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打。
四个锦衣卫同时动作,跃到了门前,正要撞门时,门却“吱”的一声开了条缝,然后伸出一个脑袋来,用很生硬的汉话对外面道:“我家公公请锦衣卫的军爷进去说话。”
听了这话,孟国忠心一下沉了起来,那魏太监要与锦衣卫的人说话,显然是不敢和锦衣卫动手了。
这样一来,他兵马司怎么办?
那两个总旗低头商量了一番,随后看着比较凶狠的那个将手中的绣春刀递给对方,朝门上的牌匾看了眼,吸了口气后从队伍中走出,走到了门前。
里面的人将门缝开到足够一个人进去,那总旗朝里看了眼,愣了下,却是没有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有眼尖的锦衣卫从那门缝中看到,院子里满是兵马司的人,不是站着,也不是蹲着,而是叠着。
准确的说是堆着。
三人一摞,就那么堆着。
不管上面的还是下面的,都憋红着脸,不敢说话,甚至于动都不敢动一下。
似乎,院子里的凶徒定了规矩,只要人掉下来就得受罚般。
孟国忠在后面,没法看到院子里的光景。
他不知道那魏太监会和锦衣卫的人说什么,他现在只盼对方能够看在锦衣卫的面子上把人放了。这件事他孟国忠真是无力再干下去了,还是东厂自己上吧。今天,他孟副指挥已经丢人丢到家了,想来明天其余四城兵马司都会嘲笑他南城的无能吧。
等的实在是煎熬,锦衣卫的人狐疑万分,兵马司的人同样也是万般困惑。谁都迫切想知道门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终于,在一百多道目光的注视下,院门再次打开,这一次,门全开了。
呼!
孟国忠的心一下提到嗓子音,他的眼神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犀利,这般清晰过。
他看到,先前进去的那个锦衣卫总旗安然无恙的走到了大门外,然后竟是转身朝后方躬了躬腰,无比恭敬道:“魏公公留步!”
感谢新贵公子20大佬的百元打赏,阁下真是雪中送炭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公公好手段()
公公请留步!
区区一言,尽显公公之威。
门口一众锦衣卫都叫那总旗的谦卑给弄糊涂了,另一个总旗更是一头雾水:田刚搞什么鬼?
大水冲了龙王庙,田刚没搞鬼,因为这位魏公公是他俩的老熟人,也是大恩人。
若非随魏公公关外一行,他和李维能升总旗么!
固然震惊于魏舍人怎么成了魏公公,但不管怎么说,有从前的情份在,他田刚就是再忘恩负义,也不会来砸魏公公的场子。现在,他田总旗得跟兵马司的人好好算算账,这帮家伙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在魏公公的地盘闹事。
他老人家…公公他容易么?
留步是不可能留步的,公公这辈子都不会留步的。难得碰上两个熟人,和锦衣卫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他要不借机在兵马司那帮混蛋面前亮个相,摆个谱,怎么能显出他魏公公人脉广,能耐大?并且,这真是一个难得宣扬他魏公公的好机会,锦衣卫哎!
“都是自家兄弟,跟咱家客气什么?”良臣哈哈带笑,热情的拉着田刚的手来到大门外。
“舍人!”
李维看得愣了,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台阶上,怔怔的看着满面春风的魏公公:怎么回事?
说来话就长了,良臣没时间再向李维解释下他是如何近君养亲的了,所以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田刚则在李维耳畔低语几句,后者听后,惊讶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钦佩:舍人真是世间奇人也!
门口一众锦衣卫看着自家两个总旗对那魏太监毕恭毕敬,自然而然的就收了戒备,知道这场架是打不成了。
兵马司那众人却是个个打突,明白今儿撞上的不是墙,而是铁板了。机灵些的已经开始悄悄往后退,埋怨自家副指挥吃饱了撑的得罪人魏太监。
孟国忠神情复杂,他意识到自己不仅小瞧了这魏太监手下的凶徒,更小看了魏太监本身。那游达开显然并没有将实情告诉自己,这魏太监的水也很深,不然锦衣卫的人不会对他这般恭敬。
不禁有些可笑自己无知,还道这魏太监不敢和锦衣卫的人动手,却不知人家底气十足,这锦衣卫不敢和人家动手!
现在怎么办,孟国忠也不知道了。
锦衣卫反水,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东厂那帮人再不亲自下场,他孟国忠说不得就得给人魏太监负荆请罪去了。
陈士诚知道不妙,想劝指挥大人赶紧走,可现在这场面,指挥大人恐怕也走不得了。
“还不收刀,拜见魏公公!”
