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郑仁弘趁兄长不在家,强行奸。污郑铎的母亲。后来此事被郑铎父亲知道后,并没有跟弟弟算账,反而将怒火发在郑铎母亲身上。终有一次酒后将郑铎母亲活活勒死,酿成子弑父的悲剧。
听完郑铎所说,良臣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正琢磨着既然郑铎和那个朝鲜使者相识,还是要郑铎先避一避,免得被撞见不好收拾,却听郑铎恨恨说道:“大人,我要宰了郑仁弘!”
郑铎的这个要求可真是惊到魏良臣了,说是胆大包天也不为过。就是他魏良臣,也不敢有宰藩属国使臣的念头。至于建州那边,可不是藩属,而是臣属。无论是法理还是现实,建州左右卫都是大明正儿八经的指挥体系。
在性质上,建州属于叛军,或者说即将叛乱的兵马,所以魏良臣对付他们,没有心理压力。但朝鲜国不同,这使者是不能随便宰的。
外交无小事,民族大于天啊。
良臣正要训斥郑铎胡闹,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又变了,他很好奇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宰了这个使者?”
郑铎想都没想就说剌杀。
“你可曾想过,朝鲜使臣死在我大明境内,对两国邦交会有什么影响?”良臣嘴里这么说着,可心里却觉有些剌激。
“我不知道。”
郑铎想了半天,给了魏良臣这么一个答案。他真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杀了郑仁弘,哪怕对方是他的亲叔叔。
“那你可想过,若此事被人发现,我这舍人脑袋八成也保不住。”
厉害关系,良臣还是要考虑到位的。不能因为对郑铎的欣赏,或者说是为了拉拢这人替自己卖命,就把自己给豁出去了。不管怎么说,朝鲜眼下,和明朝,和他魏良臣,都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说剌杀郑仁弘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价值,甚至可以说是一招昏棋,吃饱了撑的才去做。
“大人,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郑铎沉默了片刻,垂下了脑袋。
“要报仇,不急在一时,等将来有机会,咱们再议这事。”
魏良臣宽慰了郑铎几句,视线里,几个朝鲜官员走出了驿站,为首一人约摸五十多岁,胖胖的身子,满面红光,面带笑容的和周遭人说着什么。
魏良臣心想那人怕就是郑仁弘了,担心郑铎会控制不住情绪冲过去,还好郑铎虽然拳头一直紧握着,呼吸也很急促,但始终沉默,默默站着。
朝鲜使团出来后便上马离开了驿站,并不曾对魏良臣他们有过注意。
“舍人,我家大人有请!”
蒋方印微笑着过来请魏良臣入内,魏良臣点了点头,请他当先带路。进了驿站,良臣想着杨镐乃是文官,又是做过经略主帅的大佬,想必跟后世电视剧中那些大官一样,很是注重礼节,所以呆会自己表现的一定要恭谨,不能给这位大佬轻浮之感。
不曾想,刚进屋,视线内一个矮胖子正挼着袖子对边上两个将领模样的壮汉骂道:“妈拉个逼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仗不打白不打!”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七大恨的主人公()
这一声“妈拉个逼”地地道道的河南口音,着实惊住了魏良臣。定睛一看,那矮胖子竟然还是个光头。
这!
魏良臣觉得自己下巴都要碎了,千万不要告诉他,这秃子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佬杨镐?
若真是,这形象未免太叫人大跌眼镜了,跟自己前世看过的杨镐画像完全不同啊。
魏良臣前世流传的杨镐画像很多,无一不是相貌堂堂,且都是身形偏瘦,让人一看就是儒雅典型的文官模样。
而眼前这位,与那儒雅浑然搭不上关系,看着就像是个卖肉的,模样与气质实在是让魏良臣无法恭维。
杨镐是文官,这位肯定不是,肯定不是
魏良臣没法接受杨镐是这么个形象,然而,蒋方印却上前对那矮胖子恭声道:“大人,魏副使到了。”
魏良臣无语,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矮胖子就是杨镐。他平复了下心情,尽可能使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自然些,然后上前恭敬的向杨镐行礼道:“下官魏良臣见过大人!”
“啊,到了?”
