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下了飞机后,赵清茹三个找到的自己的行李,正想着搭乘公共汽车回市里,结果遇到了一个大头兵。这个大头兵,赵清茹并不认识,但赵清山一眼便将人给认了出来。后来上去一询问才知道,原来是之前在机场遇到的唐越宋派来接他们三个的。
唐越宋比赵清茹三个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山城这边。担心赵清茹三个倒换车子回家不方便,便特意派了过来。
“这样啊,那麻烦崔叔了。”赵清山将三人的行李丢上吉普车,随后动作还算利索地爬上了车,“还是先把迎春妹子送回家。对了迎春妹子,你家住哪个地方?”
吕迎春将自家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负责开车的警卫员崔叔。
这会儿的山城可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多的高架桥,轻轨什么的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马路虽说不够宽敞,好歹行驶在上面的车子也不多。可即便如此,从机场到市里也花了不少时间。
“快到了,就在前面的路口往左拐。”坐在后排的吕迎春将身子往前探了几分,指路道。其实也是小失误,应该让吕迎春坐在副驾驶座上才对。
“崔叔,就在前面巷口停一下,我们走过去吧。要不然一会儿不好倒车。”赵清茹透过车窗,发现路越来越狭窄了,便建议道。
“汝儿,我跟你一道下去。”赵清山可不放心自家宝贝妹妹一个人。上午那会儿在徐家若不是他坚持跟来,只怕还要被收拾得更狠。哎,其实他就该知道外公外婆他们的偏心了。
等到吉普车才在巷口停下来,吕迎春刚从车里走下,还没来得及拿上自己的行李,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惊呼声:“这不是迎春嘛。你咋现在才回来啊。”
“杨,杨婶子……你,你这话啥子意思?”吕迎春顿时慌了神。
“你还是赶紧道回家看看吧。”那个被吕迎春称呼“杨婶子”的中年妇人连连摇着头,叹了口气道。
吕迎春再没顾上拿自己的行李,撒开腿便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已经下车的赵清茹兄妹俩对视了一眼,毫无意外地从对方看中读到了担心。或许还是晚了一步。
“这位婶子,我们是迎春一道上山下乡的知青,昨儿中午那会儿才收到迎春爸爸给拍来的电报,说迎春姆妈病危。迎春家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之前迎春还跟我们说,她姆妈身体现在好了很多,这次生日迎春准备抽空打条围巾当生日礼物呢。”
“哎,别提了。作孽哟,真是作孽哟。碰到这种偏心眼儿的婆婆,可不是要逼死人嘛。”杨婶子又叹了口气,瞧着样子颇为迎春姆妈觉着惋惜。
原来,这事还真跟吕迎春那偏心眼儿的嫡亲奶奶有关联。之前那熊孩子堂弟捅了个大篓子,被受害女方的家人逼着拿出一万块钱来私了。当然,一万块是不可能的。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敲定两千五,而且一分都不能再少了。
吕迎春的父母每月工资一个四十七块六,一个四十一块,加起来近九十块。吕母提前退休后,就只剩下不到八十块。这次小儿子家里要一下子拿出两千五百这么一大笔钱来,吕奶奶丝毫没考虑地将大头两千块的任务划拉到了吕迎春家里。
吕迎春的父母平日里,要赡养吕奶奶不说,还要隔三差五地贴补据说日子过得很辛苦的吕二叔家。省吃俭用十来年,才好不容易从牙齿缝缝里省出了一千多块钱。这次,迎春那堂弟捅了这么个大娄子后,耳朵根软,又有点重男轻女的吕父见不得自家大侄子要被丢进监狱里,没等吕奶奶怎么哭天喊地,就将家里好不容易存下来的这一千多块钱给拿了出来,交给了吕奶奶。
不仅如此,听杨婶子说,还偷偷地将迎春姆妈的嫁妆,吕母准备留给迎春的那副金镯子给卖了。迎春姆妈知道这事后,便跑去吕家二叔家跟吕奶奶还有吕家二叔理论。结果让吕奶奶一顿刺激,说迎春姆妈是个生不儿子的“阉鸡”,百年以后得靠吕家二叔家的那熊孩子堂弟在前头砸盆引幡。所以,这迎春家的一切,自然属于迎春那熊孩子堂弟。
听杨婶子的意思,当年迎春姆妈怀迎春时,怀的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非常稀罕的龙凤胎。只可惜六个多月时,让本就不怎么喜欢大儿媳妇的吕奶奶没事找事的给推了一下,结果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不小心就给流掉了一个。偏偏流掉的那个是个男胎。当年迎春即便运气地保了下来,刚出生那会儿也跟个小猫崽似的,一点点大。
而迎春的姆妈为此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现在,竟然被吕奶奶说成是“生不儿子的‘阉鸡’”,这个刺激可是真心不少。深受刺激的迎春姆妈一时想不开,回到家后,就找来瓶农药,喝了下去……
“怪不得之前说‘为什么是她’……是想说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么?”赵清茹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没办法心底的这一丝不痛快给消除了。
“哥,我们进去看看吧。”赵清茹疾步拐进了弄堂里,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那高八度的刺耳尖叫声。是吕迎春的声音。
“老虔婆,你把我姆妈的命还来!”
