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自己的资历和后台,再有楚党支持,用不了几年,陈伦自信绝对能入京为官。
念及于此,便打定主意要帮魏良臣翻案。
哪怕这魏良臣真是伤人罪犯,他也能替他把黑的说成白的。
因为,他是沧州知府。
正准备吩咐颜良重新彻查魏良臣伤人案,外面随从捧了一叠物品进来,说是魏良臣呈上的。
“噢?”
陈伦上前拿过那叠物品,发现是一张官帖和两张墨宝。
他以为这官帖是黄彦士给魏良臣的,但打开一看,却是“咯噔”一声,将官印和私印看了又看,确认不假后,不动声色合上官帖,随手揣进袖中。
转而再去拿那两张墨宝,打开一看,一张是提督学政黄彦士曾与他提到的少年说四段,另一张却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八字。
陈伦看过之后,示意颜良也看,笑道:“提督学政对魏良臣可看重的紧,你看这少年说如何?”
颜良看了之后,很是惊讶:“这…这真是魏良臣写的?”
陈伦微一点头,颜良只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这事,肯定是被刑房那帮人糊弄了,说不定那吴德正也骗了自己。这魏良臣,才华过人啊!
再看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颜良越看越是心惊,这魏良臣,不简单,不简单。
陈伦却让他看下面的落款。
“官应震是谁?”颜良一脸不解。
陈伦摇了摇头,没有告诉颜良官应震是谁,淡淡吩咐道:“魏良臣的案子须得马上重审,嗯,本府亲审。”心里则是打定主意,马上为魏良臣翻案。
“大人?”颜良怔在那里。
“怎么?”陈伦面带笑容的看着颜良。
颜良低下头:“下官这就去准备。”
………。
良臣这会不在牢中,被带回衙门后,就被送进了刑房的公房。
从赵书吏和宋捕头他们反差的态度来看,良臣相信刚才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恐怕就是沧州知府陈伦了。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陈伦过来,当时就不应该将杨涟的绝句搬出来,直接来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多好。
不过,大材小用了。
还是等下次杀头时再装逼吧。
呸呸呸,没下次,绝对没下次了。
良臣将司礼监的官帖连同两张墨宝请刑房的人呈给知府大人,他相信知府见到之后,肯定会有所表示。至少,得还自己一个公道。
对此,良臣很有信心,因为刚才颜良的表情告诉他,这沧州知府肯定对他说过什么。结合提督学政写信给沧州一事,良臣猜测,这沧州知府肯定是冲自己来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魏家老三要阔(二更)()
到底是科道官,没想到黄彦士区区一个提督学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堂堂五品的沧州知府亲自来肃宁一趟。
难道,我魏良臣,真的那么优秀?
良臣有点沾沾自喜,下意识的将知府大人亲来和自己的优秀挂上了钩。
想想,事实也是,要不是他太优秀,熊廷弼能高看他一眼,帮他开出介绍信,进而使他入了北直隶提督学政的眼,再间接牵出沧州知府来?
另外,也正是他太过优秀,才和侯巴儿、朱常洛做了道友,同样,也正是因为他太过优秀,那个近乎妖一般的死太监刘若愚才对他的小鸟念念不忘。
嗯,优秀是优秀了点,但似乎优秀的同时,老是走霉运的。
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优秀。
装逼遭雷劈,优秀遭人恨啊。
良臣有点小得意,殊不知人家沧州知府可不是单单冲他的优秀而来,而是冲自己的前程去的。
提督学政,不是区区二字可以形容的,因为黄彦士做的不是十三省的提督学政,而是北直隶的提督学政。南北直隶学政,级别要比十三省高出许多。
十三省的学政一般是由两京都察院监察御史出任,南北直隶的提督学政则是由两京的佥都御史出任。
黄彦士,便是北京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正四品。陈伦,沧州知府,正五品。
十三省的监察御史则是正七品。担任辽东巡按的熊廷弼亦是正七品。
表面上看,黄彦士不过比陈伦官大一品,但是,这一品的距离却是相当的遥远。
这,就是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
黄彦士,随时可以右佥都御史衔巡抚地方,陈伦,却不能。
吏部选任巡抚要员,也多是从都察院选调,非都察院出身,也要加授左右副都御史衔。
区区二字,用在陈伦这个沧州知府身上才是实在,他这正五品的知府,某种程度上还不如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只恨当年内廷那位力使的不到,否则他也不至于外放为官,由户科给事中调任都察院,才是升官捷径。现在,却是要多几年功夫了。
因而,北直提督学政黄彦士对陈伦而言,不但是上官,更是要官。再加上其是楚党骨干,谈不上有多少风骨的陈伦自是想办法结交。
魏良臣,只不过是人家结交黄彦士的一个阶梯,或者说一个道具而矣。
当然,良臣不会将自己当成是个道具,因为,这个事实太过打击人。
。
从被关进大牢起,良臣就没喝过水,见刑房的桌上有茶碗,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拿。
可是,良臣的手刚动,五六个人就冲了上来,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抢那只茶碗。
呃?
