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众人对于白岳泽破译的密报内容的可靠性也持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
乞颜泰与鄂律提认为破译的情报可信。近日西夏在梁国边境动静不小,如果他们真想大举进兵梁国,那么西夏首先要做的就是拉拢梁国北部的戎狄,两国形成联盟,然后上下合力,让梁军□□乏术。至于密报中的具体的时间地点,乞颜泰认为可以派小股人马前去打探,然后伺机行事。如果信息准确,那么梁军就可以顺藤摸瓜,探查出西夏与戎狄的下一步计划,早作应对。如果信息有误,打探的人马则可撤退,梁军也无大的损失。
但是呼延穆一行人则认为此事完全不可行。原因很简单,比武时军营中出现了西夏的奸细,现在奸细还没有抓住,又出了西夏与戎狄勾结的密报,而奸细与密报这两件事都与白岳泽密不可分。再加上他的身世无法查询,所以此人不可靠。非但不可靠,他还很有可能就是西夏派来的奸细。西夏人精通巫术,而白岳泽亦会妖术,他当初用牛毛银针暗算巴尔图不成,便开始将主意打到梁西军营上,实在是居心叵测!
白岳泽听不下去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不过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穿起来,然后再扣到自己的头上,呼延穆的想象力倒也是挺丰富的。
白岳泽听不下去,大帐中的主帅自然也听不下去了。主帅一拍几案,当下所有的人便安静了。最终,乞颜昊仪下了军令:乞颜泰,白岳泽随同自己,外加五百精兵,前往戎狄人石寨的必经之路飞龙涧设伏;乞颜昊仪不在军营时,梁西军营由鄂律提将军统一指挥;此外,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帐中十几位将领在乞颜昊仪未归之前,不得离开军营或是向外传递消息,违令者立斩不赦。
胡伦河西的石寨位于西夏、大梁、戎狄三国的交界处,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它的背后便是大梁山的戎西山脉。梁西军营离石寨有两、三日左右的路程,如果此时赶去石寨,梁军到了,戎狄与西夏的人也早不见踪影了,所以乞颜昊仪等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地图,便决定动身去飞龙涧堵截戎狄的人马。飞龙涧是一处百尺高的山谷,山谷两旁悬崖林立,是设置伏兵绝佳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从梁西军营出发前往飞龙涧,只需要一日一夜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全队轻装,则只需一日半便能达到。这样,梁军就有充足的时间设伏截杀前去与西夏接头的戎狄人。
乞颜昊仪选了五百梁国黑甲精兵,乞颜泰为副将,白岳泽为偏将,一行人马卸去所有重甲,全部轻装上阵,然后便马不停蹄赶往飞龙涧。
此行的将领人选,乞颜昊仪下了一番心思才做了最终决定。西夏与戎狄勾结是大事,也是军中机密,所以查探人马的将军必须是营中的主将。营中主将除了鄂律提,乞颜昊仪并不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然而鄂律提是营中老将,又是新兵招募的执行将军,此时新兵招募还在进行,鄂律提不能离营。既然鄂律提不能抽身,乞颜昊仪思来想去,那么就只有自己亲自率兵前往。不过乞颜昊仪毕竟久不在军中,而少将军乞颜泰刚刚戍边而归,对西夏人与戎狄的近况都分外了解,于是乞颜昊仪一思量,乞颜泰作为副将,也一同随行。至于白岳泽,众人只道是秦王需要一个懂西凉古文的偏将随行,以便到时再有变故,但是乞颜昊仪心中却还有着另外的盘算。
乞颜昊仪曾被封为平西将军,对西北部戎狄的边界地形可谓了如指掌,乞颜泰与白岳泽又皆是军中良将,一行人马一路急行,原本需要一日半的路程,竟生生又被提前了半日。五百梁国精兵皆身着黑牛皮软甲,直到在距离飞龙涧不到一个时辰路程时,天色已暗,人马才稍作了歇息。
众人找了一隐蔽处,便开始生火造饭。梁国骑兵随身带的干粮分外简单,几块腌好的牛羊肉往火上一架,然后就就着几张面饼,再喝几口马奶酒,一顿饭就解决了。