李维最是可人,已然将发生的事情挼顺,于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帮魏公公撑场面。他一声令下,众锦衣卫顿时将出鞘的绣春刀塞回,向着魏公公拜了下去。
“参见魏公公!”
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无比宏亮,隔多远都能听得清。
田刚和李维二人此时的眼神,只向良臣传递着一个讯息——大佬,虽然你很年轻,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大佬。
时不待我,魏公公很享受眼前这一刻,他笑了起来,拍了拍田、李二人的肩膀,开心的说道:“弟兄们辛苦了,回头咱家请大伙喝上几杯。”
“在公公面前,可没有咱们辛苦的话说,再说哪能叫公公破费呢。赶明还是公公赏个脸,我和田兄做东的好。”
李维满脸堆笑,魏公公小小年纪就做了监丞,还领了出外的差事,肯定宫里有人罩着,将来前程那真是光鲜亮人的很。对他和田刚而言,魏公公也是福星,所以只要继续和魏公公保持良好的关系,二人未来定能沾光。
不过他若是知道前程远大的魏公公不是自个横刀来切鸟,而是叫皇帝硬切了的话,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田刚不善言辞,话也不多,“嗯”了一声便朝那摆了哥俩一道的孟副指挥看了过去。
孟国忠头皮发麻,被锦衣卫的人记恨上,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讪讪的站在那里,既盼着东厂的人赶紧过来,又想一走了之,甚至还想丢下脸面去和那魏太监套套近乎,说什么误会之类的。念头多了,却不知究竟要做哪样。拿眼去看陈士诚,对方一脸无助:大人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的有什么办法?
他们有没有办法脱身,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魏公公要和他们谈谈。
“哪位是南城兵马司的孟副指挥?”良臣明知故问,孟国忠一身官袍在火光映射下可是格外显眼的很。
兵马司一帮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家指挥大人身上,孟国忠暗叹一声,知道躲不过,铁青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朝魏太监拱了拱手:“本官便是。”
这姿态,不卑不亢,当着这么多手下面,孟国忠还是有些许自尊心的。
“很好。”
良臣上下打量起孟国忠,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不打不相识,孟指挥若不派人来寻咱家的麻烦,咱家还真不知道南城这地有个强项令呢。”
这话让孟国忠听的十分剌耳,奈何不敢发作,在那不吭声。
“咱家这人最是平易近人,凡是和咱家认识的都说咱家是个好人,所以咱家也不打算和孟指挥计较,只是有笔账却得和孟指挥算一算。”
良臣负手走下台阶,田刚和李维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一众飞鱼服锦衣卫识趣的让到两边,作保护状,看着十分的威风。
“算账?”孟国忠一愣,脱口道:“什么账?”
“你让人砸了咱家的地,伤了咱家的人,怎么也得赔咱家损失吧?”良臣一脸正色,能用钱解决的事,他绝不诉诸武力,哪怕他是受害方。
“大人,问问他要多少钱。”陈士诚在边上低语一声,示意指挥大人花钱消灾。
孟国忠微嗯一声,东厂迟迟不露面,让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被人卖了。所以要是这事真能用银子摆平,他倒也愿意。只是却不知对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代价大了,他孟国忠可拿不出。
心里实在是窝囊,明明自己是受害方,手下叫对方绑的绑,伤的伤,脸面都丢干净了,到头来却得赔对方钱,怎么想都憋屈的很。
可人在屋檐下,锦衣卫那帮人又助纣为虐起来,这事也没的孟国忠有商量的余地。
思虑再三,只能沉声问道:“公公要本官赔多少损失?”
明白人!
良臣欣赏的看了眼孟国忠,你有情我有义,何必非要打打杀杀,老死不相往来呢。
“郑铎,给孟指挥把账单报下。”良臣大手一挥。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还有医药金,修缮金、地面清洗等,合计两千六百两。”郑铎手里拿着一张纸,墨迹还没干呢。
孟国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面清洗他还能接受,可院子里他兵马司都没能攻的进去,又哪来的损失。
敲诈,勒索!
两千六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
孟国忠在南城任上一年也不过捞得两三千两,这小太监嘴巴动一动,他就得白干大半年。
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本官认赔。”孟国忠很干脆,花钱消灾。
良臣却忙摇头:“别急啊,还有呢。”
“还有什么?”孟国忠一愣。
“赎人费啊。”良臣一脸你怎么就不开窍的样子,伸手朝院子里一指,“不多,一人十两,也就两千多两吧。加上先前的,折七折八,孟指挥认个五千两就行,余下的算咱家和孟指挥交个朋友。”
“五千两!…不成!”
