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大约是太郁闷又憋得狠了，金世安难得碎碎念的把糟心事儿对司南倾吐一番。司南颇有些幸灾乐祸，让你早点分了来找我，哼，现在我也不稀罕你了。面子上却不显露分毫，郑重的劝道：“师傅，有些事情，是要及时止损的，断臂虽疼，但总好过坐以待毙吧。你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
“唔，的确是初恋。以前军校管得严，后来工作特殊，没什么机会。乐乐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还是很爱她的。”
“初恋就是失恋。想开点吧。如果真不行，你也别为难人家了。退一步，也许还有机会峰回路转呢。”
“你经验很丰富？”
“理论经验丰富呀。我读书多，爱思考，脑子聪明。我要是你，我就主动分手，然后晾着她，不信她不来找，毕竟对你还是有感情的，适当的时候，需要以退为进的刺激一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信不信随你。”
第69章 投桃报李（）
金世安半信半疑的样子特别傻，司南都想捂眼：我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弱智。
回到家里，司南发现电脑出问题了，总是卡在启动屏上，就再不动了，她看得懂单词看不懂英文，到底什么鬼，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追踪线索还在上面，要不要这么玩啊……她撅起屁股，翻遍全屋，终于在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章立飞的名片。
她努力让自己没有情绪的拨通了电话，片刻后，那边响起章立飞略带蓝慌口音的你好，她清清嗓子：“啊，那个，我是司南。”
“司南是你呀。”章立飞丝毫不掩饰兴奋的口气。
“嗯嗯嗯，不好意思，你这会儿说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说。”
“我的电脑不能开机了，怎么按也没反应，电源插头我都检查了……你……这两天方便过来帮我看看吗？我请你吃饭。”
“好说，今晚下班我就过去。”
然后技术直男就挂断了电话，留下司南对着手机目瞪口呆。
司南放下电话，想想：既然有求于人，那就认真的给人做俩菜表达谢意。他是广东人，手里也没有做云吞面的材料，虾子大地鱼干都没有，她跑进厨房四处寻摸，看看现成的食材，父亲教诲过，要善用已有的材料，不过分谋求，不折腾自己折腾他人，不为口腹之欲虐杀生灵，杀活物就要用最迅速的手法，不要为了所谓的口感去虐杀，比如泥鳅钻豆腐，比如生炸活鱼，就连蒸大螃蟹，父亲也要在螃蟹的第三个关节处快速横插一筷子，让螃蟹瞬息之间死亡，宁可损失些美味也不做过分残忍的举动，好的厨师善用厨艺弥补食材的不足……这些司南都牢记在心。
她钻进厨房看看已有的材料，决定做一道南乳扣肉，一道虾酱空心菜和一个皮蛋鱼片芫荽汤。
南乳扣肉用时稍长，司南利落的把五花肉放在有葱姜料酒的冷水里煮到七成熟，捞出放凉，在有皮的那面用牙签细细密密扎了很多孔洞，又涂抹均匀老抽盐和少许蜂蜜，下油锅，小心翼翼的只让肥肉和带皮那面浸入热油中炸制到合适的程度，捞出晾凉后切成稍厚的片，然后将调制好的料汁涂抹在肉片上入味。又将芋头切厚片过油，方才一片肉一片芋头的间隔整齐排放，最后淋入剩余的料汁上锅蒸制到焾熟。蒸肉的功夫，看看时间差不多，手脚麻利的备好其他两样菜的，分分钟即可炮制出锅。
临近七点，章立飞满身北风的推门而入，小梅事前得了嘱咐，立刻领他入座奉上热气腾腾香气萦萦的枣沫糊驱寒，司南在厨房开始炮制虾酱空心菜和皮蛋鱼片汤。前者无甚奇巧，只要选材得当即可，后者则是上过浆的鱼片先过一道滚水，等清高汤沸腾后先投入皮蛋，等沸再投入大量芫荽，等汤色碧绿后再投入汆好的鱼片稍煮即可。汤色清澈碧绿，异香扑鼻，开胃驱寒。
一碗暖身暖胃的枣沫糊下肚的片刻，肉红色的南乳扣肉，翠绿色的虾酱空心菜，并着一海碗热腾腾清澈见底绿莹莹的皮蛋鱼片汤摆在了章立飞的面前。
第70章 厨娘的荣幸（）
都是家乡味，章立飞有点鼻酸。想起了日日催他回家喝老火汤的阿嬷，脾气执拗不善言辞却万分疼爱他的阿公。那些在炎炎夏日午后走街串巷的小贩们用土语喊着的飞机糖和滋味复杂的橄榄，夹杂着南乳和肥肉粒咸甜莫辨的鸡仔饼，黑黝黝的淋着炼乳的凉粉，写满独家配方的凉茶铺里那些苦兮兮的凉茶和用来送茶的凉果，甚至是他幼时梦想开的一片卖冰糕的小小的士多店都复活了，童年的回忆都鲜活的复苏，他仿佛看到自己和小伙伴们穿着凉拖的身影成群结队呼啸过街巷，又在日落后阿妈的焦急呼唤中迟迟归家，从而挨得一顿埋怨。
