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准备去请示魏公公,那边魏公公的亲兵营三个标总却从人群中潜了过来。
曹文耀知道这三个标总是辽东的降倭出身,打心里瞧不上他们,故而平日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现在见他们过来,只以为魏公公有军令,正要询问,却见其中一个标总带着十多个部下却摸到了院墙下面。
然后,又有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过来。打开箱子,里面堆放的是一颗颗大铁球。
伍福铭瞧着眼熟,待想起这东西是什么时,那边降倭们已经一人取了一颗,点着之后等了几个呼吸,就往孔府大院里扔了进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惊的外面围着的百姓是一阵燥动,也惊的里面的孔家人是心惊胆跳,更是惊的孔二公子一头钻到了陈妈妈灵柩下面,抱着膝盖蜷缩在那,不住呢喃:“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第六百一十九章 及时雨魏公公,好人啊!()
地雷还能这么使?
曹文耀和伍福铭开眼了,从前只瞧过挖坑埋雷的,今日这直接把地雷当暗器使的还真是头回见。
这就是魏公公的创举了,地雷、手雷,本质上都是雷嘛。
你兵仗局把咱家当冤大头宰,咱家认了,可咱家不能真个在海船上埋雷吧。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种事,咱家是不干的。
不在海船上埋雷,这雷怎么用呢。
诸般花大价钱买来的火器中,就属这地雷最多最坑了。
所以,得创新。
根据兵仗局的说法,这地雷是抗倭援朝时期由火炮匠人李长孙发明,一开始不叫地雷,而叫木弹。
其形如瓢,里头装有火药和薄铁片,缠火绳的木谷以胶插入木谷的竹筒。敌兵误入其中,则点火绳。木谷的沟缝长,炮弹的爆炸时间长,反之则短。
因为地雷在朝鲜战场取得了卓越效果,兵仗局及工部、兵部都开始大量生产地雷,结果谁曾想地雷造了不少,战争却结束了。
不打仗了,这地雷自然就卖不出去,为此,兵仗局可是亏了一大笔钱,上下都窝心。
这便解释了魏公公是怎么成了兵仗局最可爱的人。
可爱不能当饭吃。
魏公公不能坑自个,于是改进了一下,他命人将竹筒去掉,火绳割短,如此就能缩短地雷的着火时间,再使劲扔出去,便是手雷了。
改进后的手雷倭呆子们试验过,效果不错。但主要有一个缺点,即兵仗局把这地雷造的重了些,导致抛射出去的距离短,但总体上杀伤力是不差的,很适合近战。日后如果有了条件,什么圆瓜雷、木柄雷顺利面世,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以大明朝现在的火器技术,就是弄出带撞针的雷都是小事,不劳他魏公公转行干科研。
这手雷,也特别适合关门打狗。
孔家,就是这条狗。
爆炸声中,飞溅的铁钉和薄片在孔家院墙里到处“飞舞”,不住的收割人命。
数个趴在院墙上探头朝外看的孔府家兵后背都叫铁钉射中,强大的冲击力加上毫无防护,那些铁钉直接将他们洞穿。
而洞穿的那刻,这些个孔府家兵甚至没有觉察出什么,只到痛感产生让他们低头探察时,才发现他们的身体上已然开出了一个眼子,这眼正在往外冒血。
有个孔府家兵更是脖子叫那铁薄片整个割断,倒地同时,半个人头垂在前胸处,把周围的几个孔府下人吓的是哇哇大叫。
到处都是哀号声。
成了手雷第一批受害者的孔府家兵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叫什么妖物给夺走了生命。
毕竟,他们只是孔府家庙的守卫兵,是孔家鱼肉百姓的打手,而非朝廷的正经兵马,压根没见过在朝鲜战场上大展神威的雷。
孔府内传出的爆炸声也吓的四面“围孔”的百姓仓皇后退,等发现爆炸是在孔府内响起,且伴随着孔府狗腿子的哀号声时,百姓们又哄然起来。
魏公公时刻注意着,他不是注意孔府内的情形,而是注意百姓们的反应。
在他的调度下,大量百姓在浑然无知中已经被隔开,他们以为在前面“闹事”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孔家受害者。
爆炸还在持续当中。
数十颗雷在大门两侧的院墙后面不时炸起,炸的没有一个孔府家兵再敢呆在那里。
确保安全后,标总山本幸二亲自带着手下抬了一箱子雷放在了大门口,然后弯腰放着缠在木板上的火绳子。
到了安全距离外,山本把手一挥,十几个手下立时扑倒在地,把后面那些阻挡百姓视线的步军左右营官兵看的一愣一愣。
“轰!”