孟国忠眼珠子瞪的老大,陈士诚腮邦子也酸的很。五千两确是多了,超出了他们的赔偿能力。
“怎么,孟指挥不认?”
良臣翻脸实在太快,刚才还一脸笑容,现在就变成了一脸怒气,“咱家这内官监驻外办事处还没开张呢,就叫你孟指挥派人来砸了,你叫咱家还怎么做生意…咳咳…还怎么办皇爷交待的差事!…成,没什么好说的,你孟国忠无法无天,仗势欺人,咱家惹不起你,咱家进宫去求皇爷做主去!”
“…”
孟国忠瞠目结舌,到底谁无法无天,仗势欺人。可偏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心里也真是有点怕,这小太监真要到宫里在皇帝那搬弄是非,他孟国忠恐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状,良臣似在煎熬一番,方叹了口气,主动让了一步,道:“咱家也不想把事闹的太大,皇爷那性子孟指挥想必也听说过,要是知道奴婢们在外头叫人欺了,皇爷能饶得了你?”
孟国忠无话可说,一手硬,一手软,这手段他孟副指挥可是玩熟了的,不想今日自己倒尝了。
懊恼间,不远处却传来了笑声。
“魏公公好手段!不过魏公公抗法行凶在前,勒索讹诈在后,到底是谁无法无天,咱们可得好生论论,真要论不出来,便请陛下裁决好了。”
说话间,几十个身影从黑处闪现出来,随着他们的走近,眼尖的兵马司兵丁顿时发出惊呼声:“番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厂卫火拼()
总算是来了!
孟国忠松了口气,东厂再不出面,他想死的心都有。
一边的陈士诚也是把悬着的心落回实处:这下好了,不用大出血了。
兵马司众兵连同坐铺、无赖子在东厂番子出现那刻,俱是下意识往后退,没一个敢留在原地的。
几十个褐衣番子如幽灵般缓缓走来,每踏一步都似带着千钧之力,令得当面之人唯有躲到一边方能避开那力道。
“公公,是东厂的人!”李维眉头深皱,不明白东厂为何来此,那领头的口气听着可是不善的很。
“怕他个鸟,谁敢动魏公公,我砍他姥姥!”
田刚却是不屑,东厂威风,他们锦衣卫也不是吹出来。往根上说,东厂那帮家伙还是他们锦衣卫出去的呢。
良臣有些感动,相较李维,田刚为人木讷了些,可却是真汉子,遇事还是敢担当的。
见那帮东厂的人装腔作势,吓的兵马司的废物不住退,田刚不由冷笑一声,上前喝了一声:“我是锦衣卫的田刚,来的是东厂哪位档头!”东厂的规矩,领班、掌班带队办差都可称档头。
“田刚?没听说过。”
说话的还是先前那个声音,话音刚落,田刚的视线中就出现一个头戴斗帽的灰衣男子,身边跟着几个按刀护卫的番子,当中有一人赫然穿的是百户服。
千户?!
田刚双眼一眯,虽然依旧不怕,但也是心惊。
李维在良臣耳畔低语一声:“公公,怕是东厂的外大档。”
良臣知道东厂内外档的区别,对方有百户跟随,至少也是千户。这种人在东厂肯定位高权重,不过,任对方再如何了得,再如何装神弄鬼,他魏公公也是不惧的。
猪在风口上能上天,人在风口上则是退不得。
良臣不知道东厂为何要盯上自己,他只知道自己一步也不能退。
退一步,就万事皆空。
好比崇祯那小子上台后,二叔退了一步,结果身死族灭。
既然没的商量,那就硬到底好了。
“咱家和东厂可没打过交道,今儿什么风把东厂的贵客给吹咱家这边了。”良臣没理会变得一脸轻松的孟国忠,笑咪咪的看着那斗帽男,暗自盘算着。
“贵客不敢当,魏公公不妨说我们是恶客。”
邓贤抬头看向他要对付的小太监,良臣同时也向对方脸上看去。前者并没有任何神色变化,良臣却是怔了下,因为他见过这个人。
山神庙中,好像就是这人将那胖子给带走的。被带走前,那胖子莫名其妙的看了良臣一眼,吓的良臣随后就翻看自己的包袱,生怕对方把什么要命的东西塞自己这了。还好,虚惊一场,什么也没有。
“邓千户!”
孟国忠跟见到救命恩人似的,脸上洋溢笑容,他知道自己这回肯定不用赔本了。东厂“外六档”的六爷亲自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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