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颜昊仪听罢,只把右手重重的放在了谢辰迂的肩上,“我把岳儿与孩子交给你们,你们务必保岳儿与孩子平安!”
谢辰迂与楚予月和血扇见状,便也不在拘于礼节。
一碗补药下去,白岳泽的宫缩就已开始。冷汗不断从他的额上冒出,顺着脖颈流下,黑墨一般的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乞颜昊仪紧紧握着白岳泽的手,他的脸色不比床上的人好到哪里去。
“岳儿,撑着点,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你一定要撑着霄儿,霄儿还一直盼着抱弟弟岳儿,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岳泽费力的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乞颜昊仪刚想说些什么,下一刻白岳泽的呼吸却变的更加急促,他紧紧咬着唇,显然这一阵的宫缩又不期而至。
谢辰迂又探了白岳泽的脉息,将白岳泽的双腿慢慢掰开,只见他身后的宫口已经开了三指,并伴有猩红的血水渗出,流在白色的床帏上,触目惊心。
谢辰迂见状,赶忙道,“太子妃,属下要为你矫正胎位,您先别用力忍着点”
白岳泽双目微合,算是默许。
谢辰迂不敢耽搁,他解开白岳泽身上的衣物,用手掌按了按白岳泽绷紧的腹部,找了找孩子的胎位。他对着楚予月与血扇点了点头。楚予月便拿出了一套银针,点燃了烛火,将银针在火上逐一烤着。血扇则跪在了一边,按住了白岳泽的双腿。
谢辰迂的手掌忽然猛的自上而下发力,白岳泽腹中的剧痛炸起,他浑身一抖,若不是乞颜昊仪与血扇紧紧抱住了他,他几乎要滚落下床去。谢辰迂并不给白岳泽歇息的时候,他手上的力度未停,反而加大了力度,孩子们在白岳泽的腹中不安的躁动着,隔着腹部的皮肤都能看见他们的挣扎。
白岳泽只觉得自己的内脏几乎被碾碎。他无力的跌回乞颜昊仪的怀抱,嘴角已咬出了血痕。乞颜昊仪将自己的手深入了白岳泽的口中,不让他咬着自己。白岳泽已经抑制不住声,他整个人不受控的颤抖起来,显然已是忍不了多久。
乞颜昊仪眼眶已红,手掌也见了红。
“趁现在!落针!”
谢辰迂话音刚落,楚予月手中的银针便落下,几声虚弱的从白岳泽的唇齿间溢出,床上的人就没了动静。
“岳儿!岳儿!!”乞颜昊仪收紧了双臂,浑身也微微颤抖。
但是床上的人此时只是乏力的靠在身后人的臂弯里,几乎失去意识。
谢辰迂的双掌又向下重重的揉了几分,白岳泽身子猛的一抖,连乞颜昊仪与血扇几乎都控制不住。
“啊啊──”白岳泽死死咬着唇,手指挣脱开乞颜昊仪的手掌,紧紧的攥着身体两侧的床帏。
乞颜昊仪早已如万箭穿心,脸色却强力镇定。
谢辰迂额上的汗一层覆一层的往外渗。伴着白岳泽体下流出的羊水,腹内的孩子也顺利进入产道,但他的身后的宫口却不到五指,孩子还是迟迟的落不下来。
“必须用催产药!不然太子妃与小皇子都有危险!”谢辰迂不敢迟疑。
乞颜昊仪看着床上的人,心中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当年子岳也是用了催产药
乞颜昊仪双目通红,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条件,比十年前那个在大梁山中下着冻雨的夜晚好了太多,他也知道怀中的人如今有着玄奥的法术,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将怀中的人与在山洞一神血衣的身影合二为一。
“昊仪用药吧,我受的住”白岳泽的声音底到几乎不可闻。
乞颜昊仪蹭了蹭白岳泽湿漉漉的额头,泪水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白岳泽费力的凑到乞颜昊仪的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喃喃说道,“木头,你不知道能为你生孩子我有多高兴”
乞颜昊仪猛的抬起头,正对上白岳泽有些涣散却清澈的双眸
催产药自白岳泽的产程一开始,就在炉子上备着。此时谢辰迂只是又加了几味药,又搀兑了一些清水,用小火熬了小半个时辰,就端了上来。
喝了催产药,白岳泽靠着乞颜昊仪疲惫的小睡了片刻,就被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阵痛惊醒。
一声声的痛楚自中军大帐中传出。敖钦等人在帐外听的惊心,众人若不是还能感知到白岳泽的灵力未散,险些就要集体冲进帐中为他输入灵力。
内丹化婴痛苦异常,婴儿在挣扎着落地的同时,也会吸收母体大量的灵力。母体在利用灵力分娩的同时,内丹又会被腹中的孩子急剧吸收,堪堪是九死一生。
床上的人声不止,听着让人无比揪心。
乞颜昊仪知道,若不是痛到极处,白岳泽断不会放任自己如此虚弱无力的。
岳泽,岳泽,自己终归是亏欠他太多,太多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泛白,白岳泽宫缩也越来越强烈。
白岳泽的手指再一次紧紧的攥住身下的床单,呼吸都变得分外吃力,汗水早已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但是胎儿却好像仍未有动静。
“啊——”一阵猛烈的宫缩后,白岳泽咬破了下唇,猩红顺着他的嘴角,滴滴答答落了脖颈处,在床单上晕染了一片。
白岳泽的神智虽已有些模糊,但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的坠势,然而却无法用力将孩子诞下来。忽然,一阵撕裂的坠痛过后,白岳泽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就软了下去。他能感觉到一股汹涌的热量正向他身下流去,他想睁开眼睛,却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昊仪,昊仪
白岳泽徒劳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内丹却提不起半分气力,身体就像在无尽的虚无中沉沉浮浮。
“谢小师叔,你看!”