杨镐约摸五十许岁年纪,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冲魏良臣笑了笑,道:“小魏且等着,等我和这两个笨蛋说完事再与你细谈。”
“大人你先忙,我不急。”一声“小魏”让魏良臣如感春风扑面,亲切,太亲切了。
不知为何,杨镐的形象让魏良臣想起一人来,那人便是后世有名的大总统、中华帝国的洪宪皇帝袁世凯。
像,真像。
良臣暗地嘀咕。
那两个被杨镐称为“笨蛋”的壮汉则一脸不自在,十分尴尬。
“怎么,你们还不承认?”杨镐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大人说是就是。”
其中一个壮汉赔笑一声,另一个则是一脸苦色。显然,钦差大人当着个少年说他们是笨蛋,他们内心是无法接受的。要知道,他二人可是一个是参将,一个是守备,放在一方都是跺跺脚晃三晃的主。奈何,在这位老官长面前,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苦处,也诉不出来。
杨镐浑然不在意这二人表情是否自然,自顾自的继续与他们说事,也不避良臣,甚至倒像是有意让魏良臣知道这事。
良臣在边上听了一会,好像杨镐说的是什么蒙古炒花部落的事,听意思,杨镐准备对炒花部落来个大征讨。
“炒花部落是?”魏良臣头次听这名字,一头雾水,便悄声问蒋方印。
蒋方印朝杨镐看了眼,低声告诉良臣,这炒花乃是人名,指的是喀尔喀蒙古领卓里克图洪巴图鲁。
炒花部落是原兀良哈三卫的泰宁部,这几十年一直活动于辽河中上游和松花江流域。近些年炒花部落一直不安份,所以杨镐有意兵惩戒他们。
良臣听后有点明白了,难怪刚才杨镐说什么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赶情他这是要拿炒花部落开刀。
只是,他心中有个疑惑,那就是杨镐此次出关,是钦差大臣不假,可这个钦差只是督办钱粮欠饷事的,他有权力调动兵马征战?
不过杨镐有没有这个权力,不归良臣过问,具体情况他也插不了手。或许,杨镐此次出关,万历有可能真给了他什么尚方剑,独断的权力。看架势,这仗想来是定要打的了,不然杨镐也不会说的这么详细。
又听了一会,良臣突然明白杨镐为何要兴师动众谋划攻打炒花部落了,因为杨镐想要边功。
传闻说万历有意启用杨镐取代现任辽东巡抚李炳。空穴不来风,结合杨镐着急想要边功一事看,这传闻估计八成假不了。
一旦杨镐取得边功,重新复为辽抚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关门军变这件事给了万历一个大大的警告,那就是辽东方面,现在有点失控了。
杨镐当年纵是有讳败为胜的大罪,但对于朝廷,对于皇帝,他还是忠心耿耿的。要不然,万历也不会重新起用他。这督办钱粮欠款事便是一个台阶,一个让杨镐能够被满朝文武接受复起的机会。
“大人要打炒花不难,那炒花年纪大了,不足为虑,倒是其子黄台吉颇有武勇。”
良臣正想事时,却听到了“黄台吉”的名字。
“舍人有所不知,这台吉乃是蒙古人的封号,炒花有一子名黄台吉,此人年轻有为,这些年曾率部寇过我朝边境。”蒋方印闲来无事,又得杨镐默许,见魏舍人疑惑那黄台吉,便为他解释了几句。
良臣顿时释疑,自己这也是被“皇太极”弄怕了。
其实台吉是蒙古贵族的封号,和建州的贝勒、贝子是一个意思。如被良臣割喉的洪太主其实就是满语台吉的意思,在建州内部,也一直是以“黄台吉”称呼这位八阿哥。而在明朝这边,则以“洪太主”相称。
没有良臣的历史上,洪太主登上汗位后,有人献媚说黄台吉当大汗是天意,且音听起来像是汉人的皇太子,故而以此证明洪太主天生就是应该做太子继承汗位。现在,洪太主是没法再让人献媚于他了,有的话,也是鬼。
那两个壮汉长的真是铁塔般的形象,一个如猛张飞般,一个则如黑李逵般,也不知杨镐从哪找来的这两人。
而看这两人对杨镐的态度以及说话语气,似乎早年二人就跟随杨镐,且都参加过抗倭之战,是杨镐一手提拔出来的人。
“要打动作就得快,要不然李家人一插手,大人这事多半要黄。”像猛张飞的那个壮汉突然就说到了李成梁,说完,似觉不妥,还朝魏良臣看了眼。
“这位是参将王维栋。”
蒋方印低声和魏良臣说了几句,大意这王维栋原先是山东人,杨镐见他长的壮实,又有一身武艺,便带在身边。后在朝鲜立了功,杨镐保他为参将。这些年一直在辽东任上。不过也正因为他是杨镐提拔出来的人,和李家尿不到一壶,因而也迟迟无法得到升迁,要不然早升总兵了。
杨镐此次复起,对于这王维栋而言,无疑就是利好消息,因而一接到杨镐书信,就急忙赶来沈阳,丝毫不顾忌辽东都司那边。
杨镐摆手道:“李成梁那边,我自会跟他说。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我的面子他必须给。”这话说的十分自信,他也的确有自信的底气。当年,他为经略时,李成梁名义上就是他的下属。
“噢,对了,尚伯芝,你手里能调动的人马有多少?要是少了,大人这番谋划可不好办。”王维栋忽的问那个长的像李逵的壮汉。
尚伯芝?
