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哈齐肯定是不敢出城的,但又不能就这样窝在城中,他想到了拖。于是他叫来长子阿尔通阿,对他说道:“你大伯兵强马壮,我城中能战之丁不及他十分之一,今敌强我弱,唯今之计倒也不能与他硬拼。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叫你代我出城见你大伯,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了。”
阿尔通阿没有因此感到害怕,而是担心道:“阿玛,我去就能有用?”
“你尽管放心去,你大伯和我的恩怨是父辈的事,归咎不到你们身上。”舒尔哈齐以为长子是畏惧出城。
“阿玛,我不是担心这个。”阿尔通阿摇了摇头,“大伯带兵前来,难道阿玛以为这件事能善了?”
舒尔哈齐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你大伯此来没安好心,不过该低头时就低头,眼下我们不能和你大伯硬拼…札萨克图已经入边去了,只要朝廷接了状子,你大伯便长久不了。黑扯木之围,不解而解。”
“万一大伯定要攻城呢?”
“阿尔通阿,你要记住,做大事者,首先须要沉得住性子,万不能急燥。你大伯兵马是强,手下也多,可在我眼里,何和理、额亦都、费扬古他们不过都是匹夫之勇,没有什么可怕的。禇英、代善还有莽古尔泰血气方刚,历练还不够,撑不住场面。所以别看你大伯现在威风,”舒尔哈齐顿了顿,很有信心的又说道,“但只要朝廷大军一动,你大伯除了请罪,别无它途。”
阿尔通阿点头道:“那我见了大伯怎么说?”
“就说都是我的错,只要他肯放过我黑扯木,我愿意去黑图阿拉向他赔罪。”说这话时,舒尔哈齐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阿尔通阿犹豫道:“这样能行?”
“有什么不能行?我从开始到现在,可曾公然号召族人反过你大伯?”
“这倒是没有。”
“人要脸,树要皮,我都被赶到黑扯木来了,建州上下那么多眼睛看着,你大伯难不成真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成。他就不怕寒了族人的心!。。。建州能有今日,有我舒尔哈齐一半功劳!。。。你只管放心去,你二叔穆尔哈齐也未必愿意你大伯对我下毒手。”
阿尔通阿听后并不再言语,应声就要带人出城。舒尔哈齐却又吩咐他:“带上你二弟阿敏,他和代善等人关系好,关键时候说不定有用。”说完,眉头皱了皱,颇是不快道:“阿敏这几日怎么回事,跑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的?”
“二弟性子贪玩,说不得又去猎虎了,我马上叫人去找他。”札萨克图没有多想,只道阿敏在城外未归。
“快去吧。”舒尔哈齐摆了摆手,“你大伯若问及我,就说我连日钦酒,头疼难受,见不得人。”
“儿子知道了。”
札萨克图出去后便叫人去问阿敏在哪里,可左右都说不知。他见时辰不早,害怕大伯发兵攻城,便匆匆带了随从往城外建州军营赶去。
到了军营外,没等阿尔通阿说明来意,就被闻讯过来的莽古尔泰叫人擒下了。
莽古尔泰是奴尔哈赤五子,十三岁时就跟奴尔哈赤征战,英勇善战,曾率军连克乌拉六城,是奴尔哈赤诸子中除禇英和代善以外的第三人。眼下虽没得封贝勒,可已经被建州不少人私下称为三贝爷了。
阿尔通阿小时候和莽古尔泰交情最好,两人经常一起玩耍,所以莽古尔泰不问清红皂白就将自己擒下,让阿尔通阿十分气愤,大声质问对方为何抓自己。
“为何抓你?”二十二岁的莽古尔泰冷笑一声,“你们父子的阴谋诡计我阿玛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札萨克图那小子真能去得了北京吗!”
此言一出,阿尔通阿大吃一惊,不等他开口辩解,莽古尔泰就叫人将他押到中军大帐。
“跪下!”莽古尔泰狠狠踹了一脚这个昔年最要好的兄弟。
阿尔通阿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不顾疼痛,挣扎着向前方的大伯奴尔哈赤喊道:“小侄做错了什么,要这般对我!”
“阿尔通阿,我只问你一句,你阿玛是不是向朝廷无限我和李成梁勾结造反?”奴尔哈赤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儿。
“绝无此事!”阿尔通阿自然不肯承认。
“哼!”
奴尔哈赤冷哼一声,就见代善拉着脸色有些苍白,又有些羞愧的阿敏来到帐中。
“二弟,你怎么?…”阿尔通阿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看着阿敏的神情顿时如吃人野兽般。
“你敢背叛阿玛!”阿尔通阿心底近乎绝望,至亲骨肉,血亲手足,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大哥,我不是背叛阿玛,我只是不想阿玛在邪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在大哥面前,阿玛有些底气不足。
“不要和他费口舌了!”莽古尔泰突然上前一巴掌扇在阿尔通阿脸上,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的!”