“反了反了!老大,这样的孽女,你管是不是?!啊……”
真真是一声盖过一声。
赵清茹兄妹俩赶到吕迎春家时,还没来得及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一手揪着吕迎春的衣襟,一手用力地打着吕迎春的耳光。一旁,两鬓斑白的老太太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大宝他大伯啊,你家春丫头这可是想要姆妈死呢。”不远处,还有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年轻婶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吕迎春被收拾。
“哥!”
不等赵清茹开口,赵清山已经冲了上去。
“孽女!你这克死老子亲儿子还有婆娘的孽女!给……啊……”吕父一边收拾吕迎春,一边嘴上痛骂着。正骂得痛快时,被赵清山给一把扣住了正在行恶的罪孽之手。
赵清山从小便被赵父督促着练军拳跟格斗术。即便上山下乡到了沈家洼村,也没放下练习。从小被当成男娃子的赵清汝也是如此。换成赵清茹后,多年养成的习惯一点点恢复了,再加上(前世)从小跟着嫡亲爷爷习武的赵清茹本身身手就不差。在沈家洼村的这几个月里,赵清茹兄妹俩一有时间,就互相切磋,以此强身健体。
赵清山乘着吕父不提防,很是轻松地便给吕父松了一下筋骨,将吕父的双手肘关节给卸了,让他暂时没了战斗力。
“迎春,你没事吧。”才错开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吕迎春那原本清秀的小脸就肿得跟馒头似的。其实最让赵清茹担心的是,吕迎春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更像是没了意识,只会呼吸的人形娃娃。瞧着架势,更像是被刺激过了头。
“你,你你们是啥子人?!”吕家二婶见赵清山眨眼间便将自家大伯吕父给撂倒,深深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赵清茹冷冷地环顾了一下挂了白布的院子,院子里除了见到应该是吕迎春那位偏心的吕奶奶,吕父、吕家二婶以及熊孩子堂弟外,再无其他人。没瞧见吕迎春的二叔让赵清茹有点意外,其实更让赵清茹觉着诧异的是,迎春姆妈娘家那头的亲人也没见踪影。之前赵清茹可是听吕迎春提过,她那外祖家距离她家并不远的说。
正当赵清茹还在觉着奇怪时,院子外又传来一阵闹哄哄的争吵声。
真不愧是大年三十,所有的热闹都凑到了一块了。
原来吕迎春那熊孩子堂弟招惹到了那受害女方的娘家人来了,迎春姆妈的娘家人也来了,两方人跟吕迎春那二叔在巷口碰到了一处。然后……毫无意外地闹腾起来了。
闹腾的结果只有一个,很是不小心地惊动了本就距离不远的派出所那值班民警。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吕家原本想掩盖的事,自然没办法再遮掩。毕竟这里头牵扯到了一条人命,哪怕吕迎春姆妈真的是自己个儿喝农药自杀,也架不住有人将吕母往死里逼的事实。更何况,吕迎春那熊孩子堂弟是的的确确地将人闺女的肚皮给弄大了。流氓罪是铁定跑不了了。
让赵清茹比较担心的是,争吵得如此激烈,甚至让人头痛,对吕迎春却不见丝毫的影响。吕迎春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自家姆妈,不吃不喝,不见一丝正常的反应。
原本赵清茹想留下来陪吕迎春,结果让自家大哥赵清山连拖带拽地给送回了家,陪着赵父赵母过了一个所谓的团圆年。大年初一一大早,着实不太放心的赵清茹便出了门,直奔吕迎春家。结果,就让赵清茹看到了一个呆傻的吕迎春,瞧着架势弄不好已经呆坐了一晚上。
赵清茹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穿成自家婆婆后,这第一个新年,竟然会是这么个状况。前世时,因为不曾从自家婆婆那儿听说过有吕迎春这么个一道在沈家洼村当知青的好友,自然也就不清楚后面境遇如何。或许有这么个人曾经存在过,只是没在沈家洼村当知青,只是没有跟自家婆婆成为好友。
“迎春,我给你带了点抄手(馄饨),你吃不?”赵清茹打开了搪瓷杯,搪瓷杯里装着还在冒热气腾腾的抄手。
许是食物的清香勾起了吕迎春的食欲,过了许久,吕迎春才幽幽地开口道:“姆妈包的抄手最好吃了。”
072()
“那我包的肯定没有伯母包的好吃了。”赵清茹将搪瓷杯往吕迎春怀里一塞,“迎春,你只能凑合着吃了。”
吕迎春望着怀里的搪瓷杯,虽然肚子确实饿了,但她依旧没什么胃口。
“小汝,谢谢你。可是我吃不下。”吕迎春将搪瓷杯推了回去。
赵清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吕迎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样的道理,她不是吕迎春,自然没办法体会这种痛失娘亲的切肤之痛。更何况,逼死吕迎春姆妈的,还是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血亲。这种心情……
