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或许你说得对。”
秋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小姐的心思她越发看不透了,就像这几天,她对碧雨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而且也没见对穗玲如何……等等!穗玲!
秋妈妈心中一跳,小姐前几日准许她卧床休息三天,在那之后她便没见过穗玲了,竹华斋的下人都各有各的工作,平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各司其职,而穗玲从来的第一天就没有被安排工作,也没有人会主动搭理她,再加上有影卫在,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竹华斋,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小姐,穗玲——”
秋妈妈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脸上急的通红:“小,小姐,不好了,穗玲姑娘死了!”
等文锦绣走到前院,只见前院大厅中已经围满了人,大厅中央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那尸体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渍,地面上也被染湿了一大片,赵敏兰正伏在尸体上呜呜地哭着,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落,从那通红的眼珠便足以看出她不是在作假,她身边的妈妈丫头皆是眼圈发红跪在她身边扶着她,文凛烦躁地甩着袖子,在大厅中走来走去,穗玲模样生的极好,又是赵敏兰身边的陪嫁丫头,他早就有心收房,只等着文锦绣把人送回来再提,这件事赵敏兰也是知道的,谁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文锦绣蹙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头妈妈,秋妈妈和碧晴都已经跟了过来,连老夫人身边的佟妈妈都到了,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目光落到那尸体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出不正常的青白,眼眸瞪的极大,牙关紧闭。
“老爷,穗玲虽然是丫头,可她跟我情同姐妹,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赵敏兰已经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帕子都哭湿了好几块,丫头妈妈忙劝了起来,大厅中一时间乱糟糟的很是吵闹。
文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四小姐人呢?”
穗玲现在可是竹华斋的丫头,现在人不明不白死了,第一个肯定要找文锦绣,文锦绣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唇边绽出冷笑:“父亲,这么急着找我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落,赵敏兰猛然从尸体上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文锦绣:“你还有脸问,穗玲好好的跟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她此言一落,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边哭边控诉:“你说说,我进府之后可有亏待你,你纵使不满我也不该这样狠毒,拿一个无辜的丫头开刀,穗玲到底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你要杀也杀我啊!”
她声音极其悲伤,连体统都不顾地大喊了出来,文凛忙压下心头的烦躁快步走过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兰儿别哭了,我不会让穗玲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赵敏兰安静下来,她一把挥开了文凛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能让她偿命吗!”
“兰儿!”文凛一听这话,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他虽然宠着赵敏兰,却没有到可以为她杀了自己女儿的地步,何况穗玲只是一个丫头,为了一个丫头处置了郡主,传出去他们文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赵敏兰却不管他作何反应,摇摇晃晃站起来,随手将手边桌子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站在一堆碎片中,眼中带着灼灼的恨意:“你不敢,你也不敢对她如何是不是!她这般轻易地害死一条人命,穗玲跟了我十几年,十几年啊!就被她这么害死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文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赵敏兰说他不敢的话无疑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一个父亲居然不敢教训女儿,这传出去他岂不是成了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但赵敏兰当着这么多丫头的面给他难堪也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他面色一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敏兰见他变了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过激了,忙擦了擦眼泪,跪倒在地:“老爷恕罪,兰儿也是一时气急。”
“你……”文凛指着她想说什么,但看到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起来。”
他说完朝一旁的丫头妈妈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扶着赵敏兰起身,转而看向文锦绣,厉声道:“孽障,还不跪下!”
碧晴和秋妈妈站在文锦绣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什么都不问就要文锦绣跪下?这意思是认定她们的小姐就是杀人凶手?她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就被逼着认罪了?
文锦绣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看着文凛,随后低下头,柔柔弱弱跪倒在地,不管她有没有错,父亲要让她跪,身为女儿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更何况,佟妈妈在这里就是代表了老夫人,她如果倔强地不肯低头质问父亲,只会让老夫人对她失望,只是跪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碧晴和秋妈妈忙跟着跪下,主子跪着,身为奴婢,断断没有站着的道理。
文凛像是气极了一般,指着文锦绣厉声道:“你可知错!”
