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乖巧的把东屋里的木堆收拾出来,可她并没有放到灶房的柴火堆上,相反的,她一根不落的放到自己住的小西屋里了。
“都这样了,还想拼回去?”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宋怡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瞧见钱慕锦抱着手臂靠着小西屋的门边,目光落在那堆木头上。
宋怡刚才哭,不是为别的,还真是为了这个脸盆架子。
这脸盆架子的确是旧了,还腐坏了,可这是宋光出生的时候摆满月酒家里添置的,似乎当初就是为了永久一点,专门用的好木头,算是家里能拿的出手的家具。
一样东西用久了,多多少少会寄予一些感情,总觉得坏了就修一修,还能用很久。这个脸盆架子就属于有感情的那一类。再者,这个脸盆架子一直都放在宋光他们房间,宋怡没说的是,她也一直很希望有一个自己的脸盆架子。
宋光成亲,按理说家里是要另外起房子,算是儿子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家了,可是因为条件不好,房子的事情暂时搁浅。
还没买钱慕锦回家的时候,宋家二老就张罗着要给老大准备点娶媳妇的东西,没钱起房子,一个家具还是能买的。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再去打一个脸盆架子,把旧的给小妹用。
宋怡当时高兴坏了,可是没想到,才一转眼,这脸盆架子就成了这样。
“大哥手艺好,我先拿给他看看,要是修不好……再拿去当柴火吧。”宋怡的声音很小,听着真是委屈极了。
钱慕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宋怡。”
宋怡抬起头看她。
钱慕锦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小妹的委屈而有片刻的柔软,她只是就事论事:“东西坏了,旧了,就该换掉。”
宋怡怔了一怔。
“去做饭吧,被她吵得头都疼了,我去睡会儿。”
这个她,大概就是杨婉了。
钱慕锦伸了个懒腰,回东屋了。
东西坏了,旧了,就该换掉。
宋怡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深吸一口气,摸了眼泪去做饭。
另一头的宋家田地里,今天的活儿也快接近尾声了。宋光一个顶俩,加上宋励也回来帮忙,已经收了不少,照这个情况来看,等到粮商进村子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把晒好打好的谷子卖出去了,今年比往年多出了几百斤,要是多几年这样丰收的,往后一定会越过越好!
忙得差不多了,就该拾掇拾掇回家吃饭了。
宋小妹自然是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饭,可是宋励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他一把拦住三妹,俊美微蹙:“小妹,你哭了?”
宋励的一句话把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宋家二老和正要进东屋的宋光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宋怡没有明显的哭痕,可是这红红的鼻头和眼睛里尚未散去的红色血丝,不是哭了,还是被天天都接触的烟给熏了?
宋励想到了上一次的惊险,立马道:“是不是徐元那个畜生又来骚扰你!?”
宋小妹连连摇头,“没有!”她看了宋光一眼,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光很疼这个妹妹,听宋励提到徐元,他以为小妹真的是因为被徐元欺负了不敢吭声,心理的一股子火气眼看着就要上来,东屋的门帘就这么被挑开了。
钱慕锦一头黑发不管不顾,就这么披着,一直及到腰身,明明是一身朴素的衣裳,却生生的传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她手里提着个钱袋子,扫了一眼外面的人,走了出来。
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宋家二老连忙道:“老大媳妇,这小妹是咋了?这咋像是哭了啊?”
宋光和宋励都望向钱慕锦,似乎是在等着她解释。
钱慕锦看着宋小妹,宋小妹倒像是做出了什么事情一样低着头。
她几步走出来,把钱袋丢在了堂屋里的木桌子上,看了宋小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笑:“哭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钱慕锦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真有些凉薄。
宋小妹心里憋着事儿,她咬着唇,她看了一眼宋光,小声的说:“大哥……脸盆架子……”
宋励先于宋光反应过来,他三两步走到东屋门口撩起帘子看了看里面,原先放着脸盆架子的地方果然已经空出来了,他怔了怔:“脸盆架子呢?”
钱慕锦:“劈了。”
劈了!?
全家人都是一怔。
这脸盆架子可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家具,如今的确是瘸了一条腿,可只要用一根木头绑着,照样能支撑起来,从家里忙农活开始宋光就没来得及修。
到后面娶媳妇追媳妇又是被抓衙门,一直没工夫做这些,想到早上钱慕锦被瘸了脚的脸盆架子湿了身,宋光已经记着今天回来要修好了。
可才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就被劈了?