大家都渴了?别着急,慢慢来啊
良臣怔怔的望着抢茶碗的众人,其中一个就是先前威胁要打断他腿的宋捕头。
“良臣兄弟渴了?”
宋捕头满脸堆笑,从其他人手中抢过茶碗,拎起茶壶倒满,又体贴的吹了吹,确保不烫嘴,才送到良臣面前。
这?
良臣受宠若惊啊,到底是单位里的人,一个个都挺有眼力界的。
他们,这是知道他魏老三要阔了啊。
许是宋捕头他们的举动太过丢人,赵书吏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几个抢着给良臣倒水的刑房中人顿时自觉的退了出去。
宋捕头讪笑一声,他不想出去,他想和良臣兄弟友好的会谈,解决一下双方的分歧,争取达成共识,好携手并进,共创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
然而,在赵书吏的目光威逼下,宋捕头还是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赵书吏的脸沉的厉害,一丛山羊胡粘在下巴上,看的良臣“咯噔”一下,暗道这老东西还想跟自己过不去么?
赵书吏压抑着呼吸,缓缓走到良臣面前,尔后轻轻坐下,大约那么三五秒后,他的老脸上突然挤出了笑容,一脸慈祥的看着良臣,和声问道:“良臣兄弟,你家和陈大人有亲?”
“书办叫我小魏就行。”良臣可不想和这快入土的家伙做兄弟,他顿了一顿,摇了摇头:“我家和陈大人没亲。”
“噢?”赵书吏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魏良臣,他不信。
良臣是实话实说,他和知府大人真没亲。至于赵书吏是信还是不信,他管不着。
“那,可是家里有哪位在府里做事?”
赵书吏认定魏家肯定有人在府里,要不然怎么知府大人会为他魏良臣而来。
外面都传魏良臣是什么神童,省里大人物都夸过,所以知府大人特意过来接见。这个说法,赵书吏是打死也不信的。
魏家小三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能不知道?
好吃懒做,无事生非,偷鸡摸狗的家伙,狗屁的神童!
只是,眼面前,知府大人却很看重这魏良臣,县尊那边也叫人递话来,要善待魏良臣。
因此,哪怕知道魏家小三的底细,赵书吏也得当成事来办。他很为难,真是为难,并且头疼,上头的风向变了,万一追究起来,他这刑房负责人是要倒霉的。毕竟,牢里的事情,不光彩。
唯今之计,也只有安抚这魏家小三,让他见好就收了。
斟酌了一番,赵书吏平声静气道:“牢中的事情或许是场误会,也许是我们弄错了,良臣兄弟真是无心伤人到时陈大人问起来,还请良臣兄弟实话实说。”
良臣嗯了一声:“我一直是实话实说的。”
赵书吏滞了下,换在从前,他这般放低姿态说话,对方得谢他八辈祖宗,不劳他把话说明,就自觉领悟,哪像魏良臣这般,看着就不上道的。
然而,形势比人强。
赵书吏再拉不开脸面,也得把当事人给摆平,要不然闹到知府大人那里,说出些不好的事情来,他铁定是要倒霉的。
“我们刚刚将你大哥放出来了,你爹那里我们也专人照顾着。老夫觉得,你大哥为人不错,忠厚老实,是个人材,所以老夫打算跟县尊说道一下,叫你大哥在六房做个事,你看如何?”
