凌楚思一句道:“听说了空和尚修了闭口禅。”
凌楚思一听,眨巴了一下眼睛,惊奇道:“听说你修了闭口禅?”我上次在扬州,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玩的……
了空闻言,却是终于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凌楚思又眨了眨眼睛,随手从自己的包裹里又摸出来一根抄书的毛笔和一打浣花笺,将其扔给了面前的和尚,从善如流的温和问道:“既然不方便说话,那你可以写字嘛?”
这回,不等了空和尚摇头,季霄白已经轻轻的拉了拉凌楚思玄色镶着紫色的袖子,再次低声提醒道:“所谓闭口禅,本意乃是意为减少口业,消罪免灾。正可谓是开口即罪,心亦有所悟,方行闭口禅,闭之人口,方得大果……”
说到这里,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见凌楚思听得微微拧眉,季霄白旋即收起那些佛门说辞,转而直白的解释道:“闭口禅,并不仅仅只是闭口不言就可以了。纸笔传信,同开口说人言,本来就只是形式上的不同而已。”
凌楚思听了,虽然心中仍旧免不了有些茫然,不过,季霄白的意思,她倒是听明白了——了空和尚不但不能说话,其实连写字、书信这种方式,基本都是不可以的。
“不是很懂你们佛教……”凌楚思瞅着站在那里依旧从容温和的了空,小声嘀咕了一句道。现在的了空和他三年前找上自己的时候,一言不合度化不成就要替天行道的模样,可谓是天壤之别。
看到了空平静的笑容里满是普度众生的祥和悲悯,凌楚思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对佛门真的不熟,毕竟,万花谷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头发的就是工圣僧一行前辈嘛……
而且,她出门游历行走江湖的时候,碰到的少林弟子里面,只有就算是出家也不剃度、依旧顶着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乱窜的大师,还真的没有一个是修类似于这种“闭口禅”之类的功法的。
倒是季霄白刚刚那一席话,让净念禅宗的四大护法金刚不嗔等人连同禅主了空,都忍不住的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心中暗生赞叹道,这个同凌楚思走在一起的白衣年轻人竟是对佛理有如此深的造诣研究……
双方眼神交汇中,很快又陷入了一片难以言喻的静默之中。
毕竟,了空不能说话。凌楚思已经揍过之前惹到她的圆法了,就连闭门不见客的了空也见到了,她又瞅了瞅了空和尚,似乎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终于,还是不嗔主动开口,把话题扯回到了最初,问道:“两位施主深夜来访净念禅宗,究竟所为何事?”
凌楚思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不慌不忙的平静说道:“我来见了空,澄清一件事情。”
顿了顿,凌楚思继续道:“三年前扬州一晤,贵宗了空误以为我是花间派的护派尊者,不问青红皂白便上门找我的麻烦。江湖中人只道是净念禅宗除魔卫道,纷纷称赞了空高义,谁管我一个被‘邪王’石之轩追杀不说,还被天下人误会的倒霉路人是何种心情?”
凌楚思的言语之间很是平淡,甚至还带着些十来岁的小女孩说话时本身的轻快,不过,她话语间平静却直白的指责,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了空听在耳中,虽然不能开口,眼神却随之微黯。
“……三年前的了空武功如何,你们净念禅宗的人想必也都清楚,当时我身陷了空和石之轩两人袭击之下,稍有不慎,恐怕便会丢了性命。在下今日前来,也是为三年前的这件事讨一个公道,不为过吧?”
凌楚思双手执笛,神色平静,言之凿凿,明明态度平和,却把“兴师问罪”四个字发挥得极为理所当然,以至于她明明是三更半夜的潜入净念禅宗之中不说,还打晕了厨房里的火头僧,并吓惨了一个小沙弥,又重伤了言语莽撞、嫉恶如仇的圆法,结果,净念禅宗的和尚们羞愧之下,愣是没有一个敢再开口问责她闯入此地一事。
站在凌楚思身边的季霄白听得一脸木然,心情尤为复杂的看着这会儿一个不小心把满寺院的和尚都吵起来了,于是被迫陷入势单力薄的境地,结果却反而变得愈发理直气壮的凌楚思: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了空和尚心神微动,闭了闭眼睛,满怀愧疚的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修习“闭口禅”的初期,之所以要闭门谢客,便是为了防止心神震动之际,一时失控破了“闭口禅”。
了空从来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如果说三年前和凌楚思、“邪王”石之轩的一场乱战,让了空看清了江湖中倍有天资卓越之辈横空出世,自己的天资虽然也是不俗,然而,在紧接下来的乱世之中,在各方势力越来愈多的天纵奇才之中,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护住净念禅宗的传承,仅仅只是天分不俗,却是不够的。
毕竟,隋朝自太子废立一事后,便免不了的政局动荡,再有四大门阀各据一方蠢蠢欲动,明眼人不难看得出来,在随后的几年、或者是几十年里,必然又是乱世将至!