文锦绣心中冷笑,知错?这个父亲什么都没有问就问她是否知错,是不是太过于可笑了?她慢慢抬头,眼中的冷意一瞬间化成无尽的委屈:“父亲,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
“你难道不知?你可知你逼死了一条人命!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以后岂不是要杀人?”文凛牙根咬的咯吱作响,文锦绣冷笑一声,眸中却是更加委屈:“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文凛怒喝一声,随手指了个丫头:“你来说。”
杏儿见他指向自己,心头顿时一跳:“回小姐,今日一早,奴婢正在后院打扫庭院,却发现碧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漂在上面,奴婢以为自己眼花了,便仔细看了看,后来在湖边的青石板上发现了穗玲姐姐的鞋子,奴婢吓了一跳,连忙禀告给了老爷和侧夫人,捞上来却发现穗玲姐姐已经,已经气绝身亡了!”
文锦绣好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凛和赵敏兰都是一震,显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什么叫“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不知道,穗玲是她的丫头吗?何况还是她逼死的穗玲。
赵敏兰十指紧握:“穗玲可是你竹华斋的丫头!”
文锦绣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十分不解:“按照杏儿的说法,她是自己要寻死的,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呀,竹华斋婢女不止一个,如果个个都要寻死,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赵敏兰被她无辜的语气气的心口一疼,怒声道:“狡辩!分明就是你逼死她的!”
文锦绣双目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顿时降低了几分:“侧夫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你也可以随便说吗?你说我逼死她,可有证据?”
如果说穗玲是自杀,她是绝对不信的,一个心中想着要折辱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她心中可巴着赵敏兰救她出去的,绝不会寻死。但她的死也不是赵敏兰做的,她与赵敏兰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感情十分要好,又在将军府互相筹谋,赵敏兰更是准备用她来拴住文凛的心,绝不可能动手杀她,她们的感情就像是自己与碧雨碧晴一般,所以她能理解赵敏兰失去一个好姐妹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诬陷她!
赵敏兰被她的语气气的又是心口一疼,甚至隐隐觉得小腹也开始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喉间的冷意:“你要证据,我当然有!”
她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十分整齐的纸拍到桌子上,示意身边的丫头递给文凛:“这是她的亲笔信,如果不是你羞辱她,她能想不开自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丫头,就算你有不满的地方,也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稍微宽容些才是,可是你第一天就让人废了她的腿,又让她在地上跪了一夜,这分明是故意为难!”
碧晴心中一跳,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秋妈妈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却见她跪着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究竟如何一般,要知道,如果真的证实了是她逼死穗玲的,坐实了她的刻薄名声,传出去对自家小姐是大大的不利,日后还有谁敢提亲?太子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或许已经……小姐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吧?这名声断断要不得!
想到这里,她忙磕了一个头:“侧夫人恕罪,这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哦?秋妈妈什么错?”
秋妈妈低着头:“穗玲姑娘的腿是奴婢找了影卫废的,因为她要私自逃出竹华斋,奴婢一时气愤便罚了她,让她罚跪。”
她的话言简意赅,将文锦绣撇得干干净净,赵敏兰重重拍了手边的桌子一下:“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一个奴婢又如何能调动竹华斋的影卫?哼,分明是替文锦绣开脱,还真是主仆情深!”
“父亲。”秋妈妈还想说什么,文锦绣抬手止住了她,淡淡看向文凛:“父亲也觉得是锦绣逼死穗玲姐姐的吗?”
文凛刚刚震怒之下朝文锦绣发了火,刚刚已经冷静下来,想到她身后还有扶鸾郡主,想到朝中如今对太子的猜测,想到至今没有找到太子的尸体,想到文沐宸与大长公主,他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别说不是她逼死的,哪怕是她亲手杀死的,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她,扶鸾郡主那可是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一想到这个,他心头就又升腾起怒火来,文锦绣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多靠山,逼的他束手束脚,偏偏他还不能反抗,这些人他都惹不起,他闭了闭眼,将心口翻涌的火气压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父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如今穗玲的亲笔信在这,她总不至于用一条命来冤枉你吧?”