遥远的故乡，一别千载，恍若隔世，如今复活在眼前鼻尖，小小的北方饭馆里。乡愁，藏匿在味觉和嗅觉中的乡愁，总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个会心一击。
南乳扣肉的丰腴，过油芋头的酥香；虾酱空心菜别出心裁的用了朝天椒提味；想要沉迷在童年回忆的时候，芫荽鱼片皮蛋汤却用独有的清新让你回到现实世界，太残忍，又太美好。
这一刻，章立飞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他不知道司南用了什么样的魔法在时空穿梭，抬起头来，眼底清澈却带着湿润：“司南，谢谢你，这是家的味道。”
司南感受到章立飞的心情，不再有一丝的戏谑，身为厨娘，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美好的褒奖？穿越了时空，回到过去，回到最美好的童年，体会到最美好的回忆，这就是厨艺的最高境界——美好的回忆，无限的憧憬，让人类于舌尖鼻尖感谢生命的丰盈。
她收起玩世不恭，面带真诚的微笑，向着章立飞微微鞠躬：“我很荣幸。”
这一刻，是厨师和食客彼此的肯定；
这一刻，是创造美好和体会美好的沟通；
司南以前还对厨师的身份有所怀疑，现在她感受到了厨艺所能带来的境界，无关荣耀，无关竞技，而是，食客发自内心带着泪水的感谢。带着领悟，她意识到自己的路还很长，自己应该是个穿越时空的艺术家，有能复活回忆的魔力，有能创造未来的憧憬，这才是厨娘的人间正道。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吃到感激涕零，自己就有了为之努力的动力。
章立飞用过这餐，元气满满，他目光炙热的看着司南：“电脑有什么问题，交给我吧。”
司南带着他回到屋里，章立飞被老气横秋的布局震撼，又被贴墙排开顶天立地的书柜震撼，他情不自禁的来到书柜前一排排看过去，口中呢喃：“原来做饭是如此高深的事情……隔行如隔山，我今天真的受教了。”
司南羞涩的抿嘴，还从来没有人如此慎重甚至是尊重的看待过厨艺这件事情，大家普遍的认知中，厨子，总是没有太多文化，不讲卫生，修养欠奉的家伙，却不知真正的高手，除了手艺，也必须学贯东西，眼界开阔。在她了解的世界顶级厨师中，哪个不是出身优良，精英教育和见多识广相结合的产物？
第71章 原来是大牛（）
感慨完毕，章立飞检查司南的电脑，果然摁下电源没有反应，显示器还好，看起来问题出在主机上，他打开机箱的侧板，忍不住摇头啧出声：“太毁机器了。”司南伸头看进去，只见主板内存硬盘上落满了厚厚的灰，他问司南家里有吸尘器吗，司南说有，从壁橱里拎出来接好电源，章立飞做了清洁，又把所有的电源插头全部重新插拔一遍，这才看清楚里面的配件，都是高配的好品牌，可惜主人用的不够爱惜。
修整完毕，再开机，这次机器有了反应，章立飞敲了敲键盘，手感凝涩，他把键盘倒过来放在桌面上，用手轻轻的拍打键盘底板，再拿开，司南脸红了，这一桌子从键盘缝隙里掉落的烟灰零食渣滓真是尴尬。
章立飞略带严肃的说：“这不是好习惯，影响机器的性能和使用寿命。”司南小小声的答应，飞快的拿了抹布把桌面擦擦干净，销毁了丢人现场。
等到进入系统，章立飞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雨后成群的蜻蜓点水，看的司南也是佩服，各行有各行的高手啊。章立飞进入自己擅长的领域，不再是娇羞结舌的鹌鹑，他眉头轻微皱起，全神贯注，散发着专业强者的自信和权威气场，一边鼓捣一边简洁的给司南做说明：“垃圾文件太多，要定期清理的，否则速度慢……浏览器不要用默认的，我给你装个专业浏览器，安全稳定能翻墙还能翻译……唔，要及时打补丁啊，尤其是系统bug补丁，否则损失就大了……这机器都被装了全家桶了，我要删除一些……”
司南倒也都听得懂，只觉得在章立飞的调教下，电脑乖巧的如同温顺的金毛犬。等鼓捣的差不多，章立飞转头询问司南：“我给你装一个我自己开发的小工具吧？远程协助的。客户端在你这里，连接的服务端是在我自己的服务器上，这样机器有问题的时候，如果能进入启动后的界面，你就可以在这里一键恢复系统；如果机器坏到只能停留在开机的第一屏，你也可以在屏幕下方找到操作按键说明，还是点一下就行。我在你的硬盘里做了系统备份，没有网络的话，就从本地恢复，但可能会让一些比较新的文件消失。”