血扇的一声惊呼,将帐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白岳泽是身下。
白岳泽的双腿虽然微张,但还是有长长的衣摆和厚厚的锦被遮挡。但就是在这些衣物的遮挡之下,床上还是漫出了一片暗红
乞颜昊仪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呼吸都猛然顿住了。
“岳儿!岳儿!醒醒!”乞颜昊仪紧紧咬着咬牙,抱着怀中的人止不住的颤抖,“求你,快醒醒!”
乞颜昊仪一狠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轻抚在白岳泽耸起的扶上,暗暗催动体内的真气,接着情蛊之力,将自己的精血之气缓慢传到了白岳泽的脐中。血液顺着乞颜昊仪的掌中流下,也将白岳泽的衣衫打湿。
谢辰迂等人都被乞颜昊仪这种类似自残的法子惊住了,一时间,竟然无人制止。
一声忽然从白岳泽喉咙深处溢出,他身体无助的随着剧痛而痉挛。
“岳儿,坚持住!我们的孩子很快就出来了”乞颜昊仪一边为白岳泽推送血气,一边声音发颤的安慰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减缓,“我们会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与他们一同骑马,习武我们还会看着霄儿娶妻,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看着他继承王位岳儿,醒醒,别睡”
“昊仪”白岳泽终于又睁开了双眼,双手无力的摸索着什么。
“岳儿,岳儿,我在!”乞颜昊仪握着白岳泽的双手,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早已不受控。
“昊仪,昊仪”白岳泽小心的喘了口气,这才有力气接着说道,“若我去了,我要你为了我,照顾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一统天下你能否做到”
乞颜昊仪再顾不上其他,脸颊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不会的,岳儿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白岳泽撑着一口气,摸索到乞颜昊仪的脸颊,拼劲全身力气,断断续续悄声说道,“我不会有事,我不会走昊仪,待到你阳寿尽的那一天,你就会看见,来接你的是我”
“岳儿”乞颜昊仪愣了。
“答应我,若我不在了,你要照顾我们的孩子,要一统天下否则,我宁愿现在就”白岳泽拼劲全身的力气,紧紧握着乞颜昊仪的手,嘴角的猩红红得扎眼,刺得人心痛。
乞颜昊仪完全被白岳泽在执着惊住了,他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怀中的人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昊、昊仪啊,啊——”忽然,随着白岳泽一声嘶哑的,他浑身有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他的脖颈不自然的向后绷紧,腹中蠕动明显向下蠕动了几分。
“岳儿,做的到,我做的到”乞颜昊仪赶忙紧紧搂着怀中的人,生怕他再次昏厥过去。
谢辰迂赶忙去查看白岳泽的状况。
孩子的头部已露出一角,孩子的头部正一点一点的撑开产道。
“太子妃,已经能看见小皇子的头了!快用力!小皇子马上就出来了”
白岳泽他浑身都是冷汗,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的黑色长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帏间,还有几缕发丝染着红色的血迹,配着身下一团团暗红的血迹,看起来凄美的令人绝望。
白岳泽痛苦不堪地辗转,无力地闭上眼。但只是一刹那,他就努力提起了腹中仅剩的真气,猛地挺起上半身子,双手紧紧握着乞颜昊仪的手,深吸一口气,再度向下用力。
白岳泽身下,胎儿已经顶出了头部。白岳泽整个人瞬间如坍塌般的软倒在一旁,乞颜昊仪赶忙将他扶住。
“太子妃,不能停!孩子头卡住了,会窒息!”