文锦绣眼中闪过几抹嘲讽,说着相信她,忌惮她背后的人,其实还是想给她点惩罚,文凛就是这么一个既矛盾又自私的人,她唇角的弧度慢慢趋于平淡:“父亲,锦绣有几个问题,可不可以请父亲为我解惑?”
文凛握了握拳:“你说。”
文锦绣笑了笑,道:“身为下人是不是要以主子为尊,尽心尽力侍奉主子?以主子命令为主?”
文凛点头,她目光在赵敏兰身上扫过,淡淡道:“穗玲姐姐是母亲的丫头,原本我不想说她的不是,横竖人死为大,但若是不说,今天这刻薄的名声落到我身上,明天我就会被传成妖怪。”
她说着,像是十分隐忍一般擦了擦眼角:“穗玲姐姐第一日进竹华斋,对院中人摆脸色不说,甚至连我的房门都没进,难道咱们将军府新换了主子的丫头不需要给新主子请安问话的么?我还没有说她什么,她竟一甩手就要离开我的院子,我的影卫自然是不会让她离开,哪里想到她就跟人争执起来,敢问父亲,哪里有丫头第一日到了主子院子就如此做的?”
她说的十分委屈,文凛也愣住了,穗玲这么做,往小了说不过是闹小脾气,往大了说就是藐视主子,文锦绣是府里正经的主子,穗玲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妥了,如果文锦绣按照藐视皇家的罪名处置她,杀了都不为过,谁让人家占着一个郡主的头衔呢?
“女儿只是罚她在廊前跪一夜罢了,事后也派了人替她治伤,她这样还不满足,难道要女儿到最后已经有些气愤起来,文凛彻底愣住了,赵敏兰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穗玲毕竟是一个丫头,文锦绣罚她是事出有因,又派了人给她治伤,她如果还要寻死,这就不是被主子逼死了,这是要逼死主子啊!
文锦绣见到他们表情变换,心头冷笑,面上却更加委屈:“如果父亲不信,大可以去查问,竹华斋人人都知道,那给她治伤的方子和药膏我还留着,需要拿来给父亲过目吗?或者干脆请个太医看看那方子可有不妥,是不是女儿趁机在里面加了害人的药!”
文凛面色有些难堪起来,如果真按文锦绣说的去请太医,他们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为了一个丫头逼问嫡女,这已经是不分尊卑了,如果再请太医来给一个婢女看药方,传出去何止是丢人那么简单,若是被扶鸾郡主知道了,很有可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可是护短的很啊!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要给文锦绣一个教训了,忙走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好女儿,父亲知道你是冤枉的,你何必这样生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
“老爷!”赵敏兰惊叫出声,文凛脸色一沉:“闭嘴!教出这样不分尊卑的丫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完看向佟妈妈,笑道:“佟妈妈,这件事……”
佟妈妈笑了笑:“老爷放心,老夫人奴婢不会乱说的。”
文凛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小厮塞给佟妈妈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文锦绣看了一眼没说话,佟妈妈虽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毕竟与秦妈妈不同,想到秦妈妈,她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红色的身影,小手指忽而颤抖了一下,如果千羽寒痛改前非,那么自己也不会赶尽杀绝,但如果他背地里还要做些什么伤害到哥哥的事,那么就旧仇新帐一起算!
赵敏兰看他们的样子是绝不会再替穗玲讨回公道了,她心头越发生气,她敢肯定穗玲不会自杀,可整个将军府除了文锦绣还有谁会杀她?偏偏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如果能证明文锦绣逼死的她也罢,连这样都被她逃过了,难道穗玲就白白死了吗?
佟妈妈离开后,她腾地站起身挡在文凛身前指着文锦绣:“老爷,你刚刚答应我的,穗玲一定是被她杀了,她心怀不轨啊老爷!我不会撒谎的,纵然不是她逼死了穗玲,也是她派人杀了她!”
“够了!”文凛厉声道,目光无意中触到文锦绣那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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