“我也觉得我大哥人不错。”
良臣缓缓点头,然后,然后就没下文了。
第一百四十章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三更)()
这是一场交易,赤果果的交易。
赵书吏以给大哥弄份工作为条件,换取魏良臣识趣,尽量将事情往小了说。
这样一来,大家都好。
左右,一场误会而矣。
你魏良臣也没少块肉,掉块皮,见好就收,得点实惠,这事便过去吧。
自古以来,衙门里的饭碗可都是吃香的活。
赵书吏许诺给大哥良卿弄个差事,不管塞哪房,走出来都是有面子的,也算是个镶铁的饭碗。
或许,不用良臣奋发,大哥就能提前娶个寡妇进门,尝一尝女人的滋味。
只是,良臣不能这么轻易答应了。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可以谈,没必要真的撕破脸皮斗到底,那对谁都不好。不过,既然可以谈,当然要尽量争取更多的好处。
不多要点,也对不住二叔。
九千岁的两个大侄儿,能这么叫人白整了么。
再者,难得知府都来了,有这么一张虎皮在这,良臣不借势,也是对不住人家知府老爷大老远的来一趟。
辛苦钱,总得良臣替知府老爷代收了吧。
但是这种话不能良臣自个提,得让对方主动提。他自己提要求,容易被人看穿底线,不利于谈判。
所以,他没吭声。
至于底线是什么,良臣也没有。反正,县里让他满意就行。
“良臣兄弟,你也算是见个世面的,当知道六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夫也不敢打包票,县尊那里就一定松口呢。”赵书吏老来成精,当然也不会主动退让。他这话听着是诉苦,实际却是威胁。
良臣依旧是“嗯”了一声,什么也不说。
他的确是见过世面的,在家里混的这两年,县里上下也摸得门清。六房中人,不管哪一个,干什么的,出来都是叫人巴结的主。便是不巴结,也没谁敢得罪。为啥,因为人家是公门中人。就算是个看大门的,那也是衙门里的人!
六房,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是事实,好差事,有油水的都叫士绅们给承包了,不少岗位还是父子世袭,爷死孙继的。
大明朝皇权不下乡,地方治理靠知县一人肯定管不过来,这六房的设置和地方里正、乡老便是朝廷放给士绅们的骨头。
多少人想进六房而不得门路,现在赵书吏答应把大哥弄进来,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他大哥良卿可是大字不识一个。
然而,正因为大哥不识字,所以良臣才不能就这么答应,因为他敢确定赵书吏帮大哥弄的差事绝对是没什么油水的,估计多半就是跟着下乡跑跑腿之类的活计。
这,当然不能让良臣满意。
他不松口,坚决不松口。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赵书吏见魏良臣不为所动,不由暗骂一句,然后面上轻笑一声,道:“良臣啊,你看,这件事县里是做的不对,对不住你,但谁也不想这样老夫也听说了,你家条件差,大哥都二十几了也没讨着媳妇,这回他若是能进衙门当差,指不定就能讨上媳妇。到时候说不得老夫还得去讨杯喜酒喝你看,这事咱们是不是就这样定了?”
良臣也是暗骂一声,这老狐狸把自己家摸的一清二楚,换着花样逼自己松口。他想了想,一脸气愤道:“书办的好意我领了,可我跟大哥在牢里可是叫人欺负的惨了,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你放心,这件事老夫一定给你个交待。”
这件事,赵书吏爽快应承下来,胡三瞎了眼睛,自是犯不着再跟他算账,牢里另外几个家伙,挨个打板子,总是对得住你魏良臣了吧。
你魏良臣要是还不满意,可就是真不识抬举了。说一千道一万,伤人眼珠的可是你小子。
赵书吏连出气的条件都答应了,良臣倒也愣了下,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我家的地叫县里给征了,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赵书吏眉头皱了下,道:“户房那边我去打个招呼,不征你家的,如何?”
一连几个条件对方都应了,还不征自家的地,良臣一时也不知道还要提什么条件,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答应下来,便道:“我再想想,行吧?”
窗外有人朝赵书吏招手示意,赵书吏见了,点了点头对良臣道:“好,你再想想,我出去一下。”
“书办你忙你的。”良臣将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偷偷朝外看了看,发现来的是主薄。
王主薄等赵书吏出来后,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魏良臣谈妥了?”
“还没,”赵书吏朝屋里看了眼,苦笑一声,“这小子滑头的很,想借着这事敲县里一笔。”
“钱能解决的,就不是事,你赶紧,有什么先答应下来,为难的,我和县尊说。”王主薄又告诉赵书吏,知府大人要亲审魏良臣伤人一案,已命人去将胡三带来。
“陈大人要亲审?”赵书吏愣了一下。
王主薄道:“知府大人对这小子好像很看重,县尊交待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解决好,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子。”
赵书吏忙请王主薄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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