阿尔通阿将头一昂,不理会莽古尔泰,只恨恨的盯着阿敏。阿敏感到害怕,本能的朝代善身后挪了挪。
见状,莽古尔泰又是恼火,正想要上前教训阿尔通阿,奴尔哈赤却站了起来,斥了他一声,然后来到阿尔通阿面前,很是平静的问道:“我和你阿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阿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闻言,阿尔通阿竟是笑了起来,“大伯,你当我阿玛是兄弟么?侄儿怎么没看出来?…你若把我阿玛当做兄弟,怎么会夺了他的兵权?可怜他每日长吁短叹,借酒浇愁,你不心疼,我们做儿子的还心疼呢!”
奴尔哈赤脸皮动了动,沉声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我自信对得起你阿玛,从没有亏待他。他有今日下场,完全是他自己作的孽,关我何事!”
“没有亏待?”阿尔通阿此时也不抱希望了,索性一硬到底,“他还不如你那几个异性兄弟呢!乌碣岩大战,我阿玛只带五百人马,你却狠着心肠逼他与布占泰厮杀,我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布占泰,他投鼠忌器,怎么下得了手?那不是要他亲手杀了两个女儿么?回到黑图阿拉,你借口畏敌不前,不再派阿玛领兵,趁机剥夺了他的兵权。其实哪里是什么畏敌不前,你是害怕我阿玛与乌拉联手。你如此猜忌他,哪里有什么兄弟之情?”
努尔哈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怒气冲冲道:“我与你阿玛怎样还轮不到你这小辈来说三道四,有什么话该由你阿玛来对我说。我俩之间,仇也罢恨也罢,摆上台来说开,打也好,杀也好,恩怨总是分明。可他如今却向明朝告我谋反,不是把我往死里逼,要葬送我爱新觉罗家的基业么!”
“大伯你兵强马壮,我阿玛有什么?怎么和你打,怎么和你杀?”阿尔通阿讥讽道,“况且我阿玛难道告错了,大伯你跟李成梁当真没有勾结?”
“你!”奴尔哈赤气不打一处来。
莽古尔泰见阿玛气的发抖,也急的上前骂道:“阿尔通阿,不管我阿玛和你阿玛有什么恩怨,你们也不该起下这样猪狗不如的心肠!”
“莽古尔泰,若是换成了你,该怎样做?以你的心胸早就当场拼命了,还要等到今日么!”阿尔通阿将头扭到一边。
代善看不下去了,上前斥道:“阿尔通阿,你讲的是什么屁话!我阿玛是兄长,三叔自然该敬重,不该有争权的心思…朝廷敕封的建州都督、龙虎将军,这岂是任由什么人来做的?…若不是我阿玛,你们三房怎能有这样的荣华富贵?你们不知饮水思源,尽忠报效,也就罢了,却贪心都督权位,勾结外人谋害尊长,杀了你们是罪有应得!”
许是气急,代善竟然就要拔刀。阿敏见了,吓的手足无措。大伯可是答应过他,攻下黑扯木后,只囚他阿玛和兄长,不杀人的。
“住手!”
奴尔哈赤终是没有让代善就此杀了阿尔通阿,他沉吟片刻,问阿尔通阿舒尔哈齐为何不来见他。
“幸亏我阿玛没来,否则,不是叫大伯你杀么?”阿尔通阿冷笑道:
“你阿玛不来,难道以为我攻不下黑扯木么?”奴尔哈赤道。
“反正大伯手下兵马极多,小小一个黑扯木还能攻不破?”阿尔通阿也是豁出去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杨镐有召()
不要问我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反正我额头都是包,手上都是印。
呜呼,悲哉,打不过老婆。
发胖的女人,战斗力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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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尔哈赤没想到阿尔通阿这么硬气,他原是准备用这个侄儿逼迫舒尔哈齐出城,现在看来,阿尔通阿是不肯配合了。
代善没有理会阿敏哀求的目光,向其父奴尔哈赤进言处死阿尔通阿。然而奴尔哈赤没有就此下令处死阿尔通阿,而是吩咐将人带下关押。
代善不明白阿玛为何不杀阿尔通阿,三叔一家除了阿敏个个该死,为防后患,就当果断处决。
在如何处置三叔一家这件事上,莽古尔泰和代善的意见是一样的。哪怕阿尔通阿和他关系最好,莽古尔泰也是不愿留他一命的。
而二叔穆尔哈齐在得知阿尔通阿被擒之后,一直没有露面,也侧面说明穆尔哈齐的态度了。
奴尔哈赤不杀阿尔通阿自有他的考虑,额亦都正在带人砍取树木制作攻城器械,一旦这些攻城器械完成,他就会立即下令攻打黑扯木。
届时,舒尔哈齐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但是也得防他狗急咬人。留阿尔通阿一命,关键时候还是能以其为质迫舒尔哈齐投降的。