白岳泽骑了一日的马,只觉得腹中一直酸痛不断,身体也是疲乏不堪。但白岳泽自知此时为行军的非常时期,也没有多言语。白岳泽在天界时虽然为人处世看似有些玩世不恭好些风花雪月之事,偏爱阴阳双休之术,但他骨子里却不乏上古神将的毅力与韧性,否则他的修为也不比天界的同辈人高出许多。于是白岳泽此时虽察觉身体有些不适,却也只是自己在一旁慢慢忍耐调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岳泽正在一旁安静的调息,一个人却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白岳泽睁眼一看,是乞颜泰,他手里还拿着一盘切好的烤肉和面饼,还要一袋马奶酒。
“我……拿了些烤羊肉……大家都在吃晚饭,我,我……”乞颜泰脸色通红,天色虽暗,白岳泽却将他的窘迫看的一清二楚。
简直跟当年乞颜昊仪如出一辙,白岳泽不禁失笑。他也不客气,接过乞颜泰手中的食物与水便准备开动。
乞颜泰见白岳泽没有拒绝,顿时如释重负。他松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的乞颜昊仪,想了想,接着说道,“四哥有他的苦衷与打算,这几日的事,岳……四嫂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乞颜泰“四嫂”两个字一出,白岳泽一口马奶酒喷出,呛着了。
第二十八章 飞龙涧一()
第二十八章飞龙涧一
乞颜泰“四嫂”两个字一出,白岳泽一口马奶酒喷出,呛着了。
白岳泽咳得惊天动地,周围的士兵都不禁向他那处望去。
“少将军,军中无父子,更没有……四嫂……”白岳泽捂着小腹,气喘不定,哭笑不得。
“我,我是说……”乞颜泰吭哧了半天,还是没有“我”出下半句。乞颜泰心中叹气,自己好歹也是梁国统帅三军的少将军,于敌军阵中取将领的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但是怎么到了这个人面前,就只有心跳加速词不达意的份儿……
白岳泽瞧乞颜泰脸上的红晕已经漫上了耳朵尖,连日来郁闷的心情也一消而散。前日白岳泽在军帐中破译戎狄密报后,军中对于白岳泽的态度则明显的分为了两派。一派非常欣赏白岳泽的才干,对其百分百信任;而另一派则如临大敌,认为他底细不清来路不明,留在梁军中就是一个隐患,更万万不可被重用。两派吵的不可开交,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白岳泽依旧冷眼旁观。自己在梁国的身份底细,乞颜昊仪最清楚不过,此时如果他不吭声,白岳泽也没有自报家门的道理。乞颜昊仪虽然立刻调兵赶往飞龙涧来堵截戎狄人,然而他至始至终却也没有在军中明确表态是否信任白岳泽。白岳泽心中明白,此次出行乞颜昊仪带上自己这个新封的偏将,就是为了以防自己是真的别有用心。如果乞颜昊仪真的是百分百相信自己破译的密报,他就不会一路眉头紧锁不言不语了。毕竟密报的内容只有白岳泽一人知晓,乞颜昊仪没有其他办法判断信息的真伪,那么他就只有带着白岳泽一同前往,如果真是陷阱,那么白岳泽也就无法独善其身。
乞颜泰觉察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冷战,他猜到了乞颜昊仪的几分心思,这才在行军歇息途中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安慰白岳泽。但是乞颜泰没想到自己一靠近白岳泽,心绪便不受控的乱成了一团,以至于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出,人没安慰成,自己反而闹了笑话。乞颜泰心情非常沮丧。
白岳泽看出了乞颜泰的心思,便说道,“少将军多虑了,白岳泽身为梁军偏将,自然是为秦王军令是从。秦王殿下如何安排,白岳泽便会如何去做。”
乞颜泰坐在白岳泽的身旁,失落的点了点头,看上去情感颇为受挫。
白岳泽想笑而不敢笑,他伸出刚刚抓了烤肉的手,也不擦,就直接揉了揉乞颜泰的头发,轻声说道,“阿泰不用担忧,今时不同往日,你……四嫂我没那么容易被旁人意见影响,也不会什么事都往心里去……”
乞颜泰一阵惊讶,整个人愣住了。白岳泽刚刚的动作刚刚的语气,竟让他鬼使神差般的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到底是谁,乞颜泰突然糊涂了。
白岳泽见他发呆,便将手中的食盘往他面前一推,然后又用手戳了戳他的脑袋,笑着问道,“一起?”