等到炀帝杨广甫一继位,便隐约可见其骄奢淫逸、滥征民力、穷兵黩武的苗头,他如今这些大张旗鼓的做法,显然只会进一步加剧政局的动荡,促使乱世更早的到来……
眼见了空因为凌楚思的兴师问罪而心生波动,旁边的四大护法金刚之首不嗔忙代其歉意道:“三年前我净念禅宗也是被人误导,还请施主海涵。”
凌楚思瞅了了空一会儿,见这和尚是真的心生愧疚,以至于连刚刚修了三年的“闭口禅”境界都有些不稳了,登时也被惊了一下。
——你说你又不是什么坏人,还这么容易心生愧疚,当初干嘛那么上赶着没事找事,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找麻烦呢?
三年前了空这是碰见她和“邪王”石之轩了,以至于半点便宜没占,若是碰见了个武功弱的,当时直接就把人打杀了,等到事后再发现自己当初除魔卫道的时候不小心杀错人了,这和尚还不得悔恨得顿生心魔,愧疚之下为此引颈自裁为此谢罪都犹未可知……
念及此处,凌楚思也没把话说死,直接就开口坦然道:“三年前的事情,只是误会,我也无意再追究什么。只不过,净念禅宗当初造成的后果,还是趁早解释清楚了吧,免得旁人再误会些什么。”
不嗔代为点头应下。
眼看着事情似乎就这样暂时解决了,凌楚思跟季霄白使了个眼色,正要转身从正门从容离开,就听到后来跟着了空过来、还一直没开口的四大护法金刚之一开口道:“贫僧不贪,来时已经问过了寺院各处守门的僧人,发现除了厨房里的火头僧和小沙弥乃是被两位施主打晕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僧人被惊动。”
凌楚思闻言微微挑眉,“嗯?”
季霄白则是心道不好,这个秃驴怕是有备而来……
不贪道了声佛号,然后才沉声问道:“敢问两位施主,究竟是如何进入我净念禅宗的院落之中,却未被发现的?”
“……”凌楚思心情微妙的瞅着这个叫不贪的和尚,一时间有些迟疑,这和尚到底是真的不知道厨房后面的库房下面连着的地窖其实是地牢的一部分,还是故意如此说,好把自己的思路带到沟里去?
结果,不等凌楚思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刚刚因为不嗔的一招而受了些内伤的不痴已经虎目一瞪,突然开口道:“净念禅宗厨房后院的库房里,地窖中另有一条密道。”
凌楚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的小声跟身边的季霄白嘀咕道:“这个不痴……啧,他是真的人如其名,一点也不傻呀!”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季霄白闻言,顿时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不痴此言一出,刚刚好像才化解了旧怨的凌楚思和净念禅宗两边的气氛,似乎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身着蓝色僧袍、身形高大的不痴一双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凌楚思,还在继续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那条密道,便是我净念禅宗门下弟子,也并非人人得知!敢问两位施主,为何会比我净念禅宗的弟子更加熟悉禅院的布局?”
凌楚思微微张了张口,这个好像真的有点不太容易解释,要不自己给他们画个战宝迦兰的平面地图,附带机关密道的那种,然后告诉这个“不傻”和尚,他们净念禅宗在此地建造寺院之前,自己就很了解这里的详细情况了?
结果,还没等凌楚思组织好语言开始有理有据的信口胡诌,不痴已经一声怒喝,盯着凌楚思严词喝问道:“世人皆知,‘邪王’石之轩当年为了偷学佛门精要,改名换姓、伪装成佛门弟子先后拜于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和禅宗四祖道信大师门下学习佛法,后来亦藏身于我净念禅宗之中……”
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