司南略带狐疑的问：“那不就是个木马吗？”
章立飞笑了：“这么解释也行。但发起权在你这里，也就是说，你不主动发起求助，我的服务器是无法连接或者获取到你机器的任何消息。毕竟这不是个主动运行或者驻留在后台的程序，只是个小工具罢了。”
收拾完毕，章立飞起身告辞前，又对司南说：“我这段时间要带队参加比赛，如果电话不通的话，给我发邮件。”
“什么比赛？编程大赛吗？”
“不是。是MS公司的世界安全大赛。看哪队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出他们预留的系统漏洞并修复。世界最顶级的白帽子大赛，奖金不多，也就十万美金，但却是互联网安全界的诺贝尔吧。”章立飞的眼睛闪耀着志在必夺的斗志。
“那个……什么是白帽子？”
“嗯，你理解成正义的黑客就好了。我们主要是发现漏洞并及时告知企业，以及通过全球的白帽子联盟提醒大家，尽快修复，避免带来更大的损失，而且我也是公安部网络信息技术安全组的特聘专家——所以我是正义之师，不会在你的电脑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72章 春节前夕（）
送章立飞离开，司南锁好门窗再来操作电脑，简直像换了台机器，特别顺手。叹口气，世界这么大，各行业都有金字塔的精英，司南你也要好好努力啊。
打开邮箱，有陈凯泽发来的邮件，里面是司南让他帮着筛选媒体。到底是有专业团队的人，不但给出了建议参加的访谈，和时间安排，甚至还有每家媒体的主要受众群体。
司南给陈凯泽回了感谢邮件，顺便说了下周二去趟司慎墨的家。发完邮件，她看看日历，惊觉再有半个月，就该过春节了。这大半年过得惊心动魄，想想前尘往事，竟感叹到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还没容她过多感慨，她发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出现了：小饭馆里的众人都要回家过年，这前屋后院就只剩她一人要过上十天半个月。这可如何是好？她稳稳心神，还有两周，总会有办法的，重要的是先把事情一件件都解决了再说。
手机铃声响起，司南看是陈凯泽打过来的，陈凯泽说看到她邮件了，下周二没什么问题，等司南和司慎墨约好时间，他算准时间来接她就可以。
司南沉沉入睡，陷入梦乡的半梦半醒之前，司慎墨别墅墙上那副工笔山水画和回忆里完美的重叠了。
被闹钟吵醒的司南，坐起身来发呆，昨夜梦见了父亲用天鹅绒在细细的擦拭一个很精美的四方盒子，这是什么意思？司南重生至今，要么不做梦，要么就是梦到过去发生了但却被自己遗忘或者忽视的事情，她觉得每个梦境都是有意义的。记得哪本书上看到过，记忆不存在被遗忘的情况，只是能不能被激活。她跳下地，拉开抽屉，从抽屉上方的桌板处掏出了小小的U盘，开机，启动完毕后插入U盘，打开自己的加密文档，在里面记录下昨夜的梦境。存盘退出。把U盘藏回原处。这才去洗漱一番，打算去金世安那里受虐。
刚出门，凌冽的北风迎面一记耳光，让司南清醒了不少，连续呼吸几下，胸腔才适应了这种寒冷。沿途先去吃了热乎乎早饭，到了训练馆，自己熟门熟路的换了衣服，先做热身。几分钟后金世安也来了，师徒二人就开始练习。
上午的课程快结束的时候，司南电话响，她拿起一看，林聪海打来的。问她在哪儿，司南说在训练，林聪海问地址在哪里，他也想看看司南练得如何了，师傅是不是很厉害。
司南本能的起了反感，虽然现在还无法准确判断林聪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从上次林聪海惊慌失措的离去后，司南就已经知道这位发小是不能再信任的了，当时林聪海从面如死灰到仓皇而逃，瞳孔急剧的变化，面部肌肉的痉挛种种变化都未能逃过司南的眼睛，本来林聪海一反常态的开始关心司南的厨艺和生活，甚至去借一本他根本不可能看懂的古籍就让司南已经犯了嘀咕，事出反常必有妖呐……
第73章 互相挖坑（）
司南虽起了防范之心，但并不戳破，避免鱼死网破狗急跳墙，她说得问一下教练，人家是不是允许，让他等片刻，她问清楚给他回电话。摁断电话，司南一脸凝重的和金世安说：“我一朋友想来看我训练。”
“那就来呗。”
“不是这么简单。我总怀疑他已经被人收买了，或者其他什么情况，总之不太对劲。”
“他知道你在怀疑他了吗？”
“应该不知道。”
“那就让他过来。你既在明处又在暗处，多试探一下也是好的。我也帮你看着点。”
司南给林聪海回电话：“来吧。不过快点，我上午的训练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