宋励定定的看着一派淡定的钱慕锦:“大嫂?是你劈的?”
宋怡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赶在了钱慕锦前面毅然开口:“你……你们别责怪大嫂,那个坏了的脸盆架子,是……是我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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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宋家顾虑,信任缺席()
宋励的目光望向宋怡,神情中是一百个不解。
他当然不会信。当初说等大哥成亲了买一个新的,就把旧的给她一个人用,宋励每每想到她听到后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用个旧的她都这么开心,又怎么会劈了它?
钱慕锦靠在了桌子边,淡定的的回答:“唔……是我……看着宋怡劈的。”
宋怡看了一眼钱慕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大哥,二哥,爹,娘,我知道咱们家不富裕,可是这个脸盆架子确实坏了,现在当柴火烧了,也不算浪费……”
钱慕锦似乎很满意宋怡的这番话,赞许的边听边点头。
两老不发话,宋怡一人扛,宋励的脸色终于不太好看,可是他还没张口,却被宋光给堵了回去。
“好了,不过是个脸盆架子,本来就坏了,没啥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坏了一家人的感情。”
宋光对宋怡笑了笑:“傻姑娘,一个脸盆架子难道还不比不上你一个亲妹子啊,劈了就劈了吧,累了一天了,赶紧吃了饭歇歇,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宋光憨憨的笑着,原本沉默的气氛总算是松懈了几分。
看着大哥的样子,宋怡的眼睛又红了,钱慕锦直接把目光从她身上疲惫的撇开懒得再看一眼,漂亮的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只钱袋,不轻不重的往木桌子上敲了一下。
铿锵一声响,算是一个开场白。
全家人都望了过来,不对,确切的说,是望向钱慕锦手里的钱袋子。
那可是宋家的存款!
钱慕锦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木桌边上,打开钱袋,稀里哗啦的把那些碎银子和钱币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纤长的手指分门别类的整理,语气依旧淡薄。
“这么点钱跟藏地雷似的,至于么。”
宋老爹算是一家之主了,这样的乡里人家,都不会在孩子面前悉数家里的钱财,也只有像宋光这样成家了,宋大娘才偷偷地跟宋光透了气儿,知会他家里有多少钱,让他心里有数。
现在陡然看到大儿媳妇把家里的钱就这么摊在全家人面前,他忍不住道:“老大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啊。”
钱慕锦有条不紊的清理着银钱,宋老爹一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把数量清理出来——二两七钱八分多。
钱慕锦不知道的是,宋家存了很久的钱已经用来买她这个媳妇儿了。钱慕锦的买价很贵,十两银子,几乎要他们存上四五年才有。
所以买了钱慕锦之后,宋家二老已经悄悄的把家里的钱都给了宋光,意思就是要他学会开始当家。
钱慕锦理好了钱,又一点点收到袋子里。
宋大娘不好当着老二和小妹的面儿去把钱袋子拿回来——毕竟这个媳妇才跑过一次,她现在拿着家里的钱,要是再跑了怎么办?
宋大娘:“锦娘,这钱你可得收好啊。”
拿不回来,提醒一句也是好的。
钱慕锦拿在手里掂了掂,朝着宋光就是一抛:“那干脆埋起来好了。”
宋光条件反射的接住了钱袋,愣愣的看着钱慕锦。
钱慕锦转头望向小妹:“还不开饭?”
小妹不想被抓着问为啥像是哭了,找到机会就往灶房跑:“哦哦,饭已经好了,我这就去端。”
钱慕锦伸手理了理黑黑长长的头发,宋励看了她一眼,不免放低了声音:“大嫂,你还是回屋梳洗一番吧。”
披头散发的,就是模样再好看,也有些不雅。
钱慕锦扯扯嘴角,忽然望向宋光:“钱袋子别藏枕头下面,睡个觉还嫌硌脑袋。”话毕,仪态万千的回了东屋。
钱慕锦才刚回东屋,宋大娘就把宋光拉到外面说悄悄话。
“老大,你听娘一句,这钱可千万别落在你媳妇手里,别的我不说,就说她要是再跑一次,你追不回来了,那可咋办?”宋大娘这一次被折腾惨了,十年怕井绳了。
宋光皱眉:“娘,锦娘不是这种人。”
宋大娘敲了敲他的脑袋:“才几天啊,就这么一心想着你媳妇,你娘我还能为了谁!?”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老大,你是个孝顺的,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了,又是供你弟弟读书,又是宠着小妹,就是看着你苦,所以给你买媳妇,也买个好的!”