乞颜泰猛然清醒过来,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荒唐的可笑。
“一起!”乞颜泰看到白岳泽脸上的笑容,一扫刚才的窘迫,心情大好。他也不推辞,直接拿出身侧的小刀,与白岳泽一同吃喝起来。乞颜泰吃的尽兴,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白岳泽几乎没有吃几口烤肉。白岳泽整晚只吃了一些面饼喝了一些马奶酒便不再动了,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乞颜泰狼吞虎咽,于是乞颜泰端过来来的食物和水,基本全部被他自己一扫而光了。
乞颜昊仪坐在不远处,望着有说有笑的白岳泽与乞颜泰两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觉察出白岳泽几乎没有动油腻的烤肉,心中便明白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乞颜昊仪几次三番想送些烤面饼过去,但脑中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关,没有起身。
飞龙山涧两侧是陡立的悬崖,中间有一铁链桥,上面搭着木板,桥下便是几乎望不见底的山涧,人马经过时,必须下马缓慢的步行。然而飞龙涧是从戎狄通往胡伦河西的近路,如果选择更为平坦的大路,则需要多出两天两夜的路程。戎狄人多长于山中,可与野兽同眠,可生吃兽肉,必定不会放弃飞龙涧的捷径而多花两天两夜去绕远,更何况密报中戎狄与西夏约定的时间便为两日后,如果绕路一定来不及。
乞颜昊仪在脑中将飞龙涧一带的地势飞快的过了一边,便安排人马开始设埋伏。此处深沟高垒,河谷狭窄险峻,两旁悬崖林立,是设置伏兵绝佳的地方。白岳泽在一旁,一边排兵布阵,一边观察地形。兵书上有云: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乃是兵家六险之地,伏奸之所也,乃必亟去之,勿近也。白岳泽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只见这飞龙涧两岸峭壁,水流其间,峭壁间通道狭窄,正是占了兵书上说的绝涧与天隙两险,戎狄的将领但凡有些兵法常识,就不应该贸然带兵入这飞龙涧。不过戎狄人还未开化,打起仗来几乎没有兵法布阵的概念,只知道一味的拼杀。此外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与西夏的西凉古文密报已经被梁**队截获,就更加不会做准备。如果不出意外,戎狄一行人马一进飞龙涧,必定是有来无回。
梁**队在飞龙涧两侧潜伏了一夜,天还未亮时,戎狄的人马果然来了。约两三百人,皆是兽皮裹身,背负弯刀与弓箭。不出白岳泽所料,戎狄人完全没有料到有埋伏,两三百人刚一入山谷,便被梁国的黑甲精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飞龙涧中喊杀声冲天,战马嘶鸣震耳,梁军以以逸待劳,戎狄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乞颜昊仪一直站在高处俯视全局。乞颜泰与白岳泽则各领一队人马,前后夹击。待天色大亮,日上高头时,突袭才结束。戎狄上下被杀的杀,被俘的俘,一个也没有逃过,就连戎狄人的头领也成了俘虏。而梁军只有数十人受了轻伤。
战事初歇,梁国士兵便将所有的俘虏带到了乞颜昊仪的面前。乞颜昊仪坐在战马上,冷冷的望着跪了一地的戎狄战俘。他对士兵们做了个执行的手势,众兵士们便训练有素的带着各自的战俘去一旁审讯。梁军对待敌人向来不手软,审讯的手法残酷而直接,戎狄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敌过痛苦的折磨。
白岳泽闭上眼睛,手捂着小腹,有意隔绝了自己的视听。他虽是战场上的猛将,却并不好杀戮,此时这样逼供战俘,正是白岳泽最不愿做的事。上一世白子岳多年征战沙场,他自然知道战场的残酷与无情,也知道乞颜昊仪有自己的部署与打算,但是那个坐在战马上一脸冰冷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梁军将领,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不一会儿,审讯的士兵就有人来报:此队戎狄人马来自西戎部族,头领为戎羌,是西戎部族酋长的长子,此次他们正是要赶往胡伦河西,与西夏的七王爷赫连勃会面。
乞颜昊仪一听,这些与白岳泽所译的密报内容所言不差。他松了口气,一旁的乞颜泰也松了口气。乞颜昊仪回头示意,乞颜泰便吹了个响哨,梁军身后的悬崖上,两只雄鹰应声飞出,瞬间快速向西飞去。
悬崖上的雄鹰正是乞颜昊仪鹰奴饲养的海东青,它们飞去的方向并不是梁西大营,白岳泽不禁有些不解。但下一刻,白岳泽便想通了前因后果。正如他之前所料,乞颜昊仪从头到尾都没有完全信任他所破译的戎狄密报内容,但是密报内容万分重要,又让乞颜昊仪觉得值得放手一试,于是他一面立即出兵飞龙涧突袭戎狄人,另一面则同时派人前往边疆的戍边大营,告知乞颜博尔斤等人密报内容,让其早作应对。不过乞颜昊仪为了防止白岳泽真的居心不轨,还备了一手。他派去戍边大营的人在告知乞颜博尔斤密报内容时,也告知他:密报内容可靠性待定,为防止中了西夏人的诡计,在军中的传令鹰未到达之前,戍边大军只可部署,切不可轻易出战。正因为如此,乞颜昊仪待飞龙涧一役结束后,便迫不及待的验证西凉古文的内容,并在第一时间让鹰奴放出了传令的海东青。
白岳泽苦笑一声,坐在战马上弯腰紧紧的捂了捂小腹,便退到一旁,闭目养神。他随着梁军一行人马在山间奔袭了一日,在山谷中埋伏了大半夜,又厮杀了半日,此时已是有些疲惫不堪。
片刻之后,乞颜昊仪清点了人马与战俘,长鸣的竹哨声一响,梁军五百黑甲精兵便重新列队,将擒获的战俘捆绑好,两人或三人扔上一匹战马,便准备返回梁西大营。
白岳泽战后始终一言不发,只是跟在乞颜昊仪身后,尽一名偏将应尽的职责。乞颜泰骑马走在他的身旁,几次三番想与他说些什么,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白岳泽不言不语,乞颜昊仪面无表情。乞颜泰前看看,右看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