白岳泽只觉得整个胯间好似被撑裂开,疼得如粉身碎骨一般。他面色惨白,几乎昏厥,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孩子卡的非常紧,身下似乎已经被撑裂,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床。只片刻的功夫,孩子的脸就变成了紫色。
白岳泽已说不出话,他只能对着乞颜昊仪无力的做出了口型,“帮我”
乞颜昊仪立刻明白了白岳泽的无助。他狠狠摸了一把眼角,让楚予月与血扇扶住了白岳泽,就扑倒他的身下,然后将手探了进去。
谢辰迂不敢耽搁,手中也配合着压腹。
乞颜昊仪满手是血,他一手近乎颤抖的托住孩子的头部,另一手用力撑了进去。随着床上人的一声闷哼,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就落到了乞颜昊仪的手中。
乞颜昊仪掰开自己心爱之人的下身,看着他刚刚从体内分娩出的微弱的生命,双眼已模糊的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谢辰迂见状,赶忙将这个弱小的生命抱到怀中,一时间,婴儿有力的哭声响起。
突然,还未等屋中的人松口气,白岳泽的身子又狠狠的挺了起来,楚予月与血扇赶忙将他扶住。
白岳泽腹中疼痛再次炸起,第二个孩子也通过产道,稳稳的落在了乞颜昊仪的手中,小小的婴儿不比手掌大多少,却也哭的分外有力。
两个孩子的脐带还未剪断,只是用柔软的细布进行了简单的擦洗
白岳泽无力的向孩子伸了伸手,似乎想抱抱他们,但他还未举起手臂,就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无声无息倒了下去,嘴角的血迹依旧红的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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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尘缘
谁家少年逐风流,痴心付了山岳,白了头;
几载梦中守空楼,沧海桑田,楼依旧,情不休。
——乞颜昊仪
金阙云宫深处,七彩霞云缭绕,仙音袅袅,清气四溢。云雾间,雕梁画栋,层层叠叠,亭台若隐若现,气势恢宏。
天界的二殿下一身九龙祥云锦袍,头戴金珠龙冠,站在凌霄台上,看着远处在蟠桃台上忙忙碌碌飞上飞下的仙娥与仙童。
如果是在以前,天界二殿下轩辕昊仪一定会飞身而下,不动声色的将仙宴上的奇珍先“搜刮”一遍,待四海八方的仙家们都到齐了宴席开始了,便悄悄拿出来,与自己那几个好兄弟炫耀一番。当然,主要是要与狐族的某人比拼炫耀一番,这几乎也成了天界一帮太子爷中不成文的“惯例”。
然而今时今日,轩辕昊仪的心中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待他回天界的第二日,他便知晓了狐族的二太子早就回了瀛洲岛,但是却一直托病在府中静修,这几年间都闭门不出。
一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轩辕昊仪就只觉得胸口发闷,一阵紧过一阵的疼。
一世的历练,一场梦境,一曲人世悲欢。
梦醒了,一切便宛如过眼云烟,说不出还记得多少,留下多少。
当年赤壁鏖战后,梁国便打破了三国三足鼎立的局面。三年后,梁国一统三国,梁王乞颜昊仪成为天下的帝王。如今二十年已过,梁国太子乞颜赤霄继位,凡界已是天下一统,百废待兴,真真是大好河山。
修仙之人讲究的是心静,正所谓心静则清;心清则明。轩辕昊仪在凡界游历了一圈,完成了天帝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是一份不小的功劳。但是“功德圆满”的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也一直无法静下来。
先不说这份功劳来的并不光彩,因为天界的大殿下与天后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打了所有能打的擦边球,就差自己亲自下凡界去助阵。不对,他哥亲自下去过,不仅他哥自己下去过,他还拉着狐族的大太子一起下去,收复了五毒教,帮乞颜昊仪开了挂,直接平了西夏。当然,还有狐族的二太子,还有那一帮下去帮忙的太子爷们所以,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这也叫历练?如果不是乞颜昊仪最后二十年过的艰辛无比,天界二殿下真怀疑他爹会再把他踢下凡界,重新回炉再历练一番
三界中人多口杂,一些好事的人,总是会偷偷摸摸拿这些说事。轩辕昊仪没有亲耳听见过什么风言风语,但是他那帮天界的兄弟却没少因为这些事“打抱不平”。轩辕昊仪就此狠狠训过西海北海的那几个龙子,此事才得以平息。
天界的二殿下抚着雕花的白玉栏杆,静静望着远处,眼底却不起波澜。
凡界二十年前,也就是大梁永安四十五年,那一年,梁国赤壁鏖战大胜,梁国国力猛增,举国欢腾;那一年,梁国太子乞颜昊仪喜获一对双生子,取名龙渊与纯钧;但是那一年,却也是乞颜昊仪一生中过的最为艰难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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