提及这些年,宋光不免皱了眉头:“娘,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些话。”
宋大娘也不想说这些,她抹了抹眼睛:“老大,娘不是要你跟你媳妇分心,可是这个是咱们家最后的钱了,不能说着玩,你得记着。”
宋光闷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把钱袋子还给了宋大娘:“娘,还是你收着吧。”
宋大娘这会儿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老大苦她知道,老大的孝顺她更是明白。
“这钱你还是拿着,娘只是想让你长点心。”儿子长大了总要自己当家,宋大娘也算是用心良苦。
宋光有些动容,他把钱袋放好,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东屋的窗口,钱慕锦轻轻地放下窗户,把外面那对母子的声音隔开。
“疑心病。”她嗤笑一声,抬手去拢一头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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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小妹麻烦,大嫂淡然()
宋光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回了房。
一方面,他是打心眼里想要好好和钱慕锦过日子的;另一方面,他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却对这个儿媳妇不甚信任。
这让他觉得有些为难。
他进了东屋,见到钱慕锦一如既往的窝在床上,便也挨着床边坐了过去。
钱慕锦闭着眼,宋光伸手在她双眼前晃了晃,见到她没有反应,这才站起来走到大木箱子边,轻轻地把钱袋子放了进去。
他没有刻意藏起来,只是就这么放进去。
钱慕锦无声的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正在放钱的宋光,她无声的弯了弯嘴角,似是嘲笑。
二两七钱,能做点什么?
如果说她刚才把钱包拿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钱抖出来的确是生了理财的心思,那么之后她果断的把钱还给宋光,是因为这点钱真是不够看的。
小户人家,心小气度小,果然一点没错。
宋光放好了钱,又坐回到钱慕锦身边,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到骨子里一般。
钱慕锦不期然的睁开眼,倒是把宋光吓了一跳。
好像刚才的注视是什么越矩的事情一样,宋光又结巴了:“锦、锦娘……你……你没睡啊。”
钱慕锦移开目光:“换我盯着你,你睡得着?”
宋光黝黑的皮肤也难得的红了,可是不明显,看不出来。他望向别处,说:“我……我不知道,要不你也看着我?我看看我睡不睡得着……”
钱慕锦“嘶”了一声,“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骚气呢?”看着老实巴交的,说出来的话还真是不害臊。
“啊、啊?”宋光又紧张了,可是他好像是强撑着什么,扭过脸:“别瞎说。”
钱慕锦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宋光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什么,钱慕锦也回看了他一眼,没问他说的什么。
钱慕锦还有点犯困,可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对了,你认识杨婉吗?”
听到杨婉这个名字,宋光嗖的一下跳起来:“锦娘你怎么问这个,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钱慕锦称着身子坐起来,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双手环胸,目光如炬的看着面前明显不对劲的男人:“你……敢不敢再心虚一点?”
心虚!?宋光认真起来,干脆半跪着凑到床边看着钱慕锦,一副三百六十度求信任的模样:“锦娘,我真和她没啥关系,她一个成了亲的女人,我咋会和她有啥关系!?我不骗你,我要是骗你……就、就天打五雷轰!”
钱慕锦:“再加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啊?!
宋光傻了。
他的确是没和姑娘处过,可是他倒是见过别的男人发誓的时候,姑娘不都是赶在说完之前把男人的嘴捂住么……怎么到了锦娘这里,不捂嘴也就算了,还加罚啊……
可他行的正坐得直,怕啥!
宋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钱慕锦,认认真真的加码:“要是我扯谎,就让我一辈子……做、做不了男人!”
这么羞的话,她是咋说出来的……
可是更奇怪的是,锦娘为啥知道杨婉?
宋光怕钱慕锦还在怀疑什么,不等她再问就自动自发的交代了杨婉。
这个杨婉可算是有身份的,她是村长徐元的大儿子徐士的媳妇儿!
说到这个杨婉,也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宋励考上童生的那天家里请村长一家吃饭的时候见过一面,可是从那以后,这个杨婉总是有意无意的到家里面来。
山村民风不算十分开化,杨婉这样冒冒然上门是不合适的,可是村长家里算的上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