魏良臣怔怔的看着那个李逵:原来是你!
“我国素顺,并不曾稍倪不轨,忽遣备御尚伯芝,蟒衣玉带,大作威福,秽言恶语,百般欺辱,文字之间毒不堪受。所谓恼恨者七也!”——奴尔哈赤七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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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魏大清()
平生不识尚伯芝,便称好汉也枉然。
尚伯芝,良臣前世史载不多,大抵同前任蓟辽总督蹇达一样,是被伪清史书删去的一个人物。
因此,尚伯芝给后人的印象是扑朔迷离那种,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般。
可惜,伪清修史可以公然删除、篡改若干明史人物,但是他们的老祖宗起兵的“七大恨”却是没法删,也没法改。
删了,改了,那就是质疑祖先起兵的动机。如最喜欢改史书的乾隆,也不敢胆大包天到否定老祖宗。
尚伯芝,就是奴尔哈赤起兵叛乱的七大恨之最后一恨。
正因为这第七恨,尚伯芝的名字方得以留传,并名垂青史。
按照第七恨的描述,尚伯芝这个守备在建州可谓是无法无天,跋扈至极,俨然就是建州的太上皇,一干爱新觉罗皆是他的孝子贤孙。威风之大,连李成梁都望尘莫及。以致数年后奴尔哈赤起兵时,列了六大恨还不解恨,定要将尚伯芝列为第七恨,方觉解气。
这个待遇,纵是大明的皇帝也是得不到的。
每当看到这第七恨时,魏良臣总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尚伯芝是如何做到的。
须知,打奴尔哈赤在黑图阿拉建国称汗后,建州的实力已然十分强劲。手握四万精锐骑兵的奴尔哈赤,却被明朝的一个小小守备玩弄于鼓掌之中,直至起兵造反,都拿这个守备没有办法。
到底是尚伯芝太牛,是千年一出的牛人,还是奴尔哈赤太能忍,是个千年一出的龟孙呢。
历史的真相无法探知。
因为七大恨,尚伯芝的名字留在了史书上。也因为七大恨,尚伯芝光辉而牛逼的一生,只留下了名字。
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
现在,当事人之一就在自己的面前,李逵般的形象,叫人叹为观止。
良臣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崇拜,他像后世的追星族一样,痴痴的看着尚伯芝。
幸好人尚伯芝正忙着跟老经略商议战事,没功夫看他,要不然,那痴痴的目光,定给人不好的联想。
眼下,大明朝的士大夫们可是以男风为好的,谁个敢保证这十几岁的小魏舍人没有沾染到这个坏毛病呢。
知难而上者,知男而上。
看了片刻,良臣觉得有意思,杨镐是个光头矮胖子,手下两大将一个像张飞,一个赛李逵,此刻要是把他们的衣服扒去,换一身阿迪达,外加耐克鞋,再一人挂根大金链,那就是地道的社会人。
若非杨镐的身份和地位,良臣都忍不住跟蒋方印打听一下,这位大佬怎么就光头了。
咱汉人可是讲究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的,身为士大夫一员,又做过朝廷重臣,杨镐却给自己弄了个光头,这是不是有点鹤立鸡群,太过出类拔萃了?
异端,绝对是异端。
“我的人没你多,顶天凑五百。”尚伯芝给王维栋报的是实数,这五百人,都是能打的战兵,绝无水份。
“少了点。”王维栋摇了摇头,忧虑的对杨镐道:“大人,我这大概也能抽出七八百人,要是对炒花用兵,单凭咱们这点兵马不够瞧的。这件事是不是从长计议?”
“兵贵精,不在多。”杨镐不高兴了,瞪了眼王维栋:“你是不是官当久了,把个胆色也给当没了?想当年我带你们打日军的时候,哪这么多顾虑,还不是说上就上,说操就操了!”
杨镐是个胆大的人。
良臣对此很肯定,十二年前,在朝鲜吃了明朝亏的丰臣秀吉在准备充分后,调动了十五万大军再次征朝。日军动作太快,朝鲜方面根本抵达不住,几乎是一夜之间,日军就长驱直入。而此时,驻扎在朝鲜的明军只有六千五百人。
局面非常危情,六千五百兵对十五万大军,你就是白起、韩信复生,这一仗也打不得。
朝鲜方面已经绝望,王室已然做好去明朝流亡的准备,然而就在此时,身为右佥都御史、经略援朝军务的杨镐却站了出来,告诉人心惶惶的朝鲜,你们不用怕,这仗我来打!
打,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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