奴尔哈赤眼下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活的舒尔哈齐,这样不管是向明朝解释,还是向建州内部,都是一个交待。
只要舒尔哈齐父子肯自呈对他和李成梁的状告完全是诬陷,那么就算明朝知道了,事情也有回转余地。建州上下对他这汗王逼迫兄弟之事,也不会有太多的不满。
然而,让奴尔哈赤没有想到的是,城内的舒尔哈齐在知道儿子被扣押之后,竟然连夜带人开了西门潜逃,不顾一切往明军重镇铁岭逃去。丝毫没有顾忌他这一跑,长子阿尔通阿是不是会被愤怒的奴尔哈赤直接斩杀,留在黑扯木的部众又是否会被奴尔哈赤屠杀。
舒尔哈齐动作太快,等奴尔哈赤知道消息时,已经逃出黑扯木十几里地。大吃一惊的奴尔哈赤急令代善和额亦都带兵去追。同时要莽古尔泰率部入城收服舒尔哈齐的部众。
奴尔哈赤没有牵怒城内部众,再三要求莽古尔泰入城之后不得乱杀一人,除舒尔哈齐嫡系将领,其他人都不要杀,全部迁回建州打散发入四旗安置。
这个安排得到了穆尔哈齐等人的赞同,也为奴尔哈赤赢得了黑扯木的人心。大部分追随舒尔哈齐的女真人在知道他们的主子弃城逃亡后,明智的选择了向奴尔哈赤投降。
莽古尔泰入城后,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反抗,至天亮时,黑扯木完全落入奴尔哈赤之手。
代善和额亦都领兵追杀舒尔哈齐,却在距离铁岭十几里地的地方被明军拦截下来。
来的明军是铁岭的驻军,一路打亮的火把绵延了数里地,不下千人之众。
舒尔哈齐及其随从被明军捉住,代善和额亦都没敢轻举妄动,二人正犹豫不决时,明军那边来人通传,竟是李如柏亲自带兵前来。
闻知是李如柏亲来,代善和额亦都很是慌张。因为这李如柏不仅仅是李成梁的第二个儿子,更是明军的大将,曾官至明朝的右都督。其南征北战多年,不仅在朝鲜打过倭奴,也在贵州剿过夷寇,声威赫赫,哪怕十四年前因病辞官,闲官铁岭老家十多年,其大名也为建州上下所深深忌惮。
李如柏叫人递话给代善和额亦都,让他们马上带兵退回黑扯木,否则视为对明军的攻击。至于舒尔哈齐等人,则由明军接管。
这个态度让代善和额亦都越发慌张,他们不知道李如柏此举何意,又不敢得罪李如柏,只得率兵仓促退回。
“二公子?”
几十年的习惯让奴尔哈赤下意识的没敢直呼李如柏的名字,而代以二公子一称。
三十多年前,奴尔哈赤还是李家的一个家丁时,便曾替二公子李如柏牵过马,做过护卫。后来也是因为二公子在李成梁面前替奴尔哈赤说了几句话,才能令奴尔哈赤进入李成梁视线,由此才有今天的一切。
故而,奴尔哈赤对李如柏是十分敬重的,为了报答这位二公子,他更是将弟弟穆尔哈齐的女儿嫁给了李如柏作妾。也没有因为李如柏这十多年闲居在家而忽略了他,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从未落下过。
“二公子十多年不问世事,今儿怎么出面了?”
奴尔哈赤感到困惑,并且隐隐有些担忧。李成梁虽然是李家的家主,毕竟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李家二代中如今名义上做主的人是现在的辽东总兵李如梅,但是,要因此说李如梅超越了李如柏,却是谁也不相信的。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李如柏都比李如梅强。
凭借对李家的熟悉,奴尔哈赤肯定李如柏突然出面干预建州的事,背后一定有隐情。否则以二公子闲散的性子,他不可能兴师动众的亲自带兵过来。
“二公子还说了什么话吗?”奴尔哈赤眉头深皱。
“没有。”代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奴尔哈赤很是不快。
代善忙道:“阿玛,是不是李家对咱们又有反复了?”
“嗯?”
奴尔哈赤心头一跳,他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因为李成梁人老成精,对他不但利用,更有警惕。这次为了弄垮高淮,李成梁抛弃舒尔哈齐,但谁敢保证,这老家伙见高淮完蛋了,会不会又变了主意,要继续对他奴尔哈赤进行敲打呢?
奴尔哈赤有点焦虑,他深感对明朝的情报来源太少,以致有事时无法弄清楚李成梁那边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老八洪太主,上次有一回老八跟他说过应该在明朝境内广派细作,利用互市边贸的机会大规模渗透明朝,甚至在一些明军重镇之内开设店铺,长期潜伏人员,这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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