“迎春,我虽然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但是你现在这样,伯母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疼。至于那些个逼死伯母的人,你觉着他们会内疚么?你若因此生病了,他们会心疼你么?不会!弄不好还会很高兴。所以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傻子才做咧。”
“小汝……”
“嗨嗨,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怎么说话呢。他大伯,你就不管……管?”从未像昨天那般狼狈的吕家二婶临近天亮了才睡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又因为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不得不爬起来。结果,就听到了赵清茹在那里劝吕迎春。赵清茹一点儿都没客气,开口闭口就是“逼死伯母”。
其实吕迎春的姆妈因为吕家奶奶,一时受不了刺激喝农药后,吕家二婶多少有那么点心虚。毕竟这些年吕家二婶在一旁添油加醋的事儿没少做,有时候甚至主动挑拨自家婆婆吕奶奶找前头好脾气的大嫂吕母麻烦。
这次的事儿在吕家二婶看来,能怪她么?家里臭小子捅的篓子实在太大了。好说歹说,对方只要求赔两千五百块,难不成这么一大笔钱真让自己个儿家来填那么大的一个窟窿洞不成?即便家里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也很心疼的好不好。更何况,谁让自家大嫂生不出儿子来咧,这吕家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家儿子的。现在不过是提前问他大伯拿点而已,就这么要死要活的。
在吕母没喝农药将事儿闹大前,吕家二婶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内疚。问题现在吕迎春那姆妈死了,事儿也因此彻底揭发了出来。昨儿惊动了派出所的民警后,吕迎春那熊孩子堂弟就因为流氓罪在第一时间被带进了局子里。事后,听专门处理这类刑事案件的民警说,虽不至于吃花生米(挨枪子儿),但免费饭吃个十几二十年是少不了的。
如此一来,吕家二婶本就不多的内疚与心虚直接化为了怨恨。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亏着赵清茹没有那读心术,要不然一准被吕家二婶跟吕家奶奶那差不多的脑回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即便不清楚吕家二婶心底的怨恨,对于她再次挑拨吕父的行为,很是不齿。
“难得我说错了么,这位大婶!”赵清茹冷眼瞥了一眼不安分的吕家二婶,“当年迎春那尚未足月的哥哥是怎么被流掉的,现在迎春的姆妈为何会喝农药自杀。这位大婶,还有迎春爸爸,相信你们比我这个小丫头更清楚原因!
你们可不要说什么这是被迎春给克死了。将责任推在一个当时同样只是个不足月的胎儿身上,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身上,都当旁人是傻子是瞎子不成?!”
赵清茹所说的一切,吕父心里自然清楚明白着,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性子有些懦弱的吕父,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吕迎春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一遍遍地自我催眠着。原本好不容易有了块遮羞布,将吕父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统统遮掩了起来。谁曾想,赵清茹一上来便将这块本就不结实的遮羞布给扯掉了。
“我们家的事儿,关你个外人什么事儿!”
“确实不关我的事。若不是心疼迎春,你以为我愿意站在这里,跟你这种是非不分灭绝良知的家伙多废一句话?!”
“够了!赵清汝!不要再说了。”赵清茹的话音才落下,身后便传来了吕迎春的声音。
“迎春……”赵清茹回转过了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吕迎春。
“够了,小汝……我家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吕迎春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你走吧,走啊!大年初一,你上我家来,也不嫌晦气?!你给我走啊!”
吕迎春见赵清茹站在原地没动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直接拽着赵清茹的胳膊,将人连拖带拽地推出了自家院子。
“走!”
“好,我走!迎春,我明天再来看……”吕迎春根本就不给赵清茹把话说完的机会,将人推出自家院子后,就将院门给锁上了。
“姐,早跟你说了,这大年初一上门不太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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