震天的爆炸声中,孔府的大门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山本兴奋的从地上跃起,也不去扑头上的灰尘,就激动的向着大门处发出指令。
“杀鸡鸡!”
就跟变戏法似的,原本看着赤手空拳的一大帮倭呆亲兵们,突然取出各种武器,随着指挥的手势发动了冲锋。
魏公公没敢叫亲兵营配备火铳攻击孔府,火铳这玩意军中管得严,有心之人要是查的话肯定能寻出蛛丝马迹。
为防万一,还是用刀的好。
没刀,扁担、锤头、镰刀什么的都行。
至于地雷那玩意,事后给孔二公子府上做个清洁卫生便是。
大门破了,基本上就算完事了。
魏公公心思火势,在亲卫的簇拥下缓步上前。
前方不远处的人影,让他眼前一亮。
真田挥舞着手中两把菜刀,雄赳赳、气昂昂。
………
滕县衙门很早就收到了有百姓聚集孔二公子府邸前闹事的消息。
主薄和典吏都来请示严知县的意思,是否派人驱逐。
吓的几天都不敢喝酒,不敢和小妾上床的严知县不以为事情有多严重,只道孔二公子又在欺压百姓,所以叫下面莫管。
再说,他管得了么。
衙门去了,是帮着百姓好,还是帮着孔家好。
官面上,他严知县总不能对着孔家那帮鹰犬点头哈腰,自讨没趣吧。
知县大人不发话,主薄和典吏他们自不会多事。
可事情却越来越坏,当衙门三巨头再次碰面时,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参与了“围孔”。
这就大事不妙了!
严知县慌了,孔二公子可是衍圣公的亲侄,要是在他管辖范围内出事,你说圣公府能饶得了他!
急忙传令召集衙门所有捕役、弓兵,凡是能动的都去。另外又派人向附近的巡检所求救。卫所那边是求不得了,最近的卫所在一百多里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衙门救兵是典吏宋文东带的队,严知县他们要在衙门坐镇。
可没等宋文东他们赶到孔府,半道上就叫人截了下来,一问对面竟然是过路的禁军武骧右卫后营旗军的。
“我家提督太监闻知滕县城中发生暴乱,特差我等前来平乱!”
武骧右卫后营旗军真不愧是朝廷禁军,那魏公公更是天上的及时雨,好人啊!
当着宋文东的面,领队的禁军军官拍着胸膛说不过区区百姓闹乱,不是什么大事,待他们一到,百姓自然散了。又道衙门人手此刻万不能离了衙门,免得民众围攻不得,转而攻击县衙。
宋文东本就不想去,是县尊硬逼着他带队,这下好了,有了禁军发话,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回去。
打心眼里感激这帮禁军谢谢啊!
衙门这帮人前脚刚走,后脚这帮子禁军就把各条道路给封了,许出不许进。
。
第六百二十章 二公子在这里!()
破了大门,孔二公子府邸就是魏公公自个家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破开的。
二公子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太监敢在他圣公府头上动土。
本质上,他们是一伙的啊!
本着替孔二公子好好清点家财并妥善加以保管这一原则,魏公公可是发了狠令,万不能叫百姓们混水摸鱼,损了圣公子侄家一砖一瓦。
这样,他老人家会很不开心的。
当然,他老人家也不会让百姓们空手而回,只是现在还不到开仓放粮那刻。
诸如金啊、银啊、玉器、字画、古董之类不能当饭吃的东西,魏公公吃点亏打包带走,其余的如鸡啊鸭啊,鱼啊肉啊,粮食之类的实惠东西,自当由百姓拿走。
如此,才是两全齐美。
这一声令下,步军左右二营立时把个孔府围得水泄不通,任凭外面那些百姓怎么呼喊,也不放他们进去。
当然,若从上空看去,魏公公的人手看着比百姓们更要激愤。
排除极少部分地痞流氓想从中捞点好处,大多数滕县居民还是本份的。
孔家大门是叫人破了,可真让他们也冲进去杀人放火,大半还是要把脑袋猛摇的。
圣公府余威尚在,他们也怕秋后算账。
就先前,可是死了人的。
有别人出头就好,相信经此一遭,圣公府那边多少也能收敛些。
百姓是纯洁的,是善良的,他们看看热闹就行。
不善良的自是以魏公公为首的这帮坏分子了。
在亲卫簇拥下进入孔府后,看着眼前的富丽堂皇景像,魏公公差点没说给孔二公子来个三光。
心里那个气啊,你孔胤植不过是衍圣公的侄儿,还不是圣公呢,就把个府邸修得如此大气,真等你继了圣公位,岂不天天酒池肉林。
再一想,人家这享受态度是不错的,到底是圣人后裔,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把二公子给咱家请出来!”
魏公公大手一挥,上百如狼似虎的手下就冲了出去。
于孔胤植,他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
偌大一座府邸,伴随着大门被攻破,瞬间陷入灭顶之灾。
因为无法区别谁是谁,先期冲进府的亲兵们是在无差别杀人。
但凡是活人,除了女人和小孩外,基本上都挨了刀。
这也是没办法,谁也不知道这孔二公子府里藏着多少家兵,这下手不狠的话,后果很难料。
魏公公这也是一路开进,见着地上倒的尸体太多,不禁也有些妇人之仁起来,于是传令跪者不杀。
这条命令倒是救下了百多号孔府青壮下人们,多是左近来支差的佃农、庙户们。
孔府家兵那边,已是完全组织不了有效反击。
一来人数不及对手,二来对手的组织性比起他们要强得太多。
有备算无备,区区百多号家兵是翻不出半点浪花的。
随着冲进府的“乱民”越来越多,孔府家兵们能做的也只能是一边发出尖叫声,一边在府内到处仓皇套窜。
而躲藏人数最多的就是假山下的洞口和那臭不能闻的茅房了。
二公子胤植自打听着爆炸声,就始终躲在陈妈妈灵柩下面没动,任凭左右仆役如何呼喊,他就是不肯出来。
这真不能怪二公子胆小,他今年可才十八岁,何等经历过这大难。
府上管家也是大房元老的孔祥林一直守在前院,等发现守不住了,这才匆忙带人赶到。一见二公子还躲在灵柩下面,孔祥林真是又气又急,直跺脚“少爷,乱民都进府了,快跟我走吧!”
闻言,长得白白嫩嫩的孔胤植一个哆嗦,耳畔也隐约传来喊杀声,他呆呆的看着孔祥林,然后在地上快速挪动,一把抱住孔祥林的腿,哀求道“你快带我走,快带我走…”
“少爷放心,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护得你周全!”
孔祥林是孔府老人了,真是忠心耿耿,此时此刻只想着二公子万不能出来。他一把扶赶二公子,喝令左右家兵赶紧护卫从后门走。
灵堂一众仆役见管家带着二公子走了,也都吓的哭喊起来,慌慌张张的也跟在后面。
孔祥林见这么多人跟着,担心叫乱民们撵上来,竟命家兵将他们驱散。不少丫鬟哭喊少爷带她们一起。
孔胤植却是一声不吭。
到了后院,孔祥林原本准备带着二公子从仆人进出的小门出去,可不待过去,前面就传来了喝喊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他知不妙,赶紧拉着二公子转到别处,想着门走不通,便翻墙。
然而,在府内转了一圈,孔祥林悲哀的发现,这府邸四周竟叫乱民给占满了。那院墙外,黑压压的都是人头,耳畔传来的也尽是对二公子的喊打喊杀声。
孔胤植已经完全吓的失态,跟没魂人般只知道跟着孔祥林走,嘴里一路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到了后院,从平日仆人买菜的后门刚一出来,孔胤植一行就被眼前所见吓住了,后院已然冲进上百号乱民。
孔祥林见有几个家兵没头苍蝇跑过来,拉住他们中一人问前面情况如何,那家兵却吱唔半天,说不出个米和豆子来,气的孔祥林耍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
那家兵被打之后,愣了片刻,却“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孔祥林身上,然后转身就跑,并大喊“二公子在这里,二公子在这里!”
“你!”
孔祥林气不打一出来,可那家兵已经跑远,那些乱民听着喊了肯定会搜过来。
“少爷,怎么办?”
余下众家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二公子。
“我…我…”
孔胤植面无人色,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
“保少爷冲出去,咱们去县衙!”
孔祥林喝了一声,拉过两个家兵,命他们前头探道。其他人跟着他,就是死也要保住二公子。
孔胤植完全没有主张,完全听从孔管事,如木头人般躲在人群中间,且始终把头垂的低低,生怕被人发现他是二公子。
然而,死保也是无路。
前面探路的两个家兵未过多久一脸慌张的过来报称,四面八方都是乱民,到处杀人,根本没有路逃。
孔胤植听了这话,只觉脑袋一片眩晕,天旋地转。半响,才稳住身子,拉着孔祥林,话中都带着哭腔了,近乎哀求道“管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只要我能回圣